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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歌 正文 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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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兰芽开口后,平煜并没有接话。

    很长一段时间,屋子里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渐渐的,傅兰芽生出一种错觉,平煜是打算在屋子里跟她整夜杵着了。

    夜已经很深了,这样长久站着,她疲乏无比。

    可是她也知道,他突然变得这么反常,必有原因。

    所以她耐着性子,静静等着他开口。

    可是,足足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他依然只顾凝眉看着她,久久不肯说话。

    终于,她耐性告罄,不满地看他一眼,自顾自往榻旁走去,打算先坐下,再洗耳恭听。

    不料她刚走到他身旁,他忽然伸出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吓了一跳,擡头瞪向他,觉得他今夜简直不可理喻。

    “做什么?“

    平煜毫不退让,低头望着她道:“我有话要问你。“

    傅兰芽瞥他一眼,良久,忍气嗯了一声,静候下文。

    可是,空气依旧静得针落可闻。

    平煜在说完那句话后,依然沉默。

    仿佛要说的话艰难得无从开口似的。

    她既诧异,又含着几分恼意,擡眸,轻嗔道:“你到底要问什么?”

    她现在已经非常确定他今夜的古怪是因自己而起了。

    平煜见傅兰芽发怒,不自觉蹙了蹙眉,他并非故意刁难她,更没存心拖延时间,确切地说,他是真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想确定她的心意,可他也怕自己未掌握不好火候,惹她伤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放弃。

    可那个问题始终如鱼刺一般哽在他喉咙里。

    无论如何,就在今夜,他想听到她真实的想法。

    傅兰芽恼怒地望着他,在他黑亮如宝石的眸子里,她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的表情,分明透着烦郁和焦灼。

    她不明白,这一路上,不论他遇到什么艰难的处境,从不见他如此煎熬和举棋不定。到底什么话,会叫他如此难以开口。

    又等了许久,依然没等来这家伙的所谓问题。

    她再也站不住了,打算绕过他,坐到榻上去。

    可是,刚一走近,一缕熟悉又浓郁的味道猝不及防钻到鼻尖。

    她一怔,细辨一番,这才意识到那香味是自己惯用的调香。怪异的是,那香味还是从他身上传来。

    她万分诧异,转头看向他。

    这香味独一无二,是她几年前无意中在哥哥书房中翻到一本前朝调香书后,在原有的方子的基础上,根据自己的喜好添减了几味所调制出来的。

    几年下来,从未见旁人用过。

    除了平日薰香,她还用这香制了胰子沐浴用。

    被抄家时,她和林嬷嬷收拾随身行囊,经过当时看她们收拾行李的李珉准许,随手带了几块香胰子上路。一路上,她依然保留了原来的习惯,每回沐浴都用的此香。

    想到此处,她狐疑地朝平煜的方向偏了偏头,没错,又浓郁了几分,越发笃定是从平煜的前襟散发出来的了。

    让她不解的是,从这香味的浓度来看,平煜怀中的物事似是被用了十倍以上的分量,唯恐旁人发现不了这味道似的。

    若是她没记错,上回对付林之诚时,她曾用自己的绢帕给平煜擦了嘴边的血迹,事后,平煜未还给她,她也忘了要回来。

    可就算那绢帕上有香味,也断不至于这般浓郁,眼下这香味,可是几步之外就能闻到。

    此事当真古怪。

    平煜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她。

    在她刚才突然停步,又若有所思地做出闻嗅状时,他便知道要糟。

    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陆子谦此举的深意。

    原来陆子谦的目的根本不在于用帕子挑拨他对傅兰芽的信任,而是吃准了他会因此事吃味,使得傅兰芽心寒。

    不论他回来后问不问她帕子的事,只要他心底种下了疑惑的种子,或是让她发现了蛛丝马迹,陆子谦的离间便成功达到了目的。

    眼见她皱眉陷入思量,他背上渗出一层冷汗。

    其实早在来时路上,他便已下定了决心,过去的事已经成为过去。不管那帕子是什么来历,他都不打算在她面前吐露此事。

    他唯一想确定的,仅仅只是她对他的心意而已。

    可是百密一疏,他竟忘了这香味出奇浓郁,既能第一时间勾起他的好奇心,自然也逃不过她的鼻子。

    眼见她又朝他走近两步,他背上的汗多了一层,

    傅兰芽这时似乎想通了关窍,纳闷道:“你身上藏着什么?”

