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找到一个人
林华坤正聊得有些意犹未尽,但夫人的话他要听。所以只好让这场双人会谈戛然而止。
不过他对乔明轩说:“明轩,有空要多回来,陪我多聊聊,现在能和我聊到一起的人太少了!”又转头对向雅菁赞不绝口地夸人,“咱们家明轩这孩子,非常可以!说实话在他们下辈人里还没有谁能接住我聊的东西,他是独一个。”
向雅菁听了又欣慰又开心,儿子与继父能聊得这样好,简直让她比过大年还高兴。她嘴角的笑容咧到最最大,忍不住对儿子说:“明轩,你林叔叔从来不夸人,今天是破例了!”
乔明轩微笑,给继父倒杯酒,敬他:“我也应该多回来跟林叔聊聊天,聊完感觉很多思路被重新打开,受益匪浅。”
父子俩碰杯喝酒,一时气氛竟有那么些父慈子孝的其乐融融。
向雅菁觉得眼睛发痒鼻子发酸,起身去了洗手间。
钟晴悄悄跟过去照看她。
向雅菁抹掉眼角湿润,由衷对钟晴说:“我们一家子都是不会表达爱的人,尤其老林和明轩,所以才弄到今天这地步,一家三口搞得比陌生人还客气。钟晴,托你的福,让那父子俩今天总算破了他们的交流壁垒了!”
顿一顿,擤了擤鼻子,她欣慰地笑起来,又对钟晴说:“钟晴,你上次跟我说的话真的很对,你说母亲爱孩子、亲近孩子什么时候都不晚。为你这句话我要再次谢谢你小晴,托你做纽带的福,我今天终于看到我们一家子也能像其他人家那样,有彼此亲昵起来的希望了!”她说着说着一撸手腕上的镯子,不由分手套在钟晴胳膊上,“来孩子,菁姨给你个礼物,不值钱,你带着玩就行!”
那顿饭,一家四口最后在极为和美的气氛中吃完。
回到家,乔明轩告诉钟晴:“我继父已经答应帮我联系函聚投资的老板崔巨函。你放心,他出手,一定有回响。”
钟晴踮起脚摘掉他的眼镜,再抱住他的头,在他脸上吧唧吧唧地亲出一片声音。
然后她举起手腕,给乔明轩显摆从向雅菁那里收到的镯子。
乔明轩看着那镯子,不动声色地问:“我妈给你镯子时,怎么说的?”
钟晴原话回答:“菁姨说,送我个小礼物,不值钱,让我带着玩。”
乔明轩眯眯眼。
钟晴觉出什么,连忙问:“有哪里不对劲吗?”
乔明轩笑了:“你知道林叔为什么家底丰厚吗?因为他家祖上有翡翠矿山。所以这镯子也算是林叔祖上传下来的,结婚后他给了我妈,我妈说过要留给未来儿媳妇的。”
钟晴声音微微颤:“祖上……传下来的……那是不是很贵?”
乔明轩淡然地说:“这种种水的翡翠镯子,现在市价大约已经上了七位数。”
钟晴张大嘴巴,惊得呆呆。
什么?乔明轩的妈妈给她在手腕上戴了一辆豪车?
她未来婆婆也太喜欢她了吧!-
钟晴要把镯子还给向雅菁。她戴着它实在觉得连空气都变成危险物质,很怕它流动时会划伤手镯。
乔明轩却不同意:“我妈一向奉行给出去的东西就不能收回,你要是这么还回去,她会宁可直接扔了。”
“不是说,祖上传下来的,就这么扔了?”钟晴费解。
“我刚才可能没说太清楚,它的确是林叔祖上传下来的。但林叔祖上不只传下来这么一只镯子。”顿了顿,“有许多;毕竟他家曾经拥有一整座翡翠矿山的。”
钟晴倒吸口气,很多只这样的镯子,就是很多个七位数……林家祖上,可真是家大业大!
她有点能理解乔明轩随他妈妈嫁进林家时,为什么会遭人议论了。的确这样的家世找什么样的单身姑娘都找得到了,可林华坤偏偏看重一个带着孩子的俏寡妇。
钟晴还是褪下镯子,交给乔明轩,让他替自己保管。
“我还是职场菜鸟,还不适合戴着它到处谈项目。等我有一天成长为贵妇,我就拎着爱马仕穿着普拉达,带着这只翡翠镯子,出去谈几个亿的大项目!”
