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气死人了居然敢羞辱我!!
雷伊斯咬牙切齿地看着雷切离去的背影,抓起叉子低头一看——桌子上一片狼藉。
“啊啊啊啊啊!!!”
反正午餐已经被弄脏也不能吃了,狱警蹭地一下从桌边站了起来,恶狠狠地将自己的帽子从餐盘上拿起来抓在手里,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冲餐厅角落里那个抱着苹果啃得欢快头也不抬地黑发年轻人走去——
于是埋头老老实实吃饭的阮向远只感觉到周围刮过一阵熟悉的风,紧接着一个身影气呼呼地一屁股在他的旁边坐下来,黑发年轻人顿了顿,然后抬起头淡定地给了对方一个莫名的眼神。
在获得一个这么不责任的眼神之后,雷伊斯更加是要气到吐血,一只手将来不及阻止的黑发年轻人手上的苹果抢过来——在感觉到手心上不知道是苹果的果汁还是这个新人的口水总之黏糊糊一大片的触感之后,他顿了顿,满脸黑线地将苹果塞回阮向远手中,飞快地抓过桌子上的纸巾擦了擦,这才转过来怒气冲天地瞪着阮向远,叉起腰责问:“说!你为什么要吃那个红毛给的苹果!”
“……什么他给的,”阮向远翻了个白眼,咔嚓咔嚓地咬着苹果口齿不清地迅速咀嚼边道,“明明是我顺来的,王权者又不是慈善机构负责人,你想什么啊?”
……所以这是理直气壮承认自己胆大包天的偷窃行为喽?雷伊斯一时间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站在旁边盯着满脸自在的黑发年轻人盯了一会儿,忽然深呼吸一口气,就像是幼稚园的阿姨在教育不听话的小朋友一样,咬着后牙槽一字一顿道:“以后不要吃他的东西。”
“哦,”阮向远又咬了一大口苹果,“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雷伊斯气得几乎快要炸掉。
“可是我看见底层的犯人好像没有水果分配的份额啊!”阮向远低下头继续啃苹果。
“那当然,”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雷伊斯挑挑眉有些莫名地回答,“底层犯人的待遇当然更高层犯人不一样——这个你倒是很清楚嘛……有本事你就自己爬到高——等等等难道用来给你观察绝翅馆生存制度的保护期都被你花在这上面了吗?怎么突然有一种初任馆长一片苦心都喂了狗的感觉!”
“有水果份额的楼层是多少开始啊?”
“这才不是重点!”
“先回答我问题啊。”
“十层啦!”雷伊斯皱皱眉十分不耐烦地说,向来就讨厌跟新人科普这些的狱警几乎就要在这些年同事或者其他犯人的默默忍耐中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什么,所以一旦说到这种话题上,雷伊斯永远都不会有什么好语气就对了。
“哦,”阮向远想了想,之后用十分泥巴扶不上墙的语气淡定道,“那必须爬不上去。”
雷伊斯:“…………”
阮向远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转过头来,看着雷伊斯的眼神看上去十分无辜:“因为底层的犯人没有水果分配的份额,但是我又爬不到可以有份额分配高层去,所以我就拿那个王权者的水果借用一下,不可以吗?”
“‘借用一下’,说得好听哦!”雷伊斯几乎要被搞疯,“你拿什么还?”
曾经因为要保护他老人家我他妈狗命都没了,就这个,他还老子十车苹果也不能够。
“不知道,先欠着吧,”黑发年轻人笑了笑,淡淡地回答,“以后等我爬上十层楼了,就会还。”
“绝翅馆怎么可能做把一层楼搬到十层楼去这种浪费空间的事——啊啊啊你能不能听我一次啊?我说的话什么时候有过错?之前告诉你离那些王权者远一些你不听,你要是听我的也不用搞得现在这么惨被人孤立——”
狱警接下来的话被黑发年轻人满脸严肃地竖起压在唇边的一根手指制止了。
他猛地刹住车,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瞪着这个新人,一副“我倒要看看你准备说什么“的样子——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居然跟他露出一个蠢萌蠢萌的微笑,充满了诚意地用“你多虑了”的不急不慢语气说:“我可以一整天憋着不说一句话,但是不可以不憋着连续几天吃不到喜欢的东西。”
雷伊斯:“……………………我看你的受到的教育不够震撼。”
“别这么说嘛,”微微眯起那双明亮的双眼,几乎变成了一条缝,少年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明显,他笑眯眯地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老头子似的摆了摆手,扔出一句让雷伊斯脸色大变的话,“你说这种话,我都几乎要怀疑这场被鼓励是你为了‘教育我’而策划的了。”
停顿。
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有那么一刻,雷伊斯觉得自己忽然产生了一个错觉,当对方抬起眼微笑着看着他的第一秒,他居然有一种浑身不舒服、打从脚底往上冒的寒意。
但是,这不可能,对吧?
