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慧的一席话,让沈长乐有种豁然开朗之感,连带着当晚一夜好梦。
而到了隔天,便是她的及笄礼。一大清早,绿芜便过来将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紧接着便是洗漱上妆。她今日要穿的衣裳也早就背好了,是一身大红色密织金线牡丹花锦袍,雍容华贵,上面绣着的金线闪烁着点点金光,霎时好看。
待她穿上礼服之后,整个屋子里的都是静悄悄一片。沈长乐容貌本就盛,但她多喜欢清浅的颜色,平日里倒是各种蓝色居多,浅蓝、湖蓝、品蓝,显得整个人都清冷了不少。
所以乍然穿上这等华贵异常的衣裳,倒是一下艳光四射,让人都不忍挪开眼睛。
“姑娘,这么穿可真好看啊,”碧草虽是二等丫鬟,但如今也开始跟着在屋子里面伺候,这会她没忍不住,低声说了句。
不过这句话却是说出了此时屋里其他所有人的心声,漂亮、实在是太漂亮了。只要她穿着这一身出去,旁人的眼光就再无法从她的身上挪开。
沈长乐冲着镜子里看了一眼,原本就雪白的皮肤,在红唇的衬托下,越发地亮白,红唇雪肤。她从未这般盛装打扮过,以至于当她自己看着镜子里的人时,都微微出神。
她终于长大了。
她似乎从未像现在这样,欣喜与自己的长大。在历经了了那么多之后,她终于成了一个大姑娘了。
“姑娘,叶姑娘来了,”丫鬟进来通禀,叶菱是今日的赞者,所以来的比一般宾客要早些。
叶菱一进来就看见已经梳妆打扮妥当的沈长乐,她张了张嘴巴,似乎很吃惊,整个人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她。直到沈长乐回眸看了她一眼,冲着她微微一笑。
“长乐姐姐,你太好看了,”叶菱往前走了两步,惊艳地已经说不出别的话,虽然一直知道沈长乐漂亮,可是这会乍然看见如此盛装打扮的沈长乐,还是乍然愣在了当场。
都是小姑娘,又如何能不在意相貌呢。所以叶菱这会瞧见这般子美貌的沈长乐,都不由生出几分嫉妒的心情,不过她这人一向心胸开阔,而且也不是今日才知道沈长乐生得好,心里酸了一会后,便是拉着沈长乐的手,忍不住问道:“长乐姐姐,你这一身衣裳是在哪家铺子做的,可真是好看,等我及笄的时候,也去做上一身。”
只是她刚说完,又是忽地叹了一口气,懊恼道:“可是我及笄的时候是冬日,穿着一身冬装又臃肿又行动不便,哪有你这一身端庄华贵。”
“及笄可是大礼,哪有你这般,只想着好看的,”沈长乐忍不住上手捏了下她的脸颊,这小丫头还真是的,光想着怎么漂亮了。
叶菱是跟着她母亲一起来的,只是叶太太在前面等着,而叶菱作为赞者到沈长乐的院子里来了。叶菱将自个的准备的礼物,递给她,“一点薄礼,长乐姐姐,你可千万被嫌弃。”
“你就是随便送块布给我,我都不会嫌弃的,”沈长乐哼了一下,微微嘟着嘴,有些委屈地说道。
叶菱被她说的都不好意思了,赶紧说道:“我怎么会随便给你一块布呢,这虽是薄礼,不过也是我精心准备的。”
沈长乐这才撤去方才的委屈,笑话,她又怎么会真觉得委屈,不过就是逗逗叶菱罢了。
“姑娘,咱们也该准备准备,好往前面去了,”春柳见两位姑娘一直说说笑笑的,生怕她们耽误了时辰。
今日大礼是在前面专门的院子里举行的,而沈长乐要先行过去,待时辰到了之后,再出来行礼。这一步都是错不得的,所以春柳只得打断两人的说笑,请她们先过去。
这一回是沈长乐的及笄,自然是不同于沈慧和沈兰,说到底她才是沈家的长房嫡女,身份最是尊贵不过。况且如今她身上还背着一个未来昭王妃的身份,所以她的及笄礼,自是大办。
就连向来不怎么出门的济宁侯老太太,她的外祖母,今日都在舅母徐氏的陪同下,早早地就过来了。
席上她自是和沈老太太是住在一处的,两人也是做了二十几年的亲家了,早就熟悉地不得了。所以这会也是有说有笑的。而聂清桑作为大嫂,这会沈长乐的及笄礼,是由她全权主持的,所以眼睛是一错不错地盯着,生怕哪个地方出了纰漏。
