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啊!”林逸飞这才转过身来。
克里斯走到床边,毫不避忌地在林逸飞的面前摊开自己的浴巾换上睡衣,这让林逸飞觉得自己的遮遮掩掩反而不够大气了。
都是小孩子,自己在那里挣扎什么?
穿上睡衣,克里斯拿着一张小浴巾来到林逸飞的身后,盖在他的头上,轻轻擦拭着他还在滴水的头发。
林逸飞擡起头来,看见克里斯被刘海遮住的眼睛,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克里斯,你的头发是金棕色的呢,真漂亮。”
克里斯拿开浴巾,手指拨弄着林逸飞的发尾,“逸飞的头发也很漂亮,是黑色的。”
“黑色好看吗?”林逸飞爬到床上掀开被子,他今天真的有些累了。
“嗯,很纯粹的颜色。没有什么能把黑色变成其他的颜色。”克里斯拿着一本书,坐在了林逸飞的旁边,“你说过我有看不懂的地方,你会教我。”
“好啊。”林逸飞也忽然有了些精神,他很好奇克里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至少平时他的中文已经说的很溜了。
谁知道克里斯拿的竟然是某个香港女作家的散文集,他缓缓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逸飞伸长了脖子去看,不禁笑了起来,“克里斯你的水平已经很高了,这两句话很多中国人都不一定能明白它的本意了。”
“可是第一句这两个字我都不认识。”克里斯看着书的神情很认真,这是重生之前林逸飞最欣赏他的地方,那样的专注。所以即使因为他的冷漠而使很多人对他敬而远之的时候,林逸飞却选择接近他。
“这句话很有名的,是中国最古老的诗歌集《诗经》里面的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它的原意是战士之间的约定,要互相信赖生死与共。后来呢,人们更偏重于后面那句话,用来歌颂爱情的长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是说要牵着对方的手一起老去。”
克里斯想了想,又问,“那么逸飞,我可以对你说这句话吗?”
林逸飞愣了愣,随即才好笑地说,“现在不流行对朋友说这句话了,一般都是情人间才说的,特别是在求婚的时候。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如果你对我说这句话,本意是没错的,就是怪怪的……呵呵……”
但是克里斯只是不以为意地将书翻了一页,唇间却吟念出那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声音很轻,让林逸飞分辨不出他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新学的中文,又或者是念给林逸飞听的。
忽然想起了什么,林逸飞觉得酸楚了起来,“克里斯,你要记住,这句话是不可以随便说的。一旦你对谁说了,就要做到。如果有一天你离开听你说这句话的人,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她都将很痛苦。”
“嗯。”克里斯点了点头,“这是一句承诺。人们做承诺有的时候却是因为他们没有绝对的把握。”
“哇,克里斯,原来你从小就那么讨人厌啊!”林逸飞叹了一口气,“承诺本来是那么美好的东西,却非像个伤疤一样被你揭穿。”
两个人又翻了翻书,林逸飞逐渐觉得睡意来袭,眼皮越来越沉,当克里斯将书放在两人面前擡起头来正要问什么的时候,才发觉林逸飞已经睡着了。
克里斯缓缓将书放在了床头桌上。林逸飞的眼睛轻轻闭着,睫毛乖巧地垂落,呼吸纤细着拉长,仿佛连时间都放缓。
有什么脱离了心的控制,克里斯的右手撑着上身,低下身来,嘴唇小心翼翼地含上林逸飞的下唇,慢慢的抿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离开了林逸飞的嘴唇,看着他的侧脸。
良久,克里斯才小心翼翼地托着林逸飞,将枕头放下来,关了卧房的顶灯,整个房间被黑暗笼罩。克里斯侧着身,伸手握住林逸飞的指尖,闭上了眼睛。
当第二天早晨来临,一切都变了模样。林逸飞的身体整个横了过来,占据了床的对角线。而克里斯则侧躺在床的边缘,身上还架着林逸飞的一条腿。被子几乎全盖在克里斯的身上,林逸飞的肚子上搭着被子的一角。还好现在天气温暖,不然林逸飞铁定得着凉。
乔治站在床前,看着这“惨不忍睹”的画面,咳了咳嗓子。
“少爷,该起床了。”
克里斯睁开眼睛,看见一旁的林逸飞睡的依旧香甜,于是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脸,“起床了逸飞。”
林逸飞翻了一个身,非常有技术地将整个被子一下子卷了过去。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乔治欠了欠身,便离开了房间。
克里斯看着林逸飞,一手捏住他的鼻子,另一手捂住他的嘴巴,果然十秒钟之后,林逸飞开始挣扎了起来,“乌拉”一声醒了过来。
“哎呀!你谋杀啊!”头发乱七八糟像个鸟窝一样顶在林逸飞的脑袋上,很有喜感。
“你的肺活量真小,憋十秒就不行了。”克里斯歪了歪脑袋,然后翻身下了床,“刷牙记得要刷三分钟。”
林逸飞僵在那里,这是每天早上林妈妈必须要唠叨的一件事情,克里斯什么时候学的?
