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语蒖找到相关工作人员,虔诚提出请求——她想要看一下三年前她回国那天的监控录像。但她的要求被工作人员一脸为难地婉拒了。工作人员告诉她,这不符合流程。黎语蒖问那怎样才能符合流程。工作人员被她美丽的脸蛋上急迫的情绪所打动。人们总是对美女的轻愁没什么抵抗力。他叹一口气,告诉黎语蒖,真要按照流程走下来,她看到录像内容指不定是哪一年了。如果真想看,不如直接找个有门道的人活动活动。
有门道的人。
黎语蒖一下子想到了徐慕然。前天她差点赶不上飞机,亏得有徐慕然带着她走了捷径。他带着她在机场里简直想走哪里走哪里,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主管级别的人对他客客气气。
黎语蒖立刻走到角落里准备拨电话给徐慕然。
结果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后,居然被挂断了。
黎语蒖握着手机有点不可置信地发怔。
徐慕然居然挂她的电话。
一个围前围后的人突然体现出拒绝的姿态,这真是件让人很难以愉快心情对待的事情。
黎语蒖不死心,再拨一次号码。
依然只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
黎语蒖烦躁起来。
她发信息:请接电话,我有急事找你。
然后继续拨电话,却依然难逃被挂断的命运。
黎语蒖在连续的被拒绝中几乎尝到绝望的味道。
她抬脚踹了下墙角:“混蛋!”
身后突然有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就站在这里,你看不见,还要一直打电话,还要骂人混蛋,真是岂有此理。”
黎语蒖猛地回头。
徐慕然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嘴角挂着几许讥诮的笑意,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黎语蒖想把手机丢到他脸上去。
这人真是知道怎样能把人逼疯。
黎语蒖问徐慕然:“你怎么会在这?你不会是和我同一班飞机回来的吧?”
徐慕然的回答让黎语蒖觉得人生充满防不胜防,哪怕她走得再轻悄,也没挡住身后跟了一条尾巴。
“嗯,同一班,我最后一个上飞机。”
黎语蒖回味了一下他的话。
所以飞机起飞晚了,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所以看来他在飞来飞去这个系统里是真的挺有关系的。
黎语蒖马上说:“我想看一下三年前的一段监控视频,你能不能帮我?”
徐慕然看着她,眼底一片幽深沉静。
“你确定要知道这段视频的内容吗?”
黎语蒖怔了怔,脑筋飞速旋转:“这段视频?这么说你早知道这段视频的存在、甚至已经知道它的内容了是吗?”
徐慕然不动声色:“是。”
黎语蒖:“你问我确定要看吗,所以这段视频里,有我最好不要去看的理由,是吗?”
徐慕然对她慢慢点了下头。
黎语蒖看着他,审视而思考。半晌后,她坚定地说:“我还是要看。”
徐慕然像是很轻地叹了口气。
“那么,走吧。”
徐慕然带着黎语蒖要到了那盘监控录像。
录像里的视频被点击播放时,黎语蒖握紧了拳头。她有点紧张,仔细看着接下来的画面里将出现怎样的内容。
她看到自己失魂落魄地走到角落处。
以往以她的身手,她是可以察觉到身后有人的。可是那天她状态很不对,她的样子简直就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她的观感好像都被某种伤心情绪麻痹掉了。于是连有个人影飞快地跑到她身后,她都没有丝毫察觉。
直到那个人影迅速且凶狠地朝着她的后脑勺抡了一棒,她才感觉到剧痛的滋味,她懵懵地昏倒在血泊中。
这段画面,徐慕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可是再一次看,他还是有剜心般的痛。他当时以为她好的出发点拒绝了她,可没想到他的拒绝所带给她的伤痛,从身到心,那样深彻。他曾经想过,如果当年把实情告诉黎语蒖,而不是以为她好的理由推开她,他们一起去面对黑暗,去努力克服障碍,会不会比现在的结局要好一点?
