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你可以不用拿我当客人
此时还不到一点,刚吃完午饭的学生陆陆续续地从食堂往回走。
即便是冬日,校园主干道上也依旧有不少穿校服的学生,里面穿着臃肿的衣服。
三楼化学实验室的走廊前,高瘦男生趴在栏杆上。
他的手指间正转动着一张卡片,看起来是一张身份证。
对面是学校的观景湖,原本夏日里茂盛的花草树木此时稀稀落落的,处处透着冬日里的萧条。
夏天这个湖边小树林里时常有情侣躲在里面约会,学生会甚至还组织过突袭检查。
这会儿是冬天,依旧能看见一两对男女躲在里面。
“宋沉,你在这儿啊。”
身后一个男声传来,靠在栏杆上的宋沉动作一顿,指间的卡片差点儿从栏杆上掉下去。
叫他的是班里的学委,学委拍了下他的肩膀,低声说:“王老师到处找你呢,让你赶紧去他办公室一趟。”
王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
宋沉把手中的卡片拿好,低头塞进自己的校服裤子口袋。
没一会儿,他就出现在了办公室,此时办公室里除了王老师还有政教处主任,以及他没见过的两个男人。
王老师见他来了,朝他招手道:“宋沉,你过来。”
肖寒一转头便看到了他,只见他神色淡然,身上有股高中生里极少见的沉着。
这种男生确实够受女孩欢迎的。
只不过受欢迎到宁愿替他背上杀人罪名,是不是有点儿太离谱了?
王老师一脸担忧地看着宋沉,又对肖寒说:“这孩子是我们班,不,应该是我们学校里最让人省心的孩子,次次成绩稳定在前三。”
肖寒笑笑:“我们只是来了解情况,老师你不必担心。”
肖寒朝对面的空椅子抬了抬下巴,笑着说,“宋同学,你先坐,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来了解情况的。”
随后他看似很无意地开始提问,其实关于陈锦路的事情已经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毕竟死者家属在网上大闹了一通之后,陈鸿源被人曝光,陈家的其他人也没逃过。
陈锦路在学校就不是个省事的主儿,认识她的人不少。
这年头学生各个都有手机,所以高三九班有个女生杀人的事情就在学生中间传开了。
“你和陈锦路平时关系如何?”
“不熟。”
肖寒凝视着他的表情,心底却是后悔,早知道应该把那位蔚小姐带过来,她在观察人的微表情方面是个专家。
最后,肖寒装似无意地问:“陈锦路有没有什么东西,曾经交给你保管过?”
王老师在一旁急了,说道:“警察同志,陈锦路平时不怎么爱上学,她和宋沉真的不是很熟,恐怕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你要是不信,可以叫班上其他同学来问问。”
一旁的政教处主任也点头,两位老师都争着帮忙说话。
而椅子上的男孩儿却突然抬起头说道:“有,她有东西交给我。”
警局的食堂很少像今天这么热闹,平时很少来吃饭的人今天都特意拉着同事下来了,只因今天出现在食堂的人。
蔚蓝的面前是食堂阿姨特地给她打的饭菜,分量多,菜色不错。
她拿起筷子,看了一眼对面男人盘子里诱人的鸡腿,笑道:“食堂阿姨很喜欢你啊。”
何止是食堂阿姨喜欢他,只要稍微抬头看过去,但凡现在在食堂吃饭的,没有人不在偷瞄他们这桌,简直是万众瞩目。
男人不搭理她,更没有抬头看她。
蔚蓝轻笑,刚才在审讯室说完那句话,面前的人几乎是摔门而去。
她突然伸脚,在桌下轻轻地踢了一下,秦陆焯抬起了头。
蔚蓝无辜地看着他:“秦队长,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别这么叫我。”
蔚蓝微微挑眉:“秦先生。”
她字字分明,叫得刻意。
蔚蓝不爱玩社交软件,但也曾在朋友圈见过有人称呼自己的男朋友或老公为某先生。
当时看到只是一扫而过,此时“秦先生”三个字喊出来……居然感觉还很不错。
秦陆焯撂下筷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皱眉道:“好好说话。”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秦陆焯不耐烦地说:“随便。”
不叫这个就行。
蔚蓝“哦”了一声,表情微微得意:“那还是叫‘秦先生’好了。”
秦陆焯看着她,懒得再说话,有种认命的感觉。
蔚蓝微笑,吃了两口饭后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还没说对这个案子是什么看法呢。”
“你不是已经胸有成竹了?”
