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身出户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有情有义的小说男主角身上。
周斌的戏演地满,出门时步子坚定,把门拍地震天,可内心却是虚的——
妻子和小三站到了一起。今天这一出只是个开始:曾诚手上还有哪些东西?而孙涵涵呢?孙涵涵除了这些,又给了曾诚多少?
他知道自己先前相逼太急,彻彻底底把小三推到了妻子那头。他这一走,不过是想给自己争取一个冷静下来的机会。
他草草看过那份协议,财产全部归曾诚,自己净身出户?想得倒美!他了解自己的枕边人,事已至此,她搞出这么一出,他一旦认怂服软,曾诚不会心疼,只会朝自己下跪的地方劈头吐一口唾沫。
可无论如何他当时必须摔门而出,谁知道曾诚在家是否安了录音笔、装了录像机?好在他全不承认。
离婚,只要面子好看,他无所谓。但钱,他必须有。只要他不妥协,闹上了法庭,哪怕他是过错方,也绝不可能净身出户,想让他签下这不平等条约?当他傻!
曾诚这边冷冷看着他出门,想着真是老鸡贼的男人——她早已问过律师,诉讼周期太长,并且婚外情本就不好取证,哪怕是转账记录或者聊天内容,撑死了只能证明两人暧昧,目前最直接的证据是孙涵涵当时背着周斌偷偷录下的那份录音。但涉及到孙涵涵与周斌两人隐私,若由她提出,那么证据的合法性以及真实性,很可能被周斌当庭驳斥。
最重要的是,她今晚搞这么一出,想骗周斌主动签下净身出户的条款,还是因为律师早就说了——即便真闹上法庭、即便他承认出轨,法院的判决,也不可能将所有的钱判给曾诚。
只是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失策:净身出户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有情有义的小说男主角身上。周斌都能出轨,哪肯那么主动上当?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想好了,周斌口袋里的那些钱,无论他主不主动,她都有办法一个子儿一个子儿从他口袋里掏出来。
第二天曾诚请律师往周斌办公室送了离婚协议,周斌回应干脆:不离。我什么也没做错,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离婚!女人啊,真是无可理喻。
话毕当着律师的面将协议直接投进了碎纸机。
律师面带微笑表示,那我的当事人只能走诉讼程序了。
周斌这会儿终于打量了律师一眼,点点头,竟露出了抱歉神色:“我妻子脾气不太好,辛苦你陪她闹,都是同行,我很理解你不容易。回头有机会,我请你吃顿饭。”
律师一愣,只礼貌点点头离开。
孙涵涵几天没收到周斌的消息,不知道曾诚做了什么,心中正惴惴不安,一条短信像吐着信子的蛇钻进了她的信箱——
“宝贝,学坏了?靠山找到我老婆头上去了。”
正是午休时间,北京这个季节最是烦人,柳絮漫天飘着,无孔不入,孙涵涵懒得出门吃饭,因为过度的紧张,体会不到饿意,大中午只叼着一盆沙拉,喂同吃草。人在紧张时,所有的知觉好像都集中在心脏上了,每一次手机震动,她的心都冷不丁一颤,试图在望向手机屏幕前,做好足够结实的心理准备。
而此刻,屏幕上轻描淡写的几个字简直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孙涵涵甚至能脑补出周斌的语气:他永远带着笑,看着你,像如来佛看着掌心的孙悟空。
孙涵涵霎时在办公室里挺直了脊背,全身都紧紧绷了起来。
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周斌的车在小区楼下闪着车灯,一如往常,像潜伏着的兽。已经是春天夜晚,他只在西装外套着一件米色长款风衣,低着头抽一支烟,男人抽烟的样子,只要姿势与吐纳足够娴熟,只要表情不带着陶醉而是浅浅蹙着的眉,都是好看又迷人的。
