“阿柯,你来了!”朱颜颜看到施伐柯,眼睛便是一亮,开心地迎了出来,待走近了看清施伐柯的模样时,略略迟疑了一下,“阿柯,你……哭过了?”
施伐柯的模样其实并无不妥,如若不然奶娘也不会就这样带她过来了,可是朱颜颜向来心细如发,一下子便注意到了她略显沉凝的脸色和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
施伐柯一愣,下意识摸了摸眼睛。
“陆公子那……不太顺利吗?”朱颜颜看着她,试探着问。
施伐柯这个时间这副模样匆匆赶来,聪慧如朱颜颜,显然已经有所察觉了。
奶娘一下子急了,“小姐……施姑娘她……”
“奶娘。”朱颜颜看了奶娘一眼,然后认真地看向施伐柯,“我想听阿柯说。”
奶娘拿帕子捂住嘴,忧心忡忡地看向施伐柯,显然已经后悔带她进来了。
“颜颜。”施伐柯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对上她执着坚定的眼神,忽然便察觉到朱颜颜其实并不是如她表现出来的这般脆弱不经事,心里定了定,看着她轻声道:“颜颜,陆公子不是你要找的人。”
“不可能。”朱颜颜想都不想,便斩钉截铁地道,“他是。”
施伐柯见她如此笃定,心情有些复杂,但终究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他真的不是,我试过了……他不会功夫。”施伐柯说着,简略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朱颜颜听完,沉默良久。
“我想见他一面。”
“这……”施伐柯有些迟疑。
“小姐,这不妥啊……”一旁正拿帕子抹眼泪的奶娘听到这里忍不住了,忙道,“这不合规矩……”
“我娘那里我来说服,陆公子那里阿柯你帮我去说和一下,好吗?”朱颜颜没有理会奶娘,而是执着地看向施伐柯,轻声道。
“小姐……这是何苦……”一旁的奶娘哽咽出声。
“不管如何,我需得再见他一次,方能死心。”朱颜颜面色冷静地说着,并不见伤心失望之色。
可是大概因为她实在太过冷静了,这才让人越发的担忧。
施伐柯犹豫了一下,“好,若是朱夫人同意的话,陆公子那里我去同他说。”
“阿柯,认识你真是太好了。”朱颜颜握着她的手,笑靥如花。
第二日,陆池没去学堂,而是使人告了假。
虽然伤势不算重,奈何竟是泰半都在脸上,他先前只觉得脸颊隐隐生疼,但也没有太过在意,直至早晨起床洗脸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之时才发觉不妥,难怪昨日阿柯对着他哭得那般凄惨了……
果然是被打得好惨,早知道应该护着头脸的。
那群龟孙,果然是在嫉妒他的美貌吧!
顶着这张有碍观瞻的脸出门着实是斯文扫地,于是陆池心安理得地告了假。
结果刚使人告了假回屋坐下,正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地欣赏着自己猪头一般的尊荣时,忽然听到外头有人敲门,陆池并不意外,他甚至猜到了来者是谁。
看了一眼铜镜中形容凄惨的自己,陆池起身去开门口。
果然,站在门外的不是旁人,正是拎着早餐来看他的施伐柯。
“怎么这么早过来了。”陆池对她笑了一下,结果这一笑牵动了脸上的伤口,抽痛得眼角微微眯了一下。
施伐柯呆呆地看着陆池,过了一夜,他的脸越发肿胀起来,看起来更加的触目惊心了。
“我带了豆角焖饭来。”施伐柯讷讷地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他,“原本是打算带粥的,但你不是吃怕了么,我便将饭焖得软了一些,也好克化的……”
她一紧张,话便有些多,有点没话找话说的意思。
陆池接过食盒,“进来吧。”
施伐柯便跟着他进了院子,这几步间,脑袋里已经转过了几百个念头,但对着他这样一张脸,着实说不出想让他再见朱颜颜一面这样的话来……
“你今日肯定不方便去学堂,不如我去帮你告假吧。”施伐柯闷头走了几步,忽然说了一句,扭头便要走。
这是要打退堂鼓了。
陆池拉住了她,“我已经使人去告过假了。”
“这样啊……”施伐柯有些讪讪。
“既然这么怕见到我,为何又来看我呢?”陆池有些想笑,介于脸上有伤,笑得十分克制。
“我没有。”施伐柯下意识反驳,但在看到陆池的脸时,气焰一下子又灭了,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讷讷地道,“我怎么可能会怕见你嘛……”
“我的脸已经丑到让你不敢看了么?”陆池幽幽地问。
“没……没有!”施伐柯忙不叠地又擡起头,为了证明他没有丑到让她不敢看,很努力地盯着他看,“不丑,我就是……我就是……”说着说着,脑袋又垂了下来,有些垂头丧气地道:“……就是觉得很对不起你。”
陆池失笑,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放心,没破相,过几日就会变回原来那个玉树临风的我了。”
他这样煞有介事地说自己“玉树临风”,施伐柯知道他是在有意逗自己,捧场的笑了笑。
“笑得真难看。”陆池评价。
然后也不管她如何别扭,转身在院子里坐下,打开食盒,去吃豆角焖饭了。
焖饭里不仅有豆角,还有咸肉,米饭软糯,有豆角的清香,又有咸肉特有的咸香,一口下去特别熨帖。
施伐柯进屋倒了水出来,“本来想做个汤的,但不太好带,你喝口水吧。”
陆池从善如流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见她仿佛丫环似的在一旁站着,也不坐下,这架势……可不仅仅像是愧疚啊。
嗯,无事献殷勤。
“说吧,还有什么事?”陆池一边慢悠悠地喝水,一边道。
施伐柯一见有门,赶紧趁热打铁,偷觑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出了来意,“朱家小姐想见你一面。”
陆池闻言,“噗”地一声,口中的水一下子喷了出来。
嗬,感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不是已经确认我不是她要找的救命恩人么。”陆池放下水杯,有些不快地道。
“是……可颜颜就是想见你一面,见一面之后她就死心了。”施伐柯讨好地笑。
笑容可以说十分谄媚了。
不知道朱颜颜是怎么和朱家大夫人说的,朱大夫人竟然点头同意了她与陆池见面之事,她今日来探望陆池只是其一,其二便是为了说服他见一见朱颜颜了。
“颜颜?你同她倒是要好。”陆池看了她一眼,颇有些酸溜溜地道。
施伐柯笑得越发的谄媚了。
这笑容着实刺眼,陆池看得伤眼,瞥开了视线。
“行,我同意了。”轻哼一声,他抄起筷子,低头吃饭。
竟然这样简单就同意了?施伐柯立刻喜笑颜开,“陆公子你真是好人!”
不,他一点不想当好人,谢谢。
不过是……不忍见她为难罢了。
虽然她总是来为难他!
“陆公子啊……”正想着,那厢施伐柯又期期艾艾地道。
“还有何事?”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颜颜认定了你,非你不嫁,你当如何?”施伐柯小心翼翼地问。
陆池眉头一挑,“不是最后一面么?怎地还有这般风险,那不如不见吧。”
“别别别,我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的……”施伐柯忙补救,到底又问了一句,“颜颜出自书香门第,长得又极为美貌,性格也是温柔妥帖得很,你为何……这般抵触呢?”
这很奇怪啊!
陆池凉凉一笑,意有所指地觑了她一眼,“因为我喜欢有福气的女子。”
施伐柯被他这一眼瞧得头皮发麻,干笑两声,到底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只在心中感叹,这品味……还真是始终如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