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弥漫着一团白雾。
那团白雾带着湿气,氤氲浮烟,缭绕不散。云涡晃晃悠悠地在大雾中走着,忽然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她不是在和白旭、萤月对月酌酒吗?如今,这是哪里?
“难道,我入了魔障?”云涡喃喃地道,“还是,我只是做梦?”
她正思索着,忽然觉察到一阵劲风吹来,周围的白雾顿时如轻纱般向后飞去。云涡迎着风望过去,只见雾中渐渐浮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云涡悚然,忙去摸腰中的傲来剑。那黑影却瓮声瓮气地道:“别摸了,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那黑影很长很长,极目望去,绵延数千里远。
云涡打了个激灵:“师祖?”
在峨眉山,她掉落山谷,遇到了一条黑龙,连司命仙君都是他的三徒弟。这可不得了,黑龙师祖来找她了!
云涡忙拜倒:“小辈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师祖见谅!”
黑龙道:“无妨。发生了这么多事,许久不见,你自然会记不清我了。我只是来提醒你,你还记得我当时给你的预言吗?”
云涡脑中电光火石,喃喃地道:“自然,记得……”
预言有三,一谶她会嫁给蓐收,二谶她会成为六界第一神仙,三谶她嫁给蓐收之后会非常凄惨。
其实,这三条谶语一直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某个深夜里想起来,都会让她无所适从。
可能她和蓐收的关系,真的不能容于天地。
“小辈不明白,为什么我和蓐收殿下就不能善始善终。师祖,你能指条明路吗?”云涡恳求道。
大雾中的黑影却迅速消淡,洪亮的声音震撼天地:“命不可改,不可改!肩负天命之人,注定要尝遍天下所有苦楚!”
云涡耳边回**着那句“尝遍天下所有苦楚”,仿佛被人劈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都僵住了。
白雾渐收,烟光趋黯,云涡知道这是黑龙离开的征兆。她飞奔上前,大声喊道:“等一等!你告诉我,我要承担的天下所有苦楚里面,有没有蓐收?”
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以及五取蕴苦。她愿意承担所有的苦楚,只要这苦楚里没有……他。
只要没有他!
只要蓐收能够渡过天劫,她愿意苦上万世!
黑龙长叹一声:“云涡,你还是不明白。”
“师祖!我什么不明白,求你指点!”云涡使劲拨开白雾,努力想要抓住黑龙的身体。
黑龙发出古怪的笑声,道:“你要救蓐收,也可以!但是你得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些苦楚?”
“为什么?”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想想看,自己为什么会受这些苦楚?是因为你是天命之人!那为什么要用蓐收来让你受苦?是因为你在乎他!”黑龙道,“你想想看,如果你不爱蓐收,那么他是死还是活,与你何干?能让人尝尽苦楚吗?所以,你要不愿意受爱别离之苦,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卸了这天命,要么你不爱蓐收!你,做得到吗?”
云涡呆住了。
“师祖,我做不到,做不到。”云涡流下眼泪,颓然跪在地上,“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白雾终于全部消散,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云涡不甘心地一抓,这次居然抓住了一只手。她喜上心头,道:“师祖!”
“师祖是谁?”头顶上方传来白旭的声音。
云涡一惊,猛然睁开眼睛,便看到白旭正紧张地望着自己。她往旁边一扫,看到萤月立在床头,手里端着一只冒着白色热雾的青瓷碗。
见她醒了,萤月忙道:“姐姐,快把解酒汤给喝了吧!不然被蓐收殿下知道我们把你灌醉了,可要狠狠地罚我们了!”
“祖师呢?”
“什么祖师?”白旭被问得一头雾水,“我们看到你醉了,就赶紧把你扶到一处宫苑里。你一直躺在**,谁也没来过。”
云涡的心一寸一寸地变冷。难道,刚才的一切全部是一场幻梦?
正说着,门外忽然刮进一阵疾风。风刚刚停止,蓐收就出现在床前,神情微愕。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怎么晕倒了?”
“我没事,只是喝醉了。”云涡怕被蓐收发现自己受了内伤,忙将手拨开。蓐收还以为她不好意思当着萤月和白旭的面拉拉扯扯,温声道:“酒量这样差,怎么款待故人?”
云涡心神慌乱,垂下眸光,一句话也不说。白旭忙解围,问道:“殿下,故人是谁?难道……”
蓐收笑了笑:“是景宸回来了。”
景宸!
云涡心跳如雷,努力压抑着自己澎湃的心潮:“师兄这么快便回来了吗?”
“月曦公主出嫁迫在眉睫,他必须得回来。”蓐收往圈椅中一坐,“公主的送亲队伍里,需要更多的北冥仙族人。”
云涡闻言,心里顿时有些担心,景宸会不会只来得及领北冥仙族人,没有去不死地。她心里七上八下,又怕蓐收看出端倪,忙扶住额头:“我有点头晕,想躺一躺再起来。”
“姐姐,把解酒汤喝了吧。”萤月将碗递了过来。
云涡喝了解酒汤,便躺了下去。白旭和萤月怕吵着她,踮着脚尖出去了,留她独自躺在**。
她静静地躺着,忽然感受到一股温热抚上额头,接着蓐收的声音响在耳畔:“睡够了,就起来。”
他的话语是那样的温柔动听,让云涡一时间有些想哭。
“好。”云涡闭着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蓐收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低低哼笑一声:“别怕,无论你用什么样的态度对景宸,我都相信你。”
云涡鼻子一酸,几乎要掉出眼泪。幸亏蓐收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深究,而是转身离去。
天地间至高的神祗也没有探知,云涡如此紧张是因为什么。
所谓的幸福,所谓的牵绊,其实都是苦厄,因为总有一天会失去。如果不想拥有这些苦厄,那从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可惜,她做不到。
等到房中彻底静寂下来,云涡才慢慢坐了起来,目光里已经带了一丝决绝。
蓐收,拼尽全力,我也要和你生生世世!
云涡足足休息了一个时辰,才从房中稳步走出。
她原本就受了内伤,加上九婴的毒伤,云涡练了好一阵子的丹功,才恢复了行动自如的状态。
步出宫室,云涡看到远处的梨花开得璀璨烂漫。一树雪色花光下,立着一个修长的青色身影,旁边有许多人群簇拥着他。
是景宸,是他回来了!
云涡疾步走上前去,正看到景宸回过身来。他眉目舒展,看到她之后微微一笑:“云涡,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劳师兄挂心了,寝足衣暖,同侪友爱,没什么不顺心的。”云涡笑吟吟地回答,看了景宸身后一眼。
只见除了凤凰、花薛、蓐收等上神,还站着许多陌生的北冥仙族人。这些族人有男有女,神态不像是那些元魂破碎的壳身,而是表情灵动,动作自然流畅,像是正常的族人。
云涡问道:“他们……”
“哦,这些都是我的族人,元魂拼凑比较完整,可以安插在公主送亲队伍里。蛇魔族对他们的气息最没有分辨能力,也算是无形中掩护了咱们这些仙徒。”景宸回答。
云涡点头,这算是眼下最恰当的办法了。
林居意等人一想到即将见到蛇魔族,纷纷摩拳擦掌:“终于要见到蛇魔族了,不知道他们是何等样貌?”
