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短暂的工作经历后,米尔德决定还是慎重选择行业,再也不能那么盲目了。换工作倒没什么,行业总不能换来换去的。她为自己制定了想要发展的行业范围:广告业,电子商务,文化传媒,或相关的。
投简历的范围缩小了,找工作的时间就变得长了。她也不再迷信办公地点的繁华与否、对方承诺的美好前途有多大,而是尽自己所能理解的去分析一家单位靠谱还是不靠谱,每面试一家,她都要去专门的网站上查查公司的资质,有没有纠纷或不良记录。
不过,一个公司的好坏没那么容易看得出,道听途说也不管用,有时也只有身在其中慢慢体会才行。面试的多了,越发雾里看花。
米尔德对新工作的薪资也有了要求,最低标准是上家医疗康复公司的水平。薪资是找工作至关重要的一个指标,对米尔德是,当然对用人单位也是。因此,仅在这个问题上她遇到了形形色色的回应。
A公司:我们公司会为每个人提供很好的发展平台,收入提升也很快,多劳多得。不过以你现在的工作经历和成绩来看,我们暂时还给不到你想要的薪资。
B公司:我们公司文化是‘不讲报酬,有能力者会为自己赚得最好的报酬’‘不给公司提条件,只给公司提意见’!所以,虽然初进公司时薪水不太高,可如果你有能力,你的舞台由自己来创造!
C公司:我们的薪资待遇在上海同行业里算是还不错的了。
D公司:你对薪资的要求是税后一万?好的,没问题。可米尔德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在自己的简历上画了一个大大的“X”。她相信是故意让她看到的。
米尔德差点就动摇了:跟公司谈薪水,有问题吗?
她知道对有些公司来说,只要回答一句“钱少没关系,重要的是能够在这里得到成长”或者“就按公司的薪酬标准就可以”一定万事大吉。可米尔德不想这么做。就像她写简历时,也再也不写“有执情”“很真诚”“工作敬业”这样无用的、表示精神力量的话语,那是刚毕业找工作时的她。而现在,她更强调简历的专业和技能性,她也不会再回避薪水这个话题。
我敢谈钱,我也敢负责任。
大大方方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不高估自己,也不贬低自己,更不欲擒故纵。我用热情工作,可公司却不能凭情怀发工资吧?如果刚毕业时不自信,不敢谈钱,那慢慢地,就敢谈了。
米尔德想起在编辑部的三年,被灌输了多少心灵鸡汤,可年年都没有年终奖,最后还赔了一个多月的工资去陪葬。那个倒闭的集团为大家画了多大一个饼啊!可升职加薪不见终影,却天天搞得像要修仙升天似的。
动摇过几次,也被打击过几次后,米尔德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立场。
这天,米尔德站在阳台上接一个面试的电话,忽然看到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楼层高,人影很小,这个瘦弱的身影东张西望的,似乎在确认楼号。那走路的姿态和时不时撩一下刘海的动作,太像安吉了。
安吉又来了?
“喂,米小姐,还在吗?”电话里传来了询问的声音。
米尔德这才回过神来,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眼睛时不时朝楼下瞟瞟,越发确信是安吉无疑。慢慢地,安吉的身影不见了,他已经走到了米尔德住的楼里。
米尔德刚挂上电话的那一刻,敲门声响。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确认穿着胸罩,睡衣正常,也没有露着大长腿,才放心地去开门。
“这么慢?在穿衣服呢?”安吉一进门就嚷嚷。他快速地看了一下米尔德的穿着,取笑道:“你穿这么保守干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知道你对女人不感兴趣,可毕竟我们男女有别。”米尔德也不让座,自己先坐下了,“找我干吗?借钱的话没有!”
安吉刚进门时还闪亮着的眼神暗淡下来。
“不好意思,说的太直接了。”米尔德偷偷瞥了他一眼,有些于心不忍。可安吉真的让她怕了。有时,她很想说一些肺腑之言给他听,可又不想担当那个改造别人的角色,自己不是神父,人家也没向自己赎罪,也就不好意思去好为人师。米尔德不满地说:“你以后来我这里可以事先打个招呼吗?我还有两个室友呢!”
“米尔德,你变俗气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安吉没有理她的话茬。
“以前是装高雅,你喜欢那样的我?”
“我觉得挺好的。”安吉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在这点上,他与盘盘的价值观保持惊人的一致,坚持认为只有将自己打扮成花才能吸引蝴蝶来停留。理论并没错,可把自己打扮成假花可就引不来蝴蝶和蜜蜂了。安吉诡异地笑笑,压低声音,像要说一个秘密似的,“你看我的朋友圈了吗?”
“屋里又没别人,不用说话这么低。”米尔德眼神躲闪着,没回答。她在几个月以前就把安吉屏蔽了。
安吉丝毫不在意,打开手机让米尔德看,“看到没?这是苏州希尔顿酒店的,这是青岛香格里拉大酒店的,还有这个西餐,喏……”他一张张滑着照片,表情神往,随后神秘一笑,“这些其实都不是我真的去住过的。我每到一个城市,一定会专门到五星级酒店附近,定位个地址,在点评网站上找一些真实的照片,把水印P掉,然后发在朋友圈。别说,大家还真的信了。”
“你到底找我什么事?”米尔德实在不想听他说这些,“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家?”
“咱以前那个公司倒闭了的消息全上海都知道!”安吉突然兴奋了起来,声音极其亢奋,“你知道吗?我发现我有‘倒闭体质’,去哪儿上班哪儿倒。就我在青浦的那个厂子,上了两个月,关门了;又找了一个公司,上一个月班却发不出工资……”
米尔德敏感地、警觉地擡头,盯着他,“如果是借钱,真的没有。集团倒闭不仅拖欠了工资,还导致我们两个多月没法找工作,我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收入。去年借你一千块时也是我最穷的时候,欠了几万的债,好在后来都还得差不多了。不过最近又欠了一些……”坦白这些话的时候,米尔德还是犹豫的,可说完了,心里就敞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