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直到那天遇见了他
别墅命案告破,警方对外公布了这个消息。
网上自然又是一片讨论,杜家人却不想轻易罢休。
也不知是哪个内部人士开始爆料,说杜如丽嫌贫爱富,甩掉穷小子男友,当了有钱人的情妇,一人得道,带着全家人鸡犬升天,后来甚至还曝光杜家人向陈鸿源索赔了两千万。
虽然帖子内容后来被删得所剩无几,可网上还是讨论得十分激烈,原本被杜家煽动的网友这才发觉不对劲,合着他们在网上卖力折腾,是为了跟人家要钱?
虽然陈鸿源包养情人,从道德上被人唾弃,但杜如丽是被前任杀害的,他这是花了钱还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
现在杜家人不找真正的凶手,反而盯着陈鸿源不放。
随后,杜家人的行径被一一披露,愤怒的网友又看不下去了。
特别是杜如丽的母亲冲着镜头哭诉,一开口竟是:她没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以后可怎么活,孩子的学费怎么办!
她口中的孩子,是杜如丽哥哥的两个孩子。
陈锦路躺在蔚蓝办公室的沙发上,手机里正在播放这段视频。
看完后她摇摇头:“我一直觉得我妈挺偏心的,谁知杜如丽的妈简直就是个吸血鬼。”
也许是人已死的原因,陈锦路这会儿提到杜如丽也是一阵唏嘘。
蔚蓝听她把话说完,这才问道:“最近一直在家?
没出门?”
陈锦路摇头,她突然坐起身,挺直腰背看向蔚蓝,问道:“蔚老师,你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吧?”
蔚蓝可是世界顶级名校毕业的,陈锦路想了一圈,觉得这事儿问她靠谱。
“还可以。”
陈锦路满怀期待地问:“你觉得我能考上大学吗?”
蔚蓝看见她眼神中的期待,淡然问道:“跟宋沉有关?”
这姑娘身上的改变,几乎都跟那个男孩儿有关。
陈锦路不避讳地点头,笑嘻嘻地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有点儿泄气,有些抱怨地说,“你知道杨婵吧,就是宋沉不小心用花盆砸断了肩膀的那个女生。
宋沉他爸爸妈妈带着他上门道歉了,你知道最后商量出一个什么结果吗?
宋沉要一直给杨婵补习到她能来上课为止。”
杨婵的父母得知真相后也没为难宋沉,可杨婵因为身体原因短期内不能上学,只能在家自习,她父母原本是请了家教,最后却让宋沉给她补课。
“你同意?”
蔚蓝好笑地睨了陈锦路一眼。
“同意个屁。”
陈锦路握着手掌,恨恨地说。
刚说完,她整个人塌了下来,喃喃道,“可是我不同意又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他女朋友。”
口吻怨念,听得蔚蓝忍不住轻笑。
陈锦路的咨询时间就是在聊天,结束的时候,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表示:“要不下周,我预约两个小时的咨询?”
蔚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陈锦路也明白了自己的过分,她完全把蔚蓝当成了情感树洞。
少女背着自己的包,摆摆手跟她道别。
蔚蓝看着她的背影,白色短款带毛球羽绒服,蓝色牛仔裤,黑色短靴,连头发都变成了清纯可人的黑色。
待她回到办公室,习惯性地站在窗口往外望,没一会儿,楼下出现了少女的身影。
陈锦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正想着要不要给宋沉发条信息,她低着头出了大门,沿着路往前走。
谁知没走两步就撞上一个人,她先是摸摸脑袋,刚要骂人,就听到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问:“你走路都不带眼的?”
陈锦路猛地抬头,就见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宋沉挡在她面前,她惊喜地道:“你怎么会来?”
宋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面无表情地说:“我要买本学习资料,正好路过这里。”
陈锦路昨晚发短信告诉宋沉,她今天要来蔚蓝的工作室,故意把地址发给他,还问他要不要一起来。
当时宋沉怎么回她的来着?
好像是……有病。
对,就是这两个字。
陈锦路的眼睛晶亮,乐不可支。
宋沉看她满脸得意的模样,把手里提着的袋子塞给她,转身就走了。
待她低头看才发现,竟然是她最喜欢的抹茶奶盖。
这一幕被楼上站在窗口的蔚蓝尽收眼底,她看着陈锦路追上去,而少年一副高傲的模样。
于是她拿出手机,在网上搜了一张图,随后在微信里发给了因为出差三天没回家的秦陆焯。
没一会儿,他回复了消息:“这是什么?”
几秒后,坐在回北京车上的秦陆焯看着手机上的字,愣了半晌后笑了起来。
“是望夫石啊,像不像我?”
沈放听见身边的低笑,忍不住转头看向秦陆焯,好奇地问:“老大,你笑什么呢?”
秦陆焯退出微信,将手机塞回兜里,没搭理他。
沈放还是不死心,问道,“老大,你最近是不是有情况?”
这句话总算引起了秦陆焯的注意,他转头扫了沈放一眼,伸手将脖颈上的领带扯了下来,轻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看着手机发笑,不就是典型的陷入恋爱的症状?
