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队人马浩浩汤汤的行在大街上,百姓纷纷避让叩拜。
苏洛坐在娇撵内,撩开帘子看着两侧恭敬的百姓,一转角竟到了宰相府。
宰相府门前叩拜的一众人中,春儿偷偷擡眼瞄了一下轿内的人,又赶忙低下头去了。
苏洛放下帘子苦笑了下,自己一个丫鬟突然飞上枝头了,之前素日里一同伺候的那些人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想法。
只是春儿,刚刚擡脸的那一刹那,分明看到又多出了许多伤来,苏洛不自觉捏紧了袖口,她也许是这个世上唯一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但是自己却无法护她周全。
到了大明寺,一大队人马好生整理了一番,寺中驱散了前来敬香的百姓,今日的佛,只供她一个人求。
苏洛觉得很好笑,难不成这样一来,所求的会更加灵验些?
反正她是不信这些的。
她只信她自己。
夜晚,偌大的殿堂前只跪了苏洛一个人。
背后阵阵冷风吹来,苏洛的单薄挺立的脊背后,一泻墨丝随风翻飞。
随从默声将大堂的门关了起来,轰隆一声,沉重的关门声在殿内回响。
接下来安静极了,苏洛闭着眼睛,双手合十,面容适从静好。
“公主如此虔诚,所求之事想必无一不应。”一个陌生的男声突兀的响起。
苏洛刹那间睁开眼,一个身着僧衣的人,双手抱臂,斜身靠在了面前庄严的佛像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洛看。
苏洛心下一惊,有人离她咫尺之距,她竟没有发觉?
那人看着苏洛冷静淡漠的表情,也是一惊,自己这样突然的出现,她竟如此反应平平。
接着他勾起唇角邪魅的笑了下,不恭的神情和身上肃穆的僧衣,格格不入。
“你笑什么?”苏洛淡淡的问道。
那人做出一副略微惊讶的表情:“你不应该第一句问我是谁吗?”接着纠结的抓狂道:“啊…怎么办…好想介绍自己…你这人怎么不守常规。”
苏洛看着他一改刚刚的神态踩在佛台上兀自的跳脚,“你这般不敬,就不怕佛祖降祸于你?”
那人立时停住了一切动作,眼神戏谑的道:“佛祖若是如此不宽容,我又敬他做什么?”
苏洛也笑了下,这人与自己倒是有几分相似:“好了,说你的来意吧。”
那人耸着肩膀无趣的看了一会苏洛:“我说,我总得先自报家门吧…不然我多不自在啊,你这人不厚道…”
“好!”苏洛皱紧了眉头,实在不想再听他废话:“你是谁?”
那人才满意的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白亮的牙齿:“我叫朱暨,是齐国的朱相大将军的养子,我是奉命来杀你的。”
苏洛擡眼看着他,阳光又灿烂的说着一般来说会吓死人的话。
“本来我是想着赶紧完事儿就回去复命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朱暨此时又像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少爷,单纯而直白的一五一十说着自己的目的。
“我听连大将军说,你自己也不想与燕国联姻是吗?况且即使杀了你,楚国想再找个人和燕国联姻又有什么难,倒不如留下你这个会时时阻挠的联姻者反而简单。”朱暨边说着还边煞有其事的撇着朱唇点头认同自己的话。
“但是你还是出现了,难道是为了向我展示你过人智慧,顺便让我对你感激涕零?”苏洛站起了身子,不再假装虔诚的敬佛,略有些嘲讽的对他道。
朱暨转了一下灵动的眼珠:“嗯…前半部分对了。”
接着又道,“所以我就是想跟你说,你的底细我清楚,如果你不想被我杀死,就在楚国的宫里配合我做事,有你这个公主的身份在,许多事倒是会得力许多。而我自然也会设法护你周全。”朱暨终于有了些一本正经。
苏洛低头拂了一下刚刚跪皱的裙摆,云淡风轻的回:“我拒绝。”
朱暨的眼睛狭长的眯了起来,一扫之前不着调的性子,瞬间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那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苏洛抿抿嘴笑着转头看向他头道:“那你可以试试。”
朱暨看着她的满不在意的绝美笑靥,二人就这样对质了起来。
“公主,时辰到了,恭请公主出殿。”门外的随从恭敬的说着,便要推门而入。
朱暨再次邪魅的笑了下:“你会考虑的。”接着回身躲进了佛像身后,还不忘回头勾着唇角补一句:“当心你的那些随从。”
殿堂的大门被推开,苏洛转身,面上毫无波澜的随着随从去了佛寺的后殿休息。
但是辗转反侧的怎么也睡不着。
想让自己做他们的齐国的内应?
苏洛想来自己的前世就是每日那样小心谨慎,每一步都按照指令规规矩矩鬼鬼祟祟的行事。
她厌透了那样。这辈子绝对不要重蹈覆辙。
突然,角落里的窗户被人捅了个洞,一阵不明的烟雾飘了进来。
苏洛皱紧了眉头,这么等不及?是齐国那边?还是朱暨口中要她小心的那些随从?
从床头扯下一段锦布,围住口鼻后,苏洛躲进了另一个角落的柜子里,从缝里向外看。
不一会,房门被悄悄的推开了,月光照进了房间,几个黑衣蒙面人,拿着刀,轻悄悄的靠近苏洛的床。
刀片被月光照耀的闪着寒气逼人的光,映在了黑衣人的眉眼上,狠辣而凶煞。
黑衣人走到床前,一刀朝着床上的被子刺了下去,惊觉没人,瞬间几人慌了神,但很快镇静下来,四下查看。
其中一个黑衣人一点一点搜到柜子的时候,苏洛一把推开柜子的门,飞起一脚将那人踢翻在地,另外几人见状迅速挥刀扑过来,苏洛勉强闪躲着出房门进了院子。
没想到院子里早也埋伏了一批人,就等着苏洛出来。
苏洛冷笑一声,看来这次倒是没小瞧自己。
院子里瞬间缠斗了起来,在惨白的月光下乱做一遭,却竟也没有打叫声,只有兵器舞动的鸣响,从屋顶的角度往下看,这场面倒颇有些诡异的气氛。
苏洛知道,这些人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几个回合下来,苏洛的胳膊就已经在滴滴答答的渗着血了。苏洛没有武器,对方又人数众多,她咬紧了殷红的下唇,难道自己就要这样死在这里了?
不,她不甘心!
忽然一声轻佻的口哨在这时适时的响起,院子的人循着声音看向了屋顶。
那吹口哨的人逆着月光立在屋顶上,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他修长挺拔的轮廓,但这样也足以让苏洛认出了,是朱暨!
底下的黑衣人拿刀指向屋顶,哑声放话:“何人在此坏事,速速离去还能饶你一命!”
朱暨嗤笑了下:“啊,这样,那我先谢过了。只是…我却不能饶了你们的性命,真是过意不去。”
说着一扬手,一大队弓箭手出现在了四周的房顶上,箭已在弦,蓄势待发。
众人还没来得及慌乱,一场箭雨纷至而下。
在四周呼啸的而过的箭风中,一群人一个接一个无力的倒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苏洛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的望向屋顶,朱暨回望着苏洛,灿然一笑,又露出了他白白的牙齿,在月光下显得分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