“不会是蛇头人身吧?”
“不对,既然看上高辛国的月曦公主,那蛇魔族的容貌必定也和凡人无异,顶多是丑点。”
众人议论纷纷。
云涡并不参与这些议论,而是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一眼凤凰。果不其然,凤凰正用那双潋潋生艳的眼眸看着景宸,眸光里情意绵绵。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明白凤凰还是没有放弃景宸。
“景宸,出发在即,你打算对族人交待些什么?”凤凰问道。
景宸淡声回答:“我只有一个期望,那就是全部都活着回来!北冥仙族,再经受不起第二次杀戮了!”
那些北冥仙族人闻言,顿时面露感动神色,纷纷向景宸跪倒:“少主,吾等只愿能够报仇雪恨!”
“报仇固然重要,但你们的命也同等重要,因为你们是北冥仙族最后的血脉了。”景宸面色凝重起来。
云涡吃惊不小。最后的血脉?
是了,景宸手里没有多少司命仙君的胡须……那就是说,这些人是为数不多的正常族人了?
凤凰声线平稳,语气中透着十成把握,道:“景宸,有我留意着,你的族人不会那样轻易地死!忘了告诉你,云涡炼出了善念珠,到时候让北冥仙族人手一珠,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景宸遽然看向云涡,目光锐利:“你炼出了善念珠?”
“是。”云涡硬着头皮回答。
云涡心里很清楚,景宸不赞成她独自修炼善念珠,毕竟仙情决这股力量很难控制。可是时机稍纵即逝,她不能等,也等不起。
青龙也发现了异样:“景宸,善念珠已经成功收复了恶兽九婴,你有什么疑问吗?”
景宸的脸色更加难看。
离开的时候,他就对云涡百般牵挂,生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没想到,她不仅炼了善念珠,居然还用此珠收了妖!
他不敢想象,万一云涡发生了什么意外……
景宸周身散发出一股寒气,夹杂着异样的愤怒。白旭和萤月都看出不对劲了,忙往他那边走了一步:“景宸哥哥……”
蓐收从刚才就一直在赏花,似雪梨花落了他两肩。看上去是一副闲适意态,其实一直在关注这边的情况。他皱了皱眉头:“景宸,你想说什么?”
萤月忙向景宸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千万不要冲动。云涡则大气都不敢吭一声,生怕景宸按捺不住脾气。
终于,景宸冷静下来,淡定回答道:“不想说什么,只是我觉得云涡炼珠之际,有我在旁边会更好。”
蓐收呵呵一笑:“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做你在旁边会更好?难道我护不了她吗?”
“你还真护不了她。”景宸冷淡万分。
话音刚落,云涡忽然发觉头上发髻一动,竟是那根白玉簪飞了起来。那簪子在半空中瞬间变成,化出凌厉长刃,刃上所折射出的杀气让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我送给云涡的宝器,一旦她有意外,会立即出鞘!这算不算护得住她?”蓐收手腕一翻,那白玉簪收回了长刃,又变回普通簪子模样,飞插回云涡的发髻上。
眼看两人扛了起来,云涡急了,忙向景宸使了个眼色。
景宸冷静下来,声调平稳:“殿下所言极是,但是我和云涡同出一门,所习仙学也都是拜月老所教,配合起来更加默契。我希望我能和云涡一起炼珠,旁人就不必插手了。”
云涡看到,蓐收的眼神在景宸说完这句话之后,变得更加冰冷!
她知道,他肯定有所怀疑了。
“殿下,你说过会相信我的。”云涡用传音术对蓐收说。蓐收眯了眯眼睛,眸光里闪过一丝迟疑。
“景宸说得有道理。眼下要以大局为重。”花薛走上前来,肩后的白羽在阳光下流泻出洁白华光。
青龙也道:“我也觉得有道理,他们是同门师兄妹,自然熟悉仙术套路。蓐收,你就答应吧。”
蓐收眼神稍暖,但神情还冷着:“既是如此,那就尽快修炼出更多的善念珠吧!”
云涡顶上蓐收的眼神,尽量做到目光坦然,以免蓐收生疑。
她心里很清楚,景宸这样冒险,是为了取得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这也意味着,景宸肯定去不死地带回了那块伽蓝木。
因为复活风七月这件事,只能她和他共同完成。
“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找天尧商讨事务,另外这些仙徒也要修炼仙舞和仙乐。”凤凰看了看花薛,“我们走。”
景宸走到云涡面前:“师妹,我们去丹室。”
云涡点了点头,试探地看了蓐收一眼。蓐收洒脱一笑,向云涡摆了摆手,然后转身飘然而去。
他化为梨花花雨中的一道惊鸿白光,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偌大的宫苑里,转眼就只剩下云涡和景宸两人。
景宸没有说话,转身往丹室的方向走去。云涡忙追了上去。
天尧为众仙准备的丹室修建在地下,四周用云母石垒砌,并设下道局,以防仙术的气息泄露。
云涡刚刚走进丹室,眼前光线便迅速黯淡,连带着鼻翼中呼吸的空气也凝滞起来。一道长长的暗梯下面,是敞阔空旷的圆形丹室。因为很久没有人打扰这里,所以地上积了一层浮尘。
“师兄,”云涡跟着景宸走下台阶,“你……”
景宸立即用警告的眼神制止她,指了指她头上的白玉簪。
云涡这才恍然大悟,忙将白玉簪从发髻上拔了下来,放入百宝袋内。景宸这才出声道:“下凡之后,所有神器都收敛了气息,但还是以防万一,不能让蓐收殿下通过簪刀知道我们的计划。”
“是。”
景宸说完,弯腰快速在地上画了个符。等他画完最后一笔,云涡忽觉后脑勺轻松了许多。应该是他画的符解除了凤凰尾羽的法力。
“云涡,咱们骗过他们了。”景宸抬眼看她,露出欣喜笑容。
云涡心脏几乎停跳一拍,忙问:“你去不死地了?”
“我找到了伽蓝木了,咱们马上复活风七月。”景宸笃定地道。
云涡点了点头,展开袖子,袖里飞出一股粉红色光点。那些光点落在地上滚了一滚,立即变成了混沌兽。
混沌兽肥嘟嘟的,往云涡方向走了两步,在她脚边蹭来蹭去,一副萌宠的架势。
景宸不解地问:“你把混沌兽也带进丹室了?”
云涡蹲下身,道:“风七月很可能在混沌兽身上施了魔诀,每次他用混沌兽输送信息,都不会被人发现。”
景宸摸了摸混沌兽的皮,点头道:“的确是,这世上能骗过蓐收的,恐怕也只有风七月了。再加上混沌兽是开天辟地时期的神兽,宇宙洪荒的时候便已存在,所以混沌兽腹内所藏之物不容易被参透。对了,我们等会儿可以把伽蓝木藏在混沌兽腹内。”
云涡心头一松,道:“好。那接下来怎么做?”