起码她不会那么伤心,起码她不会被人伤了头,起码她不会忘记他,起码她不会在忘记他之后又受到别的男人的伤害。
每每想到这些,徐慕然都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人们总是以自我认知里的为别人好去一意孤行地做着一些事情,而这些事其实给别人带去的并不是好,而是种种伤害。
徐慕然站在黎语蒖身旁,仔细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和情绪变化。
视频里袭击黎语蒖的人带着帽子。那纤细的身影一看就是个女孩子。
黎语蒖想,这个女孩子是要有多恨自己,才能抡出那么大力气把她差点打成脑残。
她让工作人员把视频回放,将画面定格在那女孩抡起棒子的刹那。那个角度行凶者露了一下脸。
黎语蒖请工作人员把画面放大。
然后她看到了行凶者的脸。
是唐雾雾。
是唐雾雾袭击了她。
一瞬里,黎语蒖觉得天旋地转。这感觉就如当年她被打了一棒后一模一样,她觉得空气卷成了旋涡,吸得她脚下悬浮站不稳。
她向一旁栽倒下去。
她没有倒在地上,她被人牢牢扶住,紧紧拢在怀里。
她知道把她抱在胸前的人是徐慕然。她没有拒绝他。她头晕目眩,身体战栗,脑子里涌起海啸,往事如海水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刷她。她靠在徐慕然胸口,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
徐慕然紧紧地抱着她,拍她的背,抚她的头,贴着她的耳朵轻声细语地安抚她。
她渐渐地,渐渐地,冷静下来。
她睁开眼,抬头间望到了徐慕然的下巴。他一定起得仓促走得匆忙,他下巴上都冒出了须茬。她望着那些须茬,走了神。
半晌后,他低下头问她好点了吗。
她才回过神来。她幽幽地问他:“我爸爸为什么要包庇唐雾雾?”
徐慕然告诉黎语蒖,他毕竟是个外人,这件事她最好听听家人怎么说。
他把黎语蒖送回家。
当晚黎语蒖把黎语萱叫到书房,正色凛然地问:“你们,是不是都知道我当年是被谁打伤的?”
黎语萱被她的神色所震慑。她本来就是一根筋的人,现在面对声色俱厉的长姐的气势压迫,想要临时撒谎说不知道的念头一下子像被暴雨浇到的火苗,连挣扎都没有就熄灭了。
“……是。”黎语萱回答。
黎语蒖一脸失望。黎志和叶倾颜真的包庇了伤害她的人。
黎语萱看到她的表情,连忙解释:“你不能怪爸爸妈妈!他们也有自己为难的地方!”
黎语萱向黎语蒖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原委。
黎语萱先是告诉黎语蒖:“你知道我妈为什么对表姨那么好吗?因为表姨救过我妈和爸爸的命!”
原来是读大学时,叶倾颜和黎志趁着放假去乡下找谭丽珊玩。有天谭丽珊忙着做事,他们两个人自行到河里去游泳,结果遇到了涨潮,两个人双双被困,差点溺死。是从小深通水性的谭丽珊及时赶到,不顾水势涨得凶猛,义无反顾跳下水把他们两个人救上岸。
念着这份救命之恩,黎志和叶倾颜一直对谭丽珊母女很好。谭丽珊也有意把唐雾雾过继给他们俩做女儿。
可是中途黎志把自己的女儿接回家了,从此以后唐雾雾想成为黎志和叶倾颜家的女儿这件事就化作了泡影。
这个事实对谭丽珊母女是个打击,她们缓了很久才缓过劲来,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地接受了现实。
后来黎语蒖出国了,看起来不大会回来的样子。
于是在谭丽珊的请求和游说下,叶倾颜开始考虑把唐雾雾纳进自己公司进行培养。一切再次向好的方向发展着。可就在这时,黎语蒖告诉家里,她不打算继续在国外读书了,她要回国来。
这个消息让黎志雀跃不已,他和叶倾颜商量,应该让黎语蒖到家里的公司帮忙。
叶倾颜也说,这样是最好的,外人再能干,总归也是自家女儿更贴心一些。
就是这句话惹出了后面的祸事。他们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唐雾雾正在黎语萱房间里,两个相邻的房间都开着窗,大人们以为孩子们都不在家所以讲话没有什么忌惮,殊不知他们的对话被隔壁房间里的两个女孩听得一清二楚。
黎语萱告诉黎语蒖,当时唐雾雾的表情特别吓人。扭曲,狰狞,嫉恨,不甘心。
她说她差点不认识唐雾雾了。她以为唐雾雾也只是恨一恨就算了,没想到后来她会被嫉恨扭曲了心,直接跑到机场伺机跟着黎语蒖行了凶。
事情发生后,黎志坚持要报警。谭丽珊跪下恳求黎志和叶倾颜看在之前她救过他们两夫妻的命的份上,饶了唐雾雾。叶倾颜也替她们对黎志说情。
黎志当时差点发了病。他责问自己,为什么有条命攥在别人手上,于是连给自己女儿讨公道都不能挺直腰板无所顾忌地去做。
最后人情债面前,他妥协了一点点。他告诉谭丽珊,如果黎语蒖醒了没事,怎么都好说。如果醒不过来或者醒来之后变疯变傻,就要唐雾雾用命偿命。大不了他一头磕死在墙角还了谭丽珊那份救命的恩。
后来好在黎语蒖醒过来了,并且恢复得不错。从她醒后,黎志一颗心扑在她身上,再也不去看那对母女一眼半眼。
但这回叶倾颜严厉起来了,她告诉唐雾雾:“虽然我护下你,但不代表你没错,你还年轻,我只是不想毁了你下半辈子,而你办的事,大错特错!如果不改过,继续待在我身边不止毁了你自己也会毁了我这个家。我在国外已经联系好了学校,你们娘俩这就过去吧。但我只提供你们路费,学费和生活费,靠你们自己吧,你们好自为之!”