秦陆焯没直接回答她,反而是意有所指。
蔚蓝偏头道:“可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她的声音很软,并没有刻意压低,只是微微上扬的语调透着一股撒娇的柔媚,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刚说完,有个警察小跑过来喊道:“秦队,蔚小姐,肖队长带人回来了,请你们过去。”
他们迅速赶回审讯室。
穿校服的少年已经被带进了审讯室,此时,他淡定地看着墙上发着红光的摄像头,仿佛自己身处的地方不是警察局。
肖寒边看边摇头:“这小子要是真犯罪,绝对是高智商犯人。”
跟着他一起去学校的小警察齐晓点头,跟进来的蔚蓝说:“蔚老师,你是没看见他之前的模样,比这个样子还淡定呢。”
进去的两个警察开始追问他昨天晚上在哪里,谁知宋沉一直不说话,直到警察说:“你不要以为你不开口,我们就拿你没办法。”
谁知警察刚说完,宋沉身体微动,他一只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只是坐在他对面的两个警察,就连在旁边监察室的几人都定睛看向他的手心。
肖寒立即打开门,冲到了隔壁。
几分钟后,监察室的人低头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两张身份证。
照片上的少女,略有些严肃地看着镜头。
“居然有两张身份证……”肖寒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没一会儿,被他派出去的齐晓又回来了,他低声说:“肖队,查清楚了,陈锦路一个月前确实补办过一次身份证。
我们也去宋沉说的那个小旅馆查过了,他们昨晚是十二点入住的,不过宋沉没带身份证,陈锦路给了老板三倍价钱,两人没登记就住进去了。
宋沉是午夜两点离开的,陈锦路是早上八点。”
这就是陈锦路昨晚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原因。
肖寒张张嘴,随后怒道:“这叫什么事儿。”
杜如丽被证实的死亡时间是昨晚一点到一点半。
折腾了大半天,却是一出闹剧,这俩高中生以为是在演电视剧呢?
还替对方承认罪名……
肖寒气得不得了,嘟囔着:“我非给她一个提供假口供的罪名不可。”
话虽这么说,但是肖寒最后也没这么做。
证实了案发时他们不在场之后,肖寒还是让人给他们重新录了口供,把人放了。
陈锦路被放出来之后,看到宋沉,眼圈微红。
宋沉皱眉看着她,怒道:“你是傻吗?!”
蔚蓝看着肖寒低笑道:“肖队长,看来你在问话的时候,给他透露了太多东西。”
虽然蔚蓝曾数次在陈锦路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可第一次见到真人依旧让她惊讶。
肖寒微愣,一旁的秦陆焯解释道:“他知道你在找陈锦路的身份证,他是故意跟你回警局的。”
简而言之,一个少年耍了两个警察。
他只是想让警察带他回来,为了见面前的少女,确认她的平安。
肖寒赶紧挥手,喊道:“齐晓,赶紧通知他们家长来领人。”
没多久,宋沉的父母赶到。
当宋母看见儿子和陈锦路并肩时,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上前将宋沉拽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斥责道:“宋沉,我跟你说过什么?
你要跟人品好的人来往。
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你怎么就不知道躲躲呢?
我都听你们老师说了,这件事我必须要跟校长反映,还有半年你可就要高考了。
你是重点生,怎么能让这些人影响你的前程?”
宋母的指桑骂槐让陈锦路面红耳赤,平时张牙舞爪的纨绔少女在喜欢的人的母亲面前,竟一言不发。
陈家的律师正在办理相关手续,也不在身边。
于是蔚蓝上前,拉着她的手低声说:“我们也回去吧。”
谁知她上前后,宋母反而挡在前面,毫不客气地说:“这位小姐,想必你是她的家长吧,那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这位陈同学在学校里的言行我有所耳闻,现在甚至和杀人案扯上关系了。
或许你们家确实是很有钱,但是不好意思,我们这样的家庭不喜欢攀附富贵,也希望她以后少和我儿子来往。”
身后的陈锦路垂着头,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
此时,站在走廊另一边的秦陆焯缓缓走了过来,看着气势汹汹的妇人沉着地问:“说完了吗?”
他伸手搭在蔚蓝的肩上,“别人家的孩子不麻烦你教训。”
说着,他揽着蔚蓝往前走。
见三人走过去,宋母心惊后又忍不住嘀咕:“果真是一帮没素质的人,神经病。”
她这句话声音不小,走廊里站着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蔚蓝确实不太在意宋母的不客气。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她甚至见识过比这更过分的。
只是有些人似乎觉得自己天生就能凌驾于他人之上,却不知扒开表面那层皮,他们比谁都不如。
她转身望着对面的宋母,重复道:“神经病?”
蔚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维持着表面风光很辛苦吧?
明明自己的人生不如意,却把所有的期望和压力都加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我劝你不如早点儿看医生,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孩子,而不是一味地逼迫他,把他逼上绝路。”
宋母忍不住抓紧手中的名牌包,这是她仅剩的一只了。
她没想到看起来清冷的女人说起话来如此犀利。
她张张嘴,强撑着一口气,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就是嫉妒我家宋沉,我儿子好着呢。”
她刚说完,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我要自首。
三个月前,我曾经在学校三楼推落一个花盆,砸伤了一个女同学。”
宋母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儿子,手捂在胸口,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显然,宋沉的这句话犹如一把刀子插在她的心口上。
话说心如死灰,也不过如此吧。
她的生活并不算如意,偏偏生出个优秀到能让她无比骄傲的儿子。
那些事业比她成功百倍的家长都小心翼翼地来讨好她,跟她搭讪。
刚开始她还惴惴不安,随着时间不断推移,这种事情越来越多,她开始把这种虚荣心寄托到儿子身上。
只有宋沉越优秀,越完美,她才会被越来越多的人羡慕、奉承。
宋母回过神时,第一反应就是斥责,她声音尖锐:“宋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吗?
宋沉安静地看着她,突然笑出了声,他说:“那个花盆确实是我推下去的,只是我没敢承认。”
宋母的脸霎时白得像一张纸。
宋母惊慌又气恼地看着他,似乎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乖巧懂事的儿子会突然变成这样。
宋沉对着警察举起自己的双手,又一次重复:“我要自首。”
走廊里的窗户没有关严实,呼啸的风刮过,少年脸上的表情坚定决绝。
宋母晃了晃,宋沉的父亲扶住她后,终于开口怒斥道:“宋沉,你不要再胡闹了。”
宋沉说:“在你们眼中,这是胡闹吗?