沈放虽然是单身狗,但他好歹也是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的,他说:“老大,咱们都是男人,有些事情,我懂的。”
“懂个屁。”
秦陆焯冷笑,伸手朝他的脑袋打过去,沈放赶紧抱头求饶。
几个小时之后,车子在公司门口停下。
沈放前脚下车,秦陆焯跟着正要下车,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电话备注:方局。
他打开车窗,冲着沈放挥挥手,示意他先回去。
秦陆焯接通电话,笑了一声:“您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对面的人一听这话,顿时怒斥道:“你还有脸跟我说这个,我要是不给你小子打电话,你小子能给我打吗?
能吗?!”
秦陆焯伸手摸了摸耳朵,说:“前几天不是刚跟您打了电话,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少给我打岔,晚上到我家里来吃饭。”
方国辉说道。
秦陆焯一愣,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张望夫石的照片。
他没作声,却惹恼了对面的方国辉,方国辉吼道:“怎么,现在让你来家里吃个饭还要八抬大轿上门请你?”
“我又没说不去,您这么着急干吗?”
“你师母今天在家,亲自下厨。”
要说方国辉的夫人也是个奇人,环境动物保护学家,年轻的时候天南海北地跑,据说两口子最长纪录是足足一年没见面。
如今她年纪大了,在高校授课,倒是突然成了贤妻良母,开始下厨了。
秦陆焯一听就知道今天无论如何得去一趟,干脆说:“那行,我给您带瓶酒。”
秦陆焯挂了电话进了办公室,刚坐下,又把手机摸了出来,跟蔚蓝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望夫石”那条,他实在找不到回复的话,干脆就没回。
这会儿他想了想,发了信息过去:“今晚有位长辈让我过去吃饭。”
他本来还想说“秦小酒就麻烦你再照顾一下”,谁知一愣神,这半句话就先发了过去。
秦陆焯靠在椅背上瞧着这几个字,单看没什么问题,可越瞧越觉得不对劲。
至于哪儿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没一会儿有人敲门,这两天他不在公司,不少文件等着他签名,他的助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已婚已育的女人,叫何蓉。
原本沈放闹腾着要干这职位,只是这小子跟着秦陆焯辞了警察的工作,回头让人家给他当个小助理,怎么都交代不过去,好在现在物流公司跟网络结合紧密,沈放作为电脑方面的技术人才,半路转行也还算顺利。
他现在是公司的技术总监,专门开发公司的App。
何蓉一进门,就把怀里抱着的资料放在了他桌上,说道:“秦总,您不在的这几天,有几份文件需要您过目。”
秦陆焯伸手翻了起来,一一过目。
谁知桌上的手机响了两声,一开始何蓉没在意,可当她看到秦陆焯没多久就伸手拿过手机时,顿时惊讶了。
她从公司创办之际就跟着秦陆焯了,大概是因为他以前的职业吧,何蓉一直觉得他身上有股常人没有的专注和毅力,所以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取得成功。
秦陆焯以前工作的时候,别说看手机了,就算外面闹翻天他都未必会抬下眼。
是蔚蓝回的消息:“喝酒就不要开车了,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秦陆焯盯着手机半天,终于品出之前心头的不对劲了。
他们两人这对话……像两口子。
晚上秦陆焯还是开车过去的。
方国辉住在家属大院,车子停在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下班回来的方局。
老头儿穿着一身警服,五十好几的人了,还是腰背笔直,精神抖擞。
方国辉真是许久没瞧见他了,上回见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
秦陆焯把车停好后,打开后备厢把两瓶酒拎了出来。
虽然天色漆黑,可方国辉一下子就瞧见了是什么酒,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拉着秦陆焯往家里走,还没到门口呢,就冲着里面喊:“媳妇,别忙活了,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陆焯。”
阮红惊喜地喊了一声。
秦陆焯进来,恭恭敬敬地叫人:“师母。”
方国辉这会儿边脱外套边看着自己夫人,一脸得意:“我说今晚有贵客,你还说我故弄玄虚,就是为了骗你下厨,我骗你了吗?”
阮红瞪了他一眼,却又爽快地点头:“算你说对了,陆焯确实是贵客。”
她说着,“哎哟”一声转身就往厨房走,边走边道,“你们先坐会儿,我这锅里还煮着东西呢。”
菜端上来的时候,色香味俱全,方国辉伸手指指他:“你小子有口福。”
秦陆焯打开酒盖开始给方国辉倒酒,白色小瓷盏精致素雅,一顿饭下来,算是宾客尽欢。
就连阮红都没劝方国辉少喝两杯,反倒是秦陆焯淡笑道:“您还真想把这两瓶酒喝完了啊?”
“你别管他,他高兴。”
阮红笑道。
接着,她朝秦陆焯望了几眼,明显心底憋着事儿,最后总算开口问,“最近回家了吗?”
这话一出,连方国辉端着酒杯的手都一顿。
秦陆焯摸着面前的小瓷盏,拇指在杯壁微微摩挲,脸上的表情在片刻凝滞后舒展开来,冲着阮红浅笑:“合着这是鸿门宴啊。”
“臭小子,说什么呢。”
方国辉瞪他。
阮红笑笑:“前几天在医院检查身体的时候,正好碰到你妈妈,就聊了两句。”
医院?
秦陆焯眉头微皱:“师母,您身体没事吧?”
