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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娇 正文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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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天明,唐灼灼起来时身边已没了男人的影子,她微微一愣,旋即叫人进来梳洗更衣。

    这处宅子里树木极多,前边后边又都是层层叠叠的山峦,是以空气格外的好些,一大早就有鸟鸣蝉响之声不绝于耳,比宫里热闹得多。

    唐灼灼将口中的茶叶水吐出,一边褪下手上的珊瑚镯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殿下呢?”

    紫环才从屋外头摘了一捧娇艳欲滴的野花进来,插在了琉璃色的花瓶里,安夏则是轻声道:“殿下一早儿就出去了,瞧着娘娘睡得香,就吩咐奴婢们小心伺候不可打扰。”

    说到这里,安夏又笑:“殿下对娘娘真好。”

    唐灼灼纤细的手指抚上瓶子里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芬芳的姿态夺人眼球,她回身点了点安夏的脸颊,慵懒地笑:“就你这嘴越发甜了,一早儿就抹了蜜一样。”

    这别院凉快得很,被大树环绕,阳光都不怎么照得进来,饶是现在七八月的天,都不需要额外备上冰盆去暑。

    唐灼灼才一出了悠曲阁的门,就见着外头的庭院中开满了各种花,细细一瞥,她能辨认出来的也只有几种,松果菊千日红以及几丛开得正好的凤仙花。

    她眼底流出笑意,再回首看看四周遮天蔽日的大树,更别提远望苍翠的群山,唐灼灼对这里满意极了。

    “等晚些日头大了,咱们再在前头摆一张桌子,吃吃茶煮煮酒,学着古时的文人骚客,岂不美哉?”

    安夏和紫环对视一眼,自然是连声说好。

    正在这时,有宅子里的丫鬟来禀,说是住在西边的夫人带着一个女娃娃来了。

    正是叶氏和柳潇潇。

    唐灼灼目光在那丫鬟的背影上凝了一会,问:“这府中的丫鬟是从哪来的?”

    “听府里的管事嬷嬷说都是从外头买来签了死契的,随着咱们出宫的人不多,只能暂且用着了。”

    安夏以为她用着不顺心,细细解释道。

    唐灼灼微微摇了摇头,才要说话,就见到叶氏牵着柳潇潇到了跟前。

    “臣妇请娘娘安。”叶氏穿得素淡,偏偏更能彰显出那股子如兰的气韵,就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子仙气。

    唐灼灼笑着扶起了她,吩咐安夏去备茶备点心。

    “请娘娘安。”柳潇潇紧紧牵着叶氏的手,粉雕玉琢的一小团,笑起来糯糯甜甜的还有两个小梨涡,简直能甜到人心头去。

    唐灼灼欢喜得很,但一想到前世这孩子的下场,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她揉了揉柳潇潇另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偏头对叶氏道:“这就是潇潇吧?殿下曾和我说起过。”

    叶氏一时之间面色变幻几下,但一瞧到唐灼灼笑得舒心的模样,也松了一口气,跟着笑道:“蒙殿下和娘娘挂念,正是小女潇潇。”

    她跟着柳韩江久居京城,听到的传言皆是太子妃嚣张跋扈愚钝至极,甚至还有各种流传出的小道消息,简直不能说。

    就能柳韩江也略略提起过几句,言语间尽是惋惜——为太子而惋惜。

    久而久之,叶氏竟差些信了这些流言,直到昨日,才第一次真正见着这传言中太子妃。

    美真真是极美的,说是一顾倾城也不为过,可智慧也不差,更别提那传说中的针灸解蛊之术。

    别人不知,可她心里是门清的,这样的手段必定出自江涧西,她再笃定不过了。

    直到今日一见,才知道所言皆虚,因为传言中嚣张跋扈盛气凌人的太子妃笑得再明艳不过,更会半蹲着轻声曼语同自己女儿说话。

    这是装不出来的。

    唐灼灼不知道叶氏一瞬间想了这么多的事,只是叫人挪了一张小茶桌摆在庭院里,见柳潇潇的目光直往糕点上飘,顿时了然。

    “潇潇饿了?”