    平煜身上不会好端端出现这么独特的香味,定有古怪。

    想了又想,好不容易想起在京中时,陆子谦的妹妹陆如玉常到她家中来玩。

    闻到她身上香味,陆如玉曾问过她一回这香味怎么调制。

    记得她抄了方子给陆如玉,又借了那本前朝古籍给其回去翻阅。

    倘若这世上还有人能调出一样的香味,除了陆家的人,再无旁人了。

    可是陆家除了一个陆子谦,眼下并无人在江南,到底谁会用这香味制出如此浓郁之物,又是怎么就跑到了平煜的身上?

    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思忖了一会,一擡眸,却见平煜正望着她,脸上有些不自在。

    明明听到了她的问题,却避而不答,撇过头,淡淡道:“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傅兰芽越发奇怪,见他转身欲走,出于本能擡步欲追,不料不小心踩到了裙角,整个人直直往前栽去。

    平煜听到动静,忙回身扶她,傅兰芽便整个人扑到了他的怀中。

    傅兰芽只觉那香味冲鼻而来,仓皇中一擡眼,瞥见他前襟露出某样物事的一角。

    她一讶,顾不上害臊,不动声色探向他怀中,想悄悄将那东西拿出来,可平煜动作却快如闪电,不等她的手靠近,便将那东西重新塞回前襟里。

    她大窘,等在他怀中立定,忙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未几,懊恼地咬了咬唇,擡眸看着他道:“你怀中究竟藏着何物?”

    见平煜拒不回答,她皱眉,继续道:“那东西上的香味出自我手,这几年,除了我哥哥和一位闺中旧识外,无人知道那香味如何调制,你身上为何会藏着此物?”

    平煜面色变幻莫测,心底说不出的后悔,要不是怕她越发胡思乱想,恨不能落荒而逃。

    面对她的追问,他一时间骑虎难下,思量了一番,目光定了定,既然陆子谦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彼此猜疑,他偏不让其称愿,事到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如实相告。

    他想要的答案,索性都经由此事,统统在她面前彻底摊开。

    念头一起,他犹豫了下,从怀中取出那方鲛帕,面色复杂地看着她道:“今日傍晚,陆子谦去找都尉府找我大哥,托我大哥将此物转给我。”

    傅兰芽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物事,等看清那东西是一方鲛帕,眼睛微微睁大,忙接到手中细看。

    若没看错,帕子上的诗句正是几年前她在闺中闲来无事时提的。

    印象中,这帕子早已遗失,怎么几年后,竟会到了平煜的身上。

    不对,他刚才说,这帕子是陆子谦转交给他的,难道当年竟被陆子谦给拣去?

    她眸中诧色闪过,紧紧盯着那帕子,少顷,惊怒交加道:“陆子谦说这帕子是我赠予他的?“

    平煜心中懊悔不已,不等她说完,忙强辩道:“陆子谦说的话我全当放屁,我只是——”

    傅兰芽却已经想通了这当中的种种,一瞬间,只觉羞恼至极,不敢置信地擡眸看向平煜,含着恼意道:“那你今晚要问我什么?”

    联想到今晚平煜的态度,越发确定,立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心寒道:“莫非平大人已经认定我是那等朝秦暮楚之人,打算连夜拷问我?”

    平煜见她眼圈红了起来,心中一痛,顷刻间,眸中闪过一丝狼狈,咬牙道:“你胡说什么,我根本未怀疑过——”

    傅兰芽却已经举起那帕子,冷笑道:“既未怀疑过,为何不索性将这帕子丢了,还要将这帕子藏在怀里?”

