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远迎着谷妙语走过来。他一过来就替她把包拎过去。仿佛她的包在他手里,她的人也跟着跑不掉。
“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吗?”邵远牢牢扣着谷妙语的包,问,“我能请你一起吃跨年晚饭吗?”
谷妙语笑起来。
这个新年如果是这样过,如果是和他一起过,也不错。
但她转念想到董兰。
“你今晚不用陪你家里人吗?”
“我父母出国了,”邵远说,“我父母一般都会在国外过新年和春节。所以,今晚你要是拒绝我,我就会一个人形影相吊地过新年。”邵远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会很惨的。”
谷妙语瞪大了眼睛,忍着笑意。
他堂堂一个霸总,居然在卖惨。
“那你打算请我吃什么?”
她的问话像一盏灯,瞬间点亮了邵远的眼睛。他眼底放光地说:“你想吃什么我就请什么!”
谷妙语想了想,反过来问:“你呢,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邵远的眼睛更亮了:“我如果有特别想吃的,你可以做给我吃吗?”
谷妙语挑着眉梢看他:“你先说说看,万一我不会做呢。”
邵远的声音一下起了磁:“我想喝你煮的粥。”
谷妙语的后背隐隐地麻了一条。他的声音在撩她,撩得她不得不点头说好。
“那么,你家里有米吗?”
邵远飞快地答:“有的,好巧,我前两天新买了贡米!”
“纯净水呢?”
“有的,好巧,前两天我安了净水器,纯净水要多少有多少。”
“锅碗瓢盆?青菜瘦肉?油盐酱醋?”
“都有的。”
“都是你前两天好巧备好的?”
“……嗯。”
谷妙语明白了。邵远这是在打一场有准备的仗。今晚假如她不问他:你呢,你打算吃什么;他也一定会想办法把晚饭内容绕到她煮的粥上面去。
她笑了。
真巧,今晚他要得偿所愿了,她不打算抗拒呢——
邵远开车载着谷妙语回了家。
一路上他都有些状况外的样子,他几乎不相信自己今天这么容易就达成所愿。
到了家,进了门,谷妙语脱了大衣和西装外套。曼妙的身材裹在白衬衫里,白衬衫的下摆掐进西裤中。邵远看着她纤细的腰肢拔不开眼神。
把手围拢上去,不知道是种什么感觉。
他几乎有些神魂颠倒地看着谷妙语走进厨房,系上围裙,淘米,洗菜,煮粥,烧下粥的小菜。
期间他主动请缨帮忙打下手,可真干起活来却跟丢了魂一样,越帮越忙。洗菜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看菜,只看她。洗锅的时候眼睛不看锅,还是只看她。她问他要酱油,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擡手递给她的却是一瓶洗洁精。
谷妙语实在受不了了:“我等下问你要盐你是不是打算递给我洗衣粉?”
她把邵远推出厨房,不许他再捣乱。
“求你别伸手了,这样我们俩还能提前两个小时吃上饭,吃完饭也不至于中毒。”
邵远不肯走远,就倚在门口看她。
喵喵晃荡着胖胖的身躯,晃悠到邵远脚边,冲他喵呜叫了一声。
谷妙语转头向厨房门口瞄一眼的时候,看到了一人一猫列队型似的站在那看着她、等着她、依恋着她。
她忽然就觉得胸口有一团什么东西涌上来,一边涌一边在爆炸,炸得四肢百骸都酥麻温暖。
那是温暖的家的感觉——
邵远把谷妙语煮的一锅粥都吞了个干干净净。要不是谷妙语及时拦着,她真担心邵远会把锅也舔一遍。
“有那么好吃吗?”她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拥有了米其林三星的粥艺。
邵远点头:“你再给我做点吧,我还能吃下去。”
我还能吃下去。
咂摸着这句话,谷妙语明白了邵远的真实意图。他其实是怕吃完了饭,她就要回家。
可他只要把晚饭一直吃下去,一直不吃完,她就不用走,就不用回家。
谷妙语一颗心整个都软了下来。
她告诉邵远:“别吃了,我不走。我陪你垮完年我再走。”
邵远立刻结束了晚餐,揉着肚皮把碗筷捡了下去。
从厨房出来他看到喵喵像个赖皮精一样躺在谷妙语的腿上撒欢,爪子时不时就胡撸一下谷妙语的胸口。
他眯了眯眼,走过去把肥猫拎了起来,不管它喵呜喵呜地叫,把它送去了卧室。喵喵腿一着地就不干了,它还想跑出去找谷妙语玩。邵远蹲在地上起了个肉罐头。喵喵颠着小短腿跑到门口时来了个急刹车,然后倒车、掉头、加大马力冲到它的饭碗前。
邵远悄么声地起身,走到门口,关上门,成功地把身心俱黄肥喵喵关在了卧室里。
他走回到沙发上,坐到谷妙语身边和她一起看电视。
他坐得浑身僵硬。想碰碰她,又不太敢。不碰她,又心痒难搔。挨她那么近,他越坐越燥热,最后燥得实在忍不了了,他腾地起了身。
“你干嘛去?”谷妙语憋着笑也憋着一点坏,一脸纯真地问。
邵远急中生智:“我去给你洗点水果。”
他用最凉的凉水洗了把脸,自己降了温后,他洗了个苹果。
他把苹果拿回去递给谷妙语。谷妙语接过苹果把它放在鼻子前边闻着,这一闻她吸了好长一口气。
久违的一闻。
她握着苹果,咬了一口。
真甜。几年没吃,她都快忘了苹果的味道了。
她转头对邵远说:“我都不记得我上次吃苹果是什么时候了。”
邵远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轻声地问:“为什么不吃苹果了?”
