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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君胭脂色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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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梁沿袭前朝制度,为官者每年一小考,三四年一大考,根据考课评等来决定任免升降,而州县官员的考核又通常由吏部考功司负责。因此,即便三令五申地严禁,每到考绩之时,吏部相关官员家中往往仍是门庭若市。

    而从吏部考功司员外郎一路爬到了吏部尚书位置上的裴简,天然便处在这个官场漩涡的中心,手握着无数人的荣辱前程。

    可他却偏偏尽职尽责了几十年,几乎找不到污点,罕有的七次滥用职权,更是极为莫名其妙。

    那七名考课结果被动过手脚的官员或是县令或为刺史,全在江南道与岭南道诸州县为官,政绩良莠不齐,有人严苛糊涂,也有人爱民如子,年纪与入仕的时间也相差极大,无论怎么看都全无共通之处。

    更奇怪的是,无论是英才还是庸人,他们最后的考核结果在裴简过手之后,却都莫名被改成了中中或中下两等,落在皇帝眼中,便是不功不过、无足轻重。

    容祈便说:“陛下专门确认过,这七人从来与朝中派系无干,既无身家背景庇护,也不曾得罪过任何人。”

    那就更不可能是为了索取贿赂、党同伐异了。

    更何况,若真的是为了谋求私利,那么与裴简私交不错的武安州刺史梁越在澄清考课结果有误之后,按照真实的政绩才干,多半应当受赏乃至擢升,可两个月前,事情刚一了结,他便悄无声息地回了武安州,而后裴简更是没在朝堂上替他说一句话。

    既然如此——

    花罗忽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我怎么觉得我伯父费了好大力气,目的却就是让这些人变得不起眼,以便官居原职呢?”

    没想到,她这话刚说出口,容祈就笑了:“你我所见略同。陛下也以为裴尚书……或者应该说是幕后要挟他的人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与其说他们要的是官职,倒更像是想要借由这些官职牢牢控制住几个特定的地方!”

    便是舆图上标出的七处了。

    也正因此,皇帝才会快马将这份东西送到他们预备换车中转的慈安寺。

    容祈再次展开绢布,手指画了个圈,虚虚圈住图上的半边,又说道:“到如今,七人中这四人先后病死任上,继任者也调动了几次,皆与裴尚书无干,而只有剩下三人仍旧在任,分别是岭南道昭州琼县县令张修文,融州秋山县令魏尧臣,还有武安州刺史,梁越。”

    这也意味着,那七个地点中,隶属江南道的四处已经被幕后之人放弃了。

    但是为什么呢?

    花罗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那几个被放弃的地方曾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便听容祈说:“不必冥思苦想,过些日子是贵太妃的五十整寿,陛下会趁机派遣监察御史巡按各州县,其中自然有心腹之人前往江南道,暗中调查那四地。”

    “那岭南道呢?”花罗敏锐地察觉了这句话的未尽之意。

    “岭南道……”容祈轻轻抚摸着白绢底部纵横的线条,最后三个标注鲜明的朱砂点与京城禹阳几乎天各一方,“为免打草惊蛇,陛下很可能会默许朝中两派争夺巡按的人选。”

    花罗微微抽了口气:“也就是说,如果真出了事……”

    恐怕连个能指望得上的援手都没有!

    容祈默了默,波澜不惊道:“靖安侯一向体弱多病,若哪日一病不起,也不算什么令人惊诧之事。”

    “对了,”他笑道,“若真遇上了危险,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花罗:“你说。”

    容祈往门口瞥了眼:“届时还请你带阿玉离开,别让他莽撞行事。”

    花罗:“……”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似笑非笑地盯了容祈一会,正好房门开启,阿玉端着新烧的炭盆回来,她便起身道:“早些睡吧,明天辛苦着呢。”

