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慈宁王府再次得势,知晚的心也有些发冷。
人人都道陛下贤德,可是贤德难道非得在一片污垢上涂抹脂粉掩饰,强装父慈子孝,天下太平吗?
原以为经过上次陛下宫内惩戒慈宁王的事情,那狗贼王爷就此伤了元气,没想到他倒是能忍的,看准了时机,借着北边之乱,东山再起。
朝堂上的的事情,不是她这样一个小姑娘能扭转乾坤的。
知晚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而是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先将马车赶去京城河埠头看一看。若是寻了机会,她想去拜一拜那那位行会的李会长。
当马车到了河埠头,刚下了马车抬眼看过去,那些码头上的船清一色都插着船行行会的会标——一只金光闪闪的金斑鸠。
凡是插上这旗子的,都得是每年交了足够的行会会钱,不然的话,这些河埠头连进也别想进。
知晚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那个会长派人敲打掌柜让他涨一涨钱,涨下来的这些钱其实也都是要交纳给行会里的。
若没有这只金斑鸠,她的这个船行算是白白组建了。而她在叶城的那个酒庄子,也会因为路途遥远,没有便利的周传而宣告流产……
看了一会儿之后,知晚决定回去,可是转身的功夫,却跟迎面走来的一个年轻男子撞了个正着。
再抬头看时,知晚真是觉得无巧不成书!跟他撞在一起的……竟然是他那刚刚解除了婚约的未婚夫金廉元。
几年不见的功夫,世子爷是愈加倜傥了,似乎因为入了兵部勤于习武的缘故,显得膀阔腰圆,一身的官服,看上去比三年前成熟稳重了些。
也不知这位世子爷今日来这码头是要出游还是接人?
不过这都是与她无关。知晚本来也不想跟他寒暄,便是后退了几步福福礼,便转身而去。
可谁知,世子爷却突然伸手拦住了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问:“刚才是在下鲁莽不小心冲撞了小姐……不知小姐是哪位府上的,或者是刚来京城吗?”
知晚没想到这位老熟人居然用搭讪的口吻跟她说话,不由得诧异地抬头看他,却发现世子爷目光热切,紧紧的盯着她的脸,那样子跟以前他逢迎画舫上的花魁……极为相似。
世子爷是真的没有认出他的这位前任未婚妻来。
他今日本来是到河埠头公干,要交接一批兵部的货物,可没想到行路匆匆间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他的时间紧,原本极不耐烦,可待看清撞过来的姑娘时,不由得看得直眼了。
平心而论,他从小就是在胭脂堆里厮混出来的,王府里美婢如云,王府外红颜知己不断,寻常的姿色虽然能撩拨他心动,但是一眼过后,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是当他跟面前这姑娘四目相对时,却有种屏息凝神之感,总觉得跟她梦里似曾相识。
面前的女子身形纤美窈窕,肤若凝脂,难得的是,居然没有像京城姑娘们那般不要钱似的涂抹胭脂水粉,只露出本身清雅的面庞。眉若墨柳,眼含秋潭皎月,洁白的贝齿被嫣红的嘴唇衬得发亮,尤其是她挑眉微微斜看人时,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娇憨风韵。
看这姑娘打扮素雅,衣服发髻的式样,都不像京城里流行的。她的身后有丫鬟婆子跟从,又从河埠头走过来,应该是富户人家初来京城。
一时间金世子觉得自己的心怦怦跳,虽然他经常在风月场上打情骂俏,结下红粉知己无数,可是这种一见钟情,怦然心跳的感觉是许久都没有了。
当下他自然要问清这姑娘是哪个府上的,也方便他以后递出请帖,与姑娘好好结交一番。
可是这番殷勤,在知晚看来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挑眉无语地看着金世子。
可世子爷见她不说话,却以为她在害羞,连忙道:“在下并非浪荡泼皮,乃是京城慈宁王府的世子,姑娘若是初来京城,与家人人生地不熟,在下愿意替姑娘你的家人安排周全。”
就在世子爷摆出一副风流世子的架势,准备逗引着姑娘开口时,知晚身后的一个老婆子突然冲了出来。
单妈妈板着脸,紧绷着嘴角,没好气地给世子爷施礼问安道:“世子爷,您这忘性也太大了,我们姑娘不是刚刚跟您解了婚约吗,怎么您转眼的功夫就不认得了?难道平日里见的姑娘太多,看花了眼睛?不过您这样也对,毕竟解了婚约,至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只当不认识了。我家姑娘舟车劳顿,实在是累的了,这边要回府去了,还请世子爷金尊大驾让一让!”