自打她进门之后,老太太便开了口,这个家早晚是要交给沈如诲的。而聂清桑更是家中长孙媳,未来是要顶门立户的。所以她一进门,老太太也不拘束着她立规矩,只让她跟在三婶赵氏身后学习。
一开始聂清桑还怕自己这一进门就学着掌家,会触了三婶的忌讳。虽然她管家才是名正言顺的,可赵氏到底都管了十几年,她这一来就夺权,岂不是让人说闲话。
可谁知赵氏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反倒是一个劲地将家里的事情交给她,就怕她不能尽快接手。
而后来聂清桑才知道,原来老太太已经答应了赵氏,今年准许他们在广平府老家的分支里挑选个孩子过继回来。三房一直没有孩子,这可是赵氏十几年的心病,如今眼看着三老爷都快奔四张了,她这心里就跟火烧地一样。这好不容易老太太发话,准许他们抱孩子回来养,赵氏便再不想管着这个家了。
左右这管地好,管地不好,未来都是长房的。可是她这孩子可就不一样,日后那是要给她和三老爷传宗接代的,她宁愿不要管着这家,都要好生地将养个孩子。
所以这会及笄也算是对聂清桑最后的考验,若是她办地好了,日后卫国公府上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自然就交给她了。所以不仅是她不希望出事,就是赵氏都希望一切顺顺利利的。
沈家的姻亲来地都较早,这不才一会,不仅沈长乐的外祖母和舅母来,就连章茹都过来了。
聂清桑赶紧迎了上去,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姨母,章茹也挺喜欢这个外甥媳妇的,两人携手进了屋子里。谁知这前脚刚进去,后脚聂清桑的母亲聂夫人就到了,只是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她们一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小姑娘看了过去。
她一进来,可真有一种整个屋子都一下亮堂了的感觉。
只是聂清桑在瞧见母亲和这个小姑娘时,脸色不自觉地往下一沉,好在她及时敛起了脸上的不悦,这才没让旁人瞧出不对劲来。她这会已将章茹请到了位置上,自是上前迎接自家母亲。
而那个漂亮至极的小姑娘,在看见她时,微微屈膝,柔柔一笑,唤道:“大姐。”
聂清桑听着她这一管嗓音,仿佛是浸润着蜜般,黏黏腻腻地,惹人厌烦。她不禁想起自己三朝回门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娇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姐夫,只可惜沈如诲的性子一向严肃古板,听到她这黏黏腻腻的声音,不仅没像一般男子那般觉得受用,反而是蹙起了眉头。
聂家乃是耕读世家,家中规矩森严,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习俗。只是她母亲生了她之后,便身子大伤,所以为了让父亲能尽快有儿子,便做主给他纳了妾。
而她这个庶妹的母亲,便是当年外祖母从扬州买回来的,长得是娇媚至极。而她的卖身契一向也握在母亲手中,这么多年来,倒是一直没掀起什么大浪。只是她这个庶出的妹妹,聂清桑不喜欢她,倒不是因她是庶出。
只因她本是大家闺秀,可偏偏什么好的不学,却要学她母亲的那一副做派。说起话来,声还未到,却已是媚眼如丝。
说实话,好看的姑娘,这京城可谓是处处都有,可是像聂清烟这般做派的,却是不多见了。所以见聂夫人带着她过来,聂清桑顿时心底便不高兴起来,若不是还有这么多长辈在,她肯定要好生问问母亲。
“母亲,您来了,来,这边坐吧,”聂清桑亲自为聂夫人领了路,将她们安排在位置上。
聂夫人见她这般忙前忙后的,知道如今卫国公府上的事情,她都有在管着。清桑在家时就是个有主意的,如今一进门就能管家,这自然是夫家长辈对她的看重,聂夫人岂会不高兴,所以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让她赶紧去招待别的客人。
