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姐!”奶娘一看着急了,赶紧上前要替她拉上车帘。
朱颜颜却根本不听她的,不但不肯拉上车帘,还扶着车门要下来……看看她那单薄的身子,再想想昨日见她时,她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连说话都费劲呢,施伐柯不由得为她捏把冷汗。
“哎呀小姐,你说了只是在马车里同施姑娘说两句话的。”奶娘急得跳脚。
施伐柯了然……果然是偷跑出来的,朱夫人根本不知道啊。
“奶娘,都已经到阿柯家门口了,便让我进去坐坐吧。”朱颜颜楚楚可怜地说着,眼中飞快地浮上了一层水雾,“我难得有个朋友……只坐一小会儿,我娘不会知道的。”
奶娘见她要哭,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忙不叠地扶她,“好好好你慢点,我可怜的小姐……”
看着奶娘小心翼翼地扶了朱颜颜下车,施伐柯抽了抽嘴角,感觉朱颜颜根本吃定了她奶娘嘛。
注意到施伐柯的视线,朱颜颜有些羞涩地闪了一下长长的睫毛,走到她面前,轻声道:“阿柯……我能去你家坐坐吗?”
那厢,奶娘已经十分警觉地让车夫将马车驶远一些,不要停在施家门口惹人注目,任何关系到朱颜颜的事情,这位奶娘总是怎么谨慎都不为过,也正是因此朱夫人才能对她如此放心吧。
听到了小姐小声的请求,奶娘一下子看向了施伐柯。
施伐柯被这一主一仆盯着,莫名有些压力山大,总感觉如果她敢说不,那位忠心护主的奶娘便会扑上来同她拼命……
见她不语,朱颜颜的眼睫闪得更快了,两只纤细白皙的手指还紧紧地扣在了一起,显得十分紧张。
“进来坐吧。”施伐柯笑了一下,道。
朱颜颜松了口气,冲她甜甜地笑了一下,跟着施伐柯踏进了施家的小院。
站在一旁的施重海摸了摸鼻子,见人家真的认识小妹,便知自己枉作小人了,而且看那奶娘一脸警惕地盯着他,生怕他唐突了她家小姐似的,他便收回视线,自觉地躲回书房温书了。
避嫌嘛,他懂。
朱颜颜的变化很大,施伐柯只见过她两回,一回是在朱家的园子里,她独自一人坐在凉亭里给花盆松土,像个漂亮的瓷娃娃,又像是受惊的小鹿,一点小小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胆颤心惊。
第二回便是昨日在她的闺房了,她躺在床上整个人都瘦得脱了相,气若游丝,连说话都费劲。
然而不过一晚的功夫,眼前的朱颜颜却与昨日判若两人,虽然仍是瘦得可怜,但两颊微微有了血色,精神也饱满许多,此时这纤细又柔弱的少女正袅袅婷婷地站在她面前,丝毫看不出她昨日还躺在床上一副性命垂危的模样。
朱颜颜被她看得有些害羞,“阿柯,为何这样看我?”
“你气色好了许多。”施伐柯夸奖她。
“真……真的吗?”朱颜颜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更加害羞了,她抿了抿唇,小声道:“我有好好吃饭。”
说着,还挺了挺小小的胸脯,然后视线不自觉落了施伐柯胸前,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亮起来的眼睛顿时又黯淡了下来,好像……还差得远呢。
“我……我会继续努力的!”
施伐柯抽了抽嘴角……喂醒醒,这才不过隔了一晚而已啊朱小姐!你再怎么努力也不成的!
“你这样偷偷跑出来不要紧吗?”施伐柯想起以朱夫人对她的保护程度,有点担心地问。
“我娘反而不要紧,是奶娘紧张过度了。”朱颜颜吐了吐舌头,露出一副有点头疼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奶娘一脸的不赞同,“万一小姐出了什么差错,老奴万死难辞其咎。”
施伐柯笑了一下,对奶娘异常护犊子的表现已经习惯了,并且不予置评,“你先坐,我把肉拿去厨房。”
“这是……肉?”朱颜颜一脸好奇地看着施伐柯手里拎着的东西,红通通的一条。
“唔,这是没煮过的生猪肉,你该不是没见过吧。”
朱颜颜一脸懵懂地摇头。
施伐柯有点惊讶,不过想到朱夫人和她奶娘都对她一副保护过度的样子,她没见过生肉也不奇怪,有心同她说说,但看到奶娘已经面露嫌弃之色,满脸写着“这种腌臜东西不要拿来污我们家小姐的眼睛”……便默默闭了嘴。
“你稍坐,我去去就来。”
说着,便拎着肉去了厨房。
虽然很意外朱颜颜会来找她,但对于她的来意,施伐柯心知肚明。
不过,比起朱颜颜竟然会来找她,施伐柯更心惊的是……这才过了一日啊,她就忍不住偷偷跑来找她了。
想着,便有点头疼,她要怎么跟她说呢?
施伐柯将肉搁在厨房,然后净了手,端了些茶水点心出去,便见朱颜颜正乖乖坐在院子里等她,是真的乖乖的、端端正正地坐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严格教养出来的姑娘。
这个乖乖巧巧的小姑娘,一看到她过来,立刻又将有些单薄的脊背挺直了些,目光亮闪闪地看着她,满含期待的样子。
施伐柯心情有点复杂,她又想起了之前那次失败的试探,不但失败了,还得央着陆池画画来赔偿贺可甜的碟子,不由得有点郁卒……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陆池当真不会武功,那朱颜颜就极有可能真的认错了人。
而此时面对朱颜颜饱含期待的、亮闪闪的眼睛,施伐柯觉得自己有点不忍心将这样的话说出口……她会非常的伤心失望吧。
虽然施伐柯总在腹诽朱夫人和奶娘对朱颜颜保护过度了,但……讲良心话,对着这样柔弱又乖巧的姑娘,谁又舍得让她伤心难过呢,这一刻,施伐柯奇迹般的理解了奶娘的心态。
施伐柯在她面前坐下,默默给她倒了一杯茶。
见施伐柯迟迟不开口,朱颜颜眼睫微微闪了一下,表情逐渐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阿柯,你……跟陆公子提起我的事了吗?”朱颜颜咬了咬唇,似是忍住了极大的羞意,她的面上绯红一片,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也知今日突然登门是不对的,很没有礼貌,也……很不矜持,可是我当真等不及了……”
施伐柯见她忍着羞意,面露难堪之色,但依然咬牙在诉说着自己的心事,心中不由得大为不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入手微凉,还在微微颤抖。
施伐柯更是大为心疼,但纵然不忍心,有些话还是要说的,毕竟比起一时的失望,总好过让她沉浸在这错误的虚妄里……那才是最大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