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之中两人惧是一愣,鹰眼明显感觉到,当雷切出现的时候,被他抱在怀中的这具身体明显整个儿从完全紧绷的状态放松了下来——啊,接下来是不是又要出现宠物愉快地奔向主人的温馨场面了呢?
鹰眼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正准备说些什么,却没想到牢房之中,打破沉寂的却是——
“喂,雷切。”
鹰眼低下头,看着被他拦腰抱着、几乎可以说是挂在他手臂之上的黑发年轻人转过头,看着房间门口的红发男人。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微微扬起下颚,眼角的冰冷稍稍消逝,虽然那张英俊的脸上依旧阴沉冷漠:“做什么?”
“三号楼不是超级市场啊,”阮向远完全不顾此时自己狼狈的人质身份,他望着雷切身后那扇被踹烂的门,“你这样无压力随便进进出出让以后三号楼的人怎么做人?”
阮向远的话让鹰眼乐了——几乎是一年前,同样的场景,狗崽子哧溜一下泥鳅似的从他怀中溜走,屁颠颠儿地举着小爪子甩着尾巴奔向红发男人,一年后的今天,鹰眼曾经以为他将再一次看见同样的场景,然而没想到的是,此时被他抓在怀中的,不是一只狗崽子,而是一直彻头彻尾的小白眼狼。
鹰眼就喜欢这种狼心狗肺的家伙。抬起手,挺赞赏地捏了捏阮向远的耳垂,后者不耐烦地拧开脖子避开他的手。
站在不远处的红发男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这时候,无论阮向远怎么满脸厌恶地伸着脖子躲避鹰眼的手,在他看来,两人的互动都成了打情骂俏无疑。
“照你这么说,”雷切站在原地,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老子还来错了?阮向远,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找个下家接手你?”
男人低沉阴冷的嗓音如三九寒冰,记忆中似乎第一次被这家伙直呼大名,阮向远愣了楞,抬起头,望入那双湛蓝色的瞳眸之中——深不见底,看不见任何的情绪,但是浑身专门为雷切而存在的雷达系统告诉阮向远,眼前的红毛王权者,是生气了无疑。
接手个屁。
老子最近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打架找雷切,问谁谁知道。
妈的,看见老子就像是得了犬类恐惧症似的掉头就走,连个余光都不肯给,整个就一大爷模样,现在跑来老子面前说这个,有意思么?
心猛然收紧,有些无奈地抿起唇,阮向远憋了老半天,最终憋出一句:“我的意思是……下回来,记得敲门……”虽然雷伊斯说不定会把门甩在你的脸上。
想了想,阮向远又很拙计地画蛇添足补充说明一句:“我说的是字面意思。”
雷切没有回答,于是牢房之中,又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在两人对话的过程中,从头到尾鹰眼都没有将自己的目光从雷切的脸上移开过——
如果说半年前,他曾经还对雷切抱有有一丝畏惧,那么此时此刻,当他对视上那双冰冷的湛蓝色瞳眸时,却猛然平静下来,鹰眼感觉到,被他挂在胸前的三号楼的王权徽章此时此刻隔着两层薄薄的衬衫同样抵在黑发年轻人的身后——与此同时,在雷切的眼中,鹰眼却常确定自己抓住了一闪即逝的不确定。
不确定?
他在犹豫什么?
或者说——这个向来习惯像上帝似的操控所有人,固执地要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允许发生任何差错的男人,此时为什么忽然有了一瞬间的踌躇?
雷因斯,天不怕地不怕的你,现在在怕什么?
三号楼的王权者眼底透出浓浓的笑意,一只手拦在黑发年轻人的腰间,托着他,轻而易举地拖死狗似的将他拖到沙发边上,而后,他抱着怀中的人两人双双坠入柔软的沙发之中,他伸手,在雷切冰冷的视线注视之下,用手背蹭了蹭怀中人的下颚,阮向远猛地一缩脖子,张口就想咬,鹰眼却好像手上也张了只眼睛似的,在阮向远碰到他之前,快速地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阮向远抬头去瞅雷切。
被那双黑色的瞳眸瞅得浑身难受,雷切不耐烦地发出一声咂舌音,再开口时,语气虽不如最开始那样淡漠生疏,却依然足够恶劣:“看什么看?自己没有腿?准备被抱到什么时候?”