说完了,单妈妈便横在了世子爷的面前,示意身后的丫鬟扶着小姐赶紧过去。
方才金廉元的眼里只有脱俗的佳人,至于佳人身后的丫鬟婆子全然没有放在眼里。
直到单妈妈瘟神一般跳将出来,他才注意到单妈妈和凝烟这些似曾相似的面孔。
待得他总算跟记忆里盛香桥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对上了号后,真是让金廉元有种前世今生,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感。
惊诧之余,他的眼睛倒是越瞪越大,直直盯着让他一见惊艳的美人,终于在她的眉眼里看到了一丝丝的熟悉,迟疑而不敢相信地说道:“你……你是盛香桥?”
知晚也懒得跟他废话,在两个丫鬟的环簇下,绕过他,头也不回地准备走人了。
可是没走几步,世子爷却大步流星再次的拦在了她的面前,略微急切的解释道:“香桥,这几年里,我也想去叶城看你来着,可是父亲说你守孝丧期未满,不便打扰。至于那解除婚事的事情……我压根就不知。若是知道了,绝不会同意解除婚约的,要不……我这就入宫去找皇爷爷再说说……”
看香桥一直在走,世子也有些着急,竟然伸手想去拉香桥的衣袖子。
可就在他伸手之际,那个看起来身段如纤柳的年轻小姐,也不知怎么的,用了一个巧劲,只见莲裙微动,使了个下马坠的腿法,快如闪电地一伸,就将金廉元“咕咚”一声绊倒在地。
堂堂大西王府世子,兵部干练小侍郎的脸面,摔得满石板路都是。
等他铁青着脸起身时,他的前任未婚妻已经灵巧地上了马车,一溜烟地绝尘而去了。
上车的时候,香桥满心清爽。
上次跟表哥过招时,她连连失利,还疑心自己最近懈怠了拳脚功课,有些退步了。可恨这些年来花费了不少银子请拳脚名师指点,到头来竟然全无用途?
可今日拿世子爷小试牛刀,她这才放下心来,还好还好,大把的银子没有打水漂!
可一旁的单妈妈方才压根没看见自家小姐拿脚绊人,只还在气:“幸亏陛下圣明,替姑娘你解除了婚事。以前老奴只是听闻他荒唐,可从来没见识过。今天算是开了眼界,满京城的巷子胡同里看看去,哪有这样见了姑娘就走不动路的浪荡子?小姐,你既然与他解除了婚姻,以后见着他可要离得远一些。若是被旁人看见你同他说话,没得辱没了你的名声!”
知晚知道单妈妈是真的生气了,笑着说:“好啦,我都记下了。就是你不说我也懒得同他讲话。”
等回到盛府的时候,祖母她们已经安置下来。
京城里的宅院里一直留着人,主人们的房间也还算干净,有许多物件当初去叶城的时候没有带走,所以现在回来用也都是现成的。
单妈妈觉得小姐偶遇世子爷的事情不是什么小事,所以先跟秦老太君知会了。
秦老太君冷哼了一声,可转眼看着自己养在身边三年的丫头,心道:也难怪王府的那小子认不出来,这女大十八变,有时候变得也真是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今这丫头完全出落成大姑娘的模样,难得的是从小就是美人胚子竟然一直都没有长歪,反而愈加出落得芙蓉清莲一般脱俗了。
不过这姑娘家长得好看,出门在外也要小心些了。京城虽然是繁华之地,可也有那拐子掳人的行当,每年中秋十五游园灯会的,都会有好看的小姑娘被拐子掳走的骇人事件。
家里养出娇花一般的女孩子,出门时更要精心仔细些。
可没等老太君开口提醒孙女,一直坐在旁边听着的成天复已经绷着脸开口将丫头训了一顿:“你入了京城,不早早跟着外祖母回府,却还满街闲逛!那河埠头上都是做粗活重活的男子粗汉,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好一个人去那里抛头露面?”
也许是在军营里训惯了大头兵的缘故,现在的成小将军开口说话时,不怒自威,言辞毫不留情面。
知晚还算识趣,只乖乖听着,到最后还是秦老太君先心疼起来,打断了外孙子的训诫道:“好了,这里又不是你的军营,干嘛说话那么一板一眼的?你还知道她是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不留情面?我的孙女,不用你来训!”
