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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髅幻戏图 正文 第21章 死神的欢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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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突然出现的意外,整个葬礼变得一片狼藉。人们竟是很快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将被砸死的人,迅速的抬走了。哀乐声再次响起,穿着白衣的人们在雨幕里,仿佛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幽灵,缓步走向了前方那看不清的沐浴之中。

    林半夏和宋轻罗没敢出声,直到人群彻底离去,林半夏才小声道:“怎么会突然死了?”

    宋轻罗蹙眉。

    “难道真的有诅咒?”林半夏迟疑道,“不然这也……太巧了吧。”

    宋轻罗道:“不管他们,先去墓地看看。”

    两人害怕跟送葬的队伍撞上,没敢走大路,而是在旁边茂密的杂草中穿行。大约走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了他们要找的墓地。

    当林半夏看到墓地的全景时,忍不住小小的感叹了一下,眼前的这地方与其说是墓地,倒不如说更像乱葬岗。

    或许是因为死的人太多了,根本来不及一一下葬,所以大部分的棺材,都是草草的放在路边而已。送葬的队伍似乎已经从远处的大路走了,他们将肩膀上扛着的新棺材,放到了墓地的角落,哀乐声渐渐远去,可唢呐滴滴答答的声音却好像依旧环绕在耳旁。

    看到人全都走光了,林半夏和宋轻罗才走进了墓地。

    他们的四周摆满了密密麻麻的棺材,地上插着已经熄灭的香烛和脏污的纸钱,这样的环境,要是换做一般人,可能早就慌了,好在林半夏神经够粗,所以也没什么感觉。他的目光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很快便发现了异样,小声道:“宋轻罗,那是什么?”

    宋轻罗也注意到了林半夏说的东西,那是几个用草席卷起来的人形物体,就这么敷衍的摔在路边,他虽然隔得远,但依旧嗅到了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腐败气息。

    宋轻罗走了过去,林半夏跟在后头,看见宋轻罗蹲下,用手掀开了草席的一角,露出了一张惨白的已经被雨水泡的发胀的脸。

    宋轻罗看见这张脸,眉头皱的更紧,他将整个草席用力的掀开,把草席里面裹着的东西,彻底暴露在了视野里。

    那是一具被一分为二的尸体,身上穿的衣服显示出他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他显然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在雨水的浸泡下,呈现出一种极为可怖的姿态。可是即便是死了,他的眼睛也大大的睁着,透出浓浓的绝望和不甘。

    林半夏想起了什么,他道:“轻罗,这个人……是不是我们在村口看见的那个人的同伴?就是,村长口中被树压死的那个?”

    宋轻罗道:“就是他。”他站起来,看向旁边几个草席,“我认识他。”

    林半夏一愣,没想到他居然是宋轻罗的熟人。

    林半夏正在思考,宋轻罗又有了动作,他走到旁边,把几个草席一一揭开,果不其然,几具尸体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这些尸体死状各异,连常服都没有换下,显然是被草草的处理了。

    宋轻罗弯下腰,竟是开始在尸体上翻找什么。林半夏问道:“你在找什么?需要帮忙吗?”

    宋轻罗说:“看看他们衣服里有没有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林半夏哦了一声,帮着宋轻罗翻了起来,万幸他的工作内容足够特殊,即便是面对这面目全非的尸体,也可以足够冷静,林半夏搜寻着尸体身上穿的衣物,竟是真的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掏出来一看,惊喜道:“轻罗,是不是这个?”

    宋轻罗看向林半夏,看到了他手里捏着个黑色的笔记本。

    “对,就是这个。”宋轻罗嗯了声。

    林半夏道:“就在这里看吗?还是回去再看?”

    宋轻罗说:“回去再看吧。”

    经过宋轻罗解释,林半夏才知道,跟着宋轻罗一起来的那两个人就是记录者,他们的职责是记录遭遇的一切包括林半夏和宋轻罗的调查流程。而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这笔记本的材质是特殊的,使用的笔也是特殊的笔,必须使用特别的方式才能看到上面记载的文字。之前宋轻罗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就是想找这个东西,可惜没能找到,他便猜测会不会是死掉的监视者随身带着的。

    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两人开始往回走。

    回去的路还算顺利,只是回到村长家里时,林半夏却看到村长的院子里,多了两具棺材,他心中一惊,第一个反应是牟馨思和贺槐安出了事,万幸走到屋里,瞧见两人好端端的坐在火盆旁边取暖。

    “回来了?”贺槐安头发湿了,笑容勉强的同林半夏打招呼。

    “嗯,回来了。”林半夏。

    “地图制出来了嘛?”宋轻罗没有安慰他们,直奔主题。

    “制出来了。”贺槐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宋轻罗,道,“村子里构造很简单,就西边有一条溪流,是村子里的水源,祠堂在村子的最中央,这个村落规模不大,和资料里统计的差不多,常住人口应该只有五百人左右。”他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道,“目前还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宋轻罗沉吟道:“村子里有什么奇怪的传说没有?”