“来这里。”
景宸走到丹室中央,在一个巨大的八卦阵的乾眼上坐定,示意云涡坐到坤眼上,才取出一块一尺来长的玄黑色木头。那木头两端削得平整光滑,正好可以竖立在地上。
“伽蓝木?”
“对。”景宸将木头放在他和云涡中间,“只有你能让他复活。”
“我该如何做?”
景宸面色凝重,道:“以意念为刀,运气为手,将这块伽蓝木雕刻出风七月的模样,他就可以复生。”
云涡心头一沉:“可是,我从来都没有雕刻过木头。而且伽蓝木只有一块,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只有一次机会?”
“对,雕坏一笔,风七月万劫不复!”景宸道。
“什么?”云涡急了,“风七月已经做了魔尊,他应该有上百种方法来保全自己的元神,为什么要选最凶险的一种?”
景宸淡淡一笑,道:“云涡,风七月这家伙太坏了,竟然用这种方法来考验你!我都要吃醋了。”
云涡摇头:“我还是不懂。”
“这种复生的方法,考验的是你对风七月的心意!若他在你心里有一席之位,你就能将他准确雕出。若你对他虚情假意,就雕不出他的模样。”景宸伸手摩挲着伽蓝木上坑坑洼洼的纹路,“我若是风七月,也会选择这种方法!你记得我,我便肯活!你不记得我,我宁愿万劫不复!”
云涡只觉得心潮涌动,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她颤声道:“我懂了,懂了!师兄,我定要将风七月的模样雕刻出来。”
她伸手将伽蓝木拿在手,用手指细细地刷过上面的每一条纹路。原来,风七月早已存了必死之心。只是因为她,他才肯留一丝生机给自己。
面对他的这份情谊,她怎肯辜负?
“开始吧。”云涡对景宸道,之后便闭上眼睛,将真气缓缓沉入丹田。景宸也开始做准备。
云涡集中意念,心中默念咒诀。只听“噌——”的一声响,空气中微微震动,波纹似涟漪般四射开来。
她忙睁开眼睛,看到半空中居然出现一把泛着淡淡荧光的银刀,刀身锃亮,刃气逼人!
想必,这就是意刀了。
景宸缓缓睁开眼睛,问道:“云涡,准备好了吗?”
云涡重重地点头。
“好,那现在运气,以气驱刀!”景宸语气铿然,目光坚决,用力翻转手腕,那银刀便刀尖朝下。
云涡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风七月的一点一滴。两万年前,他是那样明俊意气的少年上仙,那样容易快乐,那样容易满足。笑起来,眉眼弯弯似弦月的弧度。
就这样,第一刀,削去树皮,露出淡黄色的木质。
……
等到意刀终于停止下来,云涡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她睁开眼睛,惊愕地看到伽蓝木已经被削出一个人形雕塑。那五官,那眉眼,正是风七月!
“师兄,我们是不是成功了?”云涡惊喜地唤道。
景宸睁开眼睛,仔细地端详着木雕,露出一抹温然笑意:“成功了。”
话音刚落,那木雕忽然动了动,接着一股邪煞之气冲了过来!
云涡只觉得眼前一黑,忙伸手去挡。幸好这股邪煞没有恶意,再加上她保护及时,所以并没有受伤,只是牵动了胸口的伤口隐隐作痛。
“师兄,你没事吧?”云涡两手支撑上神,喘了两下就去看景宸。只见他足足往后退了两尺,脸色煞白,喃喃地道:“我大意了。”
“怎么了?”
景宸道:“风七月是魔尊,被众多魔徒追随。在这种环境下浸**久了,他元神自然凶煞。哪怕只是一个雕像,也容易产生邪杀局,幸亏他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复,对我们造成的影响很小。”
云涡想了想,道:“若是被神族发现咱们衣服上的邪煞之气,可就糟了。”
两人思及此,都不敢懈怠,忙念诀作法,将衣服上的邪煞之气给除了。做完这一切,云涡问道:“那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风七月呢?”
景宸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在那木雕的头上转了一转。云涡只觉得眼前一亮,木雕上方居然落下一道光,光束中隐约有个人形。
她揉了揉眼睛,试探地问:“风七月?”
那人形稍微清晰了一些,但仍有些虚无缥缈。
“没想到,居然还能重见天日。”风七月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方向传来,不甚清晰。即便如此,云涡还是震惊得无以复加,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她之前疯狂地想要复活风七月,可是从来都没想过,万一他真的站在自己面前,要让她如何面对。
毕竟,是她亲手毁了他。
“见到我欢喜得疯了,居然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风七月的低笑闷闷地传来。
云涡低着头道:“风七月,关于前世的一切,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那些或美好如烟光浮色,或惨烈如噬人炼狱,或难忘如刀刻心头的前尘往事,全都记起来了。
光束中,风七月顿了顿,道:“那你现在作何感想呢?”
“风七月,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景宸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言简意赅地道,“新神会从蛇魔族中诞生,但多半是恶神。云涡打算炼制善念珠,控制恶神的煞气。你有没有办法?”
“炼制善念珠,只能动用仙情决的力量。你们的问题,就是不能控制仙情决,对吧?”风七月语气欢快地问。
“没错。”景宸道,“你曾经用仙情决的一半力量,炼出了迷情诀。风七月,你一定有控制这股上古神力的办法,对不对?”
“对!”
“那你能帮助我们吗?”云涡满怀希望地问。
谁知,风七月十分干脆地回答:“不能。”
“为什么?”云涡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风七月哈哈一笑,道:“云涡,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炼制善念珠的目的是为了蓐收,对吧?”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自说自话地接了下去:“归根结底,你还是怕恶神杀掉蓐收。可是云涡啊,你以为恶神变善,蓐收就不会死了吗?”
云涡嘴唇泛白,喃喃地道:“风七月,你在留下的天罡铃里明明说过,要避开量劫,就只能用仙情决……”
“我是这样说过没错!但是我事先告诉你,蓐收非死不可!如果你的目的是控制仙情决,我可以帮你!但如果你想用这个救蓐收,那我还是把丑话说在前面,不可能!”风七月斩钉截铁地道,“哪怕你消除了量劫,哪怕你做了这世间一等一的上神,哪怕宇宙寰宇都得以保全,蓐收也非死不可!”
“为什么!”云涡霍然起身,因为激动浑身都在发抖,“难道下一任的新神,就必须要杀掉上一任战神吗?”