看外祖母不乐意了,成天复这才住了嘴,沉默地听着香桥询问祖母的起居饮食之后,便起身告辞,准备回隔壁府院去了——陛下的赏赐的将军府还在修缮,所以他暂时还是住在桐安胡同,与盛家紧挨着的那座宅子里。
不过他出来时,知晚也跟着出来了,跟在成天复的后面亡羊补牢道:“表哥,我知道错了,以后出门时一定当心,绝对不会给盛家丢脸……”
成天复缓下脚步,看了看她,表情似乎缓和了些,开口道:“方才是我说得急了些,不过现在京城里到处都是回京的兵卒还有部将,他们在边疆憋闷得不行,回京领功后,免不得到处畅饮游玩一番,这些人良莠不齐,难免有些人品不端,酒德不好的。若是无家中男眷相陪,你这两天就不要随便出街了,更不要早出晚归的。”
知晚觉得表哥这三年在军营里待得性子变了,训人的时候似乎也有些话多,不过还是乖巧一一应下,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让表哥替她约行会的李会长时,只见得晴哭着跑了出来:“哥,你可算回来了,父亲真是胡闹,已经给齐家下了解聘的文书,母亲一会要去秦家请表公出面斡旋。可是父亲这么难缠,只怕齐家……不能再愿意这门婚事了。”
知晚看得晴哭得厉害,连忙伸手去扶。
再转头时,却发现成天复已经大步朝着自己宅子走去,大概是去跟母亲一起去秦家处理这挠头的事情去了。
知晚安慰得晴道:“你放心,既然表哥出面,这事情大约就能解决,齐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家,齐公子又跟你两情相悦,岂是轻易就冲散的。再说若是冲散,便说明他跟你无缘,也不必太可惜……”
得晴显然不会欣赏香桥生意人说话两头堵的艺术,想到自己家要退婚,再次痛哭出声,最后不放心,到底跟着母亲和哥哥一同去了。
知晚叹了一口气,成培年闹了这一出纯粹是在逼着成天复回归成家。
这种枉顾女儿幸福,却一味逼迫长子的爹爹,也算是让人开眼界了。
果然,当成天复陪着桂娘和得晴回来的时候,桂娘从入门起就没停过骂,只希望天公降下一道霹雳,劈死那对成家狗兄弟。
待到了老太君的面前,桂娘不好再骂,可是那胸膛起起伏伏,显然是余怒如海,还未停歇。
原来成培年也到了秦家,跟桂娘面谈此事的时候,说得直截了当,他也不是故意为难女儿,当爹的哪里会盼着女儿不幸福?
实在满京城里有的是比齐家更好的婚事,干嘛要屈就一个举子?
不过女儿若是执意要嫁,他也不是非阻拦不可,但是有一样,那就是成天复是一定要回成家,认祖归宗。
虽然当初桂娘跟他和离的时候讲的清楚,两个孩子归给桂娘,但也不过是由着她抚养而已,这婚嫁大事,原本也该跟父亲商量一下。
王芙在旁边听了,纳闷道:“不是说当初定好了,两个孩子的婚嫁都不用他管了吗?”
桂娘恨恨道:“自然是都说好的,可谁知田佩蓉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到现在成培年也没有个像样的嫡子,他现在反悔打官司,也是理由充分,就算到了官家那里,也没有分了家产的儿子不认无后爹爹的道理。”
当年盛家离京城的时候,田佩蓉也快生了,这怀胎数月小心呵护之后,一遭分娩后,却生了个死婴,那男婴猫儿一般,生下来浑身青紫,叫也叫不出,没一会的功夫,就没了。
随后的几年里,田佩蓉的肚子就不见响动了。她自知理亏,便抬举了自己的一个丫鬟,开脸给成培年做了妾侍。
可是这一年来也不过生了个女孩,始终没有儿子的影踪。而成培年看着自己寄养在盛家的儿子日渐出息,又在北边建功立业,心里自然如火灼烧。
他的岳丈田贤钟倒是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将儿子找回成家。
毕竟是亲父子,还有解不开的仇怨?
最主要的是,陛下现在甚是倚重武将,偏偏那些能打的都在掌兵多年的慈宁王手里攥着,若是成培年能将成天复拉拢过来,那最好不过。
到时候,再给这成天复配个田家的侄女什么的,岂不是亲上加亲,将成天复这正得宠的小将攥在了田家的手心里?
成培年也正有此意,可没想到庆功宴时,却被儿子一顿无情奚落。
当父亲的威严受到了冒犯,成培年也是恼羞成怒。这时他那个大哥成培丰倒是给他出了个兵法主意,来个“围魏救赵”。
借着得晴的事情发难,也可以让盛桂娘心里有数,谁才是这两个孩子的爹爹。只要成天复肯低头回归成家,那么得晴愿意嫁给个举人书生,自随了她的心愿。
知晚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的确是恶心又管用。成家大爷也是算准了成天复心疼妹妹,所以想逼迫他就范。
所以成家想要成天复回来,却不来盛家闹,只一味去齐家理论。
只要成家豁出了脸皮,齐家不堪其扰,成天复想要成全妹妹的姻缘就只能答应。
所以等桂娘和成天复回来后,盛家能掌事的人都聚在了大厅处,一起商量对策。
秦老太君听了当时的情形,问成天复:“那你的意思如何?”