    “有的有的。”牟馨思接了话,她道,“回来的时候,我们在路上遇到个一个大娘,就和她打听了一下,她说,这个村子是触怒了山神,被诅咒了。”

    宋轻罗:“从立春开始的?”

    牟馨思道:“对,今年雨水太多,溪流也涨了水,之后村子里就开始死人,死的原因千奇百怪,后来村子里的长辈一算啊,说是他们去年秋季的时候祭祀没有办好,山神发怒……得死足够多的人,才能平息山神的怒火。”

    这个故事和村长说的八九不离十,宋轻罗一边脱下雨具,一边思考着什么。

    林半夏在贺槐安身边坐下,烤起了火,他道:“院子里的棺材怎么回事?”

    “是刚才几个人抬进来的。”贺槐安道,“不知道是谁又死了。”

    林半夏道:“村长人呢?他没事吧?”

    “没事呢。”牟馨思说,“他好像是在厨房,你们先坐着,我过去看看。”

    她说着,便起身去了厨房。

    厨房门是开着的,里面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牟馨思推门而入,没看见村长的身影,她支了个脑袋瞧了瞧,在灶台上发现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鸡汤,鸡汤里还飘着鲜美的蘑菇。

    从昨天到这里,她就没好好吃过一顿热饭,都是用干粮凑合着过的,这鸡汤只是闻味道便知道肯定非常鲜美,她吸了吸口水,硬是忍住了自己内心的渴望。

    就在牟馨思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能随便动别人东西的时候,不知去了哪里的村长,却出现在了外面,瞧见她的动作,不高兴道:“你在这里干嘛呢?你偷喝我的汤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挺香的,没动呢。”牟馨思不好意思道。

    村长瞪眼:“这鸡汤不是给你喝的!”

    牟馨思露出难堪的表情,她觉得这村长也太凶了,自己只是闻了闻,他怎么就这种态度。

    大约是牟馨思的神情太过明显,村长忽的停下了责难,看了牟馨思一眼,走到旁边拿起一个碗,给她舀了一碗汤,说,“村子里有规矩,有谁家死了人,大伙儿就要给他们家送去一锅鸡汤,这村子里也没几只鸡了……就这一碗啊。”

    牟馨思惊喜道:“这……这可以吗?”

    村长点头:“就给你一个人喝,你也别出去说。”

    “谢谢,谢谢。”牟馨思欣喜的道谢,把一碗鸡汤,美美的喝下了肚子。虽然身体还是有些发冷,但这鸡汤的味道让她心情很好,土鸡和山菌,本来就是一对完美的搭档,放在砂锅里炖煮几个小时,能鲜掉人的舌头。回到堂屋里,牟馨思都在回忆那滋味,连宋轻罗他们在说什么,都没有注意听。直到贺槐安叫了她的名字好几声,她才恍然回了神,道:“啊?什么事?”

    “你在想什么呢?”贺槐安看着牟馨思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有点无奈,“我们在问你,你找到村长了没有?他没事吧?”

    “哦,哦——”牟馨思道,“他没事,好的很,在厨房里做饭呢。就是态度不太好……还说让我们早点走,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他没说别的?”宋轻罗道。

    “别的倒是没有。”牟馨思说,“不过我觉得他也不一定说的都是实话,死了这么多人肯定不正常的,我倒是觉得有可能是什么人在捣鬼。”

    林半夏和宋轻罗都没有接茬,如果他们没有亲眼看见,那个抬棺材的小伙子,被活活砸死的话,他们或许也会和牟馨思有同样的想法,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夺取村民们的性命,难道真的像村里说的,这个村子,被什么力量诅咒了吗?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停了。