谷妙语冲他笑一下,笑容里有着点沧桑,那沧桑让她美得无比动人。
“那年夏天啊,有个小男生带着苹果来找我。他问我我们能不能私下谈恋爱,我说不能,我还对他说了很决绝的一番话。然后那个苹果就从那个小男生的手里掉到地上了,它一路滚,一直滚到墙脚才停。从那以后我一拿起苹果就会想到那一天,我讲的那些决绝的话,和那个破破的墙角。我就吃不下去了。”
谷妙语又咬了一口苹果,冲邵远笑:“不过现在,我这个吃不下苹果的毛病好像治好了。”
邵远目光深深地看着谷妙语,看到眼圈都泛起了红。
他以为那一天是他最痛彻心扉,可原来她的痛苦一点不比他少,甚至她因为自己说了那些对他决绝的话,潜意识里一直背负着伤害了他的内疚。于是她放弃她从小最爱吃的水果,以此作为对自己决绝的惩罚。
他低头摘下眼镜,捏捏眼角。
再擡起头时,他又转过些身,也扳过谷妙语的肩膀。
他让他们面对面。
他看进她的眼睛,对她说:“妙语,我想和你说说话。”
谷妙语迎视着他。她觉得他每一眨眼,长睫毛都向她扇过一阵蛊惑人心的风。
她点点头:“你说。”
邵远:“我知道今晚李跃的‘12·31’活动,会让温暖家的全年业绩,又有一个很霸气地提升。等过了今晚,温暖家的全年业绩排到全城数一数二没有任何问题,对吗?”
谷妙语点头:“对。”
邵远:“通过你这一年的经营和部署,温暖家现在在全国几十个城市都有线下门店;在你的亲自指挥和参与下,温暖家有了云设计库和vr体验系统、智能信息管理系统,对吗?”
谷妙语微笑点头:“对!”
邵远:“现在,温暖家的上游对接房地产翘楚和房产经纪龙头企业的所有资源;温暖家的下游将布局智能家居产品和智能家居控制系统。现在的温暖家是一个打通了上下游产业链的了不起的互联网装修公司,对吗?”
谷妙语笑着用力一点头:“对!”
自己的成就由别人来说,她来听,原来竟是会让她有点热血沸腾的。
“妙语,”邵远唤了谷妙语一声,这一声轻唤中,满满都是深情,“我想告诉你,你现在厉害得让我想对你俯首称臣!”
邵远情难自已,擡起双手捧住谷妙语的脸。
“妙语,现在就算是我母亲,她也得要对你的本事刮目相看,她也得承认,你没有攀附谁,你是靠着你自己变得这么强大的!”
谷妙语陷在他掌心的包围里,看着他。
她的脸颊被他掌心的温度熨烫着,她的一颗心也跟着一起发灼发热。
他的拇指温柔地划过她的嘴唇,他说话的声音动情得微微发哑,他眼睛里的柔情满得再也兜不住,山洪海啸般地溢出来:“你现在好厉害,你用你的本事证明了你自己,你的本事给你找回了尊严。所以现在,”他捧着谷妙语的脸,声音彻底哑下去,声调发着颤,“我可以吻你吗?”
谷妙语看着他。
她对他笑一下。
“我知道你说的那句话,完整的句子该是什么。”
她轻轻吟诵了那句英文:“Loveandacoughcannotbehid.”