这只是一个愚蠢又无能的新人罢了。
三十秒后,雷伊斯这才是炸了毛似的“哇”了一声,像是被严重冒犯到了一样后退一步,“你、你冤枉人!!”狱警面红耳赤地嚷嚷着,眼珠子在眼眶里飞快地转来转去,“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还真有你的份啊,你狱警工作会不会太闲?居然无聊到跑来鼓动其他的犯人孤立新人……阮向远无语了下,却没有当面揭穿这个眼看着紧张的整个儿都快断气的狱警,脸上的笑容不变将雷伊斯糊弄了过去,等他坐在餐桌边上安安静静地将苹果啃完,这才垂下眼,一把抽出纸巾盒里搭配的湿巾纸擦了擦手,随手将用过的纸巾扔到餐盘里,站了起来——
此时,雷伊斯又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猛地后退一大步!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阮向远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什么都没说啊,只是开玩笑的而已。”
咦?开玩笑?是嘛,我就说这个新人怎么可能突然变得那么聪明。雷伊斯脸上是明摆着地松了一口气,他抹了把脸,大难过后洗脱罪名第一件事就是反过来指责阮向远:“什么开玩笑,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拿出来开玩笑——我对你可是真心啊呐小远,你不可以污蔑我啊,我会伤心的,作为这个绝翅馆里最后一名支持你的人——”
噼里啪啦自顾自说话的狱警并没有看见此时此刻站在他对面的黑发年轻人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讽刺。
而当他瞪大眼睛,用可爱的表情凑近阮向远的时候,那样的情绪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在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充满着的只有老实和歉意,在狱警责备的目光下,黑发年轻人抬起手挠了挠头发一边说着抱歉,一边任由他将自己推出餐厅,并且毫无诚意地表示自己以后“绝对不会接近其他楼的王权者”“绝对不吃他们的东西包括水果”“绝对不和其他楼的王权者说话”“甚至连MT和鹰眼也会老老实实能远离就远离”以及——
雷伊斯:“雷伊斯说的话都要听。”
阮向远:“雷伊斯说——什么,这个是为什么?”
雷伊斯理直气壮嘟起嘴:“因为只有我对你好啊,所以我说的话你要听。”
阮向远撇撇嘴,不以为然,这时候,他们头顶的广播声响起,是伊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此时正在广播里语气不太妙地召集所有绝翅馆馆内工作人员要开会议——会议内容?大概是围绕着怎么样防止莫名其妙的小偷去偷他的鸡蛋这个问题吧,啊,反正不会是什么正事。
于是在大逆不道地咒骂了馆长几声之后,雷伊斯哇哇叫着松开了从头到尾都抓在阮向远手腕上的手指,扔下黑发年轻人,自顾自地一路小跑着往三号楼的方向冲——阮向远先是愣了愣,后来在看到狱警腰间挂着的那顶不知道为什么蹭满了咖喱酱黑椒汁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军帽时,这才明白狱警这是要赶着回去换衣服。
终于得到了自由,阮向远松了一口气,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周围重归于宁静什么也听不见,他这才抬起脚,缓慢地往三号楼那边移动——
直到他来到三号楼的跟前,走廊上零星有几个也是吃饭或者放风回来的犯人,他们对于阮向远的态度要么就是直接无视要么就是嫌恶地斜一眼,这个处境让黑发年轻人及时停下了脚步想起自己好像还是一个被孤立中的新人,想了想自己牢房里那些蛋疼的室友,他无声地翻了个白眼,脚下步子一转,一步三摇晃地转而向厕所方向走去——
先去嘘个嘘好了。
在路过一个黑人男人的时候,他亲耳听到了对方在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声轻蔑的“婊子”。
黑发年轻人脚下一顿,在身后响起的恶意满满的嗤笑声中,他那抬起的一步终于重新踩下去,啪地一声落在地上——之后,他走路的步伐又恢复了最开始那样,脚跟仿佛永远都离不开地面,吊儿郎当的样子。
在瞬间的错愕之后,阮向远随即冷静,并且表示非常淡定。
在这座充数着真婊子的楼里,如果他这样的正常人被归类到不正常的行列,那么他不得不表示喜闻乐见,并且产生了一种智商上和节操上的优越感。
阮向远转身走进共用厕所的时候,他发现有那么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但是,还在保护期的新人是不接受“被殴打”“被强暴”这些个重口味项目的,特别经过了上一次的浴室事件之后,伊莱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在阮向远第一次参加的那个晨会上,特意多腔调了一下关于保护期的相关条例,并且说会考虑加重违者惩罚——
这除了让在场的犯人们对阮向远在抱大腿这个猜疑更加坚定之外,也还是让他们稍稍老实了一些。
但是很显然,阮向远觉得自己低估了这群人渣钻空子的能力——事实上,他们这简直就叫做无孔不入——
绝翅馆的厕所很干净,并且并没有奇怪的异味,每一件的隔间马桶都会定时消毒被擦得晶莹透亮,五星级酒店都自愧不如的程度,洗手台上配备有无毒性的洗手液和烘干机,大理石的洗手台光可鉴人,甚至水龙头里也会流出二十四小时供应的热水。
为了照顾某些犯人的特殊癖好,绝翅馆的厕所也都是隔间而没有暴露在外面的便池,所以当黑发年轻人转身走进厕所的隔间,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外面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背后一个激灵,阮向远哆嗦着迅速锁上了门——
可惜这一次,他搞错了重点。
因为他听见咚地一声什么玩意儿敲在他的这扇门上的声音,然后,伴随着一阵寒风吹来,大概是厕所的窗户被人给推开了——
当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时,只听见“哗啦”一声,从天而降地,是结结实实的一盆冰凉刺骨的拖地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