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宏图安排关晓住在他的别墅里继续养身体,关晓却无论如何也住不踏实,尤其面对着郭宏图毫不掩饰的好感,让她愈加局促不安。
她悄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挑了一天吃过晚饭,在微风徐徐的傍晚对郭宏图说明去意。
郭宏图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用眼神扫了扫她脚边寒碜的小行李包,努努嘴,“你就打算带着这么一丁点东西去一个遥远的城市,”
关晓苦笑一下,“我再住下去,总归是不好的,你有你的妻子,我不想打扰到别人的家庭。”
听了她的苦恼,郭宏图只耸耸肩,“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也许你不知道,我前一阵子已经着手在办理离婚的事情。”
关晓有些吃惊。这是他第六次婚姻,他究竟是太追求完美,还是太把婚姻当儿戏。
“为什么面对婚姻,你可以这么……洒脱?”她迟疑着,终究是换了一个委婉的词汇。
郭宏图却不以为意地笑:“我知道你其实想说什么。没关系,我不介意别人的看法,所以在我想结婚的时候,我就结了,在我觉得跟这个女人没办法再共同生活下去的时候,就离。我并不强迫别人,却也不难为自己,所以在别人眼中,我是个为所欲为的另类。可是对自己的感觉忠诚一点不好吗?”
关晓怔忪起来。
对自己的感觉忠诚一点。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和权利。
“这一次,你为什么离婚?”关晓有些忐忑,她不想这其中有她的原因。
“你大可不必自责,这跟你没什么关系,虽然我一直对你存着好感,但还不至于无缘由地始乱终弃。”郭宏图给她吃了定心丸,“当初我娶陈岚妮,的确是喜欢她身材好,可是她为了保持好的身材,却不肯生孩子。”
关晓想到陈岚妮在嫁给郭宏图之前是个模特,爱惜身材是难免的。
她自嘲地笑:“真巧,她能生却不想生,我想生却偏偏不能。”她眼神定定地望着郭宏图,想他知道,即便他离了婚,她也并不适合他,她根本生不出孩子,他不如及早收回在她身上花的这些心思,她已经欠不起这样一份情债。
郭宏图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错了,能不能生孩子,我倒也不是很在意。她触怒我的是,不久前让我发现在我们筹备结婚的时候,她是怀过孕的,可她居然悄悄把孩子打掉了。”他顿一顿,面容上现出了一抹厉色,“并且,前不久她再次怀孕了,可她居然又私自打掉了孩子!”
“或者她有自己的什么原因?”关晓无法想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她想也许陈岚妮有什么苦衷。
郭宏图给自己倒了杯酒,问关晓要不要,关晓指了指额头上还未全好的伤摇摇头。郭宏图便一个人就着夕阳一边慢慢啜一边轻轻说:“原因吗?她倒是真的有自己那番原因。在我问她这件事的时候,她声泪俱下地告诉我,一切都是为了我而已,她怕她生了孩子身材变差,我就不会再喜欢她了。”他喝光杯子里的酒,又倒上一杯,“我觉得这个原因不足以让我相信,于是我派人去稍稍查了查,结果发现原来在模特圈子里,有些人是靠吸食毒品来保持身材的。而我很荣幸地,就娶到了这样一位模特!”他看着关晓,慢慢说,“你明白了吧?她其实,不是不想生,是不敢生,她怕自己会生下一个畸胎!”
关晓一时无语。她回想着陈岚妮那天去店里找自己时颐指气使的骄纵样子,终于可以坚定地做出结论:陈岚妮就是传说那种有胸无脑的女人。有那么多可以保持身材的方法,她却偏偏选择最愚蠢、最自残的那一种。
“可你们毕竟是夫妻,也许你应该给她一次机会。如果你就这样撒手,不怕她会更加堕落吗?”关晓忍不住劝着郭宏图。
郭宏图晃着酒杯,“如果是她自己想堕落,那就随她去堕落,没有人有义务对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除非是他愿意的。一个人自己都不爱自己,别人又凭什么去爱她。”
关晓被他的话触动心底。她想到了自己。
是啊,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爱自己,别人又凭什么去爱她呢?