“云涡!”景宸忙起身,将云涡拉到自己身后。他眉目里满是关切,紧紧盯着她,“不可激怒他。”
话音刚落,木雕头顶上的光束就消失了,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云涡心中暗暗懊悔,痛恨自己太过莽撞。她想要上前看个究竟,却发现地上的那个木雕人偶,忽然动了动。
景宸也是万分惊愕,伸出手臂挡着云涡,一步步地后退。那木雕忽然开了口,仍然是风七月的声音:“景宸,你不用防备我。这根木头里虽然只有我一部分元神,但是我复制了一份记忆进去,所以不会不看昔日情面,大开杀戒。”
“那你究竟是什么想法,为什么不救蓐收?”景宸问。
木雕哼笑:“让云涡过来,我要看着她的眼睛说话。”
景宸皱眉,依然用胳膊挡住云涡,不肯让她上前。云涡反倒冷静了不少,轻轻摇晃着他的胳膊:“师兄,就让我和风七月问个明白吧。”
她这样哀求,景宸才放下胳膊。
云涡走到木雕对面坐下,淡然打量木雕。没错,是风七月才有的戏谑神情,是风七月才有的狡黠不羁。
“风七月,你说吧。”
木雕道:“云涡,不是我见死不救,而是蓐收本身所经历的天劫就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蓐收和其他四方神一样,神脉和天地息息相关,而天地的运行规律就是岁岁枯荣,有生有死。云涡,实话告诉你,蓐收已经到了神弩之末,必须陨灭的!”
云涡呆呆地望着木雕,重逢风七月的喜悦一扫而空。
“接受吧,这就是战神的归宿。”木雕继续道,“云涡,我只希望,你能让他痛痛快快地死在战斗中,这是一个战神最后的尊严。”
死?
她从来都没想过蓐收会死。一个震慑天地的白虎神君,也会有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吗?
云涡攥紧了拳头,面上却强撑着:“风七月,那你告诉我,如何控制仙情决这股力量?我要修炼更高级别的善念珠。”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
“风七月!”云涡心头猛然一痛。
“炼制最高级别的善念珠特别危险,等于拿命去拼。云涡,你没想错也没看错,我就是心胸狭隘的男人,不愿意看到你为了蓐收这样不顾一切!”
云涡还在争辩:“我是为了天下苍生!”
“而蓐收是苍生中最重要的那一个,对吗?”风七月反问。
云涡顿时语塞,半晌才说:“风七月,求你了……”
木雕却沉默下来,不再说出一个字。
许久,景宸才走过来,将木雕收起来,叹道:“风七月不想说,你就别逼他了。再说,他刚复生,不能出现太久。”
云涡点头,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木雕。那木雕的眉眼都是风七月的模样,她没有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再见那个鬼马妖孽的桂花仙。
景宸将木雕塞到混沌兽的口中,“木雕暂时存放在混沌兽腹内吧!七天之后,风七月就可以彻底复活。”
“好。”
“在这七天里,不可以让木雕有任何损毁,否则风七月必死无疑。”景宸加重了语气。
云涡低声道:“我知道了。”
景宸见她神情低落,精神恹恹,知道什么言语都不足以安慰她万分之一,所以他干脆什么也不说,只是让云涡先炼制出一些念珠。这丹室一进一出,总要炼出什么东西来,也好给凤凰、青龙一些交待。
半个时辰后,景宸将念珠收好,看云涡依然情绪低落,劝道:“云涡,世事自有定数,非你我所能左右,你又何苦牵肠挂肚呢?”
云涡露出苦涩一笑:“我没事,师兄。”说着,她缓缓起身,向混沌兽招了招手,就要走上暗梯。
不料,刚走了两步,云涡身形一晃,差点踏空。景宸慌忙上前将她扶住,道:“你这样我怎么放心?云涡,蓐收已经是日薄西山,难道你也要把自己耗干耗尽吗?”
云涡猛然将他的甩开,几乎咬着每个字地喊:“不是日薄西山!你凭什么这样说!凭什么!”
景宸怔怔地站着,那只被她甩开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云涡这才觉出有些过分,立即软下语气:“师兄,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只是关心则乱。”景宸微微一笑,语气中饱含寥落,“云涡,你知道吗?我景宸平生只有一愿:若有一天我也即将陨灭,你对我能有对蓐收的一半关心!”
云涡心乱如麻,刚想张开口解释,却见景宸不再看她,而是运步如飞,快步走上暗梯。她无奈,只得弯下腰摸了摸混沌兽。混沌兽心领神会,将两只前蹄趴下,让她坐到背上来。
石门被景宸打开,灼目的天光立即泄入。云涡下意识地抬手挡眼,微眯着往上看去。只见一道娇俏人影出现在门口,正向她招手。
云涡到了跟前,才看清楚那是萤月。她上前牵住云涡的手,关切地问道:“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样不好?”
“没什么,丹室里不见日光,是会让脸色有些苍白。”云涡从混沌兽背上跳下,侧目看到景宸站在一旁,面上又恢复了冷漠的姿态。
萤月不想搭理景宸,鼻翼中哼了一声才道:“姐姐,我们走。”
云涡跟着萤月走出宫苑,经过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她看到景宸站在原地,青衫落拓,目光淡漠。这个人如同一块冰,却又像是即将要融化,让她也跟着神伤。
“姐姐,你现在是蓐收殿下的侧妃,不可以和景宸师兄走太近。再说,他以前也伤害过你。”萤月等走出宫苑,才低声和云涡道。
云涡摇头:“萤月,你不知道真相,快别这样说。虽然他已经退出师门,但永远都是你的景宸师兄。”
“那不说这个了,”萤月垂下眼睫,“我得赶快把你带到蓐收殿下跟前去,不然我们都要被他折磨死了。”
云涡:“……”
萤月可怜兮兮地道:“姐姐,自从你进了丹室,蓐收殿下就心情不佳,一会儿说仙徒们的舞杀练得不好,一会儿说我们笨手笨脚泄了仙气。我看呀,必须你到他跟前,他才会改掉这些臭毛病。”
云涡想象了一下蓐收的模样,微窘。
有时候她觉得,仙魔大战里,蓐收其实都不需要用到笛杀。光他的臭脾气能烦死一帮人。
回了宫苑,云涡立即感到一股重压袭面而来。她询问地看向萤月,只见萤月面露怯意,驻足道:“殿下估计在弄什么仙法,这股重压是道局造成的。”
“那咱们还是先出去吧。”云涡转身就走,却忽然听到宫室内传来蓐收的声音:“不必,进来。”
云涡脚步一僵,茫然站住。
萤月道:“姐姐,你进去吧,我先行告退。”说着,她转身离开,背影像是在逃。
云涡无奈地摇头叹息。蓐收这番恶名,怕是再过上一百年也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她心头猛然一顿。
一百年。
她和他还有一百年的相处时光吗?
一想到这个问题,云涡就觉得心上仿佛有一把小锯子,在来回地磨着她最脆弱的神经。她忍住泪意,匆匆走进宫室,一眼便看到满室内布满了星云图,而蓐收正站在星云中央,低头看手里的几只妙云笔。
星云图能够呈现整个天穹的星象,以及六界的情况,所以布下星云图是很耗费灵力的事情。
云涡一下子就急了,扑过去紧紧抓住蓐收月白的袍子:“蓐收,快收起来!”
蓐收问:“怎么了?”
“求你了,快收起来!”