——爱你和咳嗽一样,藏不住。
她冲他仰起了脸,慢慢闭上了眼睛。她轻轻地告诉他:“我也是。”
邵远愣了一秒钟。随后他几乎颤抖地,把自己的嘴唇覆了上去。
辗转,厮磨。
开始是小心翼翼,温柔克制;渐渐地就变得呼吸加快,无法自已。
他托着她的后脑,她双手紧抵他胸口。
他拉着她的手来搂住自己的脖子,不用再扶她后脑的手于是得以解放,可以一尝所愿地去圈握住她的腰肢。
她的腰那么细那么软,手一握上去,就想一辈子都长在那里不要移开。
他圈着她的腰把她紧紧抵向自己。
鼻息间唇齿间,都是她刚刚吃过的甜甜的苹果香气,能叫人醉过去的香气。
他幸福得天旋地转,想和她就这样吻到地老天荒去——
元旦当天,谷妙语和邵远一起去墓园拜祭了陶大爷。
谷妙语想起去年在墓园里看到的那束花,问邵远:“去年你就来看过陶大爷了吧?”
邵远点点头:“嗯。”
“来了怎么没等等,再晚一会你就能见到我了。”谷妙语说。
邵远擡手搂住她肩膀:“我赶了一夜的飞机,没倒时差,很憔悴,不够帅,不想让你看到那样的我。”
谷妙语靠在他肩膀笑起来:“傻瓜。”
他们和陶大爷说了会话。正说着,陶星宇来了。他居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一个年轻女孩。
陶星宇看看谷妙语又看看邵远,笑了。
谷妙语看看他又看看那个年轻女孩,也笑了。
他们寒暄了两句,彼此客气地道别。
从墓园出来,吃了早饭看了电影,又吃了午饭又看了电影,一天就这么晃悠悠又甜蜜蜜地过去了。
邵远握着谷妙语的手,问她:“今天真的不去我那里吗?这就要回家了吗?”
谷妙语笑着点头:“嗯,不去了,三千水在家里等我呢。”
邵远有点失落地轻轻叹气,但他还是听她的话,把她送回了家。
车到了楼下,邵远丧眉搭眼地锁着车门不让谷妙语下车。谷妙语探身亲了下他的脸颊,笑着告诉他:“别这样,精神一点,我们来日方长啊!”
邵远被她这一亲补上了能量,他握着她的手又揉捏了好一会,才终于狠下心放她下了车。
谷妙语进屋时看到楚千淼正像咸鱼一样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
看到她回来,楚千淼直哼哼:“你过来扶我一把,我腰快断了。”
谷妙语过去扶她坐起来,问她怎么回事。
楚千淼靠在沙发上说:“老子昨天把任炎狠狠地睡了一晚上,今早天不亮我就走了,走前我在他床头扔了二百块钱。我要让他知道,他一晚上也就值这个价!”
谷妙语正在喝水,听到二百块钱的时候直接呛了。
她弯腰咳嗽,楚千淼过来给她拍背。拍着拍着楚千淼眼尖地看到她脖子上有红印子,那印子一看就是被人给嘬出来的。
楚千淼立刻激动了,她扳过谷妙语的肩膀,颤着声地问:“谷子,你是不是终于把金刚不坏处女身给破了?”
谷妙语的脸一下就红了。她满脸娇羞地告诉楚千淼:“……就差一点。”
“……”楚千淼表示很失望,“你们,废物!”——
楚千淼严格拷问谷妙语这一晚上到底是怎么过的,怎么就孤男寡女的待了一晚上还能保住彼此的金刚不坏童男童女身。
“那你们这一晚上,都用来干嘛了啊??”
谷妙语一边喝凉水一边给楚千淼描述了一下这一夜。
她告诉楚千淼,他们隔着玻璃窗看星星看月亮,一边看一边摸黑把该干的基本都干了,只除了最后那一下子。
楚千淼问为什么会除了最后那一下子,就最后那一下子才是人生以及生人的精华啊。
谷妙语一边喝凉水一边说:因为没套子。
楚千淼无语地捧住了脑袋。
——没那个你们就不那个了?
谷妙语喝着凉水说:嗯,他说他没经验,怕控制不住,洒里面就不好了……事后药伤我的身体……跨年夜,超市全关了,周围又没有24小时便利店……所以他就,就忍回去了。
楚千淼目瞪口呆。
——他忍得回去?!
谷妙语喝着凉水说:嗯。他流了点鼻血,就忍回去了。
楚千淼看着谷妙语,目光充满无语和呆滞。
“谷子,替我转告邵远,他有慧根,不如出家去吧。”
顿了顿,她正了神色,问谷妙语:“谷子,你们俩现在这样……那么嗯……董兰那边打算怎么处理?”
谷妙语笑起来:“去年温暖家的全城业绩已经妥妥超过嘉乐远了。邵远说会告诉他妈,如果有攀附这回事,也是他在攀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