成天复面无表情道:“我跟父亲说了,若他能休了田佩蓉,我立刻带妹妹回去。”
知晚一个没忍住,差点在这严肃的时刻笑出声来。
成家表哥在怼他花心亲爹时,便如他出拳一般,抽冷子就是一个黑虎掏心。
可是得晴笑不出来,又哭得累了,只蔫蔫地道:“父亲哪里会休妻?他都想将我卖给田家了。从秦家出来时,我大伯居然给母亲说什么田家有个什么侄儿年龄跟我相当,家世也比齐家好,可他说的那个,据说还没娶正妻,家里就通房侍妾一堆了,活脱是个风流坯子……我就算死也不愿嫁。”
秦老太君又问:“那你们这次看见齐家人了吗?他们又是怎么说的?”
桂娘靠着椅背有气无力道:“齐家的二老都是本分厚道人,哪里禁得住成家大爷那种泼皮闹法,便当着我和表舅公的面儿想要解了婚约,还是我苦苦哀求,直说若是这般解了,岂不是败坏了得晴的名声,这才暂时打岔过去。可是齐家的两位说了,他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显贵,却也是在乡间坊里有头脸的人家。总不能成亲的时候,还要看着成家来闹,若是不解婚约也行,但是需得我们这边跟成家理顺了,让两个小的可以和和美美地成婚。不然的话,下个月初,他们还要跟我们说说解婚约的事情。”
这事儿僵在此处,秦老太君也有些为难。
若是成培年跟田佩蓉有了儿子,她有上百个法子叫成家没脸。
可偏偏成培年到现在除了成天复以外,就没有别的儿子了。就像桂娘说的,就算天子出面处理,也没有让成家无后的道理。
而且这等子家事,只能当事者坐下来静谈,哪位青天大老爷都懒理这种难缠的官司。
没有办法,老太君抬头看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知晚,开口问道:“香桥,你的脑瓜一向灵光,依着你看,你表哥该不该回成家?”
知晚放下茶盏,想了一下说:“表哥虽然跟着姑母过活,却并未改姓,将来成家立业,生子也是姓成,算不得让成家无后……而如今成家闹的意思,显然是觉得表哥有出息了,想让表哥回去,以后说不定还要与田家结亲。可表哥今日娶了田家的一个闺女,明日便是要周全田家在朝堂上的事情。如此往复,表哥到时泥足深陷,朝堂上也无法坚持自己的想法,必定后患无穷……”
当她慢条斯理的说出这话时,成天复倒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小姑娘不光是模样没有长歪,心眼子也是越来越活络,清明透彻,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
可得晴却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听了香桥的话,撇嘴道:“那你这意思为了成全哥哥的大业,我就该牺牲自己的姻缘,认着父亲胡闹,最后不得不嫁给个浪荡公子吗?”
不过成天复却并不觉得这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对得晴说道:“母亲和我不点头,谁能迫你嫁人?咱家就是这么个情况,瞒也瞒不了人,齐家公子真想娶你,就算不在京城,随便选个地方也能成亲,我父亲还能去朝堂告假奔赴外省去闹吗?可若人家觉得我们家的情况丢人,以后就算父亲点头,你嫁过去也会被人说嘴,若是齐家真的不愿,我们也不要强人所难。改天寻了适合的借口,跟他家解除婚约就是了。”
得晴没想到哥哥竟然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想到自己跟齐公子被迫分开,一时间悲愤上头,哭着就跑了出去。
桂娘心疼女儿,自然也起身追撵过去。秦老太君摇了摇头,觉得遇到成家这样自私的人家,还真一时没有什么好法子。
可若这一次被他得逞了,那以后也是后患无穷。
知晚没有说话,虽然这些年来,她真心为祖母和表哥操持着这个家,但是事关得晴的婚姻大事,她自觉作为外人也不好插言。
而且她觉得表哥的话很有道理,任你平日里再会写情诗,再会甜言蜜语,可若真的有了事情,不能替妻子担当,那么平日里的风花雪月,吟风诵月还不如一声响屁来得干脆。
听姑母所说今日的情形,那位齐公子也去了,平日里的书信写得那么热络,可现在却缩在父母的背后不说话,足见是个没有担当的。
依着知晚看,表哥不见得没有办法整治他大伯和父亲的胡搅蛮缠,只是今日看了那未来的妹婿一面后,他压根就没看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