男人的一系列发问让阮向远这才睡醒了似的,鹰眼只来得及感觉一股他完全无法束缚的力量挣脱了他的手臂,阮向远软软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肘向后撞去,鹰眼只得暂时放开开,躲避那即将撞上自己面部的狠狠撞击——
“真是只会咬人的小狗,”怀中的人已经完全脱离,鹰眼靠在沙发之上,伸出手调整了下自己的眼罩,“这倒是提醒了我,下回不能光卸掉你的手腕。”
“很可惜,不会有下次了。”
阮向远活动了下腿,回过头轻蔑地瞥了鹰眼一眼,跟之前那副软趴趴还没恢复过来的样子判若两人,他腿脚十分利索地迈开步伐向雷切走去,走到红发男人面前,他理所当然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后者看也不看,接过来啪啪两下利索地给他接上被错开的骨头,等了一会儿,半天没看见阮向远抬起左手,这才微微蹙眉:“左手怎么了?”
“不知道,应该是裂了吧。”阮向远动了动右手。
雷切伸手去抓,阮向远侧过身表示非常不合作——这家伙下手没轻没重,这要被他抓着翻过来倒过去看两眼,左手没废也要废!
然而他哪里是雷切的对手,三两下的功夫就被男人猛地一下抓住左手手腕,猛地一下拧动让专心的疼痛手手臂处传遍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阮向远狠狠拧眉倒抽一口凉气,雷切就好像没长耳朵似的,抓着他转头就想走,黑发年轻人被他这有一出是一出的性格搞得有点要崩溃,掀了掀眼皮正欲破口大骂,却不料此时,坐在不远处好整以暇的鹰眼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小远,我说的话还算数,在我这里,我捧你到你想要的高度——但是在他那里,今天你在天上,明天保不准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地狱。”
当鹰眼语落直视,阮向远明显感觉到,抓着他手腕的大手遽然收紧。
下意识地回过头,阮向远一眼就看尽了鹰眼唇边那抹诡异的微笑。
在阮向远的身后,雷切也停下步子,他转过身,目光阴沉,居高临下地盯着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鹰眼——而此时,坐在沙发上的三号楼王权者在感觉到那凌厉的目光越发冰冷地,如同刀子似的割在他身上,唇角边的笑容逐渐扩大——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在雷切眼里,米拉,莱恩,或者是你,你们大概没有任何区别,唉,小远,说起来你难道不奇怪你父亲到底是怎么把你弄进绝翅馆的么?”
阮向远微微一愣。
却还没等他想明白他跟雷切怎么着提一下米拉就算了这还管天仙莱恩屁事儿的时候,在他的身后,已经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矫捷如猎豹一般与他擦肩而过,猛地扑向坐在沙发上的鹰眼!
鹰眼的反应也很快,虽然是智慧型的王权者,但是并不妨碍他手脚灵活地躲过雷切的一番攻击,房间之中瞬间就像刮过一阵龙卷风似的一片狼藉,当雷切面无表情地一只手掐着鹰眼的脖子,抓着他的脑袋狠狠撞向茶几之时,哗啦一声玻璃的碎裂之声中,黑发年轻人却从头到尾无动于衷地站在牢房门口,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
没人知道,他脑中已经翻江倒海地开始运转。
阮向远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为什么进入绝翅馆——他以为,就是钱而已。
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跟莱恩除了同一天进绝翅馆成为小菜鸟之外,还他妈能有什么相同点。
【哦哦哦,差点忘记介绍,这个是你的同僚啊,这个家伙叫莱恩,小远!】
……
同僚?什么叫同僚?
【恩,你们都乖乖听话的话,就会有好日子过啦!】
……
乖乖听话,又是听谁的话?
