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还没有从卫百户是皇太孙的震惊里出来,佛母就要求她在皇太孙和白莲教之间穿针引线当中间人。
佛母见她呆在原地没有反应,问:“怎么,你不愿意?”
“我——”胡善祥左右为难,她一个官家千金被卷进朝廷剿匪的事情里,被土匪绑架又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充当中间人,怕是要被构陷私通匪类,名声有损,严重的话还会影响整个家族。
但是不答应,她怕是无法站着走出这个土匪窝子。
好女不吃眼前亏,权衡利弊后,胡善祥说道:“好,我会转告卫百户——不,是转告皇太孙。”
无论如何,先跑出贼窝再说。
“姑娘是个爽快人,我喜欢。”佛母摸出两个棉花球,“我现在不敢暴露藏身之所,所以还要委屈一下胡小姐。”
佛母将棉花球塞进胡善祥的耳朵里,再用黑布蒙眼,胡善祥被牵到了一辆车里,行了一段路程,又被牵到了一艘船上。
胡善祥“耳聋目盲”,根本无法感知自己经过何处,佛母心思缜密,严密保护踪迹,难怪连锦衣卫出马都抓不到她。
佛母取下胡善祥耳朵里的棉花团,说道:“我们的人已经去送信了,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动,默数一百个数,然后解开眼睛上的黑布。”
胡善祥不敢在佛母面前耍心眼,一一照做,数到一百,解开黑布,发现四周空无一人,不见佛母踪影,但是她不敢动,总觉得岸边林子里有人暗中监视。
约过了半个时辰,锦衣卫果然来了,本以为在河底喂鱼的少女坐在船头,连根头发丝都没伤着。
胡善祥被送到了皇太孙朱瞻基的营帐,朱瞻基问:“为何女魔头抓了你,又放了你?”
要学诸葛亮七擒七放孟获,收买人心?
胡善祥说道:“她要民女给皇太孙殿下带个话。”
此话一出,朱瞻基稳稳坐在椅子上,表情都没有变,但是眼神满是肃杀之气。
朱瞻基心道:唐赛儿能够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连杀三个证人,还戳穿我的真实身份,她一定在锦衣卫或者朝中有眼线。
我们中间出了叛徒!所以每一次围歼佛母都功亏一篑,让她跑了。
朱瞻基说道:“女魔头想要在我这里面前炫耀罢了。我一定会抓住她的,秋后的蚂蚱,嚣张不了几天。”
胡善祥把山东官场腐败,唐赛儿官逼民反,不得已反抗求活路的经过讲了一遍。“她说和殿下做个交易……”
山东这些年确实太苦了,北伐、迁都、修运河都从山东征用了大量壮年男子,到处都是寡妇和守活寡的寡妇,背负起了田地劳作的重担。佛母唐赛儿的丈夫林三就是修运河的时候病死的。
然而最近几年山东屡次遭遇水灾和旱灾等天灾,在土里也刨不出吃的了,穷得吃树皮吃土,官员还巧立名目,各种加赋税。
这一次山东之行,亲眼看到各种官场乱象,连尼姑道姑的私财都找借口扣留,朱瞻基晓得唐赛儿的控诉所言非虚。
可是,一个土匪头子有什么资格和一国储君做交易,讨价还价?
何况,白莲教和朝廷军队交战,千余官兵被杀,受伤的不计其数,朝廷损失惨重,皇太孙岂会轻易答应!
不过,朱瞻基并不会在一介民女面前袒露向心中所想,皇爷爷永乐帝经常教他,身为储君,不能流露情绪,不能让别人看穿自己,要做到不动如山。
朱瞻基没有直接回答是否与佛母和解,而是问胡善祥,“你怎么看白莲教?”
佛母和皇太孙都不好惹,胡善祥仔细斟酌着措辞,“民女在闺中时享受家中富贵,不知人间疾苦,偶尔听人说贪官污吏祸国殃民,但他们不敢欺负到我们胡家头上,家里没有受过损失,巴掌不打在自己脸上是不知道疼的,白莲教闹起来,民女觉得与己无关,就当听故事。”
“但是,自从民女莫名其妙被官兵捉拿押送,像猪狗一样被驱赶圈禁在狭窄之地,钱财首饰几乎被官兵洗劫一空。又经历了财物失窃、被官兵反咬一口,说我污蔑他们之后,脑子里的确有过大逆不道的念头,觉得白莲教的出现情有可原,甚至希望白莲教再教训一下这些军纪败坏的坏官兵。”
朱瞻基问:“所以,你希望我和白莲教各退一步,达成交易?”
“不不不。”胡善祥连连矢口否认,她经历了一路的磨难,就怕引火烧身,赶紧撇清自己,“民女见识浅薄,涉世未深,且无官无职,没有资格议论军国大事,此事由皇太孙殿下定夺,民女岂能置喙。”
胡善祥这句话的重点是“无官无职”——殿下,千万不要忘记您那句保我过关当女官的承诺啊!
如果皇太孙只是画大饼,胡善祥就要被接回家嫁人生子,过着一眼能够看到头的日子。
这姑娘反应机敏,能说会道,又深得女魔头的喜欢,要她当中间人传话,不如……朱瞻基说道:“你转告佛母,我可以和她谈朝廷招安白莲教之事。”
朱瞻基想以胡善祥为诱饵,引出锦衣卫里的叛徒、钓出佛母。
对于一个合格的储君而言,肃清山东官场和抓到佛母都是他应该做的,他不会被人要挟被动做出选择。
他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