你们一直说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
我不是个完美的儿子,甚至比你们口中嫌弃的人更垃圾,因为她会保护我,而我只会逃避。”
陈锦路跑过去拉着宋沉的手,一直摇头:“宋沉,不要这样,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已经赔钱给杨婵,她也原谅我了。”
宋沉微微低头,看着她,低声说道:“陈锦路,我这种人不值得你喜欢。”
陈锦路终于颤抖地伸手拉起他的袖子,她一边哭一边摇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是你说的这种人。
你还记不记得高一的时候,我不小心掉进学校的喷泉里,鞋子衣服都湿透了,是你把我带到学校医务室,你还把你的鞋子脱给我穿。
还有这次,事发之后,你一直有去看杨婵,你也是想承认的吧。”
是啊,他也想承认。
可从他上初中开始,宋母对他的要求就越来越严格。
他被迫参加各种竞赛,给学校拿奖。
宋母十分享受地坐在台下,等着所有人过来跟她说恭喜。
花盆的事情是宋母再一次强迫他去帮她所谓的上司家的孩子补习功课时发生的,那时他已经被数学竞赛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受不了,所以在电话中忍不住反驳,却不想一挥手就把阳台上的花盆推了下去。
听到楼下的惨叫声,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跑。
宋沉见警察不抓他,淡淡地表示:“我查过资料,这种非自然掉落的高空坠物可被追究刑事责任。”
齐晓赶紧朝肖寒看了一眼,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肖寒一个头两个大,忙活了一天的杀人案还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全被这两小孩儿耽误了,现在又出一个高空坠物伤人案。
“肖队,该怎么处理?”
肖寒冷哼一声:“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把之前这个案卷调出来,看看是哪个辖区的案子,让当时处理的民警再过来一趟。”
一听要处理,宋母死死地抓着宋沉的手,拼命摇头:“不行,你怎么能坐牢,你要是去坐牢,你这辈子都完了。”
秦陆焯将手中的纸杯递给蔚蓝,此时她站在窗口,外面还在闹腾。
蔚蓝接过,低声说:“谢谢。”
他们站在肖寒的办公室内,窗外是寂寥冬日,天空呈现出灰白色,树枝光秃秃的,有种苍凉的感觉。
许久,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蔚蓝偏头看他:“你觉得我在自责?
你知道他的弦为什么会绷断吗?”
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都有一把弓,有些人的弓张弛有度,能靠自我调节来缓解内心的压力。
有些人却面临着来自外界的压力,压力就像一双手,拼命地拉着那把弓,不断地绷紧,却从不放松。
当达到一个临界点时,那把弓就会绷断。
那时候,这个人就会出现心理问题。
宋沉心底那把弓的压力来自他的母亲,他表现得越完美,宋母越是自豪,伴随而来的是更高的要求,循环往复,两人谁都解脱不得。
秦陆焯将裤子口袋里的烟盒掏了出来,拿出一支烟叼在嘴边,眼角余光瞥了身边的人一眼之后,还没点着的烟又被他拿了下来。
他再次看向她的眼睛,扯着嘴角淡淡笑道:“所以你还是帮了他,助人为乐吗?”
蔚蓝想了下,竟认真地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秦陆焯看着她的表情,一下子笑了,心想:果然是脑回路不正常的女人。
原本陈锦路的事情结束,蔚蓝已经准备离开,谁知肖寒却拉着她和秦陆焯不放。
用他的话说就是,距离凶案发生的时间越短,破案的概率越大,他们警局急需他们两个专业人士。
蔚蓝想了下,问道:“你们提供晚饭吗?”
肖寒以为这位蔚小姐有什么特殊要求,谁知居然只是问晚饭,顿时激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拼命点头表示:“提供,提供,可以提供。”
蔚蓝微笑,指了指身边站着的男人说:“中午食堂阿姨给他开了小灶,特地给他加了鸡腿,我也想要。”
秦陆焯瞪了她一眼,转头问肖寒:“她的长处是心理学,你锁定了嫌犯的话,她倒是可以帮你。
现在你连个头绪都没有,你指望她帮你破案?”
秦陆焯确实没说错,蔚蓝擅长心理学,如果是审讯期间,她可以提供更多的帮助。
但现在是侦查阶段,普通的刑警都比她更有用处。
肖寒被秦陆焯这么教训,也不生气,伸手摸了摸脑袋,苦恼地道:“现场都被凶手清理过了,指纹、DNA都没留下来,而且监控被破坏得特别严重,根本没有用信息。”
“谁说没有用信息。”
秦陆焯望着他,直接说,“陈锦路的那张身份证。”
肖寒一愣,这玩意儿怎么就被他忽视了?
秦陆焯道:“既能拿到陈锦路的身份证,又能出入杜如丽的别墅,都不用仔细筛查,你就能排除人选。”
肖寒立即道:“陈锦路的哥哥,陈宇?”
