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今夕何年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我死我生（五）
这群人中站在最前面的就是颜珮，问题也最为凌厉逼人：“请问你就是昨晚发表《李玲玲，请你回头看看》的记者吗？你发表这篇文章的真是目的是什么？”
“你之前是否认识李玲玲（化名）父母及其他七位被告吗？你是否告诉李玲玲的母亲有翻案的可能？”
“你在没有确实证据的前提下，擅自公布受害者信息，揭受害者的旧伤疤。是否在质疑司法机关的判决？”
都是同行，每个人都牙尖嘴利，他们现在这样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架势和曾经的自己也没有二致。
“我……”靳夕张了张口，四周都安静下来，伸长录音笔等着她回答。
“她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台里有会议急召，需要马上启程回西京。请各位同行见谅。”何年一手提着行李袋一手拉过她的手硬往外冲，幺鸡和高风晚已经从后门出去在车上等待。
颜珮没有想到何年也在这里，挪了一步挡住他们的去路。“台里有急会？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付台长找深调组的内部会议，颜大主播当然不会收到通知。”何年撒谎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何组长也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说明，昨晚的文章是你授意发的？靳夕作为深调组的代言人，只是执行你的命令。”
“不……”靳夕刚想否认，何年就以斩钉截铁的态度承认了此事。“是的。”
她看向他，眼中情绪复杂。这如果是一场台风，她就是风眼，所有挨近风眼的人都会被卷进去。舆论的制裁往往比法律的制裁更残酷，何年不可能不知道。
“这是我们在村里走访得到的所有资料，念在同台的情分，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年从行李袋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到颜珮手里，这里面是靳夕这几天做的全部准备资料包括所有采访手稿。“我们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在这里面，你需要就拿去用。”
颜珮呆呆地拿着文件，一时不敢相信何年会免费把辛苦这么久的成果拱手让人。旁的人都心急想分一杯羹，催促颜珮共享文件给他们拍照影印。
何年和靳夕趁乱挤出了人群。
“我的手稿……”靳夕上车时还有些不甘心地回头看。
“那个留着已经没有用了，这个案子我们不能再碰。”何年拍拍司机的肩膀。“师傅，麻烦开快点。”
“等那些人反应过来这些资料不具有特殊性，就会回头来追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赶去机场。”
果然才刚走出山区上省道，就有几辆采访车跟了上来。
幺鸡趴在窗边看车后方两边夹击的车辆。“至于吗。追得这么紧，都是同行，非得赶尽杀绝吗？”
“案件的本身他们不敢碰，又想从这件事里分一杯羹。就只能从靳夕身上下手了。比起去摸老虎屁股，痛打落水狗要容易得多。”高风晚突然出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高风晚无辜地耸了耸肩：“对不起，靳小姐，我不是说你是落水狗。我也没想到我们的好心会被曲解成这样。”
“也差不多是了。”靳夕苦笑，能怪得了谁。起初就是她自己坚持要调查这件事，高风晚只是替她出谋划策而已。就算是算计，也是她自愿上套。
有辆采访车加速冲到前面突然变道想要逼停他们的车。司机猛一个急刹，所有人身体往前一撞。幺鸡没有绑安全带，头砸到副驾驶座的靠背上，头晕目眩。
“哎哟。这瓜娃子。老子这暴脾气还非得治治他！”司机大叔骂了句脏话，手拉档位，踩油门迅速倒车，方向盘一个大转再换挡。从后面逼近的两辆采访车空档中箭一般地穿了出去。“把安全带都给我系紧了！”
幺鸡顾不上头，赶紧系好安全带，大家都紧紧攥着自己胸前的安全带来从极速中寻求一点安全感。
靳夕他们这辆拉货的面包车性能比不上采访专用的越野车，后面的采访车调整了一会儿又再次追上来。眼看距离越逼越近。
