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施伐柯拎着瓦罐走到陆池院子门口,刚想敲门,却发现门没有栓,轻轻一推就开了,不由得有些惊讶,这是忘记栓门了?
明明昨日说了要栓门的,看来真是病得不轻啊。
院子里静悄悄的,陆池应该还没醒。
擡头看看天色还早,施伐柯干脆将瓦罐里的粥放在灶上温着,然后将药放在炉子上煎了起来,做好这些见陆池仍然没有起来,便打算去看看他。
房间里,陆池正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声仍有些重,眉头微微蹙着,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施伐柯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似乎没有那么烫了。
刚放下手,便对上了一双极漂亮、极幽深的黑眸。
施伐柯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冲他笑了一下,“你醒了?”
陆池从黑甜的梦境里醒过来,竟又看到了梦里的人,一时有些懵,他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意识一下子回笼,下意识便扬起了一个笑容。
这笑容太过耀眼,施伐柯有些受不住,她晃了晃脑袋收敛了一下心神,才道,“我来的时候发现院门没栓,便自己进来了。”
“嗯,大概是忘记了。”陆池弯了弯唇角,随便找了个不太走心的理由。
施伐柯也没有深究,只有点操心地告诫道:“下回一定要记得栓门,你还病着,万一有歹人闯进来多危险。”
“好。”陆池喜欢她为自己操心的样子,乖乖地应。
“饿不饿?肉糜粥来在灶上温着,起来吃一些吧。”施伐柯又道。
陆池其实是没什么胃口的,但想到是阿柯亲手熬的肉糜粥,便很想尝尝。
且,是特意为他熬的呢,这么一想,心里便有点美滋滋,一时竟有点出神了。
施伐柯见他没有动作,只当他不想吃,哄道:“你昨日没吃什么,就算没什么胃口也要吃一些才好再喝药,我小时候有个头疼脑热没什么胃口的时候,我娘就会给我熬些肉糜粥,只放少少的肉糜,清甜但又不会太过油腻,很好入口的。”
她不自觉模仿了陶氏的口吻,用哄小孩般的语气讲话。
“嗯。”陆池翘了翘唇角。
他发现自己十分喜欢阿柯这样诱哄的语气……啊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可是心里又忍不住荡漾了起来呢!
“陆公子?”见他愣愣的,施伐柯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陆池一下子回过神,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便撑着身子想坐起来,结果没想到刚睡醒的身体十分的疲软无力,竟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这般孱弱无力,就那样愣愣地躺在那里半晌没动,看起来柔弱可怜又无助……
这病美人的架势……嗯,也别有一番风味。
施伐柯轻咳一声,小心措辞,生怕戳了他的肺管子,“你昨日才发烧,没有力气也是正常的,不必担心,我……扶你起来?”
陆池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起床也这么艰难……虽一时有点不能接受现实,但很快就缓过神来了,听到施伐柯的话,自然是察觉到了她话中的小心翼翼,他弯了弯唇,伸出手,“劳烦了。”
施伐柯得了允许,上前弯下腰,一手托住他的后颈,一手扶着他的胳膊,然后用力将他扶了起来。
这姿势看起来仿佛半扶半抱的,着实有些暧昧,陆池一下子闻到了她身上独属于少女的馨香,她距离他很近,近到他有些心中发慌,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心口“扑通扑通”跳得很是急促,刚刚攒起来的力气一下子又都散了……
可是施伐柯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异样,陆池虽然看着瘦削,但体重着实不轻,她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来扶他的,又哪里顾得上其他。
他的慌乱和她的淡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陆池心里有些微妙的不爽,她心中一片光风霁月,对他毫无防备,甚至也不曾注意男女大防……这,于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阿柯。”他冷不丁开口。
他的唇就在她的耳边,莫名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温热的气息软软地拂进了她的耳朵,施伐柯只感觉一阵莫名的酥麻,手猛地一抖……陆池“扑通”一声,又摔回了床上。
这就有点尴尬了……
施伐柯捂住耳朵,脸上不自觉泛起一层绯色,“你你你……你做什么!”
“嗯?”陆池倒在床上望着她,一脸无辜。
施伐柯顿了顿,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仿佛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唤了她的名字而已?
“我……逾矩了吗?”陆池垂下眼眸,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我原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直呼名字应该无碍,原是我过分了。”
“啊不是……”见他一脸低落,施伐柯反而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我们自然是朋友了,直呼名字什么的当然无碍。”
……嗯?仿佛有哪里不太对?
如果褚逸之在此,大概会十分悲愤地提醒她,朋友算什么!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到现在还不是得避嫌?!
得避嫌啊姑娘!
可惜,褚逸之不在。
陆池唇角微微弯了弯,“阿柯……”
这名字可算过了明路,以后都不用在心底悄悄地唤了。
“不过,你为何突然在我耳边说话,我怕痒啊!”施伐柯突然摆正了脸色,道。
对,这才是重点,冷不丁干嘛在她耳边说话啦!她超级怕痒的啊!
“我只是想说,刚刚你的发丝拂进我的眼睛,有些痒。”陆池脸不红气不喘地睁着眼睛编瞎话。
“原来是这样啊。”施伐柯释然,“你早说嘛。”
头发丝扫进眼睛里什么的,可是很难忍的,施伐柯表示十分理解以及感同身受。
陆池眼中的笑意不自觉加深,只觉得这姑娘可真是个宝贝……总是忍不住想逗她怎么办,他什么时候这么恶劣了……
若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在此,大概会严肃地告诉他,不,你一直都是这么恶劣,莫不是书生当久了,便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好人了么?
“你……你能自己起来了么?”施伐柯顿了顿,迟疑地问。
她倒是愿意帮忙,但刚刚那一幕不知为何让她有些心有余悸,明明陆公子已经解释了原因,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害怕……总觉得陆公子莫名其妙变得有些危险了起来。
陆池自然瞧出了她的矛盾,但明明知道她有些不自在,但他总想看她更不自在的样子,刚想再为自己谋取些福利,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他心里的小算盘。
那敲门声十分急促,听得人有些烦躁。
“我去看看!”施伐柯忙不叠地跑了。
看那背影,却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陆池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罢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施伐柯走出房间,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仿佛那温热的感觉还在耳边一般,好奇怪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