    她这话十分言出必践,翌日清晨,天还黑漆漆的,她便套了马,把人全塞进了车里。

    若说阿玉赶车向来以平稳为要,那花罗一旦握上马鞭便活像个要上天的炮仗,骏马被她催得四蹄几乎要跑出残影来。仗着盘缠充足,她每到一城便将累得半死的马换下去,买上一匹新的,这样逼着阿玉与她轮替着昼夜兼程了几天,等到终于由车改船,容祈已被她折腾得快要散了架,气息奄奄连胆汁都吐不出来了。

    又十余日,八月初的时候,几人搭乘的商船终于入了岭南。

    容祈断断续续高烧了小半个月,总算捡了条命回来,还没来得及缓上一口气,便听见花罗宣布:“午后下船,已到了昭州地界,换马急行的话,傍晚之前就能进琼县。”

    倒霉小侯爷差点把一口汤药喝进肺里。

    见他生无可恋的模样,花罗没好气地哼了声:“忍着吧!现在受点罪,好歹还是自己走,总比拖到打草惊蛇、让对手追着你跑要好!”

    容祈便知道这缺德玩意还在记慈恩寺官驿的仇呢。

    幸好此处驿路还算通畅,下船不过一个多时辰,便望见了琼县城门。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数骑人马叱咤而来,从他们的马车一旁掠过,飞驰着冲进了城门。

    雨过不久,花罗被溅了一身泥点,不禁啧啧称奇:“嚯,这是什么人哪!赶着投胎去吗?”

    旁边便有熟门熟路的客商连忙劝她:“嘘,莫要惹麻烦!若我没看错,那怕是县令之子——你没瞧见城门都无人拦他么!”

    那客商左右看了看,又低声道:“这事倒也怪不得人,他爹十来天前刚过世了,他当是赶回来奔丧的!”

    “什么?!”花罗一愣,“琼县县令死了?”

    她勒住马,又抱拳行了个礼,向客商请教:“敢问那位县令是因何殒命?”

    客商叹道:“唉,说来我与那位张大人还有过一面之缘,想我当年行夜路摔断了腿,幸好遇上……罢了,不提了。小郎君有所不知,张大人年纪大了,却仍热衷寻仙访隐,这不半个多月前又进了山,谁知一场大雨染了风寒,没拖几天便过世了。”

    他还在感慨人生无常,可事情听在花罗耳中却带了另一层含义。

    她别过客商,回头钻进车厢里:“小侯爷,这事蹊跷!”

    哪有他们刚来,要找的目标就恰好死了的道理。

    容祈抿了下唇,将帕子递给她擦衣服上的泥点,慢慢沉吟道:“半个多月前……彼时你我刚刚出京,就算消息泄露,他们也不可能应对如此之快。”

    “那还能是什么缘故?”花罗问。

    容祈默不作声地盘算了片刻,忽然说:“裴尚书。”

    花罗若有所思:“你是说,与从京中撤走的那些杀手有关?”

    容祈颔首:“裴尚书这条线连着南地七名官员,如今裴尚书遇害,指使杀手的幕后之人没能嫁祸于我,未免追查,便不得不灭口这七人中尚在人世的三人。”

    说到这,他的神情凝重起来:“张修文已死,若我没料错,恐怕另两人也危险了!”

    他将舆图取出,指尖顺着墨线轻轻划过,虚画出路线:“不走水路了,直接沿驿路直行取道融州,去秋山县!”

    花罗用一种“你果然取死有道”的眼神瞅他一眼,转向阿玉:“给他多加几个软枕靠着,小心颠碎了拼不起来。”

    随后弯腰退出车厢,拨转马头,迎着夕阳余晖高高扬鞭。

    而当天际再次被同样的落日染红的时候,琼县的城门终于换成了秋山县。

    马车的速度放缓时,花罗便从浅眠中醒了过来,向外面扬声问了句:“到了?”

    接替她赶车的阿玉立刻道:“城门快关了,你快将过所准备好!”

    花罗揉揉胀痛的额角,驱散脑子里的混沌感,从随身的包袱里翻找出预备好的文书,可正要递出去时,不经意瞥见了车窗外的景象:“怎么回事,行人为何都慌慌张张的?”