司机大叔发了狠劲，油门踩到底。眼看后视镜里的车被甩开，司机忍不住得意地啐了一口。“小崽子，想和我比？”
“前面那个……是不是警车？”幺鸡看到对向而来闪着警灯的车咽了一口口水。
司机回过神来的时候，下意识想踩刹车。却发现年代久远的面包车在极速运转后，出现了故障。司机大叔一下子冷汗就下来了。“刹车失灵了……”
全车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看向司机，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
何年迅速查看了路况，两条并不宽敞的车道都有车辆在行驶。以目前这个车速，马上就会撞上前面的车，后面跟着的车子也会发生连环车祸。情势十分危急。
“后面有扶手的抓往车上扶手，没有就互相拉紧手，双脚弯曲用力向前蹬地，低头缩颈，找抱枕护住自己！”
大家按照何年的嘱咐拉紧了手，做好保护姿势。车后座唯一一个抱枕在高风晚手边，他想也没想拿给了幺鸡。
幺鸡看着怀中的抱枕眼眶一热，这是第一次她被人放在了第一位，而且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
何年当机立断选中前方两百米的一棵大树，抓住时机夺过司机的掌握权，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盘，面包车朝着大树撞了上去。随着猛烈的撞击，靳夕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靳家别墅中，靳红星正看着电脑屏幕气得浑身发抖。
昨晚的新闻，靳辰本来想瞒着他。没想到靳红星早上和老友打马球的时候，被俱乐部另一个竞争对手抓住此事奚落了一顿。“老靳啊！靳二小姐这回真的出大名了！被人民日报点名批评啊。”
靳红星平时从不玩社交网络，回到家逼着靳辰登录账号给他看。看到网上那些污言秽语的时候，他差点没气到犯高血压。
“什么叫‘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什么叫‘妓者想赚钱怎么不出去卖’？查！马上给我查清楚，这是谁和咱们家这么大仇，要这样骂我女儿！！！”靳红星桌子拍的震天响，脸涨得通红，像是随时准备扑出去和人拼命。
“爸！没用的。这些人就是路人。咱们查也查不尽。”靳辰轻拍着父亲的背让他消消气。她看到这些话心里也很难受，但她必须得冷静下来。
“怎么可能？路人哪来的这么大怨气？我们家靳夕是做了什么害他全家的事，要骂的这么狠？呵。还收黑钱？想出名？那孩子一心为了给人家讨公道。到头来扣这么大个屎盆子在头上？”
还是路易斯一语道破天机。“如果不把靳夕假想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他们讲这些话又怎么立得住脚呢？这些人恶意越深，就骂得越狠。无非是找个地儿宣泄下自己的戾气罢了，对象是谁都一样。爸，没必要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如果不是躲在网络后面，这样的人有资格走到咱们面前说上一句话吗？”
靳红星喘着粗气，虽然知道女儿女婿说的都没错，他的手依然紧握拳头。他宠了一辈子，保护了一辈子，视如掌上明珠的女儿，凭什么被人踩在脚底随意辱骂。没有一个做父母的可以忍受这样的事情。
“你联系上你妹妹没有？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问问清楚。”
“还没有。她手机一直打不通。爸。你别太担心，山区信号本来就不好。”
路易斯手机响了，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一边去接听。随着对方的话，他的神色变得逐渐凝重。
“爸，是我省局的朋友打来的，小夕在四川出车祸了。”
镇医院一下子送进来五位车祸伤者，急诊忙成一团，值得庆幸的是都没有生命危险。后座三位伤势较轻，多为玻璃划伤和软组织挫伤等轻微外伤。司机和副驾驶的患者伤势稍重，尤其是副驾驶位的何年。
因为车祸发生时，方向盘是朝他的方向打过去，又是他借位操控的方向盘没来得及自我保护。所以他的左手手臂和左脚脚腕处都有开放性骨折，骨折处皮肤，筋膜，骨膜破裂，血肉模糊。
医生拉上帘子，准备动手优先处理他的伤势。何年痛得满头大汗，意识迷离，仍然咬紧牙关用没受伤的右手抓住医生的手，不让他碰到自己的血。“医生，我有传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