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阮昭挂了电话,韩星越这才敢说话。
他小声解释:“姐,我刚才真没注意你打电话,不是要故意打扰你的。”
现在重要的是她在打电话吗?
重要的是他打扰了她打电话吗?
都不是!
韩星越打小就不太敢反抗阮昭,别人家姐弟还打打闹闹,他们家基本上就是只要阮昭一个眼神横过来,他立马腿软。
此刻阮昭冷着脸,那双乌黑的眼睛看过来时,太过清冷锋利。
吓得他连忙说:“我真不知道,你在傅教授打电话。”
阮昭深吸一口气:“谁让你把东西拿回来的。”
“你的东西掉了,我还不能拿回来?”韩星越懵了。
他解释道:“我就在学校门口遇到了傅教授,他还特地说,这个坠饰挺贵重的,让我送回来给你。姐,你是不知道我们大学宿舍多乱,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弄丢了怎么办。所以我肯定要连夜送回来给你。”
完全处于状况之外的韩星越,这会儿还挺委屈的。
阮昭终于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最重要的不是东西拿不拿回来。”
韩星越顶着一张求知若渴的表情:“那什么最重要?”
“最重要的是,谁给我送回来。”
哪怕一向淡淡的阮昭,在说这句话时,也忍不住微微咬了下牙。
韩星越愣了半晌,突然意识道:“姐,这个东西该不会是你故意留在傅教授车上的吧?”
还不算太笨。
“你故意把这个留在车上,这样傅教授就会给你送回来。”
制造下一次见面的机会。
韩星越忍不住感慨:“姐,你好会。”
要不是他知道他姐没谈过恋爱,都要忍不住怀疑了他姐是不是渣女了。
这也太能钓了。
阮昭:“我再会,也抵不过一个拖后腿的。”
拖后腿的韩星越:“……”
但片刻后,他忍不住说道:“难怪我上高中的时候,总是有女生借我的东西不还,之后还非要请我吃东西赔罪。”
阮昭:“……”
这种时候,是让你来凡尔赛的吗?
阮昭伸手将压襟从他手里,拿了回来,语气冷淡:“好走,不送。”
“别别别,”韩星越急了:“宿舍这会儿早关门了,我回去还得求宿管阿姨开门,说不定还要扣分。你就收留我一晚上吧。”
“我家没有多余空房,留给拖后腿的人。”阮昭毫不留情。
她端起茶杯,就要转身回房。
韩星越拦在她面前:“姐,姐,要不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当好你跟傅教授之间的桥梁。只要你一个眼神,我坚决为你冲锋陷阵。”
“你?”阮昭似笑非笑看着他。
韩星越挺起胸脯,说道:“姐,你是不知道傅教授这人有多难搞,反正关于他拒绝他那些追求者的事迹,都能写一本书了。不是有句话说得好,要想成功攻破堡垒,就得先打入敌人内部。我跟傅教授在同一所学校。”
“我可以随时为你打探傅教授的情况。”
阮昭上下扫了两眼韩星越。
片刻终于慢悠悠开口:“你一直住的房间,董姐刚换了被套。”
“好嘞。”
韩星越迫不及待,转身去自己房间,不过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叫嚷:“姐,我觉得傅教授虽然长得帅又会考古,但在我心底你才是最好的。”
臭男人配不上我姐。
这句话他没敢嚷出来。
阮昭总算露出一丝笑意,挥挥手:“滚去睡觉。”
*
四月下旬,大地回暖,草长莺飞。就连下起的雨都显得格外温柔,如同一团氤氲在整片天际的烟雾,朦朦胧胧,带着水汽,怎么都散不开。
阮昭撑着一把伞,旁边跟着云霓。
“昭姐姐,干嘛不叫我哥一起来?”云霓问道。
阮昭见她糖葫芦咬的嘎嘣脆响,自己明明没吃,就觉得牙齿酸的厉害,“不过是买个原料罢了,你哥还要照顾店里,他又不是三头六臂。”
“不过你怎么每次买颜料,怎么每次都亲自过来?”云霓好奇。
阮昭修复古画,用的不是现代的颜料,要不然根本做不到‘修旧如旧’的效果。
“让你学文物修复,你又不喜欢。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能听懂吗?”
