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令人遗憾的两件事,莫过于美人白发,英雄迟暮。”苏戬没有急着赶回那酒楼,只是从路边捡起了一壶酒,坐到了旁边的屋檐上,对着对面的清歌楼饮了起来。
然而清歌楼中已没有了那女子的身影。
这个在清歌楼中待了最久的女乐师终于是在这一日离开了。
“走了啊。”一直藏在暗处的老板淡淡地说道。
“走了。”女乐师平静地回道。
两旁正在厮杀中的一众江湖高手也在这一刻停住了手,仰头看着那坐在屋檐上的苏戬。
长袍在风中猎猎飞扬,一头白发也飞舞着。
苏戬举起酒壶冲着他们掂了掂:“魔君苏戬,再出江湖,第一战,胜枪圣王一!”
他喊得极为豪迈,几乎整条长街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当然包括在酒楼中的众人。
“老爷子做得不错嘛……”苏白衣笑了笑。
苏戬放下了酒瓶,长吁一口气,随即便仰头看起了天。他倒不是刻意在此刻抒发一下“美人白发英雄迟暮”的感慨,虽然在旁人看来,战胜枪圣后仰头看天的他,是漫漫一身的高手气概,但实际他是已经连走回酒楼的力气都没有了。
虽说是胜了枪圣,但付出的代价却也是可怕的。
“小子,剩下的便全都靠你了。”苏戬淡淡地说道,“老头子做到这里已经很累了。”
酒楼之中,王家众人也听到了枪圣王一败了的消息,他们全都面露惊惶,而戴着面具的王若虚正在和薛神官激战,他沉闷的声音从面具之下传来:“即便枪圣老爷子败了,最后的胜利也依旧属于我们。”
“你很自信,莫不是以为此刻的自己已经天下第一了。”薛神官不屑地笑了一下,两根判官笔冲着王若虚击去,一根判官笔被王若虚的长枪扫落,而另一根笔则点在了王若虚的面具之上。王若虚则在那个瞬间弃枪,一掌冲着薛神官打去,薛神官也立刻回了一掌。
双掌相撞,发出一声巨响。
“你竟敢和我比拼内力?”薛神官沉声道。
“我们练得是同一门武功,虽说你比我多修炼几年,但此刻,我以天地同悲覆面,万道心门的实力应远在你之上!”王若虚厉喝道。
两人同时运起内力,整个山外山酒搂都开始摇坠起来。
那纯金的面具之下,薛神官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王若虚说得的确是真的,这张被几十名西蛮术士下了禁制的天地同悲有着难以想象的内力,不然也不会被他看得如此重要。
而就在此时,忽然有一柄红色的长枪袭来,直接贯穿了王若虚的胸膛。
那杆枪来得迅疾,整个堂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得及做出反应,而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杆长枪已经从王若虚的身体中拔了出来。
“父亲!”王不尘怒喝一声,拔剑便要向前。
“陆秦,拦住他。”陆天行低声道。
陆秦没有半点犹豫,挥起双斧,将王不尘的长剑打了回去。
王不尘被那双斧一震,手中长剑几乎脱落,他皱眉道:“陆秦!”
陆秦的声音有些无奈:“不尘哥哥,陆秦也是没有办法。”
王不尘愤怒地看向主桌上的其他人,青衣郎的神色也是极为惊讶,他喃喃道:“竟会如此?”
陆天行倒是十分淡定:“很多年前,其实我就猜到,会有如此的一天。东方侄儿,你觉得呢?”
东方起握着长枪有些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
大堂中央,王若虚的手掌从薛神官的身上离开,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低声道:“为什么?”
他面前站着的,正是他此生最好的同门兄弟,也是方才一枪贯穿他胸膛的人。
东方家家主,东方云我。
“因为你的野心长在外面,而我的野心,藏在心底。”东方云我面无表情,长枪一甩,将上面的鲜血甩掉。
“可你一直都支持我。”王若虚缓缓说道。
“我只是,从未反对过你。”东方云我轻叹一声,“因为我知道,当我站出来反对你的那一天,就是你我决战的时候。我一直希望这一天不要来,或者来晚一点,但是你,逼着我走到了这一步。”
酒楼之外对战的南宫夕儿也注意到了屋内的巨变,只是她发现面前的白龙似乎对此情景并没有半点讶异,她惑道:“这一次,是你们和东方家联手?”
“无论是浮生醉梦楼,还是东方家,亦或是薛神官,并没有所谓的联手,只是大家彼此都是为自己的利益做出正确的选择。”白龙淡淡地说道。
南宫夕儿猛地转身喊道:“苏白衣,小心!”
但已经来不及了,东方云我已经向苏白衣飞掠而去。
“东方云我!”王若虚暴喝一声,强忍着剧痛,冲着东方云我一把打去。但是薛神官却拦在了他的面前,直接将他一掌打了回去,随即薛神官又挥出手中的判官笔,直接将王若虚的面具给打飞起来。
“天地同悲!”薛神官伸手便要去接。
可那原本奔向苏白衣的东方云我却忽然转身,长枪一甩,直接带着天地同悲飞出了酒楼。
白龙手中剑气忽然暴起,将南宫夕儿逼退数步,随后一伸手,将那天地同悲接在了手中,然后又飞起一脚,将长枪给踢回到了东方云我的身旁。
薛神官微微一愣,随后笑道:“这就有意思了。”
“如果我把它,扣在脸上,会不会更有意思?”白龙淡淡地笑着。
薛神官向前踏出几步:“难道你也学了万道心门?”
白龙摇了摇头,将那面具挂在腰间:“很可惜,没有。”
酒楼之内,王不渝走到了王若虚的身边,他惊骇的脸上已满是泪水,虽然和自己的父亲向来不和,但看着面前这个躺在血泊中的男子,他心中的恐惧和悲伤无法控制得蔓延开来。
“父——父亲!”王不渝跪倒在了地上。
“跑。”王若虚用尽最后的气力说了此生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