她决定以后要学着珍惜自己。
郭宏图看着关晓,笑着摇摇头,“关晓,我没想到多年之后,个性鲜明的你竟然变得这么圣母起来。”他晃着酒杯,笑容怡然,“可我还没有变,我依然是个不可触碰底线的人。”
关晓记起来,他的确就是这样一个人。
以前在澳洲的时候,骑完马他总会请她和她的同学们去吃东西。他这个人哪里都好,跟他在一起可以百无禁忌,不管做什么说什么,哪怕是很放肆的事情,他都不生气,只要别去做他已经明确说过的他不喜欢的事。
那时他明确告诉过大家,他不喜欢吃榴莲,可是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因为平时见惯了他笑眯眯的样子,又自恃美丽讨他喜欢,有次就把榴莲汁悄悄滴在他的酒里恶作剧。结果他一点没顾惜风度和面子那种东西,声色俱厉地训斥了那个女孩,并且从此再也不邀请她参加任何活动。
他以往最喜欢和漂亮的女孩子相处,对她们他总是有无限的耐心。结果那一次,她的同学们都被他的决绝惊到了。大家都说他似乎做得有些过分。只有她,明确地表示赞同他的做法。因为他明明已经说过他不喜欢什么,有人却偏去挑战他的底线,这样的做法一点都不可爱甚至愚蠢。
想起这件往事,关晓忍不住心里又是一阵发涩。
是啊,她也曾经那样个性分明过,可是终究被生活给磨没了棱角。
“那么,她偷偷吸毒是触碰了你的底线了吧。”
郭宏图看着她,眼神幽沉,“如果我跟你说,最根本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你会不会吃惊?我郭宏图也不是什么善类,吸毒的人我见得多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肯戒掉从此好好做人就可以了。对于离婚这事而言,吸毒和堕胎都只是辅助的一把火,从根本上说,那件触碰到我底线的事,是我知道她和张露想要调查你和尹嘉华的过去,而我曾经明确警告过她我不喜欢她这么做,可惜她却无视我的话,背着我一做到底。”
关晓不由一怔,“你知道她来找过我?可你怎么会知道呢?”
郭宏图一手擎着酒杯,一手忍不住擡起来,似乎想要碰碰她,却在离近她脸颊的时候停住,“在我这个位置上,很多事就算我不想知道,也会有人争先恐后来告诉我。只不过这些人也没安什么好心就是了,尤其是嫉妒心理很强的女人们。她们也许觉得凭自己的姿色比陈岚妮更有资格成为我的太太吧。”他说完这番话,嘴角那里带着一抹嘲讽的笑。
关晓一时觉得,人若太聪明,活得也不见得会快乐。
她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她只为他觉得累。
然而她又苦笑不已。她自己活得不是更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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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宏图终究不肯放她离开。她想想自己身体还没有养好,郭宏图对她也没有一丁点越距之处,她再一味坚持要走,怎么说都有些矫情,于是狠着心让自己忽略掉那些无缘无故受人好处的不安,留了下来,并暗暗发誓以后一定找机会报答回去。
她眼下能做到的事情不多,好在开过餐厅,中餐西餐都可以拿得出几道手艺来。郭宏图傍晚都会来看看她,她就精心做几道菜给他吃。第一天的时候,他笑说以前她娇气兮兮的样子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能吃到她亲手烹制的菜肴。他看到了她眼睛深处去,幽幽说着三生有幸。她有些慌地低下头。
他是个有风度的人,不掩饰自己的好感,却也不逼着她有所表态,每天傍晚来,吃过晚饭聊会天就走,从来不为难她。
她总是自卑地觉得,凭自己的过去,根本配不上他的这番好意,所以从来不敢在感情方面给他任何回应。
她的身体渐渐养好了,可是额头上却留下了很丑陋的疤。
她其实并没有把那块疤放在心上,可是郭宏图却坚持要带她去国外弄掉那块狰狞的东西。
她拗不过这个邪气又固执的人,只好由他带出了国。
那一段时间,郭宏图带着她在国外尽情地游走,她仿佛与世隔绝,再也听不到任何A市的讯息,人也仿佛脱离了凡尘琐事,几年来前所未有的轻松。有时她几乎有种错觉,她觉得找回了多年前的自己。
从国外回来,她心境变得开朗,不再坚持要离开A市。郭宏图看到她的行李里还夹着几本金融类的书籍,知道她把从前的专业又捡回来学过,就建议她到公司来帮自己。
关晓笑他:“你这算是假公济私吗?”
郭宏图也挑着眉笑:“是就是了,谁管得着我?”
笑声里,关晓就这样成了他的财务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