这话问得阮红都气笑了,她说:“我身体没事,你妈妈也没事,我们都是进行常规的身体检查而已。
她虽然没事,不过看得出心底有事。”
阮红意味深长地冲着他看了一眼,秦陆焯讪讪一笑。
方国辉是直性子,听不得这些绕来绕去的话,直接道:“你跟这小子兜圈子没用,他能给你装傻到明年,直说吧,我有个学生,是个博士,长得漂亮,学历高,出身书香门第,配你小子是绰绰有余,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去见见。”
谁知刚说完,他自己又改口了,干脆道,“也别有空了,就明天吧。”
秦陆焯朝阮红望过去,问道:“这是她跟你提的要求?”
“什么叫她提的要求?
就算你妈妈不主动说,我心里也替你着急。
这么优秀的孩子,偏偏不谈恋爱不结婚,你说我们作为长辈的能不着急?”
阮红用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我年轻那会儿也是一心扑在工作上,觉得家庭是拖累,可是后来找了你师父,等到老了,你瞧瞧,这么大的房子,每天有他陪我说说话多好。
你再看看你,回去你那个房子,冷冰冰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心底就一点儿不难受?”
不管方国辉和阮红怎么说,秦陆焯都没松口表示愿意和女博士见面,以至于他走的时候,方国辉红着脖子在他车外又骂了一通。
秦陆焯没叫蔚蓝来接他,而是叫了个代驾。
“您家到了。”
驾驶座的代驾客气地说。
秦陆焯从钱包里拿了钱给人家,说了句“谢谢”。
代驾离开之后,他就坐在车里,没一会儿,因为空调开着车里太闷,他打开了车窗,头一偏,正好看见自家的窗子。
随后,男人眯了眯眼睛,看到窗子里透出来的光亮。
家里有人?
片刻后,那张动人得犹如水墨江南画的脸蛋在他脑海中缓缓浮现。
秦陆焯上楼后,正站在门口掏钥匙,门就被打开了。
他抬头一看,穿着浅粉色家居服的姑娘一脸笑意地看着他,怀里还抱着一只发毛蓬松柔软的猫,说道:“回来了。”
蔚蓝举着秦小酒的前爪,冲着秦陆焯挥了挥,“小酒,跟爸爸打招呼。”
爸爸?
秦陆焯眯着眼睛,突然笑了,什么鬼称呼!
他进门后没立即回卧室,脱了外套在沙发上坐下。
方局酒量好,他陪着喝了不少,这会儿身上是淡淡的酒香,脸颊微微泛着红,一直延伸到脖颈。
他嫌热,把衬衫扣子往下解,刚解了两粒,蔚蓝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将一个白瓷小碗端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他微愣,还没问,蔚蓝主动说:“醒酒汤,喝点儿,蔚蓝独门秘方。”
“有用?”
他嗓音低哑地问。
“喝一口嘛。”
她的声音柔软动人,带着几分诱哄。
无法抗拒,秦陆焯真端起来喝了。
碗端起来的片刻,他想起阮红说的,他回来,这个房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顿时低笑了起来,谁说没有,还有人给他熬醒酒汤呢。
清晨,外面天刚蒙蒙亮,房间里由于拉着窗帘的缘故,连一丝光都没透进来。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疼。
秦陆焯不是酒量小的人,只是昨天为了陪方局尽兴,喝了不少。
他干脆坐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一拉开窗帘,外面笼着一层雾气,连对面的楼都看不真切。
没一会儿,他听到外面有动静,一打开房门就看见了蔚蓝。
她一怔,说道:“我还以为你要很晚才起床呢。”
昨晚他身上的那股酒气,她一开门就闻到了,好在他没喝醉,而且看起来酒品极好,喝完醒酒汤便回房间洗漱,没一会儿里面就没动静了。
秦陆焯打量着她的装扮,声音略沙哑地问:“要去跑步?”
蔚蓝习惯早上运动,之前在家的时候都是用家里的跑步机。
这边没有,所以她打算出去跑一圈,顺便吃了早点回来。
“要一起吗?”
蔚蓝见他问,眼神带笑。
秦陆焯伸手揉了下自己的额头,蔚蓝见状,伸手去拽他的手,“走吧,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还能舒服点儿。”
她的手掌柔软细腻,搭在他手心内,像是一块暖玉。
最后秦陆焯穿了件羽绒外套,当真跟着她出了门。
此刻雾气依旧未散去,路面状况并不算好,好在今天是周六,上班和上学的人都少,蔚蓝双手插在口袋里,随后开始正对着他倒着走,问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吧?”
秦陆焯眼皮抬了抬,低声说:“周末。”
况且他昨天刚从天津回来,晚上又喝了酒,再怎么热爱工作也不至于这么虐待自己。
蔚蓝点头,轻笑:“那正好,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秦陆焯睨了她一眼:“去哪儿?”
“反正不会把你卖了。”
她一边倒着走,一边歪头看他,故意激道,“还是你怕了?”
突然,秦陆焯伸手拽了她一把,他用的劲不小,大概也没想到蔚蓝这么高的个子,竟然这么轻。
他穿着羽绒外套,却是敞着的,蔚蓝结结实实地撞到他胸口——硬硬的。
后头差点儿撞着蔚蓝的小孩也吓了一跳,半晌,有点儿害怕地小声道:“对不起。”
秦陆焯看了眼孩子,又瞪了一眼趴在胸口的人,低声对小孩说:“没事,是她没好好走路。”
小孩走后,秦陆焯低头瞧着还趴在自己怀里的人,竟没第一时间推开她。
“好好走路,会吗?”
