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向远转过身,背后靠着洗手台,两只手还保持着被雷切抓在手中的姿势,被男人略粗糙的手指碰到的皮肤离开了冰凉的水之后,随时而来的是火辣火辣的疼痛。
然后雷切放开了他的手,略有些冰凉的手掌探入他的腰际蹭了蹭,冰凉的触感触碰到温暖的皮肤之上,阮向远打了个寒颤之后下意识地想躲,雷切也没阻止他,反而将自己的手拿开,看了阮向远一眼之后,慢吞吞地抓着他的衬衫,低着头耐心地给他一颗颗扣上之前被鹰眼解开的纽扣——
但是另阮向远十分不安的是,雷切头也不回地一脚踹开了身后浴缸的放水按钮——非常暴力的一脚,整个出水管都发出了嗡嗡的声响,阮向远嘴角抽搐了下,正准备教育一下面前的二号楼王权者作为一名外来者好歹爱护一下别栋楼的公共财产,却在开口之前,被男人威胁式地摁了摁唇角,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略沙哑的嗓音:“闭嘴,别惹老子发火。”
“……”
抿了抿唇,阮向远忽然对于“发火”的定义有些不明确了——难道雷切现在这种几乎把鹰眼整个牢房都给拆掉的架势是“心情不错”的表现?
雷切低着头,耐心地给阮向远一颗颗地扣好他的衬衫,然后放开他。男人忽然停下动作,这让阮向远不自禁地整个儿警觉了起来,他屏住呼吸,抬起头的时候发现,雷切的脸近在咫尺,靠得非常近——
阮向远:“干什么?”
“如果这不是鹰眼的牢房,”雷切盯着面前黑发年轻人的眼睛,近乎于一字一顿地说,“老子现在就办了你。”
阮向远:“………………”
雷切说完,没给阮向远一个喘息的机会,男人抓住他的下颚固定住他的脑袋,将他死死地困在自己高大的身躯和洗手台之前,俯下身去,一口咬住身下人紧抿的薄唇,“……泄泄火。”他啃咬着黑发年轻人的双唇,含糊地说。
当雷切这么做的时候,阮向远发现,带着香皂的温和香味,男人的鼻息之中,还夹杂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这让他整个人仿佛被丢进了一个狭隘密闭的空间之中,整个人都被压缩成了一团似的,呼吸不过来,挣脱不出去……
“干什么?”感觉到了怀中的人心不在焉和明显不对头的呼吸频率,雷切微微皱眉,放开阮向远,“又发什么疯?”
“血腥味。”阮向远嘟囔了声。
“少给老子装,”雷切危险地眯起眼,“你自己打楼层战的时候老子怎么没见你手下留情过?”
阮向远睫毛动了动:“……你看他们哪个人少胳膊断腿大出血了?”
那好像倒还真是没有。雷切无奈,伸出大手将他的脸搬回来,强硬地扔出一句“不管”,俯下身继续含住身下人冰凉的薄唇,这一次,甚至变本加厉地,灵活的舌尖轻而易举地撬开黑发年轻人微微闭合的牙关,霸道地闯入,死死地纠缠着阮向远的舌根逗弄……
男人急迫的进攻甚至不给予人任何喘息的机会,阮向远只得在做出第一次退让之后节节败退,任由对方任性地将血腥的气息从唇舌传递到他的舌尖,鼻腔之间,每一次呼吸,满满的都是雷切身上的味道——
阮向远呼吸不稳,原本缺乏血色的面颊上染上一层淡淡的血色,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雷切退出他的口腔,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紧接着,靠着洗手台的身体整个儿被举了起来,阮向远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接下来,他整个人被扔进了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满了水的浴缸之中——
哗啦巨响,伴随着彻骨的冰冷。
薄薄的衬衫紧紧地贴在皮肤之上,左手手臂骨骼疼痛处忽然整个变得麻木,阮向远呛了两口水,猛地抬起头来,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雷切也跟着蹲了下来,他单膝轻轻点地,一只手懒洋洋地搭在浴缸边缘,似乎对于自己的袖子也被弄湿这件事毫不在意——
两人的脸挨得很近。
阮向远想站起来,却被男人一把摁回去——
“做什么?”
“给你点教训,”雷切面无表情地说,“下回不要多管闲事,不该救的人也不要去救……绝翅馆那么多人,你救得过来么你。”
“你管不着。”
“那就下次不要再像个残废似的被人扛着从老子面前走过。”
雷切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冷淡——事实上,此时此刻,那双平日里呈现湛蓝色的瞳眸也变成了仿佛和此时浴缸的水一样冰冷的那种淡蓝色。
阮向远停止了挣扎,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似乎一直忽略了某件事:“你怎么知道鹰眼抱着的是我?”