她的雄心壮志逗笑乔明轩。但他依然拒绝替她保管。
“给你了,就是你的,你自己保管。”
已经说到这份上,钟晴决定也不再继续矫情。她把镯子收起来,自行保管。
虽然镯子是向雅菁给的,但一句“留给未来儿媳的”,使它更像是她和乔明轩之间定情的认证。钟晴由此更加珍视这只镯子。
几天后,林华坤给乔明轩带来消息,他已经想办法联系到崔巨函本人。
钟晴不由再次感慨乔明轩这位继父大人神通广大。
乔明轩立刻约崔巨函见面。
崔巨函很给林华坤面子,应允了会面请求。地点由他选,是城中名流最爱去的高端会所,那里私密性好,不用担心被债主追讨或者记者跟踪。
那会所钟晴知道,她曾经去给乔明轩送过文件。
这次乔明轩直接带着钟晴一起赴约。
包间里,钟晴见到崔巨函,这个间接改变了易家命运的中年男人。她知道,在商言商,就算崔巨函当时做了不继续投资一程制品的决策改去投了量发制造,倒也不能说崔巨函有什么错。毕竟他也要为他的公司做整体考量。
可是情感上,她就是过不去那道坎子。如果眼前这人当年没有听信薛远堂的话临时变卦,也许一程制品已经又盘活过来,也许易强和程素怡还在,他们一家四口还在享受天伦之乐。
可现在,他们却家破人亡天人两隔。
钟晴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由握成拳头,这股悲怆不知道要对谁去发泄。
忽然她的拳头被温热掌心包裹住。
钟晴从杂陈百感中回神,转头看向乔明轩。
他的眼神坚毅又温柔。他什么都懂她,他明白她所有感受。
他在给她力量和安慰。
钟晴一瞬间平静下来。
三个人在沙发落座,乔明轩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崔总您也应该从我父亲那里听了一些事情的前后原委,我这次约您来……”
他还没说完,崔巨函已经迫不及待打断他:“我知道!你是想问关于薛远堂的事对吧?”提到这个名字,他竟然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不瞒你们说,我这次答应出来见面,也实在是恨透了这个薛远堂,他可真是把我害惨了!”
他端起茶杯喝尽一盏茶,润润喉顺顺气,继续说道:“说起这个薛远堂,我就一肚子的悔!当年自从我听了他的怂恿,变卦没有投易强的一程制品,而转去投了量发制造,我的函聚投资就开始走向万劫不复之地!”
钟晴静静听着,心里默默想,原来你也知道你的事是从哪里坏起。可惜没有时间穿梭机,过去的悲剧谁也做不到逆转,所以现在不得不去承担后果,这不可说不是咎由自取。
崔巨函说下去:“这个量发制造,我开始只是投资它,可是没想到它根本不像薛远堂在计划书里包装得那么好,我的尽调团队私下都被薛远堂打点过,尽调之后自然也就跟我说没发现什么问题。等投资款到了位,我才察觉不对劲,这破企业已经千疮百孔,比之前的一程还要差得多。我真是悔青了肠子,但也没办法,沉没成本已经投进去,不想亏到底,只能豁出去,干脆把量发制造剩下的股份也全都买过来,把它完全变成函聚投资的子公司,然后再想办法把它盘活、包装一下重新卖出去。这特么还是薛远堂给我出的主意!”
喘口气,崔巨函变得痛心疾首道:“薛远堂极力怂恿我整个买下量发制造,我鬼迷心窍听了他的话。等把钱打过去,量发的老板立刻拿着钱移民跑路,连个影儿都再也找不到!然后我发现,量发早就是个烂透了的摊子,根本盘不活,它内部一部分资产早就做了民间借贷的抵押,我就是全世界脑袋最大那个冤大头,花钱买个大破烂回来!那阵子我真是被搞得焦头烂额,一边收拾量发这个烂摊子,一边还得跟民间借贷来回拉扯,不断打官司,加上当时市场环境不太好,我又决策错误,函聚投资一下就出现多个项目兑付危机,最后所有事赶在一起,我无力招架,我的函聚投资最终就这么倒闭了。”
说到这,崔巨函无限唏嘘。
“我当时也试过找人借钱周转帮忙,别人也都答应得很好,说一定尽力帮我度过这个难关,帮我盘活我的函聚投资,因为看好它的前景。可最后他们却全都变卦了。”
钟晴心头一动。这世间好似真的有因果循环。当年函聚投资对一程制品也说过同样的话,随后函聚投资也变卦了。当年的一幕,后来竟几乎一模一样复刻在崔巨函自己身上。
只有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痛吧。
崔巨函果然痛惜地说道:“说起来,我也算是尝到了当年易强被我突然变卦不投资时的滋味了,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绝望得想一死了之。我落到现在这个境况,想来也是报应。”
钟晴指尖颤抖。她端茶时,茶盏茶碟碰在一起,叮叮轻响。
努力喝下一盏茶,心总算恢复平静。
乔明轩一只手臂绕到她身后,轻拍她后背,无声抚慰她。
钟晴对崔巨函问:“所以,一切坏事情的源头,其实都在薛远堂这个人身上,对吗?”
崔巨函恨得咬牙切齿:“你说得没错,归根究底,一切事情最初就是坏在薛远堂手里!”
钟晴开始拉仇恨:“你的函聚投资轰然倒闭,而他现在却赚得盆满钵满,过得纸醉金迷,实在叫人意难平。”
崔巨函激动得一拍桌:“可不是!这是什么世道?最坏的人过得最高枕无忧,被他利用过的人却财产散尽,这谁心里能过得去?我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啊,东躲西藏地就怕债主追上!我真是希望有人能赶紧扳倒他,让他没有好果子吃!”
他看着乔明轩说:“所以你父亲通过其他人一联系我,大致说明来意后,我立刻就答应来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