唐雾雾哭着请求说她不想出国去,因为叶倾颜送他们去的是一个并不十分富有的国家。叶倾颜拒绝了她的请求。
唐雾雾于是变得歇斯底里,她对叶倾颜说,好歹谭丽珊救过他们两夫妻,他们不能这样忘恩负义。叶倾颜冷冷告诉她:“这份恩,语蒖的半条命和我们对你的不追究,足以抵得掉了。”
唐雾雾再度哀求叶倾颜,求她不要把她们娘俩送出国,因为谭丽珊语言不通,什么也做不了,而她自己书还没有读完,不能就这样中途去养家和养妈妈。
叶倾颜给她的回答是:“雾雾,你真以为做错事一点代价都不用付出吗?你必须付出代价,这是人生规则。”
于是她们母女俩,就这样被送去了一个不怎么样的国家。
黎语萱对黎语蒖说:“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肯定有点怪着我妈跟爸没有严惩打伤你的罪魁祸首,换我我也不得劲。不过听完我妈对雾雾她们娘俩的发落,你能谅解他们一下吗?”顿了顿,她紧跟着说,“还有哦,那天徐大哥来找爸,我偷听到他们一段讲话,徐大哥告诉爸,雾雾因为在国外伤人,已经坐牢了……”
听到这里,黎语蒖发起了怔。
原来那天他来,是来和她的父亲说唐雾雾的事。
所以那天他走时,黎志才会有那样非比寻常的表情——凝重中泄露着几丝被刻意压制过的感激神色,仿佛有什么久悬未决的事情终于可以放心放下了。
所以那晚黎志才会突然发了病——始终为一件事情煎熬着的时候,总是挺得住的。一旦这件事有了结果,反而会突然跨了下去。
她的父亲其实一直在因为没有亲手严办伤害她的凶手而饱受自责的煎熬,当他知道那个伤害了女儿的凶手,终于受到人生中应有的惩罚,他总算松下一口气来。
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好怪。她的父亲是爱她的,她的继母也在恩与罚的两难境地中尽量为她争取了公道。
黎语蒖微笑起来。生活其实待她不薄。
她告诉黎语萱:“我知道了谁是凶手这件事,你不用告诉爸爸和颜姨知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长辈们好不容易已经平静的心湖,她不必要再去给他们惹出涟漪。
其实说起来她应该感谢这一棒子,没有这当头一棒,哪有她之后的仿若重生。
从海岛参加完婚礼回来,黎语蒖突然消失了几天。
几天后她回到家里时,黎语萱顶着一张表情复杂的脸,用奚落的语气问她:“我知道你出国去了。我说你不会是因为难过出去散心了吧?孟梓渊那混蛋有什么好,让你这么拿不起放不下的?黎语蒖,我跟你说,你可别让我瞧不起你!”
黎语蒖从来不知道,黎语萱的奚落还有听起来叫人这么受用的时候。
这个女孩虽然在用奚落的语气讲话,但其实她是在关心自己。
黎语蒖微笑起来。她告诉黎语萱一段话:“我在国外时有人教过我一段话,是世人多恩的一段布道词:没有人是一个岛,自给自足;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部分,整体的一片段。如果一块土被海浪冲走,则欧洲的损失,正如冲走了一角海岬,冲走了你朋友的田庄或是你自己的田庄。不论谁死了,我都受损,因为我和人类息息相关。所以不要去问,丧钟为谁而敲。丧钟为你而敲。”
黎语萱听得一头雾水,她皱着眉问:“黎老大,你好好说话行不行,知道你学问比我好,你能不能别跟我掉书袋!我听不懂!”
听着“老大”两个字,黎语蒖笑得很符合身份地一派慈祥:“那段话是告诉我们,没有人是孤岛,我们要团结。语萱,需要我们团结的时候到了。后面,我们有场硬仗要打!”
