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勋章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做妈妈的人（一）
樊异在警察局门口晕倒醒来后，第一个问题是“我的孩子没事吧？”
“孩子没事。你看看你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母亲罗凤卿站在病床前冷冷地看着她，“我跟你说过什么？不要相信那个男人！你总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是善茬。”樊异忍不住小声嘀咕，这话让罗凤卿炸了毛。
“你说什么？我让你正儿八经谈个恋爱，你不听。非得作践自己，未婚生子。我让你不要对樊天阔抱有任何期望，你又不听。现在引狼入室。都怪我咯？”
“你可以不用来。”樊异把头撇到一边，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听她唠叨。
“你！”
“阿姨，小异刚醒来。让她多休息一下。饭买回来了，您先吃饭。”旁边的童舟急忙打圆场。樊异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罗凤卿冷哼一声，接过他手里的盒饭：“你别以为这就算过了我这关。你跟樊异的事我们慢慢算账。”
童舟自然不会和这个“未来岳母娘”计较，他搬了一张折叠凳坐到樊异面前：“阿姨昨晚接到消息连夜坐火车赶过来的。你就别生气了。两母女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老家到靖州只有一趟绿皮火车，夜间１１点开，只有硬座。樊异想到绿皮火车上那难闻的味道和硬邦邦的座位，心里瞬间柔软不少。如果不是关心她，又怎么会年过半百还熬一夜硬座过来。
“我就是过来看看她有没有知错！”
罗凤卿有个“特异功能”，总可以把好意说成难听的话。
“小韵她们呢？”
“小韵陪你到早上七点才刚去上班，连佳家老公昨晚就把她接回去了。”
“哦。”
“对了，还有一件事。”童舟面露难色，“你昏迷的时候，银行来过电话说你的信用卡被刷了３万块钱。因为是在半夜的大额消费，银行觉得不正常所以打电话来询问。”
“是他？”
“应该是。我进你家的时候，看到他在翻你的床头柜。我知道你的那些重要的证件和平时不用的卡都放在那。”童舟见她脸色难看，放缓声音安慰她，“我已经让银行暂时把卡冻结了。你回去再清点看看有没有其他损失。”
“嗯。”樊异轻声应了，她在乎的不是钱。她只是想不通樊天阔怎么可以毫不犹豫地伤她一次又一次。
“你刚说什么？三万块？那个死人偷了我们婷婷三万块钱？”罗凤卿把盒饭一丢，拍着桌子站起来：“他人在哪？我要去找他拼命！这么多年一分钱没给我们娘两，一回来就骗走三万块钱。他还要不要点脸？报警！那个姓童的，现在给我报警！”
“．．．．．．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樊异揉着太阳穴，感到头痛不已。旁边病床的病人也一脸嫌弃地看着这边。
“可不可以安静一点？这里不是菜市场！”巡房的护士重重的敲了下门。
罗凤卿悻悻地坐下，嘴里念叨着：“我跟他没完！这事没完！”
见她这副模样，樊异苦笑。母亲也许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她在父亲消失这些年后第一次露出这样高涨的精气神，即使这精神是留着找他算账。但也只有遇到父亲，她才活了起来。嘴里再怎么骂，她的本质和自己没有区别，都是渴望见到他。
樊异当天出院，她妈也提着行李箱住进她家。搁在以前，别说住她家，就连出她们那个小城都不愿意。
罗凤卿反对樊异出来工作，一直希望她回到小城生活。所以发誓过对她在靖州的家是半步不踏。
樊异惊奇地看着自己母亲，等她自圆其说。
“看什么看？不是为了照顾你肚子里那个，你以为我愿意在这呆着啊？还要受你的气。”罗凤卿嘟嘟囔囔把行李放了，转身进洗手间拿抹布，“哦哟。你看你这一层灰！你还是个女孩子。自己住也要注意点卫生。”
许久没听她骂骂咧咧的念叨，竟有些想念。
“妈，难得来，你在这多住一阵子吧？至少等到您孙子出世。”
“那当然。不然把你丢给那黄毛小子？我要做第一个看到我外孙的人。”
樊异偷笑，母亲嘴里说着生气，还是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霍叔呢？你不管他啦。”樊异故意打趣她，却见她擦桌子的手一停，面色沉重，“我让他搬出去了。我们现在没什么关系。”
“为什么呀？”樊异很诧异，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霍叔都是个好人。
“你还问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不喜欢吗？这世道真是反了，做妈的管不到女儿谈恋爱，女儿倒可以对妈妈的感情指手画脚。你上次回来发一顿火，我就让他搬出去了。”
母亲的声音在樊异耳里逐渐变小，她只看见罗凤卿头上的白发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飘扬。
成长的过程中，因为父亲的缺失，母女两针锋相对。她在记忆里把母亲的尖酸刻薄一遍一遍刻画，以至于忘了半夜替她盖被子的是妈妈，忘了每天大早起来给她准备午餐便当的是妈妈，忘了受欺负时替她打回去的是妈妈。
她的特立独行和胆大妄为，一半是因为父亲的出走，另一半是因为母亲的撑腰。
“妈。”
“干嘛？”罗凤卿依然没好气，但是看在樊异眼里就像闹脾气的小孩。
“对不起。”
大概是吵架吵惯了，突然整这么一出，罗凤卿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说什么傻话。”
她低头去收拾行李箱，却掩盖不住脸上的笑容。甚至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
老小老小，老了就跟小孩一样好哄。
樊异心情十分舒畅，拿起手机准备玩一会。微信突然接到一个好友验证，一个叫“紫蔷薇”的人加她，备注写的是：“我是樊天阔的现任妻子”。
她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母亲。父亲走了这么久，她们一直以为他是孤身一人四处游**，从来没想过他另组家庭。如果他想重组一个家，何必要抛弃她们？
鬼使神差之下，她点击了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