陈鸿源并不在市内,所以一开始就将他排除在了嫌疑人之外。
肖寒打算立即去找证据,但又决定先拉着秦陆焯和蔚蓝享受一下警局食堂的小灶,据说是大厨单独给他们炒的菜。
这么一折腾,到了晚上八点多。
肖寒自然以为是秦陆焯送蔚蓝回去,相当客气地把人领到秦陆焯的车子旁边,还替她打开了副驾驶位置的门。
秦陆焯上车之后,听到肖寒招呼蔚蓝下次再来玩。
蔚蓝抬头看了一眼警局庄严的大门,摇摇头笑道:“你们这里,还是不要轻易来的好。”
肖寒一怔,随后大笑:“理解,理解。
老大,回头咱们哥儿几个聚聚啊。”
肖寒又从车头拐到驾驶座,扒着车窗。
秦陆焯难得弯了弯嘴角,点头:“回头我安排。”
肖寒往后退了一步,秦陆焯关上车窗,慢慢将车子开出去。
一路上倒是挺安静的,等红绿灯的时候,秦陆焯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见她支着手臂朝窗外看。
早已经过了堵车的高峰期,车在蔚蓝家门口停了好一会儿,坐在副驾驶座的人才抬起头,恍然道:“到家啦。”
蔚蓝这次很老实,说了一声“谢谢”,就推门下车。
秦陆焯将车窗降下来,习惯性地等着她进了家门才走。
谁知,蔚蓝还没走到门口,秦陆焯就瞥见巷口路灯下一个男人脱裤子的身影,随后,一声“美女”在巷子里响起。
蔚蓝准备回头时,秦陆焯推门吼道:“蔚蓝。”
蔚蓝先朝他看过来,只见他飞奔过来,挡在了她面前。
她惊诧地抬头,他却一下扣住她的后脑勺按在胸口。
他身上的大衣质地柔软,与他这个人的个性截然相反。
蔚蓝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把眼睛闭上。”
男人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柔软的羊呢料子摩挲着她的额头,有种说不出的亲昵。
蔚蓝回过神,低声问:“怎么了?”
“没事,你闭上眼睛。”
男人开口。
蔚蓝当真听话,乖乖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虽然隔着厚实的衣服,但依旧能感觉到男人宽厚结实的胸膛。
她双手扶住他的腰时,男人脱衣服的动作微顿。
之后他解开大衣的纽扣,将自己的衣服盖在她脑袋上,说:“站在这里,别动。”
他刚退后一步,蔚蓝伸手拽住他毛衣前襟,问道:“你去哪儿?”
“你乖乖待在这儿。”
说着,他伸手隔着大衣摸了下她的脑袋。
蔚蓝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动作,紧抓着他毛衣的手指松开。
即便她依旧闭着眼睛,嘴角还是忍不住溢出一丝笑意。
这男人,也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硬啊。
秦陆焯嘱咐好蔚蓝,转身看见巷口的男人脸色阴沉,拔腿就冲了过去。
那人大概没想到车子里有人,以为蔚蓝是孤身一人,这会儿见秦陆焯追过来,吓得惊叫一声,边提裤子边往马路对面跑。
此时有辆车正好开过,开得不是很快,紧急刹车才没撞到人。
车主气得指着那人大骂道:“赶着去投胎啊!”
谁知他刚骂完,就看见穿着黑衣黑裤的男人跳了上来,踩着他的车追了过去。
车主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前面过去的人,惊呼:“警匪片?!”
逮到人之后,秦陆焯将他双手反扣在身后,那个变态疼得大声喊道:“我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的求饶没能让秦陆焯对他手软,变态的手臂又被往后扯了一下,他觉得骨头马上就要断了。
秦陆焯冷笑:“这就求饶了,不是挺能欺负小姑娘的?”
“大哥,我真不敢了,我第一次干这种事情,真的是第一次。”
这种露阴癖浑蛋每次被抓住,说什么好听话的都有,可下一次依旧管不住自己的欲望。
秦陆焯直接把他的皮带扯了下来,将人捆住。
他回头看见汽车车主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启唇道:“抱歉,踩了你的车。”
车主摇头。
秦陆焯:“那能麻烦帮忙报个警吗?”
再次回到巷子里时,秦陆焯看见头上盖着大衣的人还乖乖站在那里,动也没动。
他走过去,听到衣服里传来声音:“秦陆焯?”
这一声喊得他有点儿发愣。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吧,之前都是什么秦队长、秦先生的乱叫。
蔚蓝也不敢肯定,又轻声问道:“是秦陆焯吗?”
秦陆焯将大衣从她头上拿下来,看见她依旧闭着眼睛,他低笑了一声,心想:倒是挺听话的。
他边穿大衣边淡淡开口:“是我。”
面前的人长睫微颤,慢慢地睁开眼睛,因为闭眼了一段时间,她有点儿不适应,眼睑微抖了几下,视线才总算定焦在了秦陆焯身上。
她问:“是有变态吗?”
刚才秦陆焯的动静她听到了,之前她出门时遇到过居委会的人,说是最近这附近出现了一个露阴癖,专门在僻静的路口等着单身小姑娘。
警察抓了几次,每次过来人都跑了。
蔚蓝刚才虽然没看见,但大概猜到了。
秦陆焯瞥了她一眼:“我已经抓住他了,待会儿交给警察,你先回去吧。”
“我跟你一起去警局。”
警察过来后问了情况,又请他们到警局配合调查。
秦陆焯开车到警局门口,蔚蓝抬起头,突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秦陆焯转头看她,她淡淡地道:“我发现,自从跟你认识以来,我好像就跟警局结下了缘分。”
秦陆焯被她气笑了,他“哼”了一声:“是我让你去酒吧跟人打架的?”