黎语蒖在国外办完自己的事后,顺便见了一下入股英塘的投资公司的富二代老板。她从他那里带回来一个消息。
入股英塘33%股份的那家投资公司的富二代老板正在向外兜售投资公司股权,而孟梓渊有意接盘,他在结婚之前一直在忙着这件事。
假如孟梓渊持有投资公司51%以上的股份,他将成为投资公司的控股股东,投资公司持有英塘33%的股份加上孟梓渊本人持有英塘20%的股份,这意味着他最终将成为英塘的实际控制人。
黎语蒖在国外知道这个消息后,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正好她听说孟梓渊和韩雯瑜就在当地度蜜月,于是她想约见孟梓渊聊一聊。结果出来见她的却是韩雯瑜。
韩雯瑜直截了当地告诉黎语蒖:“梓渊是为了我收购这家公司的。我呢,也确实是在打英塘的主意,毕竟英塘的成长势头惊人,如果收到我们麾下,能给韩孟两家带来丰厚利润。你要是不想把英塘的控制权拱手让人,就让叶家老爷子一起来争投资公司的股权好了,不过提前说,这股权卖得很贵哟,听说叶家最近缺人,经营有点不善,我担心叶老爷子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呢!”
通过这次会面,黎语蒖能清楚地感觉到,想从孟梓渊那里下手让他对英塘高抬贵手是不大可能了。
回国后黎语蒖去找了叶家老爷子。
和韩雯瑜说得一样,叶怀光明确告诉她,从上个月开始集团的现金流就变得很紧张了,假如集团拿钱帮她去做这件事,资金一旦周转不开,集团很有可能会被拖垮。所以叶怀光告诉黎语蒖:“孩子,这件事只能靠你自己了!”
黎语蒖脑海里响得却是另外几个字。
上个月开始。
黎语蒖对这几个字印象格外深。这是孟梓渊和投资公司谈股权收购的时间点。
看起来,他是算好了时机的,就等着叶家帮不了什么忙才出的手。
好歹相识相交一场,他出手居然这样狠辣。黎语蒖想起叶倾颜早前对孟梓渊的评价,不禁深有感触。
叶倾颜当时说:孟家这个小子,别看只有二十七八岁温文尔雅的,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但在商场上出手相当狠辣,一旦出手对对手从不留情,不论对方是谁。
她知道现在不是感触的时候。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能让孟梓渊心软破例手下留情的人。她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阻止孟梓渊变成英塘的实际控制人。
依着眼下的情形,她知道,只有那个人能帮她了。
这次拜访徐慕然,黎语蒖是直接到的徐氏集团总部。她没拿什么贵重礼物,只提着两杯咖啡就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且郑重地拜访徐慕然。她没有预约,本不该被放人进入大楼核心地带。但秘书觉得她漂亮逼人且气质不凡,和市面上那些妖艳贱货们很不一样,于是很热心地拨通了徐总裁电话,询问“有位黎小姐没有预约但想见您,请问总裁大人是否给她安排一个会晤时间”。
秘书小姐的电话刚放下,总裁大人的身影像阵风一样,居然刮到前台来了。
这是黎语蒖第一次在国内看到徐慕然工作时的状态。
他穿着西装,器宇轩昂,他的眼神明亮坚定,他开口时声音有点磁性迷人。
黎语蒖想,所谓人中龙凤,也不外乎像这个人现在这个样子吧。
他把她亲自接到他的办公室去。
她提着咖啡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把咖啡袋子往桌上看似随意地随手一放,然后转身背对着桌子,面向徐慕然,说:“我自己磨的咖啡,请你喝。”
许是她不经意,咖啡袋子只有一半着落在桌子上,另外一半却是悬空的。
说话间,咖啡袋子在向下滑蹭,滑到袋子的一半都悬空时,整个袋子开始迅速往桌下坠。
徐慕然一步跨上前。
他把黎语蒖一下围在自己的胸膛和桌子之间。
他伸出手臂及时提住袋子。他把袋子放到桌上。
他的手臂没有收回来,绕着黎语蒖,手拄在桌面上。
他的头,好像架在她的肩膀一样。
他现在,好像在拥抱她一样。
他俯在她耳边,动了情似的,轻声问:“你会不会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他的声音里饱含着怀念和隐痛。
黎语蒖挺直了背。
她慢慢推开徐慕然,看着他的眼睛,答非所问地说:“今天,我有件事情要求你帮忙。”
黎语蒖没有回答徐慕然的问题。她把徐慕然带到了自己的问题上。
徐慕然问她想要自己帮忙什么。
黎语蒖说:“你看不看得上英塘?”