    小姑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张清秀的包子脸皱成一团,“娘娘先吃。”

    唐灼灼一愣,旋即掩唇轻笑,抿了抿上好的云雾茶,道:“潇潇吃吧,我们都用过了早膳。”

    柳潇潇又看了一眼叶氏,得到首肯后抱着一块点心小口小口地啃,看得唐灼灼笑意不停。

    叶氏坐在茶桌旁,面色稍微有些不自然,捧着茶盏片刻后才道:“臣妇没扰了娘娘歇息吧?”

    唐灼灼微微摇头,目光在叶氏脸上停了一会,旋即不动声色地瞥开,瞧着杯中沉浮舒展的茶叶,道:“昨日殿下才跟我说,这些时日若是无聊了就去找你到外边逛逛。”

    “说起来,本宫还是头一次出京城呢。”

    “能陪娘娘闲逛,也是臣妇的荣幸。”

    叶氏长相是典型江南女子的模样,温润如水眉目澄澈,让人瞧着就格外舒心。

    唐灼灼轻轻颔首,一袭凤尾罗裙衬得她颜色更盛,和当初长安城里鲜衣怒马的少女一般无二,甚至更添了几丝娇媚,叫人生生挪不开眼。

    叶氏心里暗叹一声,这样的颜色,也难怪太子殿下捧着如珠似宝的养着。

    换做天下任何男子,都是一样的吧。

    两人到底之间到底是初相识,又都不是话多的,略略交谈几句也就散了。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唐灼灼瞧着一桌子的西江特色菜,迟迟没有动筷子,安夏以为她是瞧着吃不下,才要吩咐丫鬟撤下去,就听她发问:“殿下还未回来?”

    全安被霍裘留在了唐灼灼身边,见状忙回道:“娘娘,殿下和柳先生一早就出去了,要三四日之后才回。”

    唐灼灼顿时兴致缺缺,玉手托腮,想着前世里的局势。

    霍裘上一次也是来了西江的,只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倒是记不清了,只知道他回去时带了一个西江的女子,模样倒是挺好,一到东宫就封了良娣,气得钟玉溪摔了几套上好的玉器。

    而这事,也是钟玉溪阴阳怪气地央着她出面制止时她才知道的。

    好像是那姑娘曾救过霍裘一命。

    西江曾发生过一场瘟疫,涉及范围不广,因为先前在别的地方蔓延过,太医院也已研发出了药方,所以短短十日不到就被控制住了,但霍裘却是被传染上了的,也正是因为那姑娘找出山里的一种草药,才吊住了他的一条命,等到了宫里的太医。

    凭着这救驾之恩,她生生坐到了贵嫔的位置,可以说是真正的一步登天了。

    唐灼灼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心里一揪,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微妙得很。

    过了片刻,她才轻轻颔首嗯了一声。

    能叫霍裘都受伤沦落到被女子所救的地步,这西江所涉颇深,里头水深得很呢。

    等天黑下来,夜晚就格外的可怖,唐灼灼长发松散,如瀑的青丝垂在肩头腰侧,她翻开一页医书,上面粗略记载了几种瘟疫的情况,图册上的草药达百种之多,却也是她能找到为数不多的医书之一。

    “全安。”她揉着眉心唤,珠帘外头很快传来了声音。

    “安排一下,明日本宫想去街上走走逛逛。”她合上了医书,厚厚的一大本压在她白嫩的手心上,对比分外的明显。

    “娘娘,殿下走前早有吩咐,一切都备好了。”

    唐灼灼这才缓缓阖了眼,可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睁眼闭眼梦里都是霍裘搂着那女人的腰,眼里满是宠溺。

    她索性翻身下床,打开窗子,瞧见外头一轮皎洁的弯月,皱眉沉思,自己这是怎么了?