云霓傻了眼,咬着糖葫芦的一半,胡乱嚼了两下,摇摇头。
阮昭忍不住道:“酸吗?”
“不酸,”云霓以为她想吃,把底下干净没咬过的糖葫芦递过来:“昭姐姐,你也尝尝。”
阮昭拒绝:“不要。”
其实这条街就在朝天街的旁边,虽然朝天街是这么一个名字,但起来中间弯弯绕绕,包括了很大一块地方。
从而使得朝天街的商铺,产生了一个集聚效应。
朝天街是做古玩生意,周围基本都跟这个搭点边。
阮昭这次要去的这家店,是专门卖颜料,虽然油画、国画他们也卖。
但这家店,最神通广大的地方,还在于他们能够弄到天然矿物颜料。
谁知两人快到地方,阮昭的视线落在对面。
就见一个西装笔挺戴眼镜的男人,正跟旁边的人说着话,两人一边聊一边往街边的车上走过去,云霓见阮昭站在原地不走,也顺着她视线看过来。
这一看,她就立即惊呼:“昭姐姐,那不是那个骗子?”
云霓视力五点零,不掺一点假,所以隔着马路,就认出了对方。
古玩行业本来就鱼龙混杂,有凭本事挣钱的,也有凭本事骗人的。
就比如对面那人。
之前就被阮昭撞见过招摇撞骗。
只是她没想到,对方被自己教训一顿,还敢出现在这一片。
阮昭撑着伞,直接穿过马路,走到对面那辆车。
云霓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此时那两人好像已经聊的很投机,正准备上车,换个安静的地方。
可谁知,西装男车刚坐进车里,他的车头就被敲了两下。
咚咚。
两人不约而同抬头,阮昭没看那个西装骗子,而是看着正打开副驾驶座的门,要上车的年轻男人,轻笑道:“我要是你,就绝对不会上一个骗子的车。”
对方茫然的看着她。
反倒是西装男听到这话,立即推门下来,还没看清楚,就大骂道:“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什么呢?”
见他一下车,就开始喷粪。
阮昭眸色微深,直直看对方,声音冷漠至极:“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没让你记住。”
这时西装男才看清楚那把伞面下,那个清妍绝丽的面孔。
明明长得那么漂亮,可是那双乌黑的眼睛,像藏着刀锋般锐利,只是看过来,就带着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是,是你。”西装男露出惊慌。
但等他看清楚,阮昭身边只跟着小女孩,并没有上次那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一颗心慢慢放下,怒道:“你别血口喷人,李总,这女人就是个骗子,专门在这一代坑蒙拐骗。”
“他是不是跟你说,可以帮你手里的古董送拍到大拍卖公司?”
年轻男人听到这句话,神色立马变了。
西装男还不死心:“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才是骗子。”
阮昭不以为意,冷淡看着年轻男人:“你觉得我们两个谁更像骗子?”