孙涵涵曾迷恋过他的成熟与老道,放慢呼吸享受他指尖的每一寸抚摸,被强者纳入麾下并占有的感觉有多么迷醉,而此刻,站在他对面试图与他为敌的感觉就有多凶险。
一天前曾诚的律师给她打了电话,“目前证据不足,需要孙小姐的帮助,目前合法取证的办法有……”
她没躲,鼓足勇气直直走上前去。
“你来了,外边人多,去我家谈吧。”连寒暄都没有,径直转身刷开了单元门禁。
周斌一愣,扬了扬眉毛笑了,跟了上去。
直直上升的电梯里谁也没注视彼此,亦没有人开口,孙涵涵低头一个字一个字在心里默背一会儿要说出口的话。而周斌面无表情看着手机,偶尔从手机屏幕移开瞥了她一眼,眼里带着冷冷讥诮。
而所谓老道,往往就是他们采取的手段往往比你更加直击要害,而所谓获胜的把握,不过比的是在对峙过程中,谁的心更加狠戾。
孙涵涵才打开门就被一股大力往里推到了地上,木质地板“咚”地一声闷响,周斌接着狠狠用脚往她小腿上一踹,刚想开口,见孙涵涵头发凌乱趴在了地上,而另一只手还插在包里,平日乌油油披散的头发此刻蒙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整个姿势显然还在一寸寸往屋子里爬、朝远离自己的地方缓缓爬行。
周斌哪里看不明白她的意图?冷哼一声,大力将她的胳膊一拽,孙涵涵的手立刻软绵绵的从包里掉出来,另一端果然紧紧握着她的手机。
“还想录呢?嗯?”周斌劈手抢过手机,迅速摁了关机键,像是狠狠熄灭孙涵涵最后的一点点希望,他做事谨慎又不慌不忙,直到确认关机,才把手机远远扔开。
复而扯过孙涵涵的头发,仔仔细细观察她的表情,轻轻问:“手机没有了,录音笔呢?”孙涵涵害怕他的眼神,死死闭着眼,手在空气里无力挣扎着,推搡他,试图伸腿踹他。周斌温柔地将她拉近自己,一手卡住她的脖子,另一手轻柔又仔细地抚摸她身上的每一寸,衣服、口袋,像是最精细的匠人在对待自己的娃娃。
“不乖哦,涵涵——”他的手指在孙涵涵的一个部位停住,然后,从她身上摸出一把精巧的笔,小小的屏幕上闪动着时间,他一摁开关,笑起来:“这个爸爸要没收的。”
“呵,这么多顾虑?你还不如脱了我衣服检查…”最后一把录音笔被没收,孙涵涵绝望地闭了眼,额前的头发被汗分成几缕糊在脸上,此刻微微勾着的嘴角,全是冷诮。
周斌用力捏住她的下巴掰向自己:“你真是贱呢嗯?挑衅我?哈?”他当真用手狠狠拽她的领口,露出云朵一般白嫩的肌肤,衬着周斌有些黝黑粗糙的手指,格外明艳惑人。他忍不住低头去咬,却猛然想到什么,不对……-
“去我家谈吧。”-
“不如脱了我的衣服…”
……
他豁然转过身去——果然,黑暗中,小小的家用摄像头,闪着不注意就根本无法发现的微弱蓝光。
孙涵涵的眼神这才开始露出了破碎的慌乱,手忙脚乱拉扯着周斌,嘴里慌乱含着:“不…不……不……”是发自内心的无助。
周斌狠狠踹开她向前,狠狠扒开摄像头,研究了一番,摔了个粉碎。
“嗯?”他的心中泛着前所未有的得意,哈哈哈哈,小妮子真会玩?一个手机、一个录音笔、还有一个摄像头,嗯?孙涵涵的脸此刻在屋子里微弱灯光的反射下都是一片惨白,白成了没有五官的一层皮,白成一张破碎又暗淡的纸。
孙涵涵输了。
周斌觉得这场游戏前所未有地有趣。他掌握了伤害她的方式,一层层,从肉体到精神,他是她永远的赢家。
周斌慢慢地走近她,抚摸他,亲吻她,吻一路向下,变成夹杂情欲与血腥的撕咬。然后,戛然而止。
他擡起头,舔了舔她干燥没有血色的唇,轻轻告诉她:“不要试图反抗我,涵涵。你这辈子都做不到。”
过两天再来看你,宝贝。
记住,老实一点。
周斌摔门而去的时候,孙涵涵还坐在地上。过了也不知有多久,她才站起,反反复复锁了无数次门,背心抵在门上,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她默默擡头看向天花板,第一个针孔摄像机;卧室拐角,第二个针孔摄像机;沙发上第三个,窗户上第四个;低一点的墙根上第五个;客厅对角线天花板第六个……