他的声音还有点儿哑,竟是格外诱人。
蔚蓝总算抬起头,伸手摸了下自己的下巴,又低头看了看他的胸口,伸手捏了下。
别说她自己,连秦陆焯都愣了。
随后,他被气笑了,问道:“你是女流氓吗?
男人的胸也能乱摸?”
蔚蓝板着脸,指着自己的下巴,委屈地说:“差点儿磕断了。”
秦陆焯垂眼瞧着她,突然勾起嘴角:“假的吧?”
蔚蓝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即便蔚蓝性子淡漠,平时也不是那种爱争奇斗艳的人,但哪个姑娘都不能忍受别人说自己整容吧。
她朝秦陆焯看过去,眉眼微挑,秦陆焯心头一跳。
跟蔚蓝认识以来,他似乎对这个眼神已经有了条件反射——她要作妖。
就在他准备推开她时,蔚蓝淡淡的声音已经响起:“前几天你不是刚摸过?”
秦陆焯回头瞪她,正要轻斥,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他意识到了蔚蓝说的那天,他擒住了她的下巴——嗯,他确实摸过。
还有些话蔚蓝没说,她知道千里路不是一日走完的,胖子也不是一天吃成的。
没事儿,她有的是时间……跟他好好磨。
早点吃完后,两人又回了家,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蔚蓝过来秦陆焯的房间敲门。
她换了一身外出的装扮,棕色羊绒大衣里面穿了件修身毛衣,或许是因为外套颜色的关系,这一身打扮让人觉得温暖又优雅。
秦陆焯倒是觉得这女人跟变色龙似的,早上还一副青春正好的元气少女模样,这会儿又是一股优雅女人味。
两人是开着秦陆焯的车出去的,这会儿太阳出来,雾气散得差不多了,开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快十点。
他们去的地方不算繁华,反而有点儿老旧。
两人坐着电梯上了三楼,一出门就看见电梯外的宣传立牌,主题是保护野生动物,立牌上的动物都是手绘而成的,憨态可掬,就连秦陆焯都被吸引住,多看了几眼。
蔚蓝轻笑:“不错吧?”
秦陆焯点了点头,就见她抿嘴浅笑,“我画的。”
他略有些惊诧地转头,正好撞上蔚蓝的眼睛,她微微挑眉:“觉得不像?”
秦陆焯垂眼看她,这次的神色倒是带着轻松:“只是没想到你什么都会。”
这句话……算是夸奖?
蔚蓝带着秦陆焯进去时,忙着的人都停下了手边的事情跟她打招呼。
“蔚老师。”
有个圆脸的小姑娘赶紧跑了过来,看见蔚蓝身边站着的秦陆焯时,小姑娘眨眨眼睛说,“您今天带男朋友过来啦?”
蔚蓝轻笑,转移话题问道:“许翰在吗?”
“在的,一直在等蔚老师您呢。”
小姑娘叫尤晴,是许翰的助理。
至于许翰,上次蔚蓝参与的会见吉叔的行动就是他出面邀请的。
因为蔚蓝的背景清白,甚至可以说很强势,她出面买一批价格昂贵的血牙,那帮人才没有怀疑。
秦陆焯意识到蔚蓝今天过来,应该是和上次酒吧的事情有关,于是,在她进入许翰办公室之前,他挡住她,低声说道:“我上次说过的话,你忘记了?”
蔚蓝突然抬起下巴,说道:“你知道他们有些人来这里帮忙都是义务的吗?”
她目光清浅,仿佛在说一件并不危险的事情,“我和他们做的事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更好地保护那些因为人类的贪婪而丧失生命的野生动物。”
秦陆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可是你应该知道那些走私象牙的人,很多还会贩卖毒品和军火,他们很可能是穷凶极恶之人。”
蔚蓝微微抬眸,反问:“所以你觉得我应该退出?”
秦陆焯说不出来这种话,他转头望向其他人,看得出来,他们应该是在为某个即将举行的公益活动做准备。
这些人里有中年,有青年,都是在为同一件事情而努力。
就像警察要抓犯人,有些事情虽然让人感觉无力,却一直有人在坚持,而这些坚持都值得尊重。
他说不出让蔚蓝放弃的话,于是他低声说:“最起码,你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蔚蓝跟许翰开完会后出来,就看见秦陆焯正在角落里帮忙钉东西。
男人半蹲在那里,很认真地在完成手头的事情。
她走过去,轻轻弯下腰,正好秦陆焯抬起头。
窗边冬日暖阳洒进来,正好打在她身上,尤为好看。
“秦助理,你在干吗?”
她低笑着问道。
两人正说着话,尤晴过来了,一脸惊讶地喊道:“秦先生,您真的捐款啦?”