徐慕然挑着嘴角轻笑:“怎么会看不上?英塘现在是你的半条命。”
黎语蒖说:“现在有人想要我半条命。”
徐慕然看着她,缓缓说:“我知道。”
黎语蒖一点不意外。她身边的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如果有,那就是前几天她悄悄出国去的事了。那是她竭尽心力做到的不被他察觉去向的唯一一件事。
黎语蒖收拾了一下思绪。她向往常对待他的态度一样,有点嫌弃,有点冷淡,又不得不因为眼下有求于人而放下身段。
“你能帮我保住这半条命吗?”她问徐慕然。
徐慕然看着她,目光灼灼。许久后,他眯着眼,对她说:“你对我一直没什么好脸色,现在你冲着我好好笑一下,我就帮你。”
顿了顿,他强调补充:“像对其他人那样的,好好笑。不,要比对其他人笑得更灿烂更好看的笑!”
黎语蒖怔了一下。然后她对他笑起来,灿烂的,好看的,笑起来。
徐慕然看着她的笑容,眉心渐渐蹙紧。他眼底像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他看着看着忽然撇开了头。
黎语蒖不怎么高兴地收起笑。
她的笑容有那么惨不忍睹吗?
黎语蒖没有想到徐慕然会趁火打劫。
他告诉黎语蒖,想要让他帮忙力挽狂澜可以,但是要答应他的一个条件。
“你跟我订婚,我才有名义动用我徐家的财力帮你。”徐慕然无比冠冕堂皇地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对于这个要求,黎语蒖提出质疑:“一定要这样吗?你又不是真的喜欢我。”
徐慕然回以她似笑非笑:“那可不一定。”
黎语蒖说:“你是在和我较劲吗?”
徐慕然说:“丫头啊,我始终觉得是你在和我较劲。”
黎语蒖说:“我要是不答应呢?”
徐慕然说:“那你就没了半条命。”
黎语蒖:“你眼睁睁看着我没有半条命?你不是喜欢我吗?”
徐慕然笑了,这回他笑得势在必得:“你不是认准我不喜欢你么。”
黎语蒖叹口气。
“说吧,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徐慕然怔了怔。看来他还真得编排出个目的才能得逞。
“现在孟韩两家联姻了,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要对你们叶家下手了,不然叶氏怎么会突然现金流紧张。所以假如现在我们徐叶两家也联姻,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可能先搞垮他们?”
他急中生智的话,反倒让黎语蒖认真地陷入沉思。
想了一会,黎语蒖说:“我答应你,我和你订婚,但等扳倒了孟韩两家,你要还我自由!”
徐慕然看着她,怔了一下后,用力一点头:“好!”他像害怕有人下一秒会反悔似的,“我们明天就订婚!”
他就不信,在孟韩两家被扳倒之前,他会做不到和她假戏真做。
黎语萱听说徐慕然以订婚做要挟、不订婚不肯帮黎语蒖的时候,她气愤极了。
“徐大哥,不,呸徐大哥!徐慕然,他太坏了!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徐慕然!简直趁火打劫!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黎语蒖有点感动。他们家老二在她和徐慕然之间,居然选了她。她同时有点感慨,她觉得黎语萱这样生在家世复杂的富贵人家的大小姐能一直保持着思维简单心思单纯,简直是个奇迹。她和徐慕然肚子里的弯弯绕堆在一起,能把这个一根筋丫头埋掉好几次。
很快她和徐慕然办了一场轰动全城的订婚宴。宴会上,据说她明艳动人得让未婚夫的眼睛一整晚都黏在她身上挪不开。
订婚宴后,徐慕然提出:“做戏就做全套吧,你搬到我这里来住。”
黎语蒖于是迁入了徐慕然新置办不久的别墅里,和他朝夕相对。不过他们并不睡在一起,她住他原来睡的主卧,他搬去她隔壁的客房。
黎语蒖第一天搬进主卧里时,在床缝里抠出一个钱包。
她想那应该是徐慕然的。鬼使神差地,她想看看他钱包里有什么。
结果除了一大叠的卡和一大叠的钱之外,她居然在他身份证后面掏出一张加了塑封的一寸照片。
她看着那张照片,久久的发起怔来。真神奇他居然会有这个。
第二天早上,她把钱包还给了徐慕然。
徐慕然接过钱包的时候,眼底溢出失而复得的惊喜:“我找它很久了都没找到,几乎以为它是被我搞丢了,谢天谢地,它又回来了!”
