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每天盯贼似的盯着樊异,俨然成为她的生活辅导员。
“不要抬手!高的东西叫我。”
“不要过去!厕所有水,小心滑倒。”
“不要喝咖啡!咖啡因对宝宝有刺激。”
自从罗凤卿接受樊异怀孕的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对肚子里的孙子宝贝得要命。一丁点危险动作都不让樊异做。
樊异仿佛回到中学时期,被母亲成天碎碎念。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很享受母亲的念叨。这隔代亲还没有生出来就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
只是因此她找不到机会和“紫蔷薇”见面,“紫蔷薇”在微信里说有很重要的话要当面跟她说。
樊异思前想后,找到个一箭双雕的办法。
“叮咚。”一大早,罗凤卿就听到门铃声。
“谁啊?这一大清早的。”罗凤卿放下手里的拖把,不耐烦地去开门。打开门就愣住了。
门外站着的是霍普,他手里提着一只鸡和一大包中药。
“你怎么来了?不是。你怎么找到这的?”罗凤卿下意识把他往门外推了一把,霍普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那模样看着委屈。
“去去去,快走。别给婷婷看到。她马上就要起床了。”
“妈,是我叫霍叔来的。”樊异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放到霍普脚下,“霍叔进来吧。”
“诶。”霍普在罗凤卿的阻挡下挤进来,换上拖鞋,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樊异,“这是给你补身体的鸡,这是几副安胎药。前段时间一直听你妈在念叨你生病住院胎气不稳。”
罗凤卿抢着接过来,“给我就行了。她一个孕妇能提东西嘛!真是的。”
“我没那么娇贵。”樊异哭笑不得,看着妈妈接过鸡走进厨房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叫他来做什么呀?我和他该说的都说清楚了。”
“妈你先别做事了,出来,我和你们说说话。”樊异给霍普和母亲倒了两杯茶,三人面对面坐在餐厅,有一丝尴尬。
“其实我今天叫霍叔来,主要是想跟你们两正式道个歉。我那天回去心情不好,加上一下子看到霍叔出现在我们家,有点接受不了,才会跟你们撂重话。”
“说这些干嘛?过去就过去了。当父母的哪会真的和孩子计较。”
“可是因为我的原因,你们两分开了。我妈说得对,我不让父母管我的同时,也没有资格干涉父母的感情生活。父母和孩子再亲密也是独立个体,你们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你的意思是?”霍普憨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他是真的喜欢罗凤卿。这些年来,看着她被老公抛弃,自己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又心疼又佩服。
他是老鳏夫,年轻时老婆因为难产死了。就一直没再娶,一个人守着药店。认识罗凤卿很多年,也只是一条街上的邻里关系。听人说她老公跑了,说她脾气太大,说她经常和邻居吵架。于是留下个不好相与的印象。
可是那晚,外面下大雨,他见街上无人便提前了一点关店进去睡觉。他家是前店后屋的模式,一个人住倒也方便。刚模模糊糊要睡着,罗凤卿在外面猛敲卷闸门。
他本是不想理的,喊了一声“关门了,明天再来。”但门外敲门声不断,一声比一声响。
“听不懂人话吗?”他带着起床气拉开卷闸门,只见台阶下罗凤卿穿着雨衣,怀里抱着熟睡的孩子,孩子脸上带着病态的红。她淋得满头浇湿,孩子却滴水未沾。“我女儿发高烧,家里没药了。能卖点药给我吗?求您了!”
别人都说她泼辣,只有他看到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的脆弱和无助。
樊婷婷小时候身体不好,所以罗凤卿是药店的常客。一来二去就跟他熟了。但她心里一直放不下自己的前夫,霍普也不愿意趁虚而入。这么一拖就拖到了年过半百。
罗凤卿好不容易松了口给他机会交往试试,长大的女儿却成了另一个阻碍。霍普知道樊异对于罗凤卿有多么重要,比她表面上表现得要重要得多得多。所以樊异的支持对他至关重要。
“我的意思是,我希望我妈老有所依......霍叔你是好人,比我爸好一万倍的男人。如果你能照顾好我妈,我比任何人都会支持你们在一起!”
