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里吃了早饭,一行人直接坐车去了老何所说的地方。
云菇省的自然风光很不错,水绕山,绿树成荫,山峦起伏,车一开出城市,眼一抬看到的全是密密麻麻的花草树木。
车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在一座山前停下了,祁晏推开门走下车,见这是几座连环山,老何带他去的地方,是其中偏矮的一座,通往山上的只有一条石板铺成的小道。
山脚上还有几个穿着工整的中年男人在等待,等他们上来自我介绍,祁晏才知道这几人是当地的村领导,他们对老何态度十分热情,其中一个还叫着老何弟弟。
“这都是我老家的亲戚,”老何笑着跟祁晏介绍了一遍这些人的身份,“全靠家里这些兄弟长辈照顾,才能有我老何今天啊。”
“哪里,这是你自己出息,”村支书摆手道,“倒是我们村子靠着你享了不少福,连村口那条路都是你帮我们修来的,现在谁家不念着你的好?”
老何倒也不摆有钱人架子:“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祁晏发现这个老何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即便他的身份已经足以让这些接待人员上赶着巴结,他也没有摆出任何傲慢的姿态,反而以同村亲戚的身份与这些人交谈。祁晏见了不少发点财便傲得不知道自己姓谁,恨不得全家亲戚加路人都捧着他,羡慕他的人,所以对老何这种更有好感。
村支书也是有些见识的,见老何对一个年轻人恭恭敬敬地模样,就猜到此人身份不简单。他跟老何他爸是同宗同脉的亲房,老何来之前跟他提过要来办什么事,所以他对这些心里有数。
只是老何带来了好几个随行人员,也不知道哪位是特邀而来的风水大师。
现在很多有钱人就爱讲究这些东西,听说有些厉害的风水大师,出一次手就是几百万的价格,这么多钱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但是别人做什么,那也是别人愿意。这次他们是来接待归乡富商的,别的一概不知道。
“好山好水,”祁晏看了好几座山的正面以及航拍照片,最后选了一座最合适的山,现在他站在这座山的腰上,深呼吸一口气,“这里空气比帝都要清新很多。”
“那可不是,”村支书听到这话,显得有些高兴,“自从退耕还林以后,咱们这的空气比以前还要好了。这座山叫元宝山,因为外形长得像元宝,几个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叫。不过只有半边是我们村的土地范围,那边是隔壁村的。当年划分土地承包的时候,本来整座山都是我们村的,结果他们村的人又哭又闹,最后还闹到县委了,非说这片山原本是划在他们村的。”
显然村支书对几十年前的事情还耿耿于怀,提起隔壁村儿时的语气不太好。
祁晏小时候在小镇上待过,知道当时那个年代,农民对土地有多看重,所以笑笑没有说话。
“现在年轻人都进城去了,谁也不想留在乡下,”村支书用一根长长的木棍在前方挥舞着,弄开小道上结的蜘蛛丝,“村里现在人少,往山里走的人更少,有些以前走的小道已经长满了野草,没法通行了。”
祁晏回头看着山脚下的山村,偶尔有袅袅青烟升起,但是更多的是安静。他想起小时候学的一句诗,清泉石上流,鸟鸣山更幽。
“其实能进城也好,不用像我们老一辈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村支书咧嘴笑开,脸上周围也挤在了一块,“你们这一辈人挺好,比我们那会儿有更多的选择。”
“现在竞争压力大,年轻人进城后的压力也不小,”王航看着四周,“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山清水秀,空气清新,让人来了就不想走了。”
“你们刚来,在这里待几天倒还好,如果让你一直住在这儿,你肯定不能习惯,”村支书看这个年轻人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在农村生活过,倒没有与他一直争辩这个问题,“这里视觉是最好的,诸位可以站在这里看看。”
“左青龙,右白虎,青龙又有回头环抱白虎之势,后靠祖山,正前方远眺有水脉,正所谓有来龙也有去脉,”祁晏指了指脚上踩着的这座山,“这座山的位置非常好,阴宅选在这座山上,比其他地方更合适。”
等祁晏开了口,村支书才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孩子就是老何请来的风水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风水先生,一时间竟有些肃然起敬起来。
“祁大师,您说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老何面上一喜,搓着手道,“那劳烦您再看看,哪个地方最好?”
这是想要他点穴寻位了。
祁晏正想说话,突然听到林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吵吵嚷嚷地似乎来的人还不少。
“袁先生,这里的位置绝对是最好的,若是家中长辈葬在此处,不仅后代团结上进,还能保佑家中日进斗金,富贵连绵不绝。”
老何听到这话,心中不禁一紧,这是来跟他抢风水宝地的?