蔚蓝转头,就听尤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解释:“刚才秦先生看了我们的宣传单,就问我捐款的事情,没想到告诉他之后没多久,我们账户就收到了一笔十万元的捐款。”
他们会定期举办募捐活动,用来保护野生动物,资助那些边境的巡护员,这种大额的捐款,真的太少见了。
蔚蓝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秦陆焯。
他抿着唇,半晌才“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尤晴大喜:“您放心,这种大额捐款我们可以给您送锦旗或者颁发证书的。”
蔚蓝并不知道还有这些,待她再看秦陆焯的时候,男人果然神色有些别扭,她笑了起来:“算了,他不会要的。”
尤晴偷看了他一眼,确认之后才转身离开。
他们直到下午才离开这里,回去的路上,蔚蓝又让秦陆焯在一家超市门口停下来,说是要买东西。
晚饭是秦陆焯做的,家常菜,简单却出乎她意外地可口。
只不过蔚蓝吃完,洗了碗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晚上九点的时候,秦陆焯的房门被敲响了。
他过去开了门,蔚蓝就站在门口。
她微仰着头望着他,将藏在背后的双手伸了出来,一张白色画纸出现在了他面前。
是张素描画,秦陆焯仔细一看才发现,画的是他。
蔚蓝问:“像吧?”
她的语调有些得意,即便只靠脑海中的记忆,她都能将他清楚地描绘出来。
秦陆焯微怔,太意外了。
面前的姑娘低声说:“你不是不喜欢锦旗、证书吗?
这个,”她将画递到他面前,轻声说,“喏,是给你的奖励。”
走廊上暖黄色的灯正亮着,照在她的脸颊上,此刻这张脸上竟染上了几分羞怯。
这是她头一次给一个男人画画,而这也是秦陆焯第一次心跳得这么快,他看着她,毫不犹豫地低头。
她眼睑微垂,脸颊在黑发的衬托下犹如羊脂白玉,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抚摸。
周围很安静,谁都没说话,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秦陆焯像是着了迷,两人的距离慢慢靠近,近到他快闻到她发间的馨香,她的唇近在咫尺,像是在诱惑着他……
他刚抬起手,放在床头的手机铃声猛然响起。
暧昧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两人都像大梦初醒,秦陆焯看着面前的姑娘和她手中的画。
他的奖励?
还真是别致。
蔚蓝脸颊微热,刚才那一瞬间,她竟然觉得秦陆焯就要亲她了。
幸好有这“及时”的铃声……她朝房内看了一眼,铃声还在响,谁知秦陆焯站在她面前没动。
他伸手从她手里接过这幅画,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嘴角上扬。
蔚蓝见他不说话,伸手想把画拿回来:“要是不想要,就还给我吧。”
“谁说我不想要的?”
男人低沉的声音本来就动人,此刻又含着几分笑意,更是拔人心弦。
他先是看着她,接着看着画,嘴角微微勾起,“我喜欢。”
蔚蓝“嗯”了一声,低声说:“喜欢就好,我先回去休息了。”
秦陆焯瞧着她,看起来是不好意思了。
之前只要有机会,她就要撩他一把,这会儿反倒一副害羞要溜走的模样。
他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说:“明天有空吗?”
这句话问完,秦陆焯都觉得好笑,他竟然会觉得有点儿忐忑。
作为钢铁直男,他又觉得这话问得太软了,于是抬头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明天一起吃饭吧,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他竟伸手揉了下她的长发,“不许拒绝。”
蔚蓝瞧着他的模样,乖乖点头。
回到房间后,秦陆焯才重新拿起手机,发现刚才的电话是沈放打过来的。
他皱了皱眉,又给他回拨了过去。
没一会儿电话接通,那边有点儿嘈杂,沈放说:“老大,你现在一个人在家是不是特别无聊,要不出来喝点儿?
咱们这儿不少人呢,肖队也在,都等着你呢。”
要不是刚才蔚蓝答应了他,这会儿秦陆焯可没什么好脾气对沈放。
他压着声音说:“以后晚上要没事儿,少给我打电话。”
就在他要挂断的时候,又突然叫住了沈放,问道,“哎,你上次说的那个餐厅在哪儿?”
沈放一愣,反问:“哪个餐厅?”
秦陆焯摸了下鼻子,低声说:“就是你说以后求婚绝对要去的餐厅。”
他不懂这些玩意儿,倒是沈放因为爱玩懂这些。
他承认刚才有一瞬间,他确实想亲蔚蓝,要不是被电话铃声忽然打断,他恐怕真的会抑制不住。
他对蔚蓝动心了,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只是刚才的一瞬间,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没什么好遮掩的,他认了。
他喜欢这个叫蔚蓝的姑娘,喜欢得要命。
沈放一愣,大喜:“老大,你真有情况?
是谁?
我认识吗?”
这一连串的发问把秦陆焯砸得有点儿晕,他说:“废话少说,那餐厅叫什么名字?”
沈放还想追问,可是又怕秦陆焯发火,只得老实地把餐厅名字说了出来。
他还特别大方地说:“老大,真不是我吹的,这家餐厅真的特别浪漫,不过既然你要用,我就让给你了,谁叫你是老大呢。”
秦陆焯这人就是闷骚,没明白自个儿心意的时候,冷漠得能让你恨不得踹他两脚。
可一旦明白,他就打定主意要给你最好的。
虽然是蔚蓝先撩拨他的,可既然明白了他喜欢她,那表白这事儿得他来,谁让他是爷们儿。
第二天,两人像是有默契一样,蔚蓝早上起来就出门了,秦陆焯也没找她,只是把吃饭的地址和时间告诉了她。
他订了晚上七点,因为这家餐厅在七点半会有个惊喜。
秦陆焯开车出门,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一家大点的花店,里面正在剪花枝的店员立即上前,笑着看他,轻声问道:“先生,请问你是想买花送谁呢?”