说完,男人抬腿就走。
蔚蓝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下嘴唇,无声地笑了起来:早晚有你好看的。
人是秦陆焯抓的,警察给他做了笔录,被抓进来的那人则被带到了隔壁办公室。
值班的警察中,有年轻警察见她坐在那里,以为她是受害者,暖心地说:“小姑娘,别有心理阴影,你男朋友把人整得够呛,也算给你出了气。”
警察过去时看见变态被人扒了外套,双手被皮带反绑在身后,躺在路边嗷嗷直叫。
蔚蓝全程没和那人碰面,不知道他被秦陆焯修理得这么惨。
等秦陆焯出来,隔壁那家伙的笔录也做得差不多了。
警察打开门后,变态就跟在两个警察后面出来了。
警局灯光明亮,蔚蓝单手拿着大衣,被光源笼罩着,十分好看。
变态刚才根本没看清楚蔚蓝长什么样,只知道是个女的。
这会儿见到,又觉得被警察抓了也不算亏,经过蔚蓝身边的时候还冲着她咧嘴一笑:“美女。”
他的声音油腻又恶心,身边的警察当即推了他一把,怒斥:“老实点儿,是不是嫌十五天不够你蹲的?”
秦陆焯缓缓走到蔚蓝面前,挡住了变态的视线。
他垂眸,眼神微冷地盯着男人,吓得那人赶紧转过头。
谁知警察刚要带他走,蔚蓝却越过秦陆焯走了过去,她盯着对方:“很得意吗?”
她扫了他一眼,缓缓开口:“这么多年来,你根本没跟女生交往过吧,不对,应该说她们连眼神都不屑给你吧?”
看他对待受害者挑衅的模样,可以认定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只不过他之前遇到的受害人都被他吓唬住,让他达到了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满足。
唯有蔚蓝,淡然得压根没把这种变态行径放在心上,不得不说,她的冷淡让这个变态头一次觉得挫败。
“你以为靠这种方式能获得快感?”
蔚蓝嘴角微扬,露出浅浅笑意。
最终,那人在扑向蔚蓝之前被警察带走了。
秦陆焯看着被带走的人,又想起之前他动手时这人的模样,似乎蔚蓝对他的打击来得更厉害些。
他朝她看了一眼,她竟还朝他眨了眨眼睛。
临走的时候,先前和蔚蓝搭话的年轻警察忍不住问道:“姑娘,你是做什么的?”
蔚蓝淡淡一笑:“心理医生。”
年轻警察顿时不说话了,了然地点点头,十分客气地把他们送走了。
秦陆焯发动车子,两人一路上依旧没什么话说。
直到行至一处红绿灯路口,男人突然开口:“真不怕?”
原本看着窗外的蔚蓝朝他看过去,只看见男人帅气的侧脸轮廓。
她“哼”了一声,男人的眼睫微动,随后她霸道地说:“要是当时是我抓住他,大概会一脚踢断他的命根。”
秦陆焯先是一怔,随后轻笑一声:这女人……
再次在蔚蓝家门口停下车,秦陆焯特意打开车窗,点了一支烟,准备看着她进家门。
谁知他半支烟抽完,这女人却一直没进去,他意识到她大概是没找到钥匙,下车走了过去。
他站在她身边,看着四合院里亮起的灯。
这次来的依旧是刚才那两个警察,几人穿上鞋套进了家里,客厅被弄得挺乱,再去卧室,衣服散落一地,梳妆台的抽屉全部被打开了。
真进贼了。
年轻警察苦笑着说:“蔚小姐,还要麻烦你们再跟我们去一趟警局。”
蔚蓝看向秦陆焯,那表情显然是在说:看,我之前说得没错吧。
做完笔录,警察好心地说:“蔚小姐,鉴于您家刚发生入室盗窃,您又是一个人居住,我们建议您今晚先到父母家或者朋友家居住,等明天我们技术人员上班,再去您家里勘查一遍。”
警察离开后,秦陆焯说:“我送你回你父母家吧。”
蔚蓝是北京人,所以他这么说。
谁知他刚说完,蔚蓝无奈地道:“这么晚?
然后让他们追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男人皱眉,说:“那去林纪明家吧,我给他打电话。”
他起身去打电话,蔚蓝也没阻止。
果然他很快回来,有些无奈地说:“林纪明在上海。”
蔚蓝语气惋惜:“这样啊。”
其实下午她随手刷了朋友圈,看到林纪明抱怨上海的天气比北京还差。
见他不说话,蔚蓝垂眸:“没事,我自己会搞定的。”
“去我家吧。”
秦陆焯的声音响起后,他看见蔚蓝低着头,嘴角却微微扬起。
他突然伸手摸了下额头,心底带着一丝不确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蔚蓝家里算是案发现场,他们连洗漱用品都没回去拿。
秦陆焯在回去的路上找了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买了点儿洗漱用品。
蔚蓝站在货架前认真挑选着两条毛巾:“你觉得粉色的好看还是浅蓝色的好看?”
她刚问完,一只手臂斜着伸过来,取下架子上的浅蓝色猫咪毛巾。
蔚蓝瞪着他的背影:还真是硬。
去收银台结账的时候,秦陆焯伸手掏出钱包,将卡递了过去,蔚蓝立即抱歉地道:“都是我的东西,怎么好意思让你付钱。”
“我没那么小气。”
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挺委屈的?