    一夜无梦。

    等第二日用过早膳,唐灼灼头上简单地簪了几只流苏簪,却更能衬出她姝艳的容貌,最后蒙了一片素白的面纱,才由着安夏扶着进了马车。

    她拨弄着手上水头极好的羊脂玉手镯,神情慵懒媚色天成,哪怕只露出了一双水光潋潋的杏眸,也足以勾人。

    马车摇摇晃晃足足半个时辰,才到了西江街上,与想象中不同的是,这条街上格外的热闹,只比长安街稍稍逊色。

    马车停在一处阴凉的小巷子里,唐灼灼由人扶着下了马车,匆匆往街上一瞥,敛下眸中的情绪,直截了当地道:“找一处酒楼吃茶。”

    等坐在西江街上最大的酒楼里后,看着和宫里全然不同的人和物,唐灼灼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些。

    若说在什么地方最容易了解到地方风土人情,莫过于人多眼杂的酒楼了。

    上边说书的先生讲得极精彩生动,唐灼灼听得来了些兴味,纤细的手指又抓了一把瓜子,磕得有模有样。

    全安神色莫名,从未想过能见着太子妃这样的一幕。

    上头戏班子唱曲咿咿呀呀正得劲的时候,周遭的声音蓦的就停了,唐灼灼皱眉,随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见到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怀中搂着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旁若无人地调笑,顿时皱了皱眉。

    “周公子,您来了?”酒楼的掌柜笑得殷勤,挥退了一旁的店小二,亲自招待。

    唐灼灼隔着一面升到一半的珠帘,见到那个所谓的周家公子满脸油光的样子,顿时没有什么心思看戏了,素白的手掌心里的瓜子也摊落出来。

    这原也不关唐灼灼的事,可巧就巧在那周建搂着的女子脚下一磕,跌倒在唐灼灼跟前,顿时四目相对,那女人恼羞成怒,又依偎到男人怀中指着唐灼灼道:“公子,就是这人伸脚绊的我。”

    唐灼灼嫌恶地皱眉,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一时之间也算是开了眼界。

    周健才为这红玉姑娘赎了身,正是新鲜劲上头的时候,听到美人这样抱怨,顿时怒道:“哪来的粗鄙之人,给爷将帘子掀了!”

    全安顿时沉了脸当着唐灼灼的前面,她不动声色使了个眼色才退下。

    想来这周建是个富贵人家的哥儿公子,身边的奴仆众多,三两下就将帘子打破了。

    唐灼灼气定神闲地坐望着,一双盈盈含笑的水眸里蕴着不见底的怒意,那周建一看,顿时呆了神。

    片刻后才整了整衣裳,将娇滴滴的红玉推到一旁,自认为有礼地笑了笑,道:“周某先前冒犯了,还望姑娘海涵。”

    说是这样说,一双豆子眼的眼却游离在唐灼灼的面纱上,心神荡漾。

    这样天仙一样的姑娘,怎么从没听人提起过?

    唐灼灼眼皮也不掀一下,自顾自地磕着瓜子,一粒又一粒,觉得有些渴了,才轻声吩咐道:“去倒杯水来。”

    周建一听这声音,如同仙乐阵阵,不由得幻想起床笫之上,若能听得女子娇而又娇的低吟声,岂不是人生极乐?

    而这一切,都被顶层的几人看在眼里,霍裘身边陪着一脸茫然的西江郡守,还不知为何这太子爷就突然冷了脸。

    柳韩江用羽扇遮住唇边的笑意,暗叹这太子妃也真是个性情妙人。

    霍裘负在背后的双手紧了又松,死死地盯着下头那个娇小柔媚的女子,气得心肝都疼。

    只不过是一日没不回去,就被这小没良心的使了计,这样的激将法,单看他接还是不接。

    接了难免让这小东西蹬鼻子上脸,往后少不得更放肆,更何况还得被柳韩江笑上几日,可若是不接……看着这女人玩得越发开心,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唐灼灼面上不显,实则后背都起了一层细微的汗珠,湿湿嗒嗒地粘在背上,不舒服极了。

    她再没了耐心,站起身就要走。

    她原就是来寻霍裘的,瘟疫之事非同小可,她到底是有些怕了,可这男人到现在都不露面,显然是有要事。

    既然如此,她再留下来陪这猪头,岂不是平白脏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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