不多时这群人便从密林中走了出来,村支书认出其中一人是邻村的村支书,两人向来不太对付,现在一打照面,表情都有些不太好看。
“袁村长,这边可是我们何村的地界,”村支书不太高兴道,“你们可不要坏了规矩。”
“这里你来得,别人怎么就来不得?”袁村长看了眼何村长身边这些人,眼神变得微妙起来,他不会也是叫人来看风水的?
袁村长与何村长这边还没怎么闹起来,袁崇安、袁鹏两爷孙倒先看到了祁晏。
自从祁晏下了袁崇安的面子以后,袁家人就再也没有来过岑家,私底下有人问起祁晏这个风水师,他们也都不愿多提,偏偏还要漏一两句口风,大意就是祁晏看风水厉不厉害他们不知道,但是迷惑人心的本事却很强。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像是夸奖,外面不知内情的,也就不敢请祁晏做事了。花钱倒是小事,若是请个半吊子回来,风水没改好,反而把自己克住,那就是大大的不划算了。
“祁大师,”袁崇安双手握着拐杖,眼角的皱纹不动,嘴角却微微上弯:“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与你见面。”
李倩倩听袁鹏提起过祁晏这个人,据说此人年纪轻轻,搭上岑家的顺风船以后,便仰着鼻孔看人,连袁家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听袁崇安突然叫对面某人为祁大师,顿时好奇地望了过去,只是对面站了将近十个人,她也谁是谁。
祁晏看着袁崇安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轻笑一声:“袁老先生上午好。”
李倩倩瞪大了眼睛,这个祁大师看起来比她还要小,袁家当初为什么会打算请这么一个人?
“看来祁大师跟我们看中了同一个山头,”袁崇安指了指山脚,“就是不知道祁大师看中了哪个地方?”
“尊老是我华夏传统,”祁晏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袁先生先请。”
袁崇安只当他是怕了自己,颇为矜持的点了点头,对身边的李存虚道:“李大师,我们走吧。”
祁晏冷眼看着他们一行人往右边山脚走去,嘴角露出了一丝不以为意的笑容。
“祁大师,这……”老何知道袁家的地位,所以刚才祁晏让袁崇安先选的时候,也不敢出言反对。等他们一行人走远以后,他皱着眉道,“您跟袁先生认识?”
还有陪在袁先生身边的那位李大师,原本是他请来帮着看风水的,哪知道对方突然请辞,现在两边互相见了面,气氛有些小尴尬。
“嗯。”祁晏把手背在伸手,看着袁崇安与一行人在离他们十多米远的地方站定,他身边一个瘦老头不停地用手指来指去,似乎对他们脚下那块地非常满意。
“钱钱,他们把风水宝地抢了怎么办?”王航虽然与表姨一家不太亲近,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别人抢了自己看好的东西,“这袁家人真是阴魂不散。”
袁家在生意场上的手段不算多高明,像王航家这种普通商人,被连累吃了好几次亏。
“抢不了,”祁晏慢悠悠道,“他们看中的地方,是一处假穴。”
“假穴?”王航咽了咽口水,“找到假穴会怎么样?”
“这就跟你买到假货一样,轻则货不对板,质量不过关,重则对身体有影响,产生副作用,”祁晏看了眼手表,“其实就算不是假穴,这里也没有适合他家的真穴。”
“为什么?”王航觉得风水学真是一门十分深奥的学问,他经常跟钱钱凑在一起,也都不太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他说给家中长辈迁阴宅,不是给过世之人寻一处合适的阴宅,迁阴宅讲究的东西比寻阴宅更多,更复杂,”祁晏偏过头不再看袁家那边弄出的动静,“风水这种东西,只要有一点没有注意到,那就是白费功夫。”
王航觉得自己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有明白,只能愣愣的盯着祁晏发呆。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真穴?”
“不急,”祁晏盯着手表,“再等三分钟。”
三分钟以后,正午十二点,阳光洒在众人的身上,带起一股舒适的暖意。祁晏目光在山林间穿梭,突然在某处停了下来:“找到了,走!”
“啊?!”王航见祁晏往山下走,立马跟了上去。
“爷爷,他们去那边了,”袁鹏小声对袁崇安道,“好像离我们这不远。”
“关心他们做什么?”袁崇安淡淡道,“我们还是静候李大师点穴。”
李存虚不愧是走南闯北多年的老江湖,点穴前的行头准备得足足的,穴还没点上,但是在场众人都已经开始相信,这里便是真穴了。
袁家爷孙两人眼也不眨的看着李存虚的动作,指尖李存虚迈着他们看不懂的步子,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左,忽然掐了一个手诀,手里的菱形锥噗嗤一声插入了地里。
“呼!”