蔚蓝想起了“十七块”,嗯,她好像是挺小气的。
买完东西再次上车,蔚蓝忍不住说:“希望接下来不要再发生什么了。”
她不相信玄学,可在一天之内遇到这么多糟心的事情,她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流年不利。
她母亲严枫倒是信神佛,小时候姐妹两人时常被母亲领着去寺庙里吃斋菜。
或许过段时间,她自己可以单独去一次了。
此时已近夜深,原本他们九点从肖寒那儿回来,折腾到现在已经接近一点钟。
路上没什么车,秦陆焯车子的引擎声嚣张得过分。
蔚蓝偏头,忍不住问道:“急着回家有事?”
男人抿着嘴,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淡声说:“秦小酒还在家。”
他一般不会回家太晚,结果今天被各种事情耽误了。
蔚蓝想起那只可爱的小白猫,她问:“它伤好了吗?”
“好了。”
蔚蓝看着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故意问道:“还是去的那家医院?”
秦陆焯这次没再搭理她。
他没再去那家宠物医院,那个女医生之后又给他发过几次短信,言语里透着一股幽怨。
他一向不擅长处理这种男女之事,更觉得奇怪,他自问从来没给过女医生一点儿暗示,怎么弄得像是他对她始乱终弃一样。
秦陆焯不算有耐心的男人,特别是对他不感兴趣的女人,他连眼神都懒得投去。
沈放说过,他太过果断,这对女人来说也是一种渣的表现。
秦陆焯当时是怎么回他的?
渣个屁!
车子开进一个略有些年头的小区,连楼层也没多高。
门卫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见秦陆焯回来,还点头打了招呼。
瞥见副驾驶座上有人,眼睛都瞪直了,再想问,车子已经一溜烟地开了进去,只剩下一股尾气。
“没电梯,得自己走上去。”
上楼前,秦陆焯给蔚蓝打了预防针。
他低头看了一眼蔚蓝的鞋子,一双绑带黑色红底高跟鞋——花哨,不实用。
蔚蓝撇嘴,男人自然地提起之前买的东西走在前面,楼梯挺窄,蔚蓝干脆落在他身后。
他走得不快,每次到了拐角的时候,总会用余光扫一眼身后的人。
一直走到四楼,他在楼道右边的房门前停下,开门打开玄关的灯。
蔚蓝跟着进来,看见他已经打开门口的鞋柜。
她一眼扫过去,全是男人的鞋,黑色为主,夹杂着几双黑白色运动鞋。
秦陆焯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等着。”
他先换上拖鞋进了房间,好一会儿总算出来了,拿了双男士拖鞋扔在她脚边。
蔚蓝低头看了一眼,表情仿佛在说:我穿这个?
秦陆焯:“有的穿就不错了。”
他家没什么客人,人多的时候干脆就让他们穿鞋进来了,哪有那么多拖鞋给他们换。
蔚蓝撇嘴:“早知道刚才就在超市买一双了。”
说完,她低头换上拖鞋。
等她抬起头,发现秦陆焯怔怔地看着自己,眼神有点儿奇怪。
男人瞥了她一眼,转头后扔下一句:“你还想在这儿住多久?”
蔚蓝说话的时候还真没多想,被他这么一提醒,觉得这个想法还挺不错的。
客厅的灯被打开之后,蔚蓝就看见了猫架子,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养猫还挺细心。
此时的秦小酒正在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见他回来了,软软地叫了一声,又埋头继续睡觉了。
蔚蓝站在客厅打量了一下,虽然秦陆焯住的是老小区,不过装修还算明亮大方,就是太干净了,瞧着没什么人气儿。
秦陆焯转身去了客房,好在他的房子是三室的格局,最小的那间改成书房,还剩下一间主卧和客房,就是客房没铺被褥。
蔚蓝找过去的时候,看见他正弯腰在铺床。
“你可以叫我一起的。”
蔚蓝上前,跟他一起扯开被角。
秦陆焯朝她看了一眼:“你是客人。”
蔚蓝理直气壮地道:“你可以不用拿我当客人。”
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秦陆焯,一副“快问应该拿我当什么”的表情。
秦陆焯要是再看不出,就真是个傻子了。
他对男女之事只是不上心,又不是真的傻。
他白了她一眼,将被子掀起来在半空中晃了两三次,彻底铺平整,转身就出去了。
蔚蓝在他离开后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她脱掉大衣在床边坐下,安静地朝窗外看过去。
因为楼层不高,大片视野被对面的房子挡住,只有头顶那片如黑丝绒布般的夜空依旧干净。
此刻,明月当空,月光的清辉洒下,落在外面的树梢上。
没一会儿,房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她转头,看见穿着浅灰色家居服的男人指了指旁边:“你要是想洗澡,旁边就是洗手间。”
蔚蓝安静地盯着他,秦陆焯又说:“我房间里有另一个洗手间,你放心。”
他说完,发现坐在床边的姑娘眉眼含着浅笑。
因为太晚了,蔚蓝拿好之前买的洗漱用品就到洗手间洗澡了。
只是洗完之后,她低头看着脱下的衣服——毛衣和长裤她可以再穿一天,但是总不能穿着去睡觉吧。
她在浴室找了下,没找到那种宽宽大大的浴巾。
于是,她偷偷将浴室门拉开一条缝隙,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本来她也没怎么抱希望,结果没一会儿,浴室门外传来脚步声。
“怎么了?”