蓐收低眸看她,将她的惊慌失措全部看在眼里:“到底怎么了?”
“你在天劫之中,不能过度使用灵力!”云涡下意识地去摸他的右臂,在摸到强硬有力的臂膀后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化成石头。
蓐收瞬时明白了她的所思所想,拥着她道:“云涡,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弱。”
云涡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蓐收语带机锋,“你是不是从凤凰那里听到什么了?比如,她说我会死?”
云涡吓了一跳,慌忙用手去堵他的嘴巴:“不会死!你不会死!你会活得和这天地一样长久。”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神色里有了欲盖弥彰的意味。蓐收便慢慢笑了起来,道:“凤凰就是心思敏感,一点风吹草动就以为我要陨灭了。其实我自己有保命的办法,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而已。”
“真的?”
“不骗你。”
云涡迟疑地道:“可是你的手臂,上次是真的变成了石头。”一想起当日当时的情形,她就忍不住浑身战栗。
蓐收道:“当时我的手臂化成石头,是因为我和你发生争执。心净无尘的时候,我的神力最平稳。一旦生出嗔意,就不容易控制天劫的压迫。”
云涡顿时内疚至极:“都怪我!蓐收,我以后再也不和你拌嘴了。”
“光不拌嘴还不行,如果能让我身心舒坦,神思飞扬,小小天劫又算得了什么?”蓐收自信地道。
“怎么让你身心舒坦,神思飞扬?”
蓐收略微弯腰,靠近她道:“亲我一下。”
云涡脸热心跳,明白自己上了当,但她还是飞快地在蓐收脸颊上亲了一下。蓐收轻笑一声,右手搂住她的腰,忽然身子一斜,跳进了星云图里。云涡只觉得整个人都失了重心,眼前烟光流转,淡紫星云如流星般飞逝,万千世界在眼前嗖然展开!
她感觉身体无限地下坠,只得紧紧抓住蓐收。此刻,只有他是最安全的依靠,让她无比信赖。
终于,下坠感停止了。
云涡打量四周,发现身边已不是宫室一隅,而是浩然星空。星辰如点钻,银汉如玉带,万千星子缀在夜空,偶尔迸射出耀眼的辉光。
“这是哪里?”云涡又惊又喜。
“星云图里的世界。”蓐收轻搂她的肩膀,“喜欢吗?”
云涡使劲点头:“喜欢!太美了!”
蓐收便笑得更开,执着她的手,足尖轻点,便和她遨游在这渺渺星汉之中。她的粉黛仙衣和他白色的袍子被风鼓起,纠缠在一起,又被吹得悠悠**开。
这是金风玉露的相逢,胜却人生无数的美好。
他带着她飞入一个淡蓝色的星域,拨开眼前层层云雾,那些星辰顿时变成桌子般大小。
云涡飞上前去,看到那些星辰上纷纷都立着白色的人影:“这都是谁?”
“是掌管这颗星辰的上仙。”蓐收一指旁边的星辰,“看,你师父。”
云涡扭头望去,果不其然,一颗红鸾星上,月老临风而立,眉目慈祥仁厚,白胡子随风拂动。只是他像没看到云涡一样,目光投向前方。
“师父,师父!”云涡唤了两声,发现月老没反应,回头问蓐收,“这只是他的投影?”
蓐收点头,叹道:“你师父大概是去收弟子了,不在红鸾星宫呢。所以你现在看到的月老只是蜃影罢了。”
他顿了顿,不无遗憾地道:“我知道你想念师父了,下次我一定给你补上,让你和月老见一面。”
云涡嘿嘿笑了起来:“是蜃影就更好,我好久没有揪师父的胡子啦。”
她伸出手去,抓了一把“月老”的胡子,使劲揪了揪。“月老”依旧没有反应,静静地伫立着。
“老头,我们这些徒弟都不在,你一个人可要好好的。记得要多收一些徒弟,这样走了一个,还有一帮,你不至于寂寞!”云涡道,“你曾经说过,愧对于我。我知道你指的是景宸师兄把我从山里绑到月老阁的事。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告诉你,我已经不恨景宸师兄了,你放心吧……”
蓐收站在她身后,静静地听她诉说。
“师父,我以前跟在你身边时,经常不修行仙术。我知道错了,我会努力变强的!因为,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守护寰宇。你可能又要说我多管闲事,但是只要这天下有我喜欢的人,我就要守护这天下!你明白吗,师父?”云涡继续说道。
蓐收一怔,忍不住道:“云涡……”
一直都是他来守护她,何时她觉得他需要被守护了?
云涡回身,认真地看着蓐收:“走,带我去别处看看,我也好久没见到司命仙君了呢。”
蓐收牵起她的手,那只手冰凉,莹润,似是一匹上好的绢布。他领着她徜徉在星际之间,带她一一拜访故人,带她在星河里捉贝。云涡兴致很高,似乎已经把不愉快的事情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喜欢吗?”两人玩得累了,坐在星河岸上休息时,蓐收在云涡耳畔轻声问。
云涡使劲点头。
“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东西了。”蓐收似是感慨,似是叹息。云涡心头猛坠,脱口便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
“傻瓜,什么生生世世,我和你只这一世,这一世和天地一样长长久久。”蓐收摸着她的脸道。
云涡眼中含泪,道:“是,我竟是魔怔了。你是神君,我是仙人,我们哪里有下一世了,我们这一生都会在一起。”
蓐收凑过来,在云涡唇上印上一吻。那吻起初是蜻蜓点水,后来便迅速灼热,烫得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他们就这样相拥着,在浩瀚星河里相亲相爱着。
这是只属于他们的世界,这也是属于六界万灵的世界。所有生灵,都在见证他们的相爱。
终于,一吻结束,云涡在他怀里抬起头,轻声道:“蓐收,咱们出去吧。我怕时间久了,天劫的影响压制不住。”
蓐收笑得无赖:“不,你和我就待在这里。在这里不用考虑量劫的事,我们多自在。”
“不行,你不能再消耗神力了。”云涡站起身。
蓐收动也没动,双手枕在脑后,一副看尽美景的悠闲姿态。云涡还想再说,忽然看到一颗星子飘了过来,站在上面的正是青龙。
青龙穿着一身盔甲,肩胛上的铜制龙头威武赫赫,周身一股凌人气势压力十足。
“第一次看青龙大人穿盔甲,虽然只是蜃影,但很有气势!蓐收,还是青龙更像战神。”云涡打量眼前的“青龙”。
蓐收勾唇轻笑:“青龙脾气特别轴,要是让他当战神,估计这世道会更惨吧。”
“不会的,我觉得青龙大人很亲和,其实我一点都不怕他。”云涡嘟起嘴巴。
蓐收笑意更深:“我不信你不怕他,你敢打他一拳吗?”
“那有什么不敢的?”云涡心里发憷,嘴上却很硬气。她挥拳往青龙的胸口上击去,在触碰到盔甲的瞬间收回拳头,得意地对蓐收道:“你看,我当青龙大人是自己人,根本不怕他呢!”
