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土干越发相信胡善祥是皇太孙的心尖宠。
胡善祥试探着说道:“你能不能解开绳子?我的手很疼,还有,我的衣服鞋袜都湿透了,虽是大夏天的,贴在身上还是很冷的,我自幼身子弱,万一得了风寒,一命呜呼了,你拿我的尸首去还外甥吗?劳烦给我一套干衣服换上。”
先提小要求,引诱对方按照自己的套路走。
也先土干解开绳子,给她衣服换上,说道:“你老老实实在这里等,不要想什么歪心思,外头守着的护卫不止只有我的人,我要用你换人,但火真想要你死,千万不要想着逃跑或者呼救这种傻事,按照以往的规矩,你会被灌进哑药,叫也叫不出来,既然你是皇太孙的女人,哑药就免了。”
胡善祥觉得喉头一紧,若不是我人为制造莫须有的“绯闻”,此刻已经是个哑巴了。
哑巴还怎么升官啊!
胡善祥换了衣服,这里的门窗都从外面钉死了,无法推开,不晓得身在何处,她把耳朵贴在窗户,听着外头的动静,除了暴雨声,还时不时传来寺庙敲钟的声音,而且此起彼伏,可见这附近寺庙扎堆,胡善祥推测,这个大院就在什刹海,因为什刹海的地名就是因有十几座古刹围湖而建得名。
她离昨晚被绑架的地方并不远。
现在怎么办?不能一味等着朱瞻基来救,我得自己想想办法。
胡善祥环顾四周,这里家徒四壁,只有一个火坑,一桌一椅——本来是有两把椅子的,方才她用其中一把椅子防身之时,被火真踢散架了。
她头上的发簪等物都被没收,此时披头散发,没有任何尖利之物可以防身,她沿着墙角细细找了一圈,只在四角里找到一块椅子的残片。
胡善祥用牙齿把木头残片咬得尖锐些,成了一根手指头长的木刺,她把木刺藏进衣带里,这东西虽扎不死人,但给了她些许的安全感。
从济宁到北京一路如此凶险,我都扛住了,今日不定不会栽在区区绑匪手中。
胡善祥给自己打气,强迫自己入睡,休养体力。
与此同时,三支穿云箭发出滴溜之声,射进瓢泼大雨的夜空。
负责城防的汉王世子朱瞻壑寻找穿云箭的方向赶到什刹海附近的广化寺,朱瞻基在这里等他。
什刹海上,所有的河灯皆被雨打风水去,虽还没到夜里宵禁的时间,拥挤的人群也都做鸟兽散,大街小巷空无一人。
朱瞻壑看见朱瞻基额头上缠着一圈白纱布,脑后的纱布还浸出鲜血,屋里一股药味,大吃一惊,“大哥,你这是……这大晚上的,又下暴雨,大哥不在端敬宫,怎么跑到什刹海,还受伤了?谁干的?”
虽然两兄弟明争暗斗,面和心不和,可是对外,尤其是对敌国,一直是团结一致,毕竟,若大明衰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们为之争夺的储位会一钱不值,谁都不想当亡国之君。
所以,朱瞻基思前想后,在这件事上,尽管朱瞻壑也想要他的命,可在这个时候,朱瞻壑是最为可信之人。
朱瞻基说道:“我没事,有件事需要你帮忙配合演戏,揪出幼军的内鬼……”
朱瞻基匆匆交代了前因后果,“……绿色荧光标记只有这四人知道,内鬼必定是其中之一,用蛇出洞的方法把他揪出来,要他招出绑架者巢穴所在,才能救出胡善祥。
朱瞻壑听了,目光复杂的看着朱瞻基,“难怪胡善祥突然取消了和我在什刹海放河灯的约定,这是大哥逼她这么做的吧,大哥不想要她和我走近,就取而代之,自己与她来什刹海,却让她当了替死鬼。”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朱瞻基心下自是愧疚,可是愧疚无用,他必须想法子救胡善祥,“绑架者是冲着我来的,结果绑错了人,万一他们恼羞成怒撕票,胡善祥怕是有去无回。”
“哦?大哥就如此笃定?”朱瞻壑附耳说道:“你叫我来,就不怕我就是绑架的幕后主使么?”
朱瞻基说道:“如果是你,我此时尸体应该已经凉了。在其余幼军即将赶来接应之时,时间紧迫,你绝对不会冒险留活口。在那个时候,一刀杀了我们是最好的结果,何必大费周折绑架。”
呵呵,朱瞻壑发出一阵轻笑,浑身都在抖,“你终于把面具摘下来,和我说实话了,真是痛快。”
风大雨急,雨水笼罩在京城,似乎无穷无尽,街面已经开始有积水了。
梁君,李荣,顾小七和陈二狗被分别叫到了广化寺东南西北四个门,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朱瞻壑对四个人都说了同样的话,“皇太孙殿下头上的伤恶化了,强撑到我赶过来,交代了几句话就晕过去,需要立刻送到宫里,交给太医医治。但是此路必定有敌国奸细埋伏,太凶险了,我想出一个法子。”
“我待会会亲自带着人马护送一辆空车进宫,奸细们必定以为太子就在其中,狗急跳墙的拼尽全力刺杀。我走之后,你就赶着这辆平民的马车从西安门进宫。”
朱瞻壑指着一张地图,上面用朱笔标记着从广化寺到西安门的一条路线,“你严格按照这个路线走,这条路沿街有许多表面是铺面,其实是锦衣卫的暗桩,他们会暗中保护马车,你定能带着皇太孙顺利到达紫禁城。”
“我?”四个人都受宠若惊,有些惴惴不安。
朱瞻壑点头道:“这是皇太孙昏迷之前的交代,一定要你们幼军保护他,他是君,我是臣,不能违抗君命。我已经将敌国奸细引开,你不要太紧张。这个是令牌,挂在腰间,若有巡城的五城兵马司拦住你问话,你就把令牌给他们看,一路畅通无阻。”
朱瞻基自打回宫,无论住处端敬宫还是白天去文华殿监国,都是幼军贴身保护,并不假手于人。昏迷之前将性命托付给幼军,理所当然。
“标下领命。”四人皆半跪行礼,双手捧住令牌。
末了,梁君说道:“世子殿下,您不是一直要标下监视皇太孙吗?这回……原来您和皇太孙没有矛盾。”
朱瞻壑说道:“大敌当前,一致对外。再说了,所有人知道皇太孙把京城防务交给我,若皇太孙出事,我必定会被皇上怀疑、厌弃。”
梁君顿了顿,又问:“胡女史怎么办?她一个姑娘家落入敌手,怕是……怕是不能善了。”
朱瞻壑说道:“看他们提出什么交换人质的条件。”
独眼李荣、顾小七和陈二狗也问起了胡善祥的安危。
李荣说道:“……待标下送皇太孙回宫,就立刻回到什刹海寻人。”
顾小七说道:“……幼军豢养了不少嗅觉灵敏的山东细犬,标下去端敬宫找几件胡女史的衣服,带着细犬一起来什刹海找人。”
陈二狗说道:“……胡女史待人和气,从不嫌弃我们这些粗人,待标下回到什刹海,挨家挨户的敲门找,定能找到她。”
朱瞻壑带着两百骑兵将一辆马车围得铁桶一般,冒着倾盆大雨从广化寺出发,往紫禁城方向而去。
待马蹄声消失,四辆马车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门出发,走向了朱瞻壑指定的四条不同的路线。
待马车拐到广化寺尽头的巷子口,三驾马车按照路线前行,唯有顾小七勒住了马头,走进另一条巷子,偏离了朱瞻壑制定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