黎语蒖忍不住撇嘴:“也没几个钱,值得你着急成这样。”
她看到徐慕然急急地去翻身份证后面。
然后他脸上有彻底松了口气的神色。
“你不懂这钱包的价值所在。不过希望你早晚会懂。”他这样告诉黎语蒖。
黎语蒖回给他一个白眼。
之后黎语蒖见识到了徐慕然的魄力和效率。
他抢在孟梓渊前面,和投资公司的富二代老板谈成了股权收购事宜。
他帮黎语蒖保住了英塘实际控制人的位置。
不久后,孟梓渊表示愿意把剩余的百分之二十英塘股份也转让给徐慕然。
黎语蒖问徐慕然是不是使了什么阴招威胁了孟梓渊迫使他屈服了。
徐慕然一副有点犹豫的样子,仿佛本不太想说,但最后还是说了:“是他有意放水。”
黎语蒖想了想,问:“我继母说,他这个人在商场上从不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徐慕然面无表情:“你破了他的例。他妻子正为这件事和他在家闹着呢。”他问黎语蒖,“听到这样的消息,觉得心里暗爽吗?”
黎语蒖扬扬眉:“还行!”
徐慕然不知道为什,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有点不太高兴。
几天后黎语蒖得到一个消息。一个经销商带着过亿的资金来到S城寻求合作,最有可能达成这笔大买卖的对象,就是韩雯瑜旗下的食品公司和英塘。
徐慕然告诉黎语蒖:“这个人我能通过一些关系联系上,需要我帮忙吗?”
黎语蒖想了想,说:“需要。”
徐慕然挑高了眉梢:“之前你告诉我,你的事你想自己去做,不想我多插手。”
黎语蒖说:“这次不一样,我想快点扳倒韩家。”
徐慕然本已日渐开朗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
原来和遵守她自己的处事原则比起来,她更想快点离开他。
尽管心头灰暗沉重,她的忙他总是要帮的。
于是在他的帮助下,黎语蒖很快和经销商谈成了一笔过亿的买卖。这笔买卖的达成给了韩雯瑜沉痛的一击。
这意味着无论在家庭还是事业上,雄心勃勃的韩雯瑜已然双双败在一个比她小了好几岁的、她从未瞧得起的女孩身上。
在和经销商举行签约仪式那天,黎语蒖和合作方坐在台上,徐慕然端坐台下。
当他看到黎语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准备签名的时候,他呆住了。
那是他曾经送给她的钻笔!
他内心澎湃地想起,当时他送她笔时,对她说过:“记住,以后你做了黎总之后,不是过亿的合同,不要用它签你的名字!”
他看着她在台上,用那支笔在过亿的合同上龙飞凤舞地签着名字,他差点失控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他看到当她签完字,另一方的商务代表看到她手里的笔时,表情大变。他对那支笔惊为天人。那是个识货的人。他难掩激动地告诉黎语蒖,那支笔在这世上没有第二支,因为它肯定是特制的,不说笔本身,单那颗纯天然的大钻就够换半个小海岛。
那人问黎语蒖这支笔是从哪里得来的。那人问着这问题的时候,徐慕然坐在台下,双目炽热地望着黎语蒖,他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拳心里全是细密的汗。他像等待宣判一样等着黎语蒖的回答。
可是黎语蒖说:“抱歉,我其实也不知道这笔是怎么得来的来着。”
她说她一直贴身就有这支笔,后来寄放在了朋友那里,前阵子刚从朋友那取回来。
徐慕然松开拳头。刚刚的力气好像全用在了攥拳头上似的,现在他竟然有了要虚脱一样的空虚感。
他听到台上那个商务代表感叹不已,告诉黎语蒖说:“这笔上那颗大钻啊,很有点来头的,据说当年是从非洲流入到国外一个帮派里的,最后被帮派里一个传奇人物所得。我对这个传奇人物神往已久,不知道黎总认识不认识这个传奇人物呢?”
徐慕然灼灼地看着黎语蒖。
他看着她礼貌而得体的告诉那个人:“很遗憾,我不认识您说的这个人。”
签完合同的当晚,徐慕然载着黎语蒖回家。
路上他问黎语蒖:“你今天签合同时用的笔,很特别,从哪里弄来的?”
黎语蒖从口袋里掏出镶钻的笔,一边端详一边挑着眉说:“我不记得这笔从哪里来的了,它一直放在我朋友那里,前阵子我刚取回来。”
徐慕然沉默了半晌。然后他忍不住又问:“今天怎么会想起用它签合同?”