男人声音冷淡,此刻在蔚蓝听来却犹如天籁。
她说:“我没有可以穿着睡觉的衣服。”
门口的人沉默了,说了一句“等一下”。
她轻嘘了一声,回头看到镜子里雪白姣好的身体,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极致的黑与玲珑的白,美得相得益彰。
浴室的门再次被敲响,男人说:“我给你找了一套我的睡衣,没穿过的。”
“谢谢。”
蔚蓝正要打开浴室门,谁知门口的人比她还着急:“我把衣服放门口了。”
等蔚蓝勾头看向外面时,除了放在门把手上的睡衣,连男人的背影都没看见。
秦陆焯洗完澡,因为房里有暖气,便随意地套了短袖长裤,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两点了。
沈放之前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早上十点要见个客户,让他别忘了。
他原本想吹干头发,想到旁边的女人应该已经睡着了,便只用毛巾擦了几遍就关灯睡觉了。
第二天,蔚蓝是被压醒的。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双瓦蓝瓦蓝的圆眼睛盯着她看,见她醒了,还歪着头冲她撒娇。
她坐起来,将秦小酒抱在怀中:“你是想压死我?”
秦小酒“喵呜”了一声。
蔚蓝干脆将它平举着放在面前,冲它做了个鬼脸,一边给秦小酒顺毛,一边淡淡地问:“你爹人呢?”
“喵。”
蔚蓝点头:“不在啊?”
“喵。”
“你也不知道?”
一人一猫,沟通毫无障碍。
直到门口传来一声轻笑,蔚蓝尴尬地看过去,只见秦陆焯单手插在兜里看着她。
“起床吃早餐了。”
见秦小酒又跑到床上,他走过来,准备将这小畜生拎起来。
秦小酒好像知道他要抓它一样,一个劲儿地往蔚蓝怀里钻。
她穿着秦陆焯过于宽大的睡衣,原本就有点儿衣衫不整,这会儿被秦小酒一钻,睡衣的纽扣居然松开了。
原来女人这么白。
当秦陆焯的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时,他被自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闭眼转身。
坐在床上的蔚蓝也是有些蒙,她放开秦小酒,赶紧将纽扣重新扣好。
秦小酒的猫爪子在床上来回拨弄,蔚蓝瞪它,谁知它歪着脑袋,又“喵”地叫了一声。
听到秦小酒的叫声,秦陆焯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要不是怕转身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他真想吃红烧猫肉了。
“我先出去了,你换好衣服来吃早餐吧。”
男人的声音乍一听挺稳重,可细听还带着点儿颤音。
一个大老爷们儿,因为看了女生的半个肩膀和胸口,声音竟然都发颤了。
蔚蓝看着他笔直地往门口走,还差点儿撞到门柱,“扑哧”又笑了一声。
“小浑蛋。”
蔚蓝无奈地轻骂了一句,谁知骂完,秦小酒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又软绵绵地叫了两声。
她被秦小酒这软软的声音逗笑了,伸手在它小脑袋上弹了下,“还是个小爷们儿吗?
叫得这么软,多跟你爹学学。”
作为小公猫的秦小酒像是被挑衅了一般,弓着背冲着蔚蓝龇了龇牙,转身就跳下床了。
蔚蓝换好衣服后去洗手间里洗漱,她低头看了一眼洗漱台,这男人的用品还真是简单。
洗漱好出来之后,她来到客厅,就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没一会儿,秦陆焯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端着秦小酒的猫盆。
两人刚经历那么尴尬的一幕,此时面对面还真有点儿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秦陆焯先开口,冲着她点头:“吃早餐吧。”
“早上好。”
秦陆焯被她弄得有点儿发愣,想了下,说:“刚才的事,抱歉。”
这不,尴尬的事情一提起又是一番尴尬。
蔚蓝拨弄了下自己的长发,微笑道:“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个就让你对我负责任的。”
他也没有这意思。
他也没继续解释,怕越描越黑。
把秦小酒的盆儿放在地上,他就转身去了洗手间,想起今天要见客户,还是决定把胡子刮一下,结果等他刮完胡子,打开浴室干湿分离的那扇玻璃门,就看见一条黑色蕾丝内裤挂在架子上。
早上他洗漱完匆忙就出去了,根本没推开这扇门,这会儿瞧见,顿时愣住了。
一瞬间,早上瞧见的那幕旖旎风光又冲进了脑海,长发微乱的蔚蓝端坐在床上,雪白小猫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拱着,她衣裳半解,露出雪白的肩头,还有那迷人的胸口。
禽兽。
秦陆焯转头,低声骂了自己一句。
一股燥热从身体里陡然升起。
于是他赶紧打开凉水,刚掬起一捧水,“吧嗒”,清水里落进一滴鲜红,随后散开。
秦陆焯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人正在流鼻血。
他心底暗骂了一句,赶紧用水清洗,一边洗,一边想:北京这天气,太干了!