她不救该死的鬼,要是这人真的因为贪婪,上了西装男的当。
那就是他自己活该了。
不得不说,脸这玩意,确实是重要。
年轻男人只朝阮昭看了两眼,就立即改变主意说:“我觉得我还是再考虑考虑,今天我们就先到这里吧。”
西装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对方抱着怀里的包,一溜烟跑了。
不过年轻男人路过阮昭时,还不忘低声说:“谢谢你。”
阮昭挑眉,心情还不错,毕竟这也算是积善行德。
等对方消失不见,西装男彻底恼火,虽然男人一般对漂亮女人都很宽容,但前提是这个漂亮女人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得罪他,他恶狠狠的看着阮昭:“上次就是你坏了我的事,这次又他妈多管闲事,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看来上次那顿打,你确实没记住。”
阮昭淡笑道。
她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对方越生气。
不过阮昭知道他是个软脚虾,压根没把对方的威胁放在心上,管完闲事,带着云霓就走了。西装男盯着她们,一直到她们走进那个卖颜料店的小巷子。
一个小时后,阮昭心满意足选购结束。
出来时,虽然依旧两手空空,不过店家会帮忙把原料直接送到家里。
因为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买东西,阮昭压根不怕他们调包。
谁知她带着云霓刚走出来小巷,就见停在路边的两辆车,车门纷纷打开,从里面下来五六个人。
直接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阮昭望着领头的两人,其中一个就是西装男。
另外一个,穿着一件黑色短夹克,头发剃的极短,从脖子处露出一截狂野的纹身,就是那种一看就很社会的社会青年。
社会青年一看阮昭,当即眼前一亮:“哟,长得这么漂亮。”
“妈的,漂亮又什么用,专坏我的好事,”西装男恨恨说道。
社会青年伸手摸了下嘴,自认为挺帅的说:“小姑娘,看在你是个女的份上,而且长得这么漂亮,我不打你。这样吧,陪咱们哥几个喝几杯,特别是我这个兄弟,你可是坏了人家好事,怎么也得赔个罪吧。只要你好好认个错,这次我就做主放你一马。”
西装男急了:“张哥,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闭嘴。”
阮昭冷眼看着他们狗咬狗,特别是那个西装男:“看来找了几个打手,确实让你硬气起来,不是上次跟狗一样的狼狈逃窜了。”
“我艹,你这个臭婊子……”西装男被戳中痛点,当即恼羞成怒。
可是他刚骂完,一个响亮的耳光,随之啪的一声响起。
所有人震惊的看着手里还拿着一串没吃完的糖葫芦的小姑娘,冲过来,抬手就对着西装男扇了一个嘴巴子。
大约是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阮昭身上,压根没把这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放在眼里。
云霓回头将糖葫芦递给阮昭,叮嘱说:“昭姐姐,帮我拿好。”
阮昭伸手接下。
之前云霓因为吃了太多糖葫芦,补了两次牙,所以她哥就一直控制她吃,每次她买到都舍不得一口气吃完,这会儿见自己的宝贝糖葫芦被阮昭拿好了,她立即扭头看向对面找茬的一帮人。
云霓双手交叠,一边将手指掰的咔咔作响,一边轻笑:“我哥不在,你们是不是以为就能欺负我昭姐姐?”
“狗东西,还敢骂我昭姐姐。”
……
“我说你怎么买东西,还跑这种地方来,停车都不好停。”
闵其延停好车,还是忍不住抱怨。
傅时浔睨了他一眼:“没让你跟来。”
闵其延:“行行,是我非要死要活跟着你。不过你要买颜料的话,来这儿干嘛呀,朝天街不是卖古玩的地方吗?”
傅时浔没搭理他,直接往前走。
就在两人走过拐弯口,看见路边站着不少人,似乎在围观什么。
“怎么这年头还有大白天打架的,好吓人。”
“就是,这里这么乱,亏我在网上看那些博主推荐,说这里适合打卡呢。”
“快点走吧。”
两个打扮时尚的女孩,一边抱怨一边从他们身边走过。
闵其延抬头看着对面小巷子,确实有打架的声音,最关键的是巷口站着一个女人,撑着一把巨大的黑色伞,白衬衫配着一条绿色团花国风长裙,显得格外温柔写意。
“那姑娘胆子真够大,站那么近看热闹。”
闵其延刚说了一句,身侧的好友却已经拔腿走了过去。
说是走,但步履急切,几步就跨过马路,直接冲到对面巷口。
阮昭正看得精彩,突然感觉自己手腕被人拉住,待她抬头望过去,整个人已经被拖着往旁边走。
“傅教授。”她有些吃惊喊道。
傅时浔扭头看着她,“别人打架,不知道躲远点。”
他的掌心抓着她手腕,那种温热触感,从腕口处蔓延,如同小小的火焰,一路烧到她的胸口。
还有他眼底,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来的关心。
傅时浔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口吻太重。
特别是她抬起眼睛时,那双永远锐利又直白的黑眸,此刻如同染上了这场刚下的烟雨,雾蒙蒙的一层,显得又亮又软。
头一次,傅时浔心底产生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终于,他低声解释:“我没在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