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是受陆公子所托,来提亲的啊。”施伐柯眨巴了一下眼睛,重复了一句。
“提亲?陆公子?”贺可咸一下子黑了脸。
“是啊,就是那个得了可甜绣球的陆公子啊。”施伐柯怕他不明白,还好意提醒了一句。
贺可咸的脸色却是更难看了,他眯了眯眼睛,忍住要掐死眼前这个蠢丫头的冲动,“呵呵,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铜锣镇谁不知道抛绣球招亲不过是个噱头,是我们家喜饼铺子招揽生意的手段,怎么会有人真的厚颜拿着那个绣球上门提亲?”
说起这个,贺可咸便是心头一口老血,原先铜锣镇的喜饼铺子是他贺家一家独大,前些日子东街又新开了一家,倒也颇有些手段,分薄了一些他们家的生意。为此,他的蠢妹妹便有些坐不住了,趁着他去京城铺子里查帐不在家,便起了抛绣球招亲这个歪点子,娘惯是个没主意的,爹又宠妹妹宠得恨不能上了天,于是等他回来之后,便已是无力回天……
为今之计,只能推脱否认了!
施伐柯一愣,“……噱头?婚姻大事怎么能这样儿戏?”
“阿柯,你可是可甜的闺中好友,你觉得将可甜这样随意许配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真的好吗?”贺可咸顿了一下,决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当然不会,我岂会害了可甜。”施伐柯一脸严肃。
“这便是了……”贺可咸脸色缓和了下来。
可是还未等他说完,施伐柯又道:“可是陆公子并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他是岚州人,父母双全,家中还有一位兄长,他有功名在身,是个秀才呢。”她一脸认真地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说给他听,“年轻,长得好看,还前途无量,而且乐于助人,性格也十分不错。”
贺可咸听她一样一样如数家珍地夸着这位“陆公子”,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咬牙切齿地问了一句,“长得好看?比我还好看?”
施伐柯沉思了一下,“嗯,比你好看。”
“来人啊!把这蠢丫头给我轰出去!”贺可咸一张俊俏的脸蛋顿时黑得跟炭一般,扬声怒吼。
“诶?诶诶!”施伐柯见几个侍女面露难色地围上前来,一下子跳了进来,“这不是说得好好的嘛!这是做什么啊?!”
贺可咸懒得理她,只一径让人将她轰出去。
“贺大哥你太过分了!”施伐柯急了,一溜烟儿地往院子里跑,“我不跟你说,我找可甜说去!”
“少爷,这施小姐……”一旁受命撵人的侍女们有些为难。
“让她去。”贺可咸阴沉沉地看着那蠢丫头的背影,冷笑一声,道,“这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死丫头,真当可甜待见她呢。”
施伐柯熟门熟路地冲过垂花门一路闯进了后院,站在贺可甜的闺房门口直喘气。
闺房中,贺可甜正懒洋洋地趴在桌前,似是在赏画,她穿着一身家常的杏色绣花褙子,听到动静转过脸来,便见施伐柯吐着舌头在门口直喘气,“阿柯?……怎么跑这么急,后头有狗撵你呢?”
贺可甜的长相因随了爹,并不十分漂亮,因此她十分在意自己的容貌,皮肤养得白皙细腻,一头长发乌黑浓密,也养得极好。
……虽然没有狗撵我,可是有你哥啊!你哥可比狗可怕多了!
施伐柯腹诽着,扭头见贺可咸没有追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上前挤到贺可甜身边坐下,“你在看什么啊?”
“临渊先生的画。”
施伐柯探头一看,宣纸上画的是一片竹林,有笔有墨,错落有致,仿佛能听到风吹过竹林带起的飒飒声响,可见十分传神了。
林海旁有一枚印章,印的是“临渊”二字。
“临渊是谁?”
“你居然不知道临渊先生的名号?”贺可甜一脸诧异。
施伐柯老实地摇摇头。
“你整日就知道看话本子,请你也培养一些高雅的爱好,好吗?”贺可甜略有些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临渊先生可是很有名的大画家,连当今圣上都对他的画赞不绝口呢,可惜没人见过临渊先生的真面目,他流传出来的画也极少,所以现在外头都说千金难求临渊先生一画呢。”
“唔,西街的李大娘也总说先帝下江南时曾路过她家,对她家的酱肘子赞不绝口,后来她就搬来铜锣镇开了一家卤味店呢。”
“……你什么意思?”贺可甜抽了抽嘴角,道。
施伐柯一脸诚恳地看着她,道:“我的意思是……你莫不是被人骗了?”
贺可甜脸都绿了,“这副《林海》可是我哥从京城特意给我带回来的生辰礼物,花了一千三百两!”
施伐柯瞪大眼睛,一斗米才五文钱,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文钱,一千三百两……
“原来临渊先生的画这么值钱啊……”施伐柯果然被震住了,叹为观止。
贺可甜被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轻轻哼了哼,随即双手托腮,一脸梦幻地轻声道,“也不知道临渊先生究竟长什么模样,要是能见他一面就好了……”
“为什么要见他?吃鸡蛋你管鸡长什么模样呢?”
贺可甜脸一抽。
“怎么了?”施伐柯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贺可甜十分不淑女地抹了一把脸,为什么她总要在施伐柯面前破功……
“算了算了,你是不会明白我喜欢临渊先生的这种心情的。”贺可甜无力地摆摆手,随即轻叹一声,指尖缱绻地抚过面前的宣纸,“我常常幻想着临渊先生的模样……他一定饱读诗书,胸有丘壑,是位十分儒雅的公子。”
“说不定是个儒雅的老先生呢。”施伐柯眨巴了一下眼睛,道。
贺可甜又被噎住,终于忍不住气呼呼地扭头瞪向她,“施伐柯,你今日到底来干嘛的?”
施伐柯轻咳一声,郑重地拉着贺可甜的手道:“我有事同你说。”见贺可甜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又加了一句,“正事。”
“你能有什么正事?”贺可甜眉一挑,满脸都是怀疑。
“诶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施伐柯冲她挤挤眼睛。
“……媒婆?”贺可甜眼睛一闪,有些不确定地道。
“可不是么!”施伐柯一击掌,眼睛亮闪闪地道:“我是不知道临渊先生是谁啦,但是我给你说的这位就真的是一位饱读诗书、胸有丘壑且十分儒雅的公子了!”
“媒人口,无量斗,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贺可甜却是十分的不买帐,不屑地轻嗤了一声。
“你居然不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施伐柯有些不忿地瞪大眼睛,随即站起身,认真地道:“且我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受人所托。”
“自我及笄之日起,说亲的媒婆都快把我家的门槛踏平了,受人所托也不稀奇啊。”贺可甜一边小心翼翼地亲手将桌上的画卷起,一边漫不经心地道。
“托我来的可不是一般人。”施伐柯见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你不问问是谁吗?”
“哦?是谁啊?”贺可甜手上微微一顿,倒是从善如流地问了一句。
施伐柯看着她,道:“是得了你绣球的那位公子。”
抛绣球招亲就是前些天的事情,这才隔了几日,她不信贺可甜这会儿就给忘干净了。
贺可甜“哈”地一声笑了,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还真有人拿着绣球来求亲了啊。”
“……你什么意思?”施伐柯直觉不太妙。
“我的意思是,原来还真有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铜锣镇谁不知道抛绣球招亲不过是个噱头,是我们家喜饼铺子招揽生意的手段,我贺可甜怎么可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随便嫁人啊。”贺可甜说着,拿袖子掩了掩唇,眼中的笑意透着十足讥讽的味道。
和他哥一模一样的说辞。
该说不愧是亲兄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