    话音未落,背后突然“轰”的一声传来,仿佛惊雷炸响!

    花罗吓了一跳,只见路上行人纷纷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城门的方向跑去,就连正在查验往来行旅过所文书的城门小吏脸上都带出了几分惊慌。

    花罗忽觉手腕上一紧。

    她转过头:“醒了?”

    容祈没答话,而是皱眉望向巨响传来的方向,轻声问道:“此地有异,咱们还有没有其他能用的过所?身份……要有官职的,最好是武官。”

    花罗想了一想,从那叠伪造的文书里抽出一张,表情古怪:“就这一个,你看成吗?”

    容祈刚看了一眼,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僵硬地直起脖子,手指徒劳地拽住文书一角——没抢下来。

    好一会,眼看着查验公文之人已经走近了,他终于叹了口气,认命道:“就这个吧。”

    花罗闷笑,飞快地抽了他束发的玉簪,看着他满头青丝泻下,抬手揽住他的肩膀,附耳道:“装睡,乖。”

    容祈:“……”

    花罗扣住他的后脑,往自己肩上压了下,这才抬头迎着正好走来的小吏微微颔首,大尾巴狼似的装模作样:“见笑了,内子体弱,正在休息。”

    那小吏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如此玉雕似的美人,虽然让长发与大氅遮掩掉了大半身姿面容,但单凭露出来的那半张侧颜,便惊得他呼吸一顿,连忙口舌发干地退了两步:“不、不妨事。”

    花罗不经意似的问道:“对了,刚刚我们在路上听到异响轰鸣,莫非是近来雨大,山石滚落?”

    她不问还好,刚一问,那小吏的脸色就变了,霎时由红转青。

    正当此时,街角转出来几个衙役官差打扮的男人,小吏像是见了救星,连忙高声将人唤来,将事情说了,又悄悄指向花罗,挤眉弄眼道:“这位是回乡祭祖途径咱们这的周校尉,今年新授官的武举人呢!”

    “啊?”为首的文士惊呼一声,“既然是朝廷命官,那岂不是……”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走上前来。

    花罗低头凑到容祈耳边,悄声说:“我怎么觉着这几个人像是要把你论斤卖了呢?”

    容祈被迫靠在他肩上装睡,嘴唇难以察觉地微微动了动:“明明是要卖你!”

    果然被他说中了,那自称是县衙幕僚兼帐房先生的文士上前见过礼,诚恳邀请道:“周大人,城中客栈简陋,只怕招待不周,几位不如随在下一起回衙中歇息一晚?”

    这可真是刚打瞌睡就遇见有人递枕头。

    两边都各怀鬼胎,你来我往地推让几次之后,花罗终于“难却盛情”,带着“新婚妻子”奔赴破破烂烂的县衙后宅。

    路途不长,花罗松鼠刨食似的翻出一件女装扔给容祈,又抓紧时间捣腾了一会靴子,也不知动了什么手脚,足足将鞋底垫起来一寸多高,刚穿上试了下,手臂就被人轻敲了下。

    “来晚了!”容祈轻声说。

    花罗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心里亦是咯噔一声。

    县衙后宅临街有一处小门,此时紧紧闭锁,上面还挂着两盏明晃晃的白灯笼。

    大约也知道此举不厚道,那名幕僚杨炳隔着车窗深深一揖到底:“还望大人息怒,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啊!”

    花罗本来没有发怒,闻言却心念一转,十分配合地做出了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尔等这是何意!”

    她敲敲车壁,厉声道:“阿玉,去客栈!娘子身子弱,万一冲撞了如何是好!”

    阿玉压下斗笠,立即作势催马前行。

    杨炳慌忙牵住缰绳,连连告罪,其他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衙役不敢上前阻拦,便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在杨炳的示意下此起彼伏地哀求:“求周大人可怜可怜这一县百姓吧,若您撒手不管,这上万人就没有活路了呀!”

    花罗:“……”

    她为的是套话,可眼下这到底唱的是哪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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