聂夫人一坐下,旁边的章茹便笑着说道:“我这外甥媳妇可实在是个好的,听说这次长乐的及笄礼,都是她一手承办的。”
“可不就是,这孩子有心,早早就准备了起来,你瞧瞧这里里外外办地多妥帖,”沈老太太听章茹夸赞聂清桑,忍不住笑了起来,也是顺着夸了一番。
对于聂清桑,沈老太太自是十分满意,进门之后,孝顺长辈,友爱弟妹。便是对沈锦,她也从来不会有什么区别对待,都是一般地疼爱。所以沈老太太对于这个长孙媳妇,可是一百个满意。
而一旁的聂夫人,见长辈一个劲地夸赞聂清桑,这心底又是高兴又是得意。不过她面上还是谦虚道:“清桑这孩子打小就被我宠坏了,也幸亏得了老夫人的教导,才能有如今这般。”
于是几位姻亲之间,这又是相互夸赞了起来,说的也都是好话。
而很快,就到了吉时,厅堂之内早已坐满了来观礼的宾客。
当沈长乐出来时,厅堂里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就被吸引,鸦雀无声之中,几乎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当章老太太亲自将镶着红宝石的金钗插进她乌黑秀发中时,一旁的章茹竟是眼眶一红。
而最后加冠之后,一身大红色密织金线牡丹花锦袍的沈长乐,慢慢转过身,身上绣着的牡丹却不及她万分之一的华贵。此时的沈长乐散发着耀眼的光彩,与平日里清新冷静的模样,却又是一番大不相同。
及笄了,便是大姑娘了。
叶菱站在一旁,与章茹一般,眼眶红红,似乎感动地快要落泪了。
而礼成之后,沈家便请到场宾客入席,沈长乐也在席间敬了一会酒。虽然她喝的只是果酒,只是她天生面皮薄,这会喝了几杯下去,便两颊红红,看起来又娇艳又可爱。
倒是聂清桑见她脸颊泛红,怕她醉酒,便让丫鬟扶她去别处休息。
沈长乐倒也没多醉,只是今日兴奋了这么久,虽然面上强忍着,可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在忐忑。这会静下来,一颗心还是噗通噗通地直跳。
她正闭目准备养养神时,突然门被轻轻推开,发出一点响动。
待她睁眼时,就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慢慢地走过来,她眯着眼睛,想瞧见逆光之下他的脸颊。
“喝多了?”纪钰见她迷迷糊糊的模样,一颗心像是浸泡在温泉中一般,又温又暖。
沈长乐一怔,半晌都没回话,只痴痴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不想错过,”他温言一笑。
他们从小就相识,他救了她,同她一起长大,看着她从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变成一个清丽绝艳的小姑娘,看着她被选为自己的妻子,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他怎么舍得错过她的更多。
沈长乐听到这句话,已是握住他的手。她垂着眼眸,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掌,心中害羞地想着,他们已被指婚了,所以她这会牵着自己未来丈夫的手,不算越矩吧?
可是牵住之后,她便又一笑,牵都牵了,便是越矩了又如何,反正她就是喜欢。
“你今天真好看,”纪钰贪婪地看着她的脸颊,从她灿若星子的眼眸,一直看到她娇嫩地仿佛三月桃花瓣的嘴唇,每一处都让他流连忘返。
沈长乐被他瞧地实在是害羞,便要垂头,可谁知纪钰却轻轻握住她的肩,轻声道:“别低头。”
她不明所以,眼巴巴地看着他。
纪钰浅浅一笑,打量着她的脸颊,流连道:“我能想象到,你成亲那天,会有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