    林半夏和宋轻罗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坐到了院子里。刚下过雨,院中空气倒是很清新,只是旁边放着的几樽棺材,实在是有些碍眼。好在林半夏和宋轻罗都不在乎这个,所以两人坐在小凳子上,面不改色的讨论起了上午去坟地的事。贺槐安和牟馨思也站在旁边,贺槐安倒还好,牟馨思则显得有些不自在,时不时朝着棺材那边看几眼。

    宋轻罗平静的把上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也提到了他发现了笔记本的事。

    “宋先生,你找到笔记本啦?”贺槐安惊喜道。

    “嗯。”宋轻罗说,“先看看吧。”

    这个笔记本,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物品,因为工作规定的要求,他们会把观察到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录在笔记本里,之前前来调查的人虽然和外面也有通讯,但难免会疏漏什么。有了这个,就好办多了。

    宋轻罗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上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的字迹。宋轻罗从口袋里取出了他常用的那双黑色手套,轻轻的套上了手指,随后合拢笔记本,再次打开时,空白的页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贺槐安和牟馨思都见怪不怪,倒是林半夏露出了惊讶之色。

    笔记本的最上面,记录着详细的日期,林半夏粗略的扫了一眼,感觉这与其说是记录,倒更像是日记一样的东西,几乎将他每天接触的人和事,全都事无巨细的记在了上面。

    时间是从四月初开始的,他们到达了这个奇怪的山村里。

    前面几天的日记都很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大概就是细致的记录了他们和村长村民接触,在村子里四处调查的情况,和林半夏他们现在的处境有些类似,只是当时还没有死那么多的人,东头的墓地还是空的。

    事情的变化,发生在了他们到达村子的第五天。

    那一天,下了一场暴雨。

    “7:30今天的天气不太好,我们决定就在附近,曾栩好像有些不舒服,体温一直在上升,身上还出现了红疹,从症状看来,似乎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了。”

    “9:00曾栩的症状开始变得严重,呼吸也开始困难,我们确定他是对什么过敏了,但是目前没有找到过敏源,我检查了今天早晨吃过的早饭,都是最最普通的粮食,没有任何可以过敏的东西。”

    “9:30我们想把曾栩送出去,可这么远的山路,他或许撑不到离开了。”

    “10:18曾栩死了。死因是过敏引起的咽喉肿胀,他整个人都变成了粉红色,布满了可怖的红疹,就像得了什么奇怪的传染病。”

    “11:00我们在对他的尸体进行检查时,在他的小腿上发现奇怪的虫子,那虫子我从未见过,似乎就是这个东西,引发了曾栩的过敏症状。我请示了上级,任务还得继续。”

    “12:00进行了灵感测试。郝永年64卓鸿朗35艾池87,数值全部偏高,接近危险数值,情况不太乐观。”

    “13:00今天下午分组探查,我得去溪水那边,我不喜欢那里,每次靠近那里我都觉得不舒服。”

    “17:54记录者变更为卓鸿朗,原记录者郝永年死亡,死因溺死,并未在他身上发现任何的外伤,尸体周围有滑倒和挣扎的痕迹,其他信息无。”

    冰冷的文字没有带上太多强烈的情感,却让人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他们四人,好像掉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甚至毫无挣扎的机会,便因为各种意外悄然死去。

    过敏,溺死,被雷劈死,这些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死法,在短时内汇集在一起时,便不再是偶然。

    接下来,笔记本里的记录少了很多,似乎是剩下的人,打算离开这里了。可他们明明已经坐到了停在村口的汽车上,还是没能离开这里。

    当然,除了他们的遭遇之外,笔记本里还详细记录了村子里村民们遇到的事,那时候的村民应该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抗拒外来者,所以他们详细的记录了村民们稀奇古怪的死因。

    死于蛇毒之类已经不常见了,林半夏看到了一个最离谱的死法,那人只是在家里睡觉,睡着睡着,床塌掉了,通常情况下,床榻了也是偶有遇到的事,可那人家的木头床板,在坍塌时,断掉的木头形成了一个锋利的角,直接从那人的胸口穿了过去,等到其他人发现时,那人已经没了气息。

    “这也死的,太离谱了。”林半夏迟疑道,“如果说有人作祟,那也不太可能一个村子里突然死这么多人吧。”

    宋轻罗突然提问:“郝永年是监视者还是记录者?”