黎语蒖看着笔,笑着说:“不知道啊,总觉得单子过亿了,就该用它签。”
她的话音刚落,徐慕然一脚急刹把车子猛停在路边。
黎语蒖要不是被安全带勒着,恐怕已经撞碎挡风玻璃飞了出去。
她稳住自己,转头问徐慕然:“搞什么?”
徐慕然解着安全带,对她说:“后半段你来开吧,我脚麻。”
车子由黎语蒖开回到别墅门口。
下车前徐慕然说:“你车开得挺好的,谁教你的?”
黎语蒖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若无其事地说:“我室友的男朋友吧。”
徐慕然默不作声下了车。他要往屋里走,黎语蒖从后面叫住他。
她说:“现在韩家孟家都扑棱不出什么花样来了,我觉得我们可以解除婚约了。”
他完全不和她讨论这个话题,扭身就往屋里走。
“以后再说。”他的声音平平冷冷的,他走路的姿态一看就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黎语蒖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悄悄地向上弯。
临睡前,她收到徐慕然的信息。
自从搬来这里,徐慕然每天晚上都会给她发一条晚安信息。
她以为这条信息还是一如既往的晚安两个字。
结果不是。
徐慕然居然开始抽风了。
她看着他发来的信息,忍不住弯嘴角。
一个烦人:能不能不解除婚约?
黎语蒖看着屏幕发笑。但她回过去的信息却平平板板的:为什么?
一个烦人:如果我说我喜欢你?
黎语蒖咧开了嘴角:被盗号了?
一个烦人:没有,呵呵。
黎语蒖看着屏幕差点翻白眼。
这么重大的谈话场景,呵呵你妹……
一个烦人的信息紧跟着又进来一条:嗯,我喜欢你。
黎语蒖真的翻了个白眼。
嗯什么嗯,真是个迷之语气词。
她想了想,回复:请你不要吓人。
一个烦人:别怕,我是真心的
黎语蒖看着这条连标点都没有的回复,捧着手机使劲无声地笑。
到底是谁在怕,紧张得连标点都不知道加了。
黎语蒖平复了一下情绪,打字:呵呵,越说越吓人了。我们明明是赤|裸裸的金钱关系。
一个烦人再回过来的消息,让黎语蒖咬着嘴唇呆笑。
一个烦人:我们不能假戏真做吗?
黎语蒖咬着嘴唇笑着敲手机键盘:你过来,我们当面谈。
两秒钟后,她房间的门被敲响。
黎语蒖把脸埋在枕头里使劲笑。
再抬起头时,她一脸平静。
她翻身坐到床沿上,翘着二郎腿,轻声说:“进来。”
房门咔哒一声,被人从外边,轻轻打开。
好像心扉被人叩开了似的,明明是晚上,黎语蒖却仿佛从那扇门间,看到光明。
徐慕然走进黎语蒖的房间。
黎语蒖坐在床沿上,冲着他微笑。她刚洗完澡,穿着浴袍,浴袍的两道前襟不那么十分严密地折叠着,若隐若现地既是遮挡又是暴露着春光。她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浴袍从大腿根处开始,在她纤长白腿上分开向两侧滑落。
她这副样子,简直像在引人犯罪的磨人妖精。
她坐在床沿上,冲他微笑,轻声说:“把门关上!”
他像中了什么失心的蛊,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听话地,把门关上。
他回转身,对上她的眼睛,沉声地问:“你是在勾引我吗?”
她笑得益发妩媚,站起来,走近他,手指划着他的衣领问:“你说的假戏真做,指的是把生米煮成熟饭吗?”
她说着这句话时,眼光声音像揉进了水一样,漫得人浑身神经都在发麻。
徐慕然一把握住那只放火的手。
握住她滑腻手腕的同时,他裆口一紧。
要命。他又硬了。
“丫头,你是不是在玩我?”他声音喑哑地问。
黎语蒖挣出他的桎梏,仰头继续问:“你先告诉我,我理解得对吗?”
徐慕然喉结翻滚。
“对!”他说着这个字时,感觉自己喉头在喷火。
黎语蒖开始解他的衬衫扣子。
“那我们试一试吧,看这饭煮不煮得熟!”
徐慕然心头大震。他一把握住黎语蒖的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黎语蒖直视他的眼睛:“知道啊,我想和你煮饭试试看。你不想吗?”
徐慕然皱起眉心凝视她:“你喜欢我吗?”
黎语蒖回视他,声音幽幽地:“我又不是木头,你做了什么我真的看不到吗?”