蔚蓝很少吃这么丰盛的早餐,秦陆焯似乎怕她不够吃,不仅买了豆浆油条,还有豆腐脑和小笼包,南北大杂烩,倒是哪边的都没落下。
她掀开白瓷碟盖着的小碗,发现里面是绿豆粥,清新爽口。
他竟然连荤素搭配都想好了。
只是她等了半天也不见秦陆焯回来,她也不好先动筷子,干脆起身去找他。
谁知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她就看见秦陆焯推门出来,脸色阴沉得仿佛随时能引发一场风暴。
“秦队长,你不吃早餐吗?”
秦陆焯瞥了她一眼,脸色不算好,口吻倒是客气:“你先吃。”
蔚蓝:“一起嘛。”
说着,她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谁知秦陆焯很抗拒地后退了一步,似乎很难接受蔚蓝触碰他。
他低声道:“我去换身衣服,你先吃。”
蔚蓝看着他匆匆走进自己的房间,有些不解,直到她走进洗手间看见被拉开的玻璃门,以及悬挂在墙壁挂衣架上的黑色蕾丝内裤,一张脸顿时涨红了。
昨晚换了衣服后,她居然忘记把这个隐藏起来了。
蔚蓝收拾好内裤,也不去叫秦陆焯出来吃早餐了,自己默默地喝完了豆浆,直到他从房间里出来。
秦陆焯吃饭快,没一会儿就把一蒸笼小笼包吃完,领着蔚蓝出门了。
两人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小区里的小女孩和她的奶奶,小女孩远远地看见他,就问:“秦叔叔,我今天能到你家里看小酒吗?”
奶奶捏了下孙女的手,赶紧冲他道歉:“小孩子不懂事,老是给你添麻烦。”
秦陆焯天生一张冷脸,不过对待老人小孩的时候,倒是挺温和:“要是我今天下班早,你可以过来。”
小女孩得到他同意,开心得原地蹦跶了一下。
奶奶站在一旁悄悄打量了蔚蓝一番,这才思忖着开口:“这是你女朋友?
长得很俊啊。”
谁知奶奶说完,小孙女也跟着点头:“姐姐,你比电视里的明星还好看。”
蔚蓝笑着打招呼:“谢谢,你是要去上学吗?”
这么一提醒,奶奶“哟”了一声,笑着说道:“回头聊啊,得赶紧送这孩子去学校了,要不然迟到了又得哭。”
于是,奶奶牵着孙女的手,在晨曦之中一路疾行。
她们离开之后,秦陆焯朝蔚蓝瞧了一眼,表情意味深长,随后才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蔚蓝追上去问道:“你是觉得我没明星好看?”
秦陆焯看她,满脸写着两个字:无聊。
“那你就是觉得我好看咯。”
声音里带着一股肯定。
初冬的清晨,阳光照在身上并不温暖,周围的花草上挂着白色霜露,一张嘴,白色的雾气就萦绕着。
她刚说完,男人转头瞧着她,像是故意一般,重重地说:“没有。”
“没觉得你好看。”
之前蔚蓝也曾这么逗过他,可那次他只是斜睨了她一眼,连话都懒得说。
而这次,他郑重其事地看着她,目光坚定。
他刚说完,蔚蓝站在原地,微怔。
随后,她追了两步跟上,这次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嘴角带着一抹得逞的笑。
因为蔚蓝没开车,秦陆焯将她顺道送到工作室之后,才开车回公司。
早上有个客户,所以她关了手机设备,专心接待咨询者。
送人出门的时候,她才看见大堂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
“肖队长?”
蔚蓝没想到肖寒会坐在她咨询客户坐的沙发上。
她微笑着看着他,淡淡地说道,“别告诉我你是来做咨询的。”
肖寒:“蔚老师,能借一步说话吗?”
这一声“蔚老师”叫得蔚蓝微微挑眉。
她让前台人员准备了两杯咖啡,领着肖寒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原来肖寒是来请蔚蓝帮忙的,而蔚蓝没有直接拒绝。
肖寒开心地看着她,只见蔚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阳光布满她周身。
她笑靥如花地说:“可是肖队长,你应该知道心理医生的咨询费不低吧,我收费是一千元一个钟点。”
一千元……肖寒在脑子里算了算,顿时睁大了眼睛望向她,抢钱都没这么夸张吧?
“我给警方办事,不可能毫无回报吧。”
回……报?
这两个字在肖寒脑子里滚了一圈,好在作为刑警的敏锐让他意识到,蔚蓝所谓的回报肯定不是钱。
她要真是为钱,他把自己卖了也给不了她这么多。
他问道:“蔚老师,您想要什么回报?”
蔚蓝转身,眼尾轻轻上挑:“我觉得我和你们秦队长配合得很好,我如果参与这个案子,我希望他也能继续参与。”
还不如提钱的事儿呢。
只是,肖寒看着蔚蓝淡笑的模样,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秦陆焯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陈锦路的哥哥陈宇被带回警局有四个小时之久了。
蔚蓝一直在另一个房间看着他,不提问也不发话。
肖寒一边继续找证据,一边差点儿给秦陆焯跪下,总算等到这位前队长的贵足再次踏进他们景山分局这座小庙。
秦陆焯大概已经猜到肖寒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自己过来了,看见坐在里面的蔚蓝时,他一点儿都不意外。
“你……”秦陆焯皱眉,隐忍着怒气。
谁知蔚蓝直直地盯着他漆黑的眸子,轻声说:“秦助理,我们一起为人民服务吧。”
秦陆焯心底积攒着的微怒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好像真的有点儿招架不住这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