    “是监视者。”贺槐安答道。

    “那为什么是他在做记录?”宋轻罗问。

    “他们这组比较特殊,郝永年是从记录者转为的监视者的,所以出任务的时候,他习惯记录了。”贺槐安解释道。

    宋轻罗抿唇不语。

    林半夏道:“怎么了,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宋轻罗道:“我们或许应该去溪边看看。”

    林半夏说:“就是打水的地方?”

    “嗯。”宋轻罗说,“郝永年就死在了那儿,那儿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现在就去?”林半夏看了眼天色。

    “明天吧。”宋轻罗道,“我再整理一下思路。”

    因为天气不好,天黑的格外的快,才三四点,天空就已经黑压压的一片。林半夏在卧室里打了一会儿瞌睡,醒来后,便看不见宋轻罗的身影了,他问了贺槐安,贺槐安说宋轻罗刚才出门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他一个人出去的?那多不安全啊。”林半夏有点不安,觉得这村子邪门的很,不光是地方,还包括村子里头的人。

    “没事的。”贺槐安却很放心,他说,“宋先生不是普通人,肯定不会出事的。”

    林半夏只好点点头,换了个话题:“你是在做什么?”他出来的时候看见贺槐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满脸愁容。

    贺槐安苦恼道:“手机没信号呢,我想给外面发消息……”

    林半夏道:“刚来的时候都有,怎么现在又没了?”

    “不知道啊。”贺槐安说,“这信号断断续续的,我刚才看信号稍微好了点,还在高兴呢,谁知道突然又不行了。”

    “哦……”林半夏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也没有信号,他道,“牟馨思呢,怎么没看见她?”

    “她?她在院子里呢。”贺槐安说。

    林半夏去了院子,果然看见牟馨思站在院子的角落,她脸色煞白,看向林半夏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林半夏见状,奇怪的问她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牟馨思小声道。

    “什么声音?”林半夏满脸莫名。

    “嘘,嘘……”牟馨思道,“你小声一点,仔细听……”

    林半夏便息了声,仔细的听了听,却什么都没有听到,牟馨思见到他还是一脸茫然,急了:“你怎么听不到呢?!就是那里,那里传来的。”她的手一指,指向了角落里放着的几具棺材。

    林半夏愣了愣道:“你是说棺材有声音?”

    牟馨思重重的点头,她表情有些神经质:“你仔细听,里面的人,在用手敲呢。”

    林半夏看了牟馨思一眼,又看了看棺材,转身走到了棺材前面,道:“这一副?”

    牟馨思摇头:“最里面的那个。”

    林半夏便又往里面走了几步,这棺材的木料用的还挺好,涂着厚厚的黑漆,只是上面因为下雨,积攒了一些未干的水渍,也不知道水有没有浸入棺材里头。

    林半夏缓缓的低了头,把耳朵贴在了湿润的棺木上,一片寂静之下,他的鼻尖嗅到了属于油漆的刺鼻味道。

    什么声音也没有,林半夏抬起头,道:“没有声……”

    那个音字还未出口,他便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咚咚声,这声音在安静的院中,响的如此刺耳,即便是林半夏想要忽视也做不到,而声音的来源,就是他身侧的棺材。

    “听到了吗,听到了吧??”牟馨思看到林半夏的脸色出现了变化,知道他肯定也是听到了,她高兴的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我没有出现幻觉,我真的听到了!”

    “咚,咚,咚……”又是三声连着的轻响,从棺材里源源不断的传出,林半夏神情渐渐凝重起来,转身朝着屋子里走。

    牟馨思问他去哪儿。

    “我去叫贺槐安。”林半夏说。“把棺材打开看看。”

    “不能打开的。”牟馨思惊恐道,“你就不怕,打开之后,看见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吗?”

    林半夏奇怪道:“有什么东西是不该看的?”

    牟馨思急了,想要阻止林半夏爱:“你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就算是监视者——灵感值也是有限的,看到了不该看的,听到了不该听的,都会疯掉的!!”

    林半夏的确是没有常识,他只是被宋轻罗带来打个工而已,所以听到牟馨思的责怪,他只是奇怪的反问了一句:“不打开,你怎么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万一和村子的秘密有关,那岂不是白来了?”

    牟馨思语塞。

    “你还好吗?”林半夏蹙眉道。

    牟馨思站在原地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才低低的道了声:“你去吧,我不是个合格的记录者。”

    林半夏进了屋子,把事情和贺槐安说了,让他和自己一起出来,把棺材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贺槐安听完林半夏的描述,略微愣了愣,道:“你没听错吧?真的是棺材里头在响?”