秦陆焯环顾了一圈,虽是冬天,花店却一片春意盎然。
他想了会儿,低声说:“今晚,我想让一个姑娘做我的女朋友。”
追求者?
店员冲他看了一眼,花店每天来往那么多客人,可面前的人是真让店员觉得惊艳,那种从内而外散发的帅气让店员顿时觉得被他表白的姑娘一定十分幸福。
“您自己有什么想送的吗?”
这话还真把秦陆焯问住了,说实话,他以前挺不屑送花这种事的,觉得特俗,就只有花哨。
他哪想到有一天轮到自个儿给人送花,于是他低声说:“你可以帮我推荐吗?”
店员点头,立即说:“那请问你想送花给她的那位女士,是什么样的性格,或者她有什么喜欢的花束吗?”
性格?
秦陆焯略沉吟:“她瞧着很温和,看起来落落大方,其实私底下很聪明,偶尔会说奇怪的话。
要是惹到她,她眉眼往上挑的时候,准是起了坏心思。”
最后,花店店员帮他挑了一束花,仔细包装好,交给他的时候,小姑娘轻笑道:“先生,您今晚一定会成功的。”
秦陆焯略点头,算是感谢。
拿了花之后,他一路开车奔向餐厅。
等到了地方,找了几分钟才把车子停好。
好在时间还算宽裕,他伸手将副驾驶座上的花束拿了起来,谁知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夹着花推开门,下车后干脆倚在车门边把电话接了。
“你小子在哪儿呢?”
方局一开口,嗓门如洪钟。
秦陆焯低声说:“在外面呢。”
他又笑道,“您最近给我打电话这频率可有些太频繁了,是不是又想我的茅台呢?”
方局心里本来就存着事,此刻顿时怒道:“你小子别不识好歹。
你知不知道阮家的那帮余孽如今在越南边境又死灰复燃,拿一百万悬赏你这条命呢!”
知道这个消息后,方国辉就坐立不安。
这个消息是他们警方的卧底传回来的,本来卧底并不是负责阮氏的案子,只是阮家曾经雄踞越南三十年,如今东山再起,早就在道上放出风声,要替三年前死去的阮坤报仇。
阮坤是越南阮氏集团的头目,也是上过国际刑警通缉令的人物,三年前,在中国警方的围捕活动中丧命。
当时阮家的势力被摧毁得所剩无几,没想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个在越南叱咤风云三十年的犯罪集团又死灰复燃了。
秦陆焯嗤笑:“才一百万?”
也太小瞧了他吧。
方国辉气得不得了,咬着牙怒骂道:“是一百万美元,你小子这条命值钱着呢。”
“哦。”
秦陆焯应了一声。
见他还是不放在心上,方国辉怒道:“你知不知道,阮家现在是一个外号叫佛域的人在管事。
据说他是阮坤从未露过面的幼子,此人一年之内就收拾了所有趁阮坤死了外逃的阮家势力,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行事手段,比起阮坤那只老狐狸毫不逊色。
这次对你的追杀令,就是他亲自下的。”
终于,秦陆焯冷笑道:“人是我亲手抓的,想找我报仇,我等着。”
方国辉气得要骂人,却又压着火气,苦口婆心道:“那帮人都是亡命之徒,你拿什么跟他们斗?
况且你就算不想着你自己,也该想想别人吧。
肖寒跟我说,上次别墅杀人那案子,是你和一个心理医生一起破的,那姑娘是不是跟你关系不一般?”
秦陆焯猛地握住怀中的花束,他低头看了一眼,这束花是他特意为她选的。
方国辉继续说:“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让你平时小心点儿。
不过只要你好好地待在国内,肯定不会出事,你可千万别给我惹出什么事情。”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但秦陆焯懂了,他说:“方局,我们的兄弟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这话,听得方国辉心头一痛。
三年前那个案子,三名警察英勇牺牲,可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些烈士的骸骨至今还不知道埋在哪片绿水青山之中,他们到现在都还没回家。
这几年秦陆焯在做什么,方国辉也有所察觉。
但是他一直默认,并未阻止。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对手再次归来,他们马虎不得。
秦陆焯挂了电话,想起方局最后说的话。
他让他忘记过去的事情,去找个女朋友,做寻常人该做的事情,至于犯罪分子,就留给他们这些警察去抓。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花束,他没告诉方局,在他电话打来之前,他正准备跟一姑娘表白。
蔚蓝比秦陆焯晚到了几分钟,她盛装而来,看得出是精心打扮过的。
她坐下后,对面的男人冲着她看了好几眼,她眨眨眼睛:“惊艳了?”
秦陆焯低笑,果然还是这性子,他板着脸,抬抬下巴:“点菜吧。”
蔚蓝抿嘴不语,反正她不着急。
这家餐厅的环境确实不错,幽静素雅,灯光不算明亮,情调渲染得十足。
因为是西餐,蔚蓝特地点了红酒。
两人边吃边等着上菜,倒也不算无聊。
蔚蓝偶尔说话,秦陆焯低声回答。
直到蔚蓝举起酒杯,正要感谢他今晚的邀请,突然,周围的灯光一瞬间全部熄灭,四处响起低声惊呼。
就在有人刚喊了“服务员”时,头顶的灯突然再度亮起。
店内所有人都抬起头,周围一片漆黑,屋顶此刻变成了星河,星辰还在缓缓流动,如此神奇又曼妙的一刻,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幕。
当星河黯淡,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又有惋惜的声音响起。
倒是隔壁桌的人将服务员喊了过来,问道:“这个灯能不能再亮一次?
