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16周有个唐氏筛查,主要是检查染色体缺失,患有唐氏综合症的孩子。樊异去检查的时候很轻松,她没想过在这一关会出任何问题。
结果四天后,她接到医院的电话:“麻烦您尽快来医院一趟,您的唐筛检查结果显示是高风险”。
樊天阔本来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吃零食,突然看见女儿握着手机站在窗边,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这是怎么了?”他赶紧丢下手里的零食跑过去扶住樊异,“都快当妈的人了,怎么还随便哭。”
樊异慌了,拉着爸爸的手问,“你知道唐筛高风险是什么意思吗?妈妈当初怀我的时候有没有做过这个检查?”
“糖什么?高血糖吗?咱们那个年代哪有这么多检查?再说,产检都是你妈自己去的。我也不清楚情况啊!”
樊异没有心思追究他为什么没有陪妈妈去过产检。她第一时间想到打电话给连韵求助。
连韵从没见过樊异哭,当下知道事情严重性。“你先别急,二十分钟后下楼。我开车带你去医院。”
樊天阔见樊异去收拾病历本,围在她身边打转,“你刚是不是打电话给程久丰?对了嘛。孩子的事两口子还是要有商有量。”
樊异抬头瞪了他一眼,“孩子不是他的。”
“你少蒙我。程久丰那么大的老板,没点关系会这么关心你和孩子。不是他是谁的?听爸的,你们就算有天大的矛盾,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别闹脾气。”
“爱信不信。”
樊天阔只当樊异是闹小脾气,跟在她屁股后面,想陪她去医院。却被樊异一把推回去:“你在家等我。”
“为什么呀?我是你爸!”
“我不想让我朋友知道你在我家。”樊异的话有点伤人,让樊天阔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樊异下楼就看见连韵的车已经停在楼下,后座还坐着一个人。她打开车门才看清是连佳家。
连韵解释道:“这事我没经验。想来想去,就拉了个有经验的来。”
“嗯。谢谢。”
连佳家拉着她的手安慰:“别太担心。这个唐筛检测的准确率只有60%,你知道你的具体比例是多少吗?这个也有差别的。”
樊异摇摇头,她接到电话以为孩子肯定保不住,光顾着哭去了。哪里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
“没事,咱们先去医院问医生。不行就做个无创,再不放心的话,羊水穿刺是最准的。”有连佳家这个“过来人”在,樊异感到安心许多。
检查结果显示她的唐筛比例是1:135,高于1:275这个临界值一倍。医生建议她先做个无创。
“不是说羊水穿刺结果准确率才是最高吗?”无创的价格很高,樊异是自由职业又没有买医保,连佳家想帮她省点钱。
“是这样没错,但羊水穿刺属于侵入式检查,有可能对胎儿造成感染。所以我们建议先做无创,它的准确率也有90%,如果无创没过,再考虑做羊水穿刺。”
“那就做无创,你把身份证给我,我先去缴费。”连韵替她做了主,直接伸手找她要证件。
“我自己去吧。”
“你个孕妇还跑上跑下干什么?跟我讲哪门子客气。我缺你这几千块钱吗?”连韵的口气一如既往的噎人,这是富婆独特的表达关心的方式。
樊异身上确实没带这么多现金,只得老实把证件交给连韵。
“佳家,你陪她先去排队。我待会过来找你们。”连韵电梯都懒得等,利落地踏着高跟鞋走向楼梯间。
无创抽血室门口还排了三四个孕妇,连佳家压低声音同樊异说:“看见没?这都是唐筛没过的。唐筛检查准确率太低了,你别当回事。”
听她这么说,樊异心思稍放轻松一些。
连佳家去前台讨了杯热水给她,“你坐在旁边等吧。我来排队。”
“我没事。站一会当锻炼了。”樊异坚持和她一起排队。
连韵交好钱拿着单子上来时,她们前面还剩一位孕妇。这个孕妇自己一手拿着缴费单,一手提着个大单肩包。医生让她填保单时,她手忙脚乱,单据掉了一地。
连佳家见状,马上蹲下来帮她捡单子。连韵赶紧搀住想也蹲下去的孕妇,“你大着肚子就别蹲下来了。”
“谢谢。”
“你老公呢?没有家属陪你一起来吗?”
“我是远嫁到这来的,老公和公公都要上班,婆婆不舒服,也没别的亲人。”年轻的孕妇腼腆地笑,笑里都是苦涩。
连佳家太懂这一套。当初知道她怀的是女儿后,她公婆也是各种借口玩消失。好在她还有个亲妈为她跑前跑后。
“算了吧。这些男的来了也是摆设。”樊异指了指大厅里坐着的那一片翘着二郎腿,低头玩手机的男人。“也真好意思,老婆大着肚子在旁边站着,他们玩得可开心。要这种男人来有什么用?”
“这时候知道闺蜜的好了吧?比男人顶用。”连韵逗她,樊异却是真的打心底里感谢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两姐妹。
樊异刚抽完血,突然接到派出所的电话:“你是樊天阔的女儿樊婷婷吗?”
“我是。”
“也是童舟的女朋友?”
这问题问得蹊跷,她爸怎么会和童舟扯上关系?樊异愣了一下才答:“曾经是。”
“你现在来一趟莲湖区派出所,你爸和你前男友打架。你前男友报警告你爸私闯民宅,你爸要反告他故意伤人。”
樊异听了半天才搞清楚状况。她不禁扶额,谁说男人没用?在惹麻烦这件事上,他们表现格外出色。
怕樊异一个人搞不定,连韵陪她一起去派出所。在去派出所路上,樊异不得不跟她坦白父亲的事。
“你可真行。你那个失踪十几年的父亲回来了,你居然憋得住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连韵参与了樊异整个中学到大学的青春,自然知道父亲这两个字对她的影响。他突然造访,对樊异的世界无异于一场山洪海啸。
“我当时以为他露一面就会走,谁知道他在我家住下来了......一直找不到时机跟你说。”
“没得到你允许,他能住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榴莲,外头看着刺多又硬,里面心软得一塌糊涂。”
樊异被她这个比喻逗笑了:“你在说我臭吗?”
“别跟我嬉皮笑脸。你不怀疑他这次突然回来是别有所图吗?”
“他找我要了五千块钱。”
“真要是五千块钱能满足他就好了。”连韵对这种没有责任感的男人只会报以最坏的猜测。
连佳家不知道这些过往,只从她们的谈话里听出了个大概。她能理解樊异的决定,想到自己去世的父亲更是悲从中来,不禁说出来一句:“毕竟是自己的爸爸。”
三人听到这句话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