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沪(流金之城)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楼梯是螺旋的，很短，米尔德每向上走一个台阶，对刚才一时冲动做的事就懊恼几分，米妈妈多年来教导的“淑女不能太鲁莽”在刚刚一瞬间瓦解。这种愧疚的心情在两人终于落座后达到顶峰，米尔德都不敢正视萧乾的脸。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这只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还是太年轻了！”米尔德自责，“或者是偶像剧看太多了，总以为女主这些毫无科技含量的小伎俩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一样，总以为女人胸大无脑也能得到别人的原谅一样，真是修行太差。如果萧乾的这笔生意因为我的自作聪明而陷入更窘的境地，不知道他会选择怎么吃了我。”
二楼陈列架旁边的小圆桌旁，两人围桌而坐。
米尔德十分不自在，用眼神余光瞟了瞟萧乾，又低下头，道歉道：“我刚才太小儿科了，没有想太多后果，很抱歉。”
萧乾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笑了，“没事，其实这个客户我本来就没计划赚钱。工作室新开的，所以想多做几个样板工程，赔一点也可以做。可是，他们开的价格，我实在赔不起本。”
米尔德不懂商道，只拥有一丁点朴素的生意经，那就是：开门做生意怎么可以赔呢？就算是拿钱砸渠道，那也是背景强实力雄厚的大公司的行为。就如大唐所说，这一单要是同意了就要赔80万。80万！对一个小小的工作室来说，这根本不是“生意”，而是“灭顶之灾”。
也许正因如此，才促使她刚才不顾一切地跑进会议室演了一出拙劣的戏码，其实她也很明白，自己根本没有考虑这笔买卖背后可能有，不，是一定有更多复杂的原因。
萧乾看她不说话，便绅士地安慰道：“没事，别自责了，就算这单做不成，也不是你的问题。这笔生意从春天谈到秋天，也的确是难缠。再说生意谈不成，很正常的。”
米尔德一听这单已跟了这么久，更加自责，“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为我刚才的冲动向你道歉，但愿不要让这场谈判恶化。我当时主要是因为……因为……不解释了，反正是我不对。”
“是因为什么？”萧乾倒是产生兴趣了。
“因为你们当时在会议室谈价格，我都听到了。”米尔德不好意思地笑了，“在我这个旁听者看来，就是一个老奸巨滑的商人和一个文艺青年的谈判，是不公平交易。你们的关注点不一样。他们知道你的东西好，所以不用总是强调了嘛，说多了都是车轱辘话，意义不大。”米尔德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马上住口，“我说的也可能不对。因为我除了码字其它什么都不会，只是会纸上谈兵罢了。”
萧乾笑了，“我没想到自己的表现这么差。”
米尔德心想可能伤了对方的自尊心，想补救，却突然笨嘴拙舌的，“不，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你说的对，连我爸都说，等公司做大了要请个人专门管理，我在这方面的确还差得很远。就那个李总，刚才和你说话那个……”萧乾用眼神指向楼下，“是个90后，像吗？”
米尔德看了看楼下，说：“看着是挺年轻的，可江湖老道的感觉又让他看起来很成熟。”
“温州人。高中毕业就跟着家里人做生意了，很懂。所以对付他我根本招架不住。”萧乾自嘲了一番，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对米尔德说：“我得下去了。不好意思啊，要让你等这么久，可我不能晾他们太久，夜长梦多。”
“是我不好意思。”米尔德站起身，再次道歉，“那我也先走了。我刚才撒谎说我‘订了中午的机票’，现在不得不走了。”
“哦，对。那你去哪里？”
米尔德拍拍自己的包包，说：“这附近有个书店，我一个月前借了的书到现在没还，正好去还上，顺便在那里看看书。等客户走了你再给我发信息吧。”
“是‘坐标’吗？”
“没错。”
“我也挺喜欢去那里。”
萧乾和米尔德各自带着一些歉意，一起下了楼。李总他们早已坐在会议室里，几人正头碰头地密谋着什么。见萧乾和米尔德下来便停止了交谈，李总绽开了一个商务性的微笑，问萧乾说：“这位小姐要走了吗？”
米尔德心虚，不敢逗留太久，更不敢让话题就此说开，便急促地说：“不好意思刚才中断了你们的谈话，我得马上走了，行李还在机场寄存着。你们继续聊，我就不打扰了。”说完转身面对着萧乾，微笑着说：“萧总，我们下周再约。麻烦你了。”
米尔德与众人挥手告别，急匆匆地向门外走去。萧乾送她至门口，冲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便回到屋里。
米尔德离开NordicTone后不时地回头，确保没有人朝外面看了，才放心地在书店附近转了个弯，悄悄地溜了进去。
书店一楼有个收银处，老板正站在那里和一个中年男子说着话。说是收银处，其实只是一个书架，下面一张胡桃木的长桌子。桌子两边，客人热情如火，老板静如湖水，形成一个有趣的画面。
“我昨晚做礼拜时，朝着西方许愿，祈祷我能找到这本书。”中年男子手中拿着一本台湾版的《魔是魔法的魔》，开心地说：“没想到真被我在这里买到了，感谢耶稣。”
“上帝也得给钱。”书店老板面无表情地说：“80块。”
“太划算了，我觉得这价钱都对不起这么好的书！老板，对爱书之人来说，你是救世主。”中年男子并没有因老板的态度而熄灭热情，他把书放在长桌上，笑容满面，“我先放这里保存，千万别让人给抢走了，我再去楼上挑几本。”
男人走开后，米尔德看到书店老板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原来也不是那么高冷嘛！米尔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客人的赞美在老板的身上起了化学作用，看来是人都喜欢听好听的。
书店老板帮客人把书收好，转身看到了米尔德。米尔德见机走到他面前，把包里的书拿出来放到桌上，说：“不好意思，这两本书我借太久了，忘了还。你看，一共多少钱？”
老板瞟了一眼她手中的书，又看了看米尔德，说：“我以为这两本丢了呢！”说着把书拿过去，翻着检查了一遍，便将它们放到一边，说：“按一周算吧！以后注意还书时间。”
米尔德喜出望外。现在的她，只要能省钱就开心，十足一个小财迷。结过账，谢过老板，米尔德便慢腾腾地楼上楼下找书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