我女朋友很喜欢。”
服务员轻笑道:“先生,今晚的星河灯是一位男士特地为了表白预约的,如果你想再点,需要预约下次,我们这儿都有价格。”
客人自然地问了价格,待服务员报了个数字后,那对情侣脸色微僵。
蔚蓝倒是饶有兴趣地看了一圈,低声说:“没看见有人表白啊,花了这么多钱却又不表白,这人真够有意思的。”
秦陆焯朝她望了一眼,低笑:“你喜欢吗?”
蔚蓝点头:“喜欢啊。”
虽然不是专门为她点的,可是她也欣赏到了美景,自然喜欢。
秦陆焯再次笑了起来。
嗯,喜欢就好。
这顿饭就这么过去,回到家中,秦陆焯掏了钥匙将门打开,刚换了拖鞋往里面走,就听到猫的叫声,是秦小酒听到动静出来迎他们了。
秦陆焯正要走过去摸这小猫崽子的脑袋,却被身后的人拉住。
待他缓缓转头,就见蔚蓝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他,那双乌黑的眸子里像是藏着星辰,比今晚餐厅屋顶上亮起的星河还要漂亮。
半晌,蔚蓝认真地问:“秦陆焯,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她盛装而来,只为等待他的承诺。
她安静地望着他,淡然又笃定。
他和她之间,从开始到现在,或许都是她在主动,她撩拨他,不动声色地引诱他。
可是蔚蓝相信,他并非无动于衷。
昨晚,她看见了他眼中的欲望——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渴望。
秦陆焯被她问住了。
他望向面前的姑娘,她勇敢大气,拥有足够包容的强大内心,这正是她的个性,是他喜欢的她。
半晌,他冷淡地说:“早点儿休息。”
蔚蓝怔住,又笑了起来,再问了一遍:“你确定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
秦陆焯蹙眉,终于再次开口,肯定地说:“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儿休息。”
头顶的灯光照着两人,他微蹙着眉心,唇微抿,眼神坚定而决绝。
两人对峙着,像是谁也不让着谁。
蔚蓝并不知道的是,就在几个小时前,面前这个男人还在花店里,对着一个陌生人描绘着他心底的那个姑娘。
他说着她时,眉眼都带着笑,连店员都对这个即将被表白的姑娘充满羡慕。
“你知道我想要听到的并不是这个回答。”
蔚蓝盯着他,眼神灼灼。
她不是个情感热烈的人,没那么强烈的爱,也没那么强烈的恨,跟别人交往,也都如例行公事。
她以为她这一生也会像例行公事那样度过,直到她那天遇见了他。
喜欢上一个人有多容易?
或许是他深夜披着满身倦意到警局来接她,又或者是他站在深夜街头,弯腰跟衣着褴褛的老人低声说话,让她感动。
这个男人硬到她以为他真是一块石头,可又那样柔软,柔软到他心底装了那么多东西,却一如过往。
蔚蓝望了他一眼,径直越过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秦陆焯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脚边的秦小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喵喵”地叫唤。
他弯腰将它抱在怀中,低头问道:“你小子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的?”
“喵。”
秦陆焯摸了摸怀中的小家伙,自嘲地笑了一声。
这一夜,他辗转难眠。
凌晨四点,秦陆焯猛地睁开眼睛,一身冷汗,周围一片漆黑。
没一会儿,他坐了起来,倚靠在床头,方才梦中的场景像是倒带般在他脑海中回放。
他见到了老姚,那个三十五岁的男人,孩子刚七岁,正是读小学的年纪,每回他来警局,说得最多的就是“以后我也要跟爸爸和秦叔叔一样当警察抓坏蛋”;他还梦见了刘裕,二十三岁,刚毕业进入刑警队,如果他没牺牲,现在就跟沈放一个年纪;还有老任,三十二岁,他牺牲的时候,女儿只有一岁,刚会叫“爸爸”,行动的前一晚,他还把录在手机里孩子叫爸爸的视频放给他们看。
那时候,秦陆焯是那样自信,他相信他把人带去,就能把人安全地带回来。
可是这世上,明天和意外,没人能保证哪个会先来。
他被现实狠狠地教训了。
方局的那一通电话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
他以为他远离警队,就能忘记过去,可现在才发现,只要他还活着,即便他不去循迹罪恶,那些人也始终不愿放过他。
他曾经宣誓他将维护正义和法纪,忠于祖国,忠于警队,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和财产,他从未后悔过穿上那身警服。
即便如今那些人追着他不放,他亦不后悔。
可他能将蔚蓝扯进这其中吗?
他不能!
黑暗中,秦陆焯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待他早上开门出来的时候,客厅里一片安静,他朝蔚蓝的卧室望了一眼,还没起床?
直到他看到秦小酒猫盆里刚放进去的猫粮,他又心存疑惑:她已经走了?
秦陆焯原本准备迈向玄关,却在下一刻回身。
他推开蔚蓝的房门,干净整洁的房间空空荡荡,像她来之前那样。
蔚蓝走了。
他握着门把手,再次自嘲地笑了一声,是啊,她有不走的理由吗?