    林半夏说:“对,我确定我听到了。”

    贺槐安倒是比牟馨思冷静许多,起身道:“走吧,一起去看看。”两人重新回到了院子里。

    贺槐安像刚才林半夏那样,将脸贴到了棺材上,仔仔细细的倾听了片刻,脸上的神情变了:“还真……有。”

    林半夏见他神情不对,开玩笑道:“怎么那么害怕,难不成死人还能活过来不成?”他本是开玩笑随口那么一说,谁知贺槐安和牟馨思两人听了他的话,脸色同时变得难看起来。

    贺槐安勉强扯起嘴角,道:“林……先生,您是第一次出任务,不太清楚,我们的确遇到过这种事情。”他伸手抹了一把鼻尖上的冷汗,尽力冷静的给林半夏解释着情况,“死人复活这种事,在我们这行,并不罕见,就是……每次看的时候,都不太适应。”

    林半夏这才想起了程玉琉的事,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那种场景,常人觉得不舒服是正常的。

    “那还打开吗?或者等宋轻罗回来再说?”林半夏见他脸色不好看,体贴的问道。

    “不不不,还是现在就打开吧。”贺槐安说,“还不知道宋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说着,用手抓住了棺材盖的一角,给林半夏递了个眼神,林半夏心领神会,抓住了另一边,随后和贺槐安同时用力,将沉重的棺材盖子掀开了。盖子掀开的刹那,里面透出一股子难闻的腐朽气味,林半夏探头看去,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一具毫无声息的尸体,或许是因为下雨,棺材里面居然也积累了不少水,尸体已经被泡的有些发肿。

    贺槐安看了一眼,便艰难的扭过头,喉头不断攒动,想要努力克制住呕吐的欲望。

    林半夏倒是神情坦然,目光仔细的在棺材里搜寻了一番,很快便找到了棺材发出异响的原因,棺材角落里,竟是趴着一只小巧的绿色青蛙,它瞪着黑黝黝的眼睛,鼓动着小小的腮帮,时不时会朝着上方跳一下。

    “不是人,是青蛙。”林半夏道。

    贺槐安说:“青蛙?棺材里,怎么会有青蛙……”

    林半夏道:“可能是下雨天,不小心掉进去的吧。”他说着,把青蛙从棺材里拿了出来,弯下腰来放到泥土上,看着它一蹦一跳的消失在了眼前。林半夏正欲直起腰,却看到了旁边放着的棺材盖子上有些怪异的痕迹,他微微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当他蹲下仔细检查一番后,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看错。

    棺材盖里面的顶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挠痕,伴随着暗红的血渍,显得格外刺目。

    木料很硬,需要极为用力,才能用人的指甲,在上面留下痕迹,林半夏沉默的站起来,重新看向了棺材里已经腐败的尸体。尸体的手指虽然已经被雨水泡的白肿,但依旧能看到明显的伤痕,他的指甲几乎全都崩裂开了,只是看一眼,便能想象出他的绝望。

    “这怎么可能……”林半夏喃喃,“这棺材明明还没有钉上,他怎么会推不开?”

    贺槐安听到林半夏的话,也明白了什么,他后退一步,低声道:“会不会是这里的村民有问题?”

    林半夏沉默片刻,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气氛一时间凝固了,就在林半夏正在思考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村长的声音,他用方言愤怒的吼叫着,显然对于林半夏他们自己打开棺材的行为极为不满,挥舞着拳头就要上来揍人了。

    贺槐安连忙解释:“村长,你先别生气,我们是听到这棺材里有动静,才打开的。”

    “棺材里有动静?!棺材里怎么会有动静!!”村长咆哮着,“你们这几个外乡人,为什么要这样亵渎死者?!他都已经死了,你还不让他们安宁吗??”

    林半夏忙道:“村长,我们在棺材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村长冷冷道:“什么?”

    林半夏说:“他被放进棺材的时候,还没有死啊。”

    村长一愣。

    “你看。”林半夏指向棺材盖上那无比明显的抓痕,“你看这抓痕,就是他留下的。”

    村长朝着林半夏指的地方一看,眼神马上变了,他胸口激烈的起伏着,哑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这样!!”

