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梦醒
“逸轩?”君逸尘一推开房门就看到守在外面的君逸轩,青年脸上是明显的疲惫,他望了一眼晨曦微起的天色,挑了挑眉。
“等很久了?一大清早就堵在这,这倒真是个稀罕事,说吧,有什么事?”
“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件事。”君逸轩脸上端起一分肃穆,看上去,竟隐隐带着恳求。
君逸尘没有作声,只是眼睛淡淡撇向他,神情里是明显的好奇。
“你别误会,如今君家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我要做的事只有你适合。”君逸轩转过头,压下了眼中的不自在。
君逸尘眼神微闪,好像猜到了什么,神情渐渐变得莫测,他似是不经意的走出房间,向外面的庭院缓缓行去。
“说吧,到底是何事?”
“我需要你帮我向纪家求婚,以兄长的身份。”君逸轩跟在君逸尘身后,眼神一闪,压下了对君逸尘神色变化的讶异,语气也袭上一抹坚定。
君逸尘半响不语,他定定的站在庭院里,凝视君逸轩,眼底的眸色渐渐变得暗沉。
此时的天空已经慢慢可见柔和的光曦,带着初阳的暖意,整个庭院都被盖上一抹蕴色,朝气且蓬勃。
但显然,正在对峙的两人都无暇去观赏。
“逸轩,你和纪家的族长不是已经有婚约了?”
“那个不算,当初的约定只不过是一场交易,更何况她这次来就是解除婚约的,所以,我希望你能正式的向纪家再提一次。”
“为什么?”君逸尘眼中的神色渐渐变得犀利,甚至带上浅浅的审视,夹着一丝咄咄逼人:“是因为纪阿朝像你姐姐,你才会有这个决定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心渐渐变暖是什么感觉了。”君逸轩的声音里是难以言喻的寂寥和无措,他望向君逸尘,带着一丝恳求:“我,不想错过她。”
也许,他的一生,都不可能再遇到能让他重新感觉到生命中还会有色彩存在的女子。
尽管他不知道这一切的感觉是否源于对君晚朝的思念。
君逸尘眼中的威压渐渐消散,一抹心疼极淡的在眼眸深处划过,他抬起头,瞳孔中的色彩渐渐变得幽深,声音极为坚决:“不行,这件事我无法答应。”
“为什么?”君逸轩脸上浮现明显的愕然,急切问出的声音中带着不解,这件事,他以为只要他向君逸尘开口,他便不会拒绝。
“因为,因为我已经答应纪阿朝解除你们的婚约,况且五位长老也已经同意了。”君逸尘似是无法承受君逸轩眼底的怒气和审问,微微撇开了眼睛。
“君逸尘,告诉我真正的理由。”君逸轩眯起了眼眸,眼里的愤怒怎么都压不住。
这些年来,哪怕再艰难,他都没有求过他,只有这么一次,居然也是被拒绝。
“逸轩,你放弃吧,不管你喜欢谁,我都可以帮你去提亲,只有纪阿朝,不可以。”
君逸轩眼底慢慢浮现一抹嘲笑:“你明明知道,不会再有别人了,不是吗?”
随即他脸上瞬间浮现的脆弱被很好的拾起,正欲转身离开:“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我自己去说。”
“逸轩……”君逸尘拉住君逸轩的手臂,指尖的力道渐渐加重:“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没错。”君逸轩眉头一皱,看着被紧紧拉住的手臂,神情越发不解。
“那至少在纪阿朝没有回纪家前,你不要提起。”
“为什么?”
“没有原因,但若是你还肯相信我,就按我说的做。”君逸尘眼底的认真闪着极坚定的力量,似是将君逸轩神情里的疑惑全部压了下来。
君逸轩凝视他一会,然后什么都没说,便转过身朝庭院外走去,只是离去的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点寂寥。
君逸尘站在庭院里,很久都没有动。
他抬头看着已经天色大亮的天空,突然觉得眼睛有点涩然。
逸轩应该是带着期盼过来的吧,只不过,这件事,我并没有插手的余地。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你知道真相之前给你选择的机会。
若是等到那一天,我希望你至少还能继续留在她的身边。
以弟弟的身份和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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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奕之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看到段涵语正坐在椅子上望向门口,看到他进门,脸上瞬间浮现惊喜的表情,段奕之眼底持续几天的冷色不由得一缓:“涵语,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父亲!”段涵语从椅子上跳下来,两三步就跳到段奕之面前,脸上略带点埋怨:“我在等您啊,母亲说您最近呆在书房到很晚,所以就只好我来看您了。”
段奕之神色一愣,心底划过些微的暖意,这孩子,是在关心他吧。
他走上前,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向段涵语招招手:“过来吧,父亲今天考考你,看最近老师交的东西你学的怎么样了?”