他可以为了他的理想和正义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却不能把蔚蓝拖进来,他太了解那帮人,一帮亡命之徒,被抓住也不过是死,所以从来不惧怕和警察对抗。
他自己什么都不怕,却怕连累到她。
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姑娘,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窗帘被拉开,一室天光,只剩下他自己。
这样也好。
此刻,蔚蓝安静地开着车,北京早上的路况不算好,她跟着望不到头的车流慢慢往前行。
待车子停下,她下车,看着紧锁着的大门,餐厅的员工还没上班。
于是蔚蓝立即重回车上,也不知等了多久,餐厅里有了动静。
她再次下车,推门进去。
服务员见有人推门,吃惊地看了过来:“小姐,是来吃饭?”
蔚蓝摇头:“你们经理在吗?
我想点你们这里的星河灯。”
服务员看了她一眼,赶紧说:“稍等,我们经理在开会呢。”
没一会儿,餐厅经理赶了过来,问:“小姐,你想点灯?”
蔚蓝点点头,看向经理,问道:“昨晚我朋友的男朋友就在这里给她准备了惊喜。”
经理恍然,笑道:“您是秦先生介绍的朋友?”
秦先生……蔚蓝嘴角微勾,她就知道。
这个嘴硬的男人。
经理又惋惜地说:“我们最近一段时间都已经预约满了。”
据经理透露,秦陆焯是付给了对方双倍价格,对方才让给他的。
蔚蓝抬头,此刻餐厅的屋顶并不特别,昨晚的星光却在她眼前闪过。
沈放正在门口跟何蓉闲扯,他低声问:“老大今天是不是心情挺不好的?”
早上开会的时候秦陆焯脸色明显不好看,气压低,以至于有人一早就触了霉头。
何蓉轻轻摇头,低声说:“秦总一个早上都没出办公室,我送文件进去都不敢抬头看他。”
连何蓉都这样说,沈放“啧啧”了两声。
谁知他刚叹完气,门口走进来一个人,穿一身黑色短款军装外套,脚上一双短靴,帅气又干练。
沈放定睛一看,认出来了:“蔚小姐,你怎么来了?”
之前沈放见过蔚蓝几次,一直觉得这姑娘冷淡,没想到她今天风格大变,没有长大衣的遮挡,一双腿笔直又纤细。
蔚蓝没跟他废话,直接说:“我来找秦陆焯。”
说着,蔚蓝径直走过去,推开秦陆焯办公室的房门。
正低头看资料的男人抬起头,看见她的时候神色错愕。
蔚蓝一甩头:“出来。”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走到沈放身边的时候,问他,“你们这里有什么宽阔僻静的地方吗?”
宽阔?
还要僻静?
沈放点头:“有。”
物流公司嘛,地方有的是。
正好这会儿工人都去吃饭了,沈放直接将蔚蓝领到了仓库那边,够宽阔敞亮。
他在两人之间瞧了又瞧,直到秦陆焯看过来:“看热闹呢?”
沈放临走的时候把大门拉上了,铁门“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蔚蓝站在秦陆焯对面,原本拎着的包此刻扔在地上,随后她把手套也摘了,最后顺势连外套都脱了,扔在包上。
她里面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贴身的,腰肢瘦得一双手就能勒住,纤腰下是惹眼的长腿。
她将毛衣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臂。
秦陆焯望着她,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做好一切准备工作,然后冲着他说:“打一架吧。”
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一个要求了。
可他还没开口说话,蔚蓝已经冲了过来。
当她抬腿就往他脆弱部位踢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她是来真的。
刚开始他只是往后躲闪,并未还手,蔚蓝却没对他手下留情,趁他不还手,一脚踢在他的侧腰上,他只感到钻心的疼。
她站在原地,冷笑着望着他:“你还觉得我需要你保护吗?
忘了告诉你,我从十五岁开始就跟着有‘陆军格斗之王’称号的人训练了。”
秦陆焯微怔。
就这么一秒钟晃神的工夫,蔚蓝又一脚踹在了他腿上——真没留情。
几分钟之后,秦陆焯知道蔚蓝真没撒谎。
她的格斗技巧确实带着军队风格,简单、不花哨,招招制敌。
要不是他有身为男人的优势,又严加防守,怕是真的要被她狠揍一顿。
最后,他终于反手将人扣在怀中,两人喘着粗气,谁都不让谁。
“所以,你上次被夏智辉挟持是装的?”
“不是。”
她确实不是故意的。
她敢反手对付夏智辉也不是找死,所以最后那把刀没有割断她的喉咙,只是划破了下巴。
秦陆焯沉默。
蔚蓝说:“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我软弱吗?”
“我从来没觉得你软弱。”
“你是怕你连累我?”
她是心理医生,他骗不了她的。
他没说话,他怀中的女人狠狠地用脑袋往后撞,他一时没避开,鼻子差点儿被撞断,又酸又涩,生理反应之下,眼泪几乎落下来,蔚蓝顺势挣脱了他的束缚。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说:“秦陆焯,你给我听好。
拖不拖累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
我告诉你,这世上能拖累我的人还不存在。”
蔚蓝的脸上除了坚毅,只剩下坦坦荡荡。
这女人的心,真是比谁都大。
“你要是哪天真没了,你放心,我不掉一滴眼泪。
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宰了那个伤害你的人。”
蔚蓝还想说什么,她的脸却突然被捧住。
男人的唇稳稳地封住她的,他说:“闭嘴,我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