    林半夏和贺槐安对视一眼,他道:“其他几副棺材,要不要也打开检查一下?”

    村长脸色铁青,半晌都没说话。

    倒是贺槐安接了茬,道:“打开看看吧,图个安心。”

    见村长没有阻拦,两人才动作起来。

    林半夏和贺槐安慢慢的打开了其他几口棺材,每打开一口,村长的脸色就白上一分,最后竟是如同死人一般惨白,摆在他院中的棺材,每一口的棺材盖子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抓痕,显然,这三个人被放入棺材里时,都是活着的,他们躺在棺材里,无助的抓挠着头顶上的盖子,却怎么都推不开……就这样,在恐惧之中,绝望的死去了。

    村长腿一软,就倒在了院子里,溅了一身污浊的泥水。林半夏见状,急忙将他扶起,顺便给贺槐安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把棺材盖子盖上。

    “村长,到底怎么回事?”看村长这个反应,他似乎对这件事并不知情,林半夏问道。

    “不知道,不知道啊,他们家的确已经死了。”村长颤声道,“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不就是个死人吗?”

    林半夏小心点的把他扶到了屋子里,说:“您仔细同我说说?”

    村长满脸都是汗水,他说:“这户人,是我的亲戚,村子里经常死人,大家也都习惯了,他们家前几天,男人暴死在了地里,刚办完丧事,其他几人就出事了。”他声音抖的厉害,“他们死的很蹊跷,第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一家人就全都没了气,等人发现的时候,尸首都凉了,这村子里的棺材就要不够用了,我就自作主张,先把他们几人下了棺,想着找个好日子,抬去埋了。”

    林半夏道:“原来是这样……那棺材有什么异常情况?”

    “没有啊。”村长说,“本来棺材是放在何家老爷子那边的,可是人太多,那边也放不下了,就想着先在我的院子里凑合几天。”他神情恍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林半夏道:“你们有没有检查过,他们是因为什么死掉的?”

    村长摇摇头,苦笑道:“村子里的死因千奇百怪,很难全都找到原因,不过他们身上是没有外伤……”

    林半夏陷入沉思。

    那头贺槐安把棺材盖子重新盖上,满身是汗回来了,牟馨思跟在他的后面,有些魂不守舍,贺槐安见她脸色不好,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有点冷,好像是感冒了。”牟馨思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第一天来的时候淋了点雨吧……”

    贺槐安还是很关心她的,道:“那我去给你冲点药来喝吧。”

    “好,麻烦你了。”她恹恹的坐在旁边,无精打采的。

    村长还陷在悲痛里出不来,林半夏低声安慰着他,说这些事都只是巧合,也不能怪他。

    “巧合,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村长麻木的说,“只是因为,我们的村子,被诅咒了。”

    “可是被诅咒总要有个原因吧?”林半夏道,“你们就没有一点猜想?”

    村长摇摇头,没有说话。

    贺槐安那边给牟馨思冲了药剂,让她喝了去睡觉,牟馨思喝了药,又说自己有点冷,想洗个热水澡。

    “你去吧,有什么事就叫我。”贺槐安有点担心自己的新搭档。

    牟馨思点点头。

    村子里的厕所虽然有些简陋,好歹还是有热水器的,就是需要提前烧一会儿,牟馨思等水烧好了,拿了换洗的衣物,便进了淋浴间。她打开热水器,让热水浇在了她的脸上。

    热腾腾的温度,驱逐了她身体里的寒意,让她发出舒适的叹息。她低着头,让热水冲刷在自己的脑袋上,忽的感到头顶有些发痒,她微微一愣,伸手在头顶上一抓——随即便感到自己抓到了什么,牟馨思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的指缝里出现了一缕缕的黑色发丝,正顺着流水缓缓的落到湿滑的地面上。

    看见这头发的刹那,牟馨思心底浮起了一层彻骨的凉意,要是寻常人见了头发,或许第一个反应是担心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但牟馨思却没法这么欺骗自己,因为她来之前才将自己的一头黑发,染成了明亮的黄色……

    所以,这些黑发是哪里来的?牟馨思颈项僵直了,缓缓的抬起头,看到了自己头顶上的破旧的天花板,天花板上,垂下了一缕缕黑色的发丝,如同蛛网一般,落在她的脸上,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林半夏:宋轻罗不在的一小时里,成功掀掉了人家家里的棺材板。

    宋轻罗:……你悠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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