蓐收笑而不答。
就在这时,青龙冷飕飕的声音从云涡身后传来:“看来,我平日里的态度太过和善了!”
云涡顿时僵住。
这这这这个青龙的蜃影,怎么会说话呢?
蓐收仍然坐在星河岸上,笑眯眯地看着云涡,那眼中竟透出些许媚色。
云涡慢慢地回头,看到青龙正严肃地看着她,黑而长的眉头拧成一团。云涡干笑道:“见过青龙大人。”
“不用叫我大人,反正我这么亲和,你直呼其名便是。”青龙声音冷硬。
原来眼前的这位神君根本不是蜃影,而是真身啊!
云涡尴尬至极,同时在心里腹诽蓐收。这只爱捉弄人的白虎,故意不告诉她事实真相,引她上当呢!
“青龙大人,我冒犯了您,向您陪个不是。”云涡乖巧地向他行了揖礼。
青龙哼了一声:“你没有冒犯我,反正我平日里没什么威信,你们也都不怕我的。”
云涡更加尴尬。
蓐收见云涡手脚不自在,便闲闲地道:“青龙,不知者无罪,云涡又不知道你是真身。再说,我和她在星云图里玩得好好的,你进来做什么?”
青龙道:“我有要事和你说。”
“什么事?”
青龙道:“北方天穹开始崩塌了。”
蓐收一怔,笑容凝固在脸上。
“啊?”云涡倒抽一口冷气。
天穹是玄武所管辖的区域,一直靠着玄武的神力支撑。如今玄武陨灭,天穹终于撑不下去了么……
云涡急声问:“那怎么办?”
“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商议,必要的话,提前去北冥仙地!”青龙斩钉截铁地道。
蓐收微微蹙眉,沉默半晌才道:“走,出去!”
他紧紧攥住云涡的手,根根手指温暖而干燥,让云涡略微安心。蓦然,星云图里又开始了万千变幻,她只觉得眼前光华流转,无数色彩凝于一点于眸中。等她看清楚周围景象,发现自己又置身于宫室内,那些星云图已经不见了。
“云涡,天穹崩塌可是大事,我要和青龙他们商议一下。”蓐收道。
云涡心里失落,但还是轻轻点头。
私心里,云涡不希望蓐收使用太多的神力。她总担心蓐收会抵抗不住天劫之力,身体会再度石化。但于公来说,量劫在即,一不留神就会造成毁天灭地的后果,天穹开始崩塌就是预兆,所以她也只能默默支持他。
蓐收深深看她一眼,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刻到眼睛里去。他紧紧攥了她的手一下,便转身随青龙离去。
经过门口时,他的披风往上翻卷了一下,像一朵转瞬即逝的飞云。云涡忍不住就追出门去,想要再多留蓐收一刻。可他和青龙走得飞快,转眼就消失在眼前,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阳光璀璨,照亮了宫门上的金黄铆钉。那里是他匆匆离去的地方,在上一刻,他的温存犹然在侧,温暖她,感动她。
不知道这样的时刻,还有多久。
云涡站了好一会儿,才怏怏地回了宫室。她一夜未眠,在宫室里练剑。剑光如水,满室银光,如霜似雪。
像很多很多年前,花朝节那天的月亮。
那样明,那样亮。
不知不觉,天色已然大亮。云涡收起了傲来剑,胸口猛然又是一波剧痛。她忙稳住心神,运行起体内的灵力来。灵力从丹田里源源不断地蔓延至全身,那股剧痛终于如潮水般慢慢退去。
云涡低头看傲来剑,剑身上雪光明亮,映照出她落寞的神情。她的蓐收一夜未归,她都不知道事情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正想着,门外忽然有清脆的少女声道:“混沌兽,快让开,我要见你家主人!”
听声音,这应该是萤月。
云涡忙开门,正看到萤月正在廊檐下逗弄混沌兽。她听到宫门响声,抬头看到云涡,笑道:“姐姐,神君呢?”
“他不在。”
萤月正是二八少女的模样,就连嗔怪都格外清纯动人。她跺了跺脚,懊恼地道:“战神去哪里了?我正要求他帮我和花薛说说情,不要抓着我练舞呢!”
云涡问:“那是舞杀,是用来对付蛇魔族的。你为什么不想练?”
萤月骄傲地扬起脖子:“舞杀有什么好练的?我可拿手得很呢!”
正说着,白旭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进来,刚要喊萤月,目光先落在云涡身上,不由得怔了怔。
云涡映着明媚春光,轮廓有些曼妙朦胧,纱衣的边缘影影绰绰,似是初冬里的第一抹霜白。白旭看得发呆,半晌才回过神,喃喃地道:“姐姐。”
“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白旭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萤月不好好练舞,花薛大人正四处找她呢!萤月,我知道你舞技超凡,但是花薛大人的面子不能不给,你就当走个过场,陪他们练练得了。”
“我不去!”萤月不悦地道,“你怎么不练?”
白旭笑道:“我的本体是一团怨气,消化掉蓐收殿下输送的灵力后,我现在的气息和凡人无异。凤凰神君说了,可以把我归到高辛国人的队伍里,所以不用练舞。小月,你还是去练舞吧,就当给花薛一个面子。”
“花薛的面子我为什么要给?她害得姐姐还不够惨吗?”萤月快人快语。
云涡心头巨震,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萤月自知失言,一脸羞红地低下头。
“萤月,量劫在即,我不希望你再说出这样的话。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团结一心,知道吗?”云涡道。
萤月嘟起嘴巴,十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白旭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拉了萤月的手,道:“萤月,你就去练练舞杀吧。我……我也好久没有看到你跳舞了。”
他脸色潮红,看着萤月的目光里有深情,有温柔,有期待。
“去吧,舞杀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要步调一致。”云涡劝道。萤月这才抬起头:“不给花薛面子,也不能不给你们面子。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那本姑娘就去练练!”
三人一同去往前院。前院里栽种了各式各样的花卉植物,最近几天开了牡丹,还是最珍贵的十八学士。随眼望去,就能看到那粉中带嫩,国色天香的艳色。
云涡甫一抵达,就看到众仙徒已经附在各自的壳身里,群舞的动作整齐划一。加上那些壳身个个都是绝色女子,在花海中轻歌曼舞,一眼望去,简直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花薛看到白旭和萤月,道:“你们既然来了,就赶快归队!”
“是。”萤月匆匆走到队伍里。
白旭跟上去,推了萤月一把,让她站到另一个列队里。萤月一个不小心,差点将身后的女子撞倒。她忙歉意地道:“对不住,对不住,没事吧?”
那女子躲躲闪闪,不敢看萤月。
云涡眯了眯眼睛,认出那躲闪的女子正是林居意的壳身。林居意对萤月有爱慕之心,定是不愿意让萤月发现自己附身在女子身上的事实。
难道,萤月来的这几天,还不知道这些壳身的皮下之人都是仙徒?