“不用了,您放心,我都学得很好。”段涵语一听要考校她,一张小脸瞬间垮了下来,但她还是慢慢走向段奕之,站在了书桌前。
“好了,我考你几个简单的。”
“咦,父亲,这个我看过哦。”段涵语眼神滴溜溜的转,正想着怎么可以不用回答段奕之的提问,眼睛便扫到书桌上放着的信笺,手一指,惊奇的说道。
段奕之不作他想,以为段涵语只是小孩心性,想转移话题而已,只是笑笑便随着她的手指望去,但马上,他的神色变得僵硬起来,垂下眼,眼眸深处是一派落寞。
段涵语指着的地方放着的是上次纪琪韵送来的信,因为他上次将信封掉在了花园,还来不及换,而且他的书房从未有人敢随意进来,他便将其折好放了书桌上。
但刚才书房内一阵风吹过,居然将折好的信笺吹开来,散在了段涵语面前。
“胡说,涵语,我们继续来……”段奕之几近僵硬的将信拿在手上,带着一抹小心翼翼,抬手正欲将其收进书桌下的抽屉中。
“我没说错啦,父亲我真的看到过这个签名,一模一样的,真的!”段涵语眼中显现一抹急色,似是对段奕之的不相信极为不满,她一把从段奕之手里拿过信,摊开一看,脸上带着喜色:“父亲你看,这里也有一朵花,我看到的和这个长得一样。”
段奕之手一顿,看着段涵语的神色不似作伪,眼神慢慢变得深沉,脸上也带着一抹郑重:“涵语,你确定看到过一样的信?”
“里面的内容我不知道,可是我看到的信上最后的签名、还有花是和这个上面的一模一样。”段涵语看到段奕之脸色的改变,仔细想了想回答。
“哦?那为什么没有看到内容?”
“我打开后还只来得及看到一点点就被母亲拿走了,所以……”段涵语口中浮现一抹忐忑,心里渐渐升起不安,作为被段奕之从小培养长大的小孩,她当然知道现在段奕之脸上的神色绝对算不上高兴,甚至还有一种隐约的寒意,这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你是在哪看到的?”段奕之从段涵语手中接过信,慢慢垂下眉,眼中的厉色被掩了下来。
“在母亲的房里。”
“涵语,你留在这。”段奕之说完后便一言不发的向门外走去,明明是坚定的脚步,但却带着踉跄之意。
“父亲……”
段涵语站在房内,欲拉住段奕之的手放了下来,小小的身子有些颤抖,眼神中满是急惶。
安静的段家别墅内突然响起微微急迫的脚步声,段奕之神色数变,却发现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若是涵语说的那封信真的存在,阿朝已经离开十年,那那封信送来的时间应该是……
段奕之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眼中是压不住的仓惶,本来急切行走的步伐顿了一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史云的房间走去。
若是他还有一点理智,就应该去猜测那封信是否已经被转移了地方,或是史云早就已经将其毁掉。他应该做的是先查清楚事实,然后再拿到直接的证据后行事,而不是如这般冒失,连让自己冷静走过去的理智都没有。
本就空旷的段家别墅,史云的房间离段奕之的书房有些距离,他以前一直对此满意,但现在却觉得是如此的漫长。
整个段家的下人都看到他们向来稳重的家主疾步朝夫人的房间走过去,眉宇中的暗沉像是席卷着漫天的风暴,冰冷且慑人。
段奕之推开史云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他神情一顿,想到史云的习惯,然后步履未变的径直朝史云床边的桌柜走去,他停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直到他眼底的冷意积聚成即将临界的风暴,才缓缓弯下腰打开了抽屉。
里面干净得几近空白,但却有一个纸袋被放在里面,段奕之眼中划过一抹极淡的光芒,嘴唇抿得死紧,然后将抽屉中的纸袋拿了出来。
他有一种直觉,他想要的东西,应该就在里面。
段奕之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拿着纸袋的手几近颤抖,他闭上了眼,良久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底的黑暗散在了瞳孔深处,带着无以名状的窒息。
他缓缓的抬起手,纸袋里的东西被慢慢抽了出来。
段奕之脸上是惨灰色的苍白,眼神里的气息也随着出现在眼帘里的信笺而渐渐变得窒息。
夕阳在他身后渐渐沉没,带着几欲决绝的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