家用摄像头、录音笔、手机,不过是摆设。她声东击西的道具。
只有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安置着的针孔摄像机才是她真正的武器,安静本分地拍下来刚刚发生的全程——针孔摄像机,往常只在防偷拍指南里见到,本是色狼伤害女性的同伙,而今却帮助了自己。
孙涵涵一瘸一拐走到客厅另一端,捡起了被周斌掷远了的手机,开机。清了清嗓音,试着捏出一个柔弱无助的哭腔。拨号:
“1”
“1”
“0”
“喂……你……你好,朝阳区派出所是吗?我叫孙涵涵,我要报案,我遭遇了一起入室猥亵,施暴人是我的普通朋友……他叫做周斌……”
曾诚律师的话在耳朵边响起:“司法证据要求具有合法性,你目前给曾诚的录音除非是你以证人名义主动提供,否则对于本案没有帮助。或者,你想想是否搞到一份周斌对第三人亲口承认你们之间恋情的书面证据…类似,保证书…”
保证书。
孙涵涵在黑暗里笑了,面对一份入室猥亵的指控,哪怕周斌再聪明,除了竭力证明他与自己确确实实是情侣关系,录下笔录、签字摁指印。他,还有别的办法逃脱罪责吗?
周律师,你呀,还是不应该,太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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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子夜,landmark的写字楼依旧灯火通明。
熬了一周有余,到了最后疲惫不堪的时刻,中场休息时候也懒得下楼抽烟了,一个个商务精英全躲在楼道里,在禁止吸烟的标志下,深深吸气,在入肺的氧气中混入焦油、用尼古丁杀死身体中爆棚的丧气与疲惫,再深深呼出,抽出体内的一小节压力,然后扔下一个又一个垂头丧气的烟蒂…
韩苏半夜去楼道里抽烟的时候,罗玛也紧紧跟了出来,手里还拽着一根电子烟,略有几分得意地晃着电子烟一头系着的带子。
“才多大就学会抽烟了?”韩苏点了火,深吸一口气问。瞥了一眼他手上的电子烟,撇撇嘴——吊牌都没拆,一看就是中午吃饭时抽了空跑到楼下商场买的。
“这叫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抽烟。”他嘻嘻笑着看她,凑近:“你把抽烟当放松,我不是,我能这样看一看你就不累…咳咳”
可惜情话还没说完,韩苏一口烟轻轻吐在他脸上,混着焦油与薄荷漱口水的香味,罗玛被呛到,一脸狼狈看着韩苏冷冰冰的扑克脸,眼里露出几分羞恼。
韩苏被他逗笑,忽然来了兴致,伸手拽走了他的电子烟没收到口袋,“既然要陪我抽,别抽这种没意思的。”
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细长的烟,喂到他嘴边,勾勾手指指挥他乖乖俯下身子,替他点了火,纤纤指尖凑到了他的鼻尖,他一下屏住呼吸,担心自己呼吸重了冒犯到她。
紧紧张张盯着眼前的亮起的火苗,火苗灭去,变成燃烧在香烟末端的一道星星点点。人高马大的身形,在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娇俏女子面前,总是难得的紧张。
韩苏引导他:“来,现在试着深深吸一口,吸入肺里。”
他竟然认真照做,虎虎吸了一口,果不其然再次被呛到,焦油混进肺里,一手赶紧取下烟,剧烈地咳嗽起来。在心上人面前丢脸,不由发窘,可直到对上韩苏不怀好意的眸子,被咳出眼泪的年轻人这才恍然大悟:“你故意的?!”
这简直是蓄意虐待!
“对呀,我故意的。”韩苏点头承认,无所谓的神情,扔了手中的烟蒂,高跟鞋尖尖踩灭了,拍了拍手,推开楼道门,回首扬眉一笑:
“我就喜欢虐待小动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