在听见“抱”这个动词的时候,雷切的脸色沉了沉,然而,他却依旧保持着靠在浴缸边的姿势,动也不动地看着老老实实泡在一浴缸冰水之中,看着自己的黑发年轻人,看了一会儿,心情稍稍变好了一些,他这才懒洋洋地说:“那个王权徽章里面,放了追踪器。”
“——什么?!”阮向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狗耳,看着那张理所当然的脸,情不自禁地提高声音,“你不是说那玩意已经废了么!”
“嚷嚷什么?”男人似乎有些受不了地将自己的脑袋挪开了些,唇边还挂着慵懒的笑,完全不负责地说,“骗你的不行么。”
阮向远:“………………………………………………………………”
“要是告诉你里面放了追踪器,你他妈不是找尽机会要取下来?更何况,你身上哪一个毛孔老子没见过没摸过?”雷切冷哼一声,拧开脸,“要让我认不出来,除非把你烧成灰装在骨灰罐里。”
“……”
阮向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感动一下,虽然听着雷切的语气,他实在是不怎么感动得起来。
“言归正传,老子的话你听进去了没?”
“什么话?”
“不要多管闲事。”
“这是三号楼自己的事。”
“我不管几号楼,”雷切皱眉,态度意外强硬,“我是在要求你。”
“你凭什么要求我?”
“因为你是……”
男人的话语说了一半,在他猛地对视上那双黑色的瞳眸之时,又停顿了下来。
发出一声含糊的咂舌音,男人移开目光,将唇边那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燃烧殆尽的烟屁股摘下来随手扔到浴缸边的下水口网上,他眉头浅浅地皱着,不知道在烦恼些什么,这让他看上去有些暴躁,似乎有些无所适从地看了周围一圈,最后,在阮向远无语的目光下,男人站起来,伸手将洗脸台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扫了下来——
等浴室里噼里啪啦瓶瓶罐罐掉了一地,雷切站在一片狼藉之中,面无表情地看着阮向远说:“我回去了。”
“恩?”阮向远麻木地点点头,“哦。”
在阮向远的身边,浴缸的水还在哗哗地放着——这成为了此时此刻安静得吓死人的浴室中,唯一的背景音。
雷切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看着对面的黑发年轻人坐在冰冷的浴缸水之中,完全没有要有任何动作的意思,终于确定了眼前杵着的是一只如假包换的白眼狼,雷切转身,两三步走到浴室门口,抓住了门把用力拧动——
然而——
就在他拉开浴室大门的那一刻,男人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水响,紧接着,一只湿滑冰凉、纤细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微微一怔,雷切高大的身形停住,在身后看不见的角度,那双湛蓝色的瞳眸之中有一些什么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原本轻蹙的眉皱得更紧了些,他顿了顿,最终还是在手腕上的那只和自己的古铜色皮肤形成触目惊心对比的白皙手掌越收越紧的情况下,转过身。
“想说什么?”他显得有些淡漠地问。
“呃……”见雷切放开门把,又转过身来,阮向远收回手,有些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真的转过身来,皱皱眉,忽然又不确定自己究竟要说些什么——好像有很多东西想要说,话到了嘴边,却发现这些话没有一句合适的,停顿了一下,当雷切脸上的不耐烦越来越明显,阮向远这才压低了声音,声音显得有些紧绷地问了句,“听说我们分手了?”
“……”
不得不说,雷切被这个神一样的问题问住了。
沉默了片刻,男人有些啼笑皆非,他眼角带着戏谑的笑,斜睨对面看上去非常紧张的黑发年轻人一眼:“我们开始过?”
“……”没开始过,所以,我不也就随口一问嘛。
阮向远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撇开脸,长长地“哦”了一声,平淡无起伏地,然而,站在他对面的雷切却没有忽略在那双黑色的瞳眸中一闪即逝的失望。
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含糊的嗤笑,男人伸出手,捏着黑发年轻人的下巴,强制性地将他的脸扳回来看着自己,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那个苹果吃了?”
什么苹果?餐厅那个?那个很没诚意的分手费?阮向远诚实地点点头:“……吃了。”
雷切无语,勾起唇角,略轻蔑地啧了声:“饿死鬼投胎么你。”
那苹果不就是用来吃的么?还指望老子把它种在三号楼的院子里,来年变成一颗苹果树?阮向远傻眼了,他猛地抬起头,却意外地看见,此时此刻站在他对面的红发男人,眼底是一片淡淡的笑意。
笑毛?
阮向远不懂,他知道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了,以一个十分不了了之的结局。
“那现在呢?”
“什么?”
“我们?”
雷切笑了。
伸出手,手指微微弯曲,勾掉一滴顺着黑发年轻人下颚低落的冰水,淡然的目光在那双被冻得失去血色的双唇之上一扫而过——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