    不等平煜答话,重新瞥向那帕子上的诗句,一字一句道:“夕殿下珠帘,流萤飞复息。长夜缝罗衣,思君此何极。“

    怒极反笑道:“是了,想来平大人是见这帕子上的诗有失端庄,觉得心里不舒服,怀疑这诗句是我写给陆姓小人的……可是平大人不知道,我父亲自小将我当作男儿教养,五岁时便令我跟哥哥一道启蒙读书,十年下来,六艺、诸子、兵书、数术、乃至诗赋,统统有所涉猎,其中不乏不甚端庄的诗词,当时我在闺中时,不知誊写了多少佳妙的诗句,帕子上的这首,又算得什么?”

    “另外,不妨告诉平大人,种种学问中,我唯独《女训》《女诫》未读过,否则早在平大人第一回搜我的身时,我就该羞得一根绳子吊死了。”

    话未说完,当日之事涌上心头,委屈得直想掉泪,不想让平煜看见自己失态,撇过头,往一旁走去。

    平煜见她落泪,一时间懊丧得无以复加,伸臂拦住她的去路,目光晦涩地望着她道:“当日之事,统统都是我的错,我任你打任你罚,只要你能出气就好。陆子谦的事,我也并非存心惹你伤心,只怪我妒意冲昏了头脑,可是——”

    他顿了顿,艰难地开口道:“我对你的心意,你早已清楚,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个明白,你对我到底——”

    傅兰芽听得他声音哑暗,心头微震,泪眼婆娑看向他。

    她甚少在人前流泪,可是在他面前,却屡屡情绪失控。

    进京路上,不知横生了多少波折,若不是他一路相护,她说不定早已落入王令等人的手中。

    不知何时起,她对他除了信赖之外,更有了一份牵挂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崇慕。

    她原以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彼此的心意早已再明白不过,根本无需多说,。

    听了这话,错愕之余,又添一份委屈,眼泪直如断线珠子一般,止也止不住,怒目望着他,哽声道:“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什么?难道在你心中,我便这般的不知廉耻不择手段?”

    犹如一道光闪过夜空,刹那间,将他心底每一个角落照亮。

    他直如被人扇了一个耳光,面色青一阵红一阵,见她要走,自知理亏,再顾不得什么了,狼狈地一把将她揽到怀中,沉默地替她拭泪。

    可是她的泪怎么也拭不尽似的,落到腮边,滴到他指上,烫得他心都绞成一团。

    他越拭,她哭得越伤心,最后他乱了阵脚,鬼使神差的,竟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替将她的忧愤伤心渡到自己身上。

    吻上的一瞬间,他脑中一空,情不自禁闭上眼,她的泪咸咸的,带着几分苦涩,一如他此时的心。

    渐渐的,尝到了她甜润如蜜的味道,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身子更是如星火燎原一般,烫得如同着了火。

    可还未等他挑开她的唇瓣往深处探索,一阵痛楚传来,等意识到傅兰芽在咬他,他满腔绮念瞬间浇熄,忙松开她,退开两步,狼狈地伸指往唇上探去,所幸的是,这次不知是松手得及时,还是她口下留情,未能一口咬破。

    傅兰芽大喘着望着他,心中恨得不行,只觉他太可恶,咬了这一口还不够,尤不解气。

    平煜自知理亏,无端怀疑她在先,唐突她在后,再无脸面对她,望了她一会,转过头便往外走。

    傅兰芽望着他的背影,非但不觉轻松,反倒愈发憋闷。

    谁知平煜刚走两步,又猛的停步,在原地立了一会,蓦地转过身,大步走到她跟前,不顾她的挣扎,一把将她揽到怀中,固住她的脸颊,低头看着她,哑声道:“进京之后,我会打点好一切,傅兰芽,你可愿嫁我为妻?”

    傅兰芽错愕得忘了挣扎,跟他怔怔地对视片刻,他眸光异常明亮,灼灼的,神情却前所未有的慎重。

    猝不及防的,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一回,比方才来得越发汹涌。

    平煜低叹一声,重新吻住她的唇。

    耳鬓厮磨,呼吸交缠,他吻着她的唇,心撞得几乎破膛而出。

    渐渐无法自持,越发得寸进尺,撬开她的唇齿,绕住她的舌尖,恨不得索取她的每一个角落,她被这份炽热缠绵所湮没,身子情不自禁轻轻发颤,只暗恨一句,这混蛋!闭上眼,任睫毛上积蓄的晶莹泪珠沿着腮边滚滚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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