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幕逸站在青天宫的宫墙外徘徊踟蹰,一遍一遍的回想幕烟色的话。
“七哥,你想啊,我那一鞭子得多狠啊,那小公主的手细皮嫩肉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鞭子的力道,唰的一下甩过去她竟然徒手抓住了…”说着作势打了个激灵:“是我我就疼死了。”
幕逸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但又说道:“你不是说她身手敏捷,就连你也不一定是对手吗,应该不至于这么孱弱吧。”
幕烟色白了幕逸一眼:“敏捷是敏捷的,谁说敏捷的人就不会疼了吗?”
看幕逸渐渐上钩,幕烟色狡黠的笑了下,继而道:“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唐突在前,后来又伤了她的手不是?即使楚国没有因此怪罪,我们春凉国也不能这么打了人就跑吧,赔罪道歉送个药什么的总还是要有的吧。不然传出去人家怎么看我们春凉国啊。”
幕逸默默了点了点头,“那为什么让我去,不应该你自己去赔罪吗?”
“我得照顾晴天啊…”说出来幕烟色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没什么底气,遂又道:“哎呀七哥你不懂,女人之间是是很小气的,你说我今天大闹了她的宫殿,还拿鞭子抽了她,她心里肯定对我非常恼火,我现在要是去肯定火上浇油,没准一见面又打了一架…但是你去的话就可以避免这个事情了呀。”
…
就这样,幕逸手里捏着一个小药瓶已经在苏洛的宫墙外犹豫很久了…
一个在草原肆意驰骋、战场杀伐果断的铁血男儿,也会有小心紧张的时候。幕烟色太了解她七哥了,她从来没见她七哥看女人用过那样的眼神,甚至说之前基本不怎么注意女人,但却对苏洛起了心思。
知兄莫若妹,这个时候不推一把,靠幕逸自己可找不到借口再来找她。
要是被幕烟色知道幕逸到现在还在门外,估计是要欲哭无泪了。
这时,咯吱一声,青天宫的门开了。
幕逸惊了一下,转身查看。
是青天宫里的小丫鬟莲儿。
莲儿看到门外站着的俊逸公子,楞了一下,赶忙行礼:“不知春凉国七皇子…站在我们宫前可是有什么事?”
幕逸刚要说话,苏洛也出来了,身后跟着春儿,手里提着长竹竿和一个小青花瓷盏,看上去要一起出去一下。
苏洛看到幕逸,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幕逸有些难堪,像一个做了错事被发现的孩童:“…你的手还好吗?”
苏洛漠然:“还好。”
幕逸一听还好,就不知道自己手里的药还要不要递出去,想了想还是准备作罢,她好歹是公主,怎么会少了他这些药,遂道:“没事就好,烟色对今天的事很抱歉,托我来看你有没有受伤。”顿了下又道:“既然公主安好,我就不便打搅了,告辞。”
然后就转身走了,哪知,后面苏洛也在朝自己走的方向行走。
宫中幽幽的窄巷长廊,老旧整齐的石板路,莹白的月色,无一不衬托的这夜分外的安逸静谧。只是二人一前一后,免不得有些尴尬,幕逸的心跳也有些局促,显得更加不知所措。
莲儿和春儿跟在苏洛的身后,相视一笑,便悄悄放慢了脚步,与二人隔开了一段距离。
幕逸把脚步放的更慢了,无声的等苏洛,和她并肩走。
“公主深夜出来,也不带侍卫,怕是不太安全吧。”幕逸终于开口道。
“无妨。”苏洛冷淡的道。
幕逸轻轻应了声,又道:“公主要去往何处,不如我送你过去吧,夜色浓重看不清路。”
“可是你也没提灯啊。”苏洛突然想逗他,故意问他:“莫非七皇子光芒四射,自身就可以为我照路了?”
幕逸怔了一下,不知道要接什么话,这种对话实在是能为难死他。
苏洛看他这副样子,不由得笑道:“多谢七皇子好意,我只是去荷花池那边取一些荷花液入药,日后在宫外不见得能寻到那样罕见种类的荷花了,所以趁现在去取一些。”
“出宫?要出宫很久吗,等回来再取也可以啊,夜晚去池塘边,不安全。”接着幕逸又意识到:“你刚刚说入药,果然还是伤了手吗?”
苏洛有些无奈:“不是,手没事的。”
眼见二人将长廊走到了尽头,尽头就是分岔路了,荷花池在东边,幕逸的居所在西边。
幕逸心下有些着急,这样不明不白的对话,手里的药也没给出去,回去别说是幕烟色要奚落他,就连自己也要恼自己了。以往的自己何时这样扭捏过!
“公主,烟色总归还是无故冒犯了你,况且你也救了她的爱犬,我们春凉国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不如这次就让幕逸代劳为公主取荷花液吧,权当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幕逸一句一顿的郑重的说道,像是一个耿直的君子在对心爱的女子表真心那般诚挚。
苏洛转头看了他一眼,“好。”
左右靠莲儿和春儿也是不易取的,既然壮劳力送上门来,何乐而不为。
幕逸心下舒畅了许多,几人来到荷花池边,一阵风吹过,荷花的清甜和荷叶的青涩气味相融,清新怡人,让人不禁沉醉。
莲儿俏皮的问幕逸:“七皇子知道如何取荷花液吗?”
幕逸懵懂的刚要开口,便听春儿道:“莲儿别闹,堂堂春凉国七皇子怎么会干我们这种下人的活计,还是我来吧。”说着便把青花瓷盏交给了莲儿。自己撑起了杆子。
莲儿看苏洛没什么反应,继续打趣幕逸:“那七皇子可看好了,等下就有劳七皇子啦。”说着捂嘴偷笑起来,傻子都能看出来幕逸对公主有些意思,在公主面前的话,想必就算调侃他两句他也不会发火吧。
幕逸看着春儿将两根竹竿绑起来,慢慢将竹竿伸到一朵荷花上,竹竿的顶部是斜着切开来的,用竹竿轻微下压荷花中心的莲蓬,莲蓬中的凹槽里开始有汁液倾斜而出,顺着流进竹竿的空心里,春儿再把竹竿小心翼翼的抽回,莲儿捧着瓷盏上前接在竹竿的顶部,好一会,竹竿里才流出一两滴青色的液体。
幕逸不解,这是晚上,应该还不会有露珠才对,白天也没下雨,这液体是从何而来。
莲儿看幕逸眉头微蹙,笑道:“许是七皇子不知道,这些汁液只有这个品种的荷花才会分泌,回去用药粉调扮一下,用来祛疤最好了。”
祛疤?莫不是那一鞭子还让她留了疤痕?幕逸心中不是滋味。见春儿又举起竹竿,幕逸看了看平静的池面,心中计算一二,上前走到池塘的边上,纵身一跃跳进池塘。
春儿和莲儿惊呼了一声,被他的举动吓到。
谁知他竟稳稳的落在了不远处的一簇荷花旁边的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接着伸手一把摘过荷花,又纵身跃了回来。
幕逸紫色暗纹的衣摆刚刚被水浸湿了一大截,现在牢牢的贴在脚踝上,他却毫不在意朝苏洛走来,犹豫了下,将一朵绽放清香的粉嫩荷花,递到了苏洛的面前。
眼神干净纯真。
而从远处焦急而来的萧任元,却刚好看到这一幕。唯美的月光,徐徐的微风,清雅的荷香,他容颜绝代的心上人,正在被一个男子献上绚丽的荷花,远远看上去真真是好一双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