可是这样子没有负担在一起的日子,林逸飞忽然觉得能够越久越好。
如果不曾长大,林逸飞自我欺骗般的认为自己与克里斯的关系能够永远停留在最简单的地方。
来到餐桌前,只有他们三个孩子。奥兹本先生起的更早,而奥兹本太太则一般会睡的久一些,因为身体的关系。
林逸飞看着眼前的牛奶,撇了撇嘴。
陈曼曼和林逸飞生活了那么久,自然也是了解他的喜好的。于是将自己面前的橙汁与林逸飞的换了换。
克里斯没有擡头,只是问了一句:“你不想长高了?”
林逸飞的脸变成了菜色,拿过眼前的牛奶一饮而尽,就连陈曼曼都睁着眼看。然后林逸飞抿着嘴,喉头涌动着似乎把要呕吐的感觉硬生生给压了下去。终于陈曼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吃完早餐,司机开车将他们送去学校,林逸飞又回到了他的校园生活。
这一周过去的很快,周末来到的时候,就是中学生击剑联盟赛华盛顿赛区决出八强的时候。而这一天,他和凯瑟琳的亲友团照例也来捧场了。
林逸飞在更衣室里脱下上衣,正准备换上护具,有人在他的旁边换衣,只是还没等林逸飞带上手套,对方离开的时候手肘撞在林逸飞的胳膊上。
“嘶……”林逸飞后退了一步,擡起眼来才看见那是一个大个子。
对方的脸上露出嘲笑的神色,“轻轻碰一下就疼了?”
然后没有道歉,那个大个子就走出了更衣室。
对面的两个孩子待大个子走远了才开口问:“你没事吧?”
“那个家伙就是那样,仗着自己年纪大一些个子高一些,总喜欢欺负人。”
“我没事的。”林逸飞揉了揉胳膊,“那个家伙也是中学生吗?”
“是啊,九年级的,今年应该是最后一次参加中学生联盟赛了。不过连续三年他都没有进到华盛顿赛区的前四强。”
“不过在中学生的水平里算不错的了,他刚才撞你说不定是想给你造成压力,他总爱玩这一套。”
“放心,我不会受到影响的。”林逸飞向他们笑了笑。
出了更衣室来到赛场边,看着自己的对手正在戴上面罩,才发觉原来就是那个大个子。怪不得他要撞自己了。
林逸飞也不紧不慢地戴上面罩,两人站在了赛场的两端,互相行礼。
裁判刚说完“开始”,林逸飞便骤然压下对方的剑,两步向前逼得对方不断后退,手腕灵活地挑开对方的剑,刺中了大个子的肩膀。
“一分。”
林逸飞摸了摸剑尖,回到了开始位。他所流露出来的气质和镇定,让大个子略微吃了一惊,就连剑尖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在心中说了一声傻瓜,林逸飞知道一旦对手开始忌惮自己,比赛就会向一边倒去。
但是大个子毕竟也参加了三年的联盟赛了,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向林逸飞发起了进攻。步法稳健,力度和速度有余但是灵巧不足,林逸飞虽然被逼的后退,但是步法却镇定有序,不断抵挡着对方的进攻,然后看准机会一个压剑还击,刺中的位置和上一剑都一模一样。
大个子恼了,这对于林逸飞来说只是巧合,但在对方看来像是故意挑衅。
第一局剩下的三十秒,大个子又刺由劈,几乎放弃了防守只是为了向林逸飞泄愤一般,这样凌乱的攻势下以林逸飞的眼力很快又劈中了对方的肩膀。
一局结束,林逸飞足足拿下了三分让对方吃了零蛋。也正是这样一局,在比赛中施加给对手的压力和那个大个子在更衣室里撞自己的那一下简直没法比。第二局开局,林逸飞没有主动发起进攻,而大个子也在试探着自己。就在两个人的进攻幅度都比较小的时候,大个子忽然一个滑步刺了过来,林逸飞侧过头去,剑尖划过他的脸际,他立起剑来,隔开了对方的剑身,一个下压让对方失势,然后趁机又是一剑劈在了大个子的身上再得一分。
这场比赛在很多人的眼中都没有悬念了。事实上也是,第三局开局才一分钟,林逸飞就拿满了15分,让比赛提前结束了。
缓缓摘下自己的面罩,对面的大个子非常郁闷的甩着手中的剑,狠狠瞪向林逸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