一阵清风吹过,地上似乎升起了几股水汽,竟在阳光下化作了一道小小的彩虹,绚烂得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这是,”袁鹏结结巴巴地指着空中的彩虹,“怎么会突然出现彩虹?”
“这并不奇怪,”李倩倩走到他身边,小声解释道,“寻龙点穴时,只要找准了穴位,都会出现异像。”
“李大师果真是高人,”袁鹏听到这话,才恍恍然道,“刚才那股风是什么回事?”
“是气场,”李倩倩用手掩着嘴角笑道,“风水宝地都有自己的气场,所以师傅点穴成功后,才会起风。”
袁鹏听了这个解释,忍不住想,没有想到风水竟然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恰好此时李存虚收了手,他面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带着汗意:“袁先生,按照我之前帮你看好的吉时,准备迁阴宅吧。”
“李大师辛苦了,”袁崇安笑道,“我拜托村长在村里安排了酒宴,东西虽然不精贵,但却是纯天然的农家好东西,请。”
“那就有劳袁先生了。”李存虚也没有想到此行竟然会这么容易,偷偷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最擅长的本就不是看风水,但是能抱上袁家的大腿,他怎么也不愿意放弃。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此行遇到了何老板,见到这个场面,对方肯定已经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半途辞去帮何家看阴宅的工作,和老板他是得罪定了。
不过既然能搭上袁家这条大船,何老板那种小富商得罪便得罪了吧。
“真穴已经被我们找到了,那边还想凑什么热闹呢?”李存虚的大徒弟得意洋洋道,“看那祁大师年纪轻轻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够寻龙点穴的人。”
“徒儿,莫学那骄傲自满的劣行。”李存虚顿时皱起眉头,呵斥了大徒弟,好一副仙风道骨,高洁正直的模样。便是袁家爷孙不喜欢祁晏,也因为李存虚这番做派高看了他好几眼。
“是,师傅。”大徒弟立刻应下,“徒弟谨记您的教诲。”
看着人家师徒的相处方式,袁崇安又想起自己的儿子,顿时心里有些难受。李大师说,此处若修阴宅能佑后代团结友爱,财源广进,他只盼事实真是如此。
这头李存虚师徒正在一唱一和的拿腔拿调,那厢祁晏已经找准了龙穴,从随手带着的盒子里,找出一枚钉子。他能力有限,不如师傅那一手银针定穴的本领,所以只能用钉子来了。
但是对玄学略有了解的何老板却暗暗心惊,他还从未见过有哪位大师能以金钉定真龙穴,这位祁大师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事?
“对了,”祁晏忽然扭头道,“请问这里站着的人,有没有属虎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位和老板的随行人员站了出来,“我属虎。”
“那你退远一些吧,”祁晏道,“这里是真龙旺穴,点穴若是成功,此处的气流对你可能会有些冲撞。”
这个随行人员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祁晏见状笑着安抚道,“别担心,我现在还没点穴,不会有什么事的。就算你不避开,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最多有个头疼脑热,在床上躺两天就好了。”
不,您这个安慰一点都没有让我放心。
随行人员也不敢看热闹了,蹭蹭蹭几步就跑远了,跑了一段距离后,还回头看祁晏,似乎再等他说距离够不够。
祁晏点了点头,他身后的黄河立刻道:“行了,不用走了!”
那个随行人员又往后退了几步,才双手环胸站在那儿远远朝这边望。
“他们在弄什么?”袁鹏皱眉,“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不过是搞噱头吓唬人罢了,”李倩倩小声道,“常常有江湖骗子跟人说,这个与那个冲煞要避开,那个与这个又有妨害不能出现,让人先有了敬畏心理,他们才能继续行骗。”
袁鹏想了想,没有说话。李倩倩这话说得是有些道理,但是对于祁晏此人,袁鹏的心情有些复杂,潜意识里,他是不敢把此人当成纯粹的江湖骗子。
就算能力不精,那应该也是有半桶水的。
“钱钱,我属猪的,要不要一起避开?”王航对自己这条小命格外看重。
“不用,”祁晏头也不回道,“我都不用避,你避什么?”
说完,他也不理会王航,手捏金钉顶部,迈着七星八卦步走至穴前,把周身灵气汇于金钉之上,狠狠朝下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