云涡心念微动,正想上前和萤月解释一下,忽然听到白旭道:“小月,你不必这样客气,她是咱们的旧相识!”
“可我第一次见她,不认识呀!”萤月好奇地盯着那北冥女子看。
白旭上前,趁林居意恍惚之时,一把将他的真身从那女子身体里拉了出来。林居意狼狈地坐倒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萤月。萤月大吃一惊,辨认后迟疑地道:“林……哥哥?”
“小月,这是凤凰殿下的策略。只有附身在这些北冥女子身上,共赴北冥,才不会让蛇魔族生疑心。”云涡上前解释道。
萤月恍若未闻,仍然处于震惊之中:“你居然附身在女子身上?”
她猛然想起了什么,扫视了众人一眼:“你们都是和林哥哥一样的仙徒,附身在北冥女子身上,是吗?”
“是啊,小月,你还不知道吗?”白旭笑道,“你的林哥哥,跳起女子的舞蹈可俊了。那身段舞姿,不比女子差!”
白旭明褒实贬,林居意顿时面红耳赤,争辩道:“这是策略,策略!我是不乐意附身在女子身上的!”
萤月勉强一笑,却下意识地摸了摸胳膊,明显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林居意羞愤难当,甩出一道弧光。弧光所及之处,仙徒们纷纷飞出三四步之外。接着,林居意冲出了宫苑。
宫苑中气氛顿时尴尬万分。云涡气得将白旭拎到一旁,斥责道:“你知不知道,当初凤凰神君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多少仙徒反对?蓐收和青龙殿下晓之以理,才让他们接受这个办法,现在你反而挑起事端!”
白旭也知道自己闯了祸,惭愧道:“姐姐,我再也不了,你就原谅我这次吧。”
“我不原谅你,你自己去和林兄弟道歉。”
白旭眨巴了两下眼睛:“姐姐,你都不知道林居意对萤月的那个暧昧样子……我不肯!”
云涡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仙徒队伍里传来一阵**。她快步走过去,看到有人正扶起一名跌倒的少女,道:“这个没被附身,结结实实受了林居意的一道啊!”
云涡定睛一看,那名少女正是自己的壳身!
因为跌倒在地,那名少女微微弯腰,拍去了衣裙上的泥土。云涡暗自吃惊,因为起初这名少女因为魂魄受损,只能算是个活死人。如今云涡没有附身上去,那名少女居然也能够笨拙地抬腿举臂,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花薛看到云涡一脸惊诧,得意地道:“不敢相信吧?这样一个人,以前还根段木头似的,现在都快成正常人了!”
“怎么做到的?”
“是凤凰神君修补了她的魂魄,现在她有一些知觉了。”
“魂魄修补术?”
“不错!上天入地,还有几个人能做?哦对了,云涡,你的元神也是我师父拼起来的!”花薛回答,“这个壳身虽然恢复了一些意识,但要修习舞杀这种高级的攻击性仙术可不行,云涡,到时候你还是要附身在你的壳身上的。”
云涡没吭声,不想和她多做争执。
花薛见她神情温顺,忍不住得寸进尺:“我师父凤凰神君就是天下无双,整个天界没有什么神君能够配得上她!她亲自为北冥仙族修好元神,对北冥有大恩大德,也是北冥三生有幸。景宸应该做我师父身边的一名神侍,才能报答凤凰神君!”
云涡皱了皱眉头。
花薛尤没察觉,继续道:“让你们北冥仙族成为我鬼仙麾下,你们居然还不同意,真是不知好歹。”
云涡顿时心生一股怒气,冷冷地道:“谢谢凤凰神君和花薛殿下的美意。不过要说加入鬼仙,我替师兄回答一句吧——花薛殿下,不是所有仙族都巴着去当奴才,你这番抬举还是省省吧!”
“你,你什么意思!”花薛也怒了。
“字面意思。”
花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道:“云涡,你恃宠而骄,算准了是蓐收殿下眼前的红人,所以当众驳斥我?”
云涡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她:“和蓐收殿下无关!”
“好一个无关!”花絮怒道,“既然如此,你敢和我比一场吗?事先说好,输了可不要找蓐收哭!”
“比就比!”云涡问,“输了的人要怎样?”
“输的人跪下道歉!”
“一言为定!”
萤月和白旭立即大惊失色,劝阻道:“姐姐!”
“你们不用劝阻了,我和花薛殿下积怨已久,必有一战!”云涡睨着花薛道。她看到花薛的脸色白了白,似乎对她突如其来的强硬颇为意外。
“说吧,怎么比?”云涡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傲来剑上。
花薛恨声道:“灵杀!”
她眼风凌厉,徐徐扫过后方:“练了这么多天的舞杀,就当是给你们做个消遣。”
灵杀,就是比武的两者都不用任何武器和仙力,而是用体内灵气化为力道进行攻击。因为修仙的第一层基础就是修灵丹,所以这也是修仙基础的比试。
虽说只是基础的比试,但因为每个人天生的根基、天赋不同,所以很多时候不用比试,一眼就能分出高低。
果然萤月急道:“姐姐,你不能答应,她这是摆明了欺负人呢!”
白旭道:“是啊,她天生就是玄女,而姐姐你此生是个人参精,上一世是妖仙,论根基怎么都比不过她的。”
仙徒们也低声议论:“比灵杀,这可跟后天修炼没有关系啊!”
“对,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灵杀比试中的高低了。”
面对这些质疑的声音,云涡却欣然应允:“好,就比灵杀!”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花薛公然羞辱景宸的人格,居然要他做凤凰的裙下之臣,孰可忍孰不可忍!
白旭和萤月还想说什么,云涡出言制止道:“我心已决,你们就不要多说了。”
“是。”白旭和萤月暗暗捏了一把汗。
仙徒们纷纷退到十步开外,将那片开得正艳的花海留给云涡和花薛。花薛立在牡丹丛中,笑容冷艳:“云涡,你现在身受内伤,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给我跪下,我们的比试就算结束了。”
云涡淡淡一笑:“废话太多,可不像你花薛殿下的风格。出手吧!”
“你,找死!”花薛眸中戾气乍现,凌厉出手,数条闪电般的灵力从掌心飞出,向云涡冲去!
她出招之前毫无预警,明显是要攻其不备。云涡了解花薛为人,早有防备,飞身躲过这几根灵力的攻击,两手往上一抬,召唤出体内三成灵力,化为一道金剑向花薛击去。
花薛面色冷冽,劈手斩断了那柄金剑。剑身瞬间化为齑粉,四散在空气中。
“云涡,你能耐不怎么样嘛!”花薛出言讥讽。
云涡心头巨震,猛然明白了灵杀的规则。
她本以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以前也只是观摩别的仙徒进行灵杀,并未亲身尝试。如今,云涡猛然悟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灵杀比得不是强和弱,也不是快和慢,而是多和少!
花薛一出手便是几道灵力杀,自己将三成灵力凝聚成一柄金剑,自然是失策了!
云涡忙镇定下来,再次唤醒体内灵力。这次,她抡臂一挥,幻化出数道金剑,峙在半空,剑气逼人!