罗凤卿和霍普两个老人面面相觑,对他们来说,在一起这种话太露骨。只是两个性格合适的人搭伙过日子。
罗凤卿抿着双唇,眉头紧皱:“婷婷,妈现在没考虑这些。我只想你和宝宝都平平安安。”
“多一个霍叔照顾我不好吗?”
“好!好!婷婷,你霍叔不会说话。我这辈子没有儿女,看着你长大,你就和我亲女儿一样。”霍普生怕罗凤卿拒绝,满口应承。
见母亲还在犹豫,樊异忙找借口离开:“我在这你两不好聊,我约了连韵陪我做产检。我先走,你们慢慢聊。”
罗凤卿大概是在纠结霍普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就给她溜出去了。
“你在哪?”樊异给“紫蔷薇”发信息。
“你小区对面的咖啡厅。”
本来樊异还在想,她都没说个自己的特征,怎么就确定自己可以认出来她呢?她推开咖啡馆的门就知道了,因为樊天阔就坐在那个女人旁边。
“紫蔷薇”是个保养很得体的女人,不像自己母亲人到中年五大三粗。她穿着修身的旗袍,腰间却没有一丝赘肉。这也可以理解父亲这种浪子怎么会又一次栽进他所厌弃的家庭生活,无非是色字当头。
“你就是樊婷婷吧?长得很像你爸。”紫蔷薇见到她,首先伸出了手。见樊异并没有和她握手的意思,她讪讪缩回去,自我介绍道:“我是彭蔷,你父亲现在的妻子。”
“没领结婚证吧?”
“什么?”
“如果他和你打了结婚证,那就是重婚罪。因为他从来没和我妈离过婚。你说是吗?爸爸。”樊异冷笑地看着樊天阔,他连头都不敢抬。
“因为某些原因,我们确实没打结婚证。但我们在一起生活十年,已经是事实婚姻。这个樊小姐也否认不了。”
“你们是不是夫妻和我有关吗?唯一需要有交待的那个人是罗凤卿。不过我想我妈现在也不需要你的交代了。她的新男朋友比你好得多?”
“你妈找了新的男人?”樊天阔突然抬头,这是他见面以来讲的第一句话。樊异心里有隐隐的报复快感,她当然不会相信樊天阔对母亲还有什么未了情。但这种男人就是自己不要的也不准别人碰的贱德性。
“是啊。还是我给她找的。你也认识。街上开药店的霍叔。”
“霍普?”樊天阔思考很久想起这个名字,他还想说些什么被彭蔷一声咳嗽打断。
“我们今天来不是说这个的。老樊,说正事。”彭蔷一个眼神示意,却被樊异抢先打断:“刚好我也要和你们说点正事。我卡里那三万块钱是你拿的吧?是要我报警还是你自己还回来?”
“婷婷,你不会这么绝情吧?我是你老爸,老爸从女儿那拿点钱,警察也不会管的。”
“那我们就试试看警察管不管?”樊异拿出手机作势要报警。
“樊小姐,别和你父亲计较。你知道他就是这种不负责的个性。我们今天来也是想找你说这三万块钱的事。这三万块钱算我们借的行不行?我给你写欠条。”彭蔷从包里拿出一张欠条摆到樊异面前。
樊异拎起来一看,不是三万,而是三十万。“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想再找你借二十七万。”彭蔷说的那么自然,好像这本来就是她的钱,她只是在要回来而已。
樊异被气笑了,“凭什么?哦。你们偷了我三万块还不够,还有脸再来找我借?”
“樊小姐,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你看。”彭蔷把自己手机里的一张照片打开给她看,照片里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病**,浑身插满了仪器。
“这是我们的儿子,小虎。他今年年初查出白血病,我们已经把家里所有钱都用光了。实在是走投无路,他的医药费马上就要断。本来我们也没想到你。是你的朋友找到你爸说希望他和你见一面。你那个朋友看起来很有钱,我们以为是你男朋友。才想从你这里要点钱。”
“所以呢?你们的儿子关我什么事?”樊异这才发现人不要脸真的是没有下限,“我从小就被这个男人抛弃。他和你生了个儿子,倒想到从我这个抛弃多年的女儿身上挖钱。你们会不会太没有下限了?”
“他毕竟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对不起。我早就没有爸爸了。”樊异把借条往桌上一拍,“这三万块钱就当我做好事捐给你儿子,以后你们一家三口是死是活不要来骚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