第一天坐上绝翅馆的车,从医院来到绝翅馆的时候,雷伊斯的话就好像收音机在重复播放似的,不停地在阮向远脑海中重播——是的,就连阮向远自己都很惊讶,当时,以为这只是一个狱警对于新人的例常警告而不以为然,没想到在他的脑袋深处,却默默地将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
……鹰眼的话到底什么意思?站在原地,黑发年轻人完全陷入了自己的疑惑之中,他就像一个白痴一样站在原地,甚至忘记了阻止面前两位大爷在腥风血雨——
而此时,雷切已经获得“大杀特杀”的BUFF。
准确地说,他已经完全怒红了眼——记忆之中,阮向远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红发王权者如此失控的状态。
“——鹰眼,我还以为你早就应该知道,太过聪明不是什么好事。”
大手之上覆满了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对方的血液,雷切面部缺乏任何表情,他嗓音冰冷,仿佛透着十二月寒冬的冰雪气息,抓着鹰眼的脑袋,就像是抓一件垃圾似的抓着他的头发将他从一地的玻璃碎片中抓起来,此时此刻,鹰眼那张漂亮的脸一侧甚至扎进了玻璃的碎屑,腹满鲜血,他的眼罩脱落,因为肌肉萎缩而完全陷下去的眼眶空洞枯死,在那张曾经漂亮妖艳的面容之上显得异常触目惊心!
他面部肌肉抽动,微微睁开还完好的那双眼睛,当他对视上笼罩在他上方的男人时,出人意料的,他却露出一个笑容——
“你总以为什么都能被你控制?太他妈可笑了,我早就等着这一天,等着你的一盘棋局里出现一颗充满了变数的棋子……雷切,现在,他出现了,这一局,是你输了。”
“……”
雷切背对着阮向远,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只能看见不远处的一片狼藉以及被雷切抓在手中奄奄一息的鹰眼,他愣了愣,侧耳倾听,却始终没能听清楚两人之间在说些什么——加上之前鹰眼说的话虽然他老半天没有整理出个头绪,阮向远整个人烦躁起来,他掀了掀眼皮,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听到背对着他的雷切忽然发出一阵轻笑——
笑得他毛骨悚然。
如果这笑声是冲着他来的,他可能要果断尿雷切一脸。
他看见雷切松开鹰眼的脑袋,抓起他的右手,诡异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从头到尾,鹰眼也在笑。
这让阮向远甚至难以分辨,在这场混战之中,究竟他们谁才是占据上风的那一个——
只见红发男人的一只手扣住鹰眼的手腕,另一只手也动了起来——一切仿佛被放入了电影镜头的慢动作,就在阮向远以为这家伙是想撅断了事之时,他却看见雷切抓住了鹰眼的中指,没来由地,黑发年轻人额角跳了跳,而下一秒,那似成相识的惨叫充数了他的耳朵!
阮向远站在不远处,他看着雷切那张英俊如修罗的脸上毫无动容,当鲜红的血液飞溅上他的脸颊,男人轻轻转动手腕,轻易地将鹰眼的手中扳倒到手背,而后,只是轻轻往前一推,“咔嚓”一声骨骼错位的声音,伴随着皮肉撕扯开时发出的闷声,那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声响,就好像屠夫的刀从待宰的猪样颈脖时发出的声音一样,噗嗤一声,就好像是血液流出的汩汩声响……
阮向远看见一节森白的手指骨从鹰眼的手指根部破皮而出,伴随着雷切的拧动,很快滴,皮开肉绽,鲜血奔涌而出,直到那曾经修长白皙的中指,完全只剩下一层皮肉连在四根手指的中央,无力地摆动,随时可能落下——
“永远不要再碰我的东西,鹰眼。”
雷切扔开那完全脱力的手站起身来,飞溅到他脸上的鲜血顺着男人曲线完美的下颚低落,滴答一声,男人发出不耐烦的咂舌音,恢复了淡漠的目光在散落一地的狼藉之中扫了一圈,最后规定在一盒纸巾之上,他弯腰,刷刷地抽出几张纸巾,擦掉鼻尖上的血液,这才转过身——
不其然地,对视上一双黑色的瞳眸。
仿佛深不见底,从窗外照射进的阳光晃动,在那双黑如珍珠的瞳眸之中,映照出摇曳的光芒。
牢房之中,一片血腥浓郁,雷切堂而皇之地站在这片狼藉的中央,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终于在对视上这双眼睛的时候,微微一怔,而后缓缓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