花薛倒是没有立即进攻,而是布下阵势,身形如厉影袭击而来!她大喝一声:“破!”
白旭和萤月几乎同时大叫起来:“姐姐!”
云涡来不及反应,便看到那些金剑全部碎裂成齑粉。这是花薛的策略,她要先削自己的锐气,然后再一举斩杀!
“你输了,云涡。”花薛得意洋洋。
云涡哑然失笑:“我没有输。”
“面对我十成灵力的攻击,难道你以为还能赢吗?”花薛面上狠厉,两手在空中不断翻转,数十道可怖的黑色流光从掌心逸出!
云涡微微一笑:“你怎么就知道,我的五成比不过你的十成灵力?”
“不可能!”
云涡伸展两臂,猛然往上一抬:“不可能的事,太多了!”
云涡话音落地,众人只觉得空气微微震动,眼前景象居然开始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清明长天上忽然蒙上了一层轻纱,变得朦胧迷蒙。萤月揉了揉眼睛,再看,赫然心惊。
其他仙徒也都面露惊讶,连声道:“怎么会这样!”
“驱使花粉,表面上看着简单,但是因为花粉数量太多,需要强大的内力,一般上仙都不会轻易使用这种。”
花薛情知不妙,定睛望去,只见那层突然出现的朦胧并非轻纱,而是铺天盖地的花粉!
“你、你居然把花粉唤了出来?”花薛慌乱中去揪身旁的牡丹花,妄图也唤出花粉。
云涡冷道:“花薛,你心里很清楚,你不行!”
说着,她将两手靠拢,呈现一个捧花状,然后向头顶上方漫天花粉击去!只见一股灵力涌向花粉,瞬间,那些花粉吸收了灵力,变成了无数个六棱灵力镖!
灵杀比的就是多和少。云涡以众多花粉为媒介,让花粉依托自己的灵力,很显然,花薛输了。
“你竟然,竟然能……”花薛浑身颤抖,终究没有说什么。她原本缠绕着灵力的手臂,渐渐熄灭了。
她认输了!
云涡眯了眯眼睛,将漫天飞舞的灵力收起。于是,那些花粉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惹得好几个仙徒打起了喷嚏。
“好香,好甜啊……”众仙徒纷纷议论。
白旭和萤月嚷道:“花薛大人,按照规则,输掉的人要跪下道歉!众目睽睽的,你可不要耍赖。”
花薛咬紧牙关,膝盖弯了弯,却还是没有跪下来。
云涡只是站在那里,不言不语。按照她以前的性格,她必定会放花薛一马的。但是如今花薛冒犯的是景宸,她不能放过花薛!
果然,花薛面露难色,看着云涡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祈求。云涡却一脸冷漠,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你欺人太甚……”花薛见云涡居然没松口,气不打一处来。
云涡闻言,浮上一抹笑容:“花薛大人,您是尊贵神族,我不过是一介妖仙,哪里够得上欺负你?”
“对啊!花薛大人,虽说让神族对仙族下跪是不敬,但这是在灵杀比试之前就决定的,你不能说云涡欺负你。”仙徒们也在议论纷纷。这些天来,花薛对他们颐指气使,百般折磨,仙徒们早就忍不下这口气了。
花薛面如死灰,终于咬牙,一边往地上跪倒,一边道:“我道歉……是我出言不逊,对不起景宸……”
话音未落,旁边忽然飘来一道青色身影,如竹叶过风般飞向花薛,一把将她扶了起来。花薛怔然无语,被那人一把推到身后。她站稳后举目望去,发现那人居然是景宸。
景宸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便回身挡在花薛面前。
“云涡,不得无礼!”景宸浓眉蹙起,目光如炬,“花薛大人是神族,你怎么能真的让她跪下道歉?”
萤月恨极,脱口而出:“景宸师兄,是花薛出言羞辱了你,云涡姐姐才……”
“小月,别说了。”云涡阻止。
白旭也气不过,低声道:“姐姐,我去和景宸师兄说清楚,他不能这样误会你!”
云涡无奈,正要说什么,眼角却忽然瞥见那抹青色陡然靠近。她抬起头,看到景宸面无表情地道:“云涡,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说完,景宸便大步往宫苑外走去。
云涡用眼神制止萤月和白旭,忙提步跟了上去。她追上景宸,急声道:“师兄,花薛太过分,我是不得已而为之。”
景宸猛然停住,沉声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问,你是怎么会操纵花粉的?师父明明没有教过这个!”
云涡一呆,茫然低下头看着手掌心。掌心里盈盈闪闪,还残留着些许花粉。怎么,师父竟然没教过么?
“我不知道,刚才悟到灵杀的取胜规则后,我就很自然地用了这个招数!我以前失去过部分记忆,还以为这是师父教过的呢!”
景宸微微叹气:“你还记得泥鱼镇吗?”
云涡心头猛沉:“记得。”
“这是桃花灵魔,也就是风七月的路数。”景宸的脸色更加阴郁,“他会操纵花粉,你忘了吗?”
云涡浑身犹如坠入九天冰窟,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她颤声道:“莫非、莫非……”
“风七月把一部分功法给了你。”景宸道。
“不,不可能,我没有任何感觉!”云涡争辩道,“风七月不会这样做的,我相信他。”
景宸看了她一眼:“我也相信风七月不会伤害你。但是云涡,你记住,从今往后你要小心谨慎,不要让任何人看出破绽!不然让人看出你会魔尊的功法,可是说不清了。”
云涡往前凑了凑,低声问:“风七月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见了。”景宸道,“原本是一尊存放在混沌兽腹内的木雕,结果今天早晨我去找他,他却不见了!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不见了?
云涡诧异,寻思着各种可能。风七月刚复活的形态只是一尊木雕,应该没有那么快化回魔尊本体,怎么会消失了?
“总之,你以后不要轻易出手,哪怕是为了我出头,明白吗?”景宸的语气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
云涡抬头,淡然道:“做不到。”
景宸眸光微动:“做不到?”
“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我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都不能看低你,就算是蓐收也不行。”云涡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
有那么一瞬间,景宸一时冲动,将云涡的手牵起。但他很快就甩了开去,闷闷地道:“够了!”
云涡不解。
景宸转身走了两步,回头道:“我已经心如止水,你何必说这样的话,让我误以为你还对我有情……云涡,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蓐收,就不要再让我对你有非分之想。你知道我的心思的,你知道!”
云涡面上微热,知道他误会了,忙道:“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这样说,对于我来说更残忍。”景宸扭头就要离开。云涡忙追上去:“师兄,是我说错话了!你原谅我吧,我晚上给你做焖豆荚……”
景宸却在此时突然止步。
云涡一怔,顺着景宸的目光往前方望去。只见蓐收站在十步开外,一双凤眸笑意点点,笑意如冰霜覆光,透着股冷意!
“焖豆荚啊……”蓐收眯了眯眼睛,语气里包含着某种危险的意味,“你会做的菜还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