下一秒,徐慕然松开黎语蒖的手,一把把她揽进怀里来,狠狠吻住。
他吻着她,疯狂的,忘我的,倾心的。
这是他第四次吻她。
他和她认识那么久,他从动心到愿意以命相抵地爱上她那么久,到今天为止,竟只有四次机会吻到她。
他像忽然觉醒的饿鬼,不知餍足地恨不能吞噬她。
他吻着她,舍不得离开她分分毫毫;他胡乱解着自己的扣子,解不开就干脆扯掉。他一手揽着她,一手干着扒光自己的事。等把自己终于剥得精赤条条,他几乎心怀虔诚地扯开她的浴袍带子。
本就松松散散的浴袍从她肩膀滑落。
她没穿胸衣,她圆润隆起的软白胸脯美得惊人,它们随着她的呼吸怯怯地微跳,乳白的波涛迷得他快要醉倒。他把她压倒在床榻上,她软哝得像一滩水,他浸在里面,舒服的几乎要溺毙。
他朝着她胸前的一团痴迷地握上一把去,滑腻的触感惊心动魄,掌心下像有磁力,吸着他浑身的血往一处涌。
他吻着她,从唇往下沿着洁白的颈一路到雪白一团的樱红顶峰。
她一下僵直起来。
他揉弄着她,把她揉软,让她又化成一滩溺人的水。
他分开她修长的双腿。感受到她已经汪洋一般的一片润泽。
于是他不再压抑自己,碾着她往里蹭。
她皱起了眉,低低声的嘤咛。他揉着她,不叫她疼。然后用力突进。
她大口喘着气,终于适应了。
他碾着她,揉着她,吮着她,发力地动。
她无力承受,向上拧着身要逃。
他大手扣住她细软的腰肢,微微用力一握,把她扯回身下来。
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张开自己巧力地迎合着,化解他顶撞过来的力道。
他抚着她,吻着她,像在进行虔诚的膜拜礼,在床底间把自己变得像个虔诚的奴仆,在尽心尽力取悦他的小女王。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她快要承受不住了。她叫起来。她一口咬在他胳膊上。蓦地她松了口,看着他胳膊上纹着的一只手表发起了呆。
他发现了她在走神,极不满意地用力顶撞她。
她一下被捣腾得从心窝软到了指尖去。她又止不住地叫起来。
她的叫声是对他最大的嘉奖与鼓舞,他钳握着她细软的腰肢,把她一下一下地撞,撞得她像要散开了一样低声求饶着叫。
她求他松了自己。
他捏着她的腰,逼她喊他周易哥哥。
她迷乱地叫着,周易哥哥,周易哥哥。
他像被她榨酥了骨头,觉得就此干脆死在她身上算了。
他把她折腾得更狠了。她浑身都抖了起来,她一只手抓在他胳膊上,指尖正好抠着那只被纹上去的表。她大声地叫:周易混蛋!周易你大混蛋!
他在她的叫声里,几乎有流泪的冲动。
他就在这样的冲动中,释放了自己。
她软软地瘫在他身下,双眼迷离着。嘴里仍然喃喃:周易你混蛋……
上半夜,徐慕然把黎语蒖折腾得够呛。
下半夜,黎语蒖睡了一觉后,开始报仇,她反过来折腾徐慕然。
她对自己上半夜的失口叫喊非常不满意,她觉得这是很羞耻的一件事。她一定要扳回一城,折腾得徐慕然也叫出来才行。
她骑在徐慕然身上。徐慕然握着她的腰,要抬弄她。她一把拉开他的手,骄傲又任性地宣布:“你别搞我,我自己坐上来的,我自己动!”
她于是上上下下没章法地乱动,搞得他欲生欲死。
她无师自通地用力收紧着自己,折磨得他像她刚才那样,浑身战栗着发抖。
不行。这样不行,她得逼他叫出来。
她前后左右地碾着夹着,软白的手掌在他身上四处游走。
她听到他低喘的声音了。不够,他得叫出来。
她发力地收缩自己。
他低吼出口。
他猛地握住她的腰肢,钳住她疯狂地上下抬起她又按下她。
他低吼着,一声声地,丫头宝宝语蒖地乱叫着,叫得她头皮发麻眼底发烫。
终于他们战栗着达到终点。
她软下来瘫在他胸口上。他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头和背。
他问她:丫头,睡着了吗?
她让自己的呼吸轻悄均匀,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他用手臂揽着她,想用力又怕箍紧勒疼了她,小心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似的。
她听到他轻声地说着:丫头,我爱你。你是我的命。
她死死咬住嘴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也丝毫不敢用力。她怕会有哽咽声不受控制地涌出喉头。
这一晚徐慕然睡得出奇得踏实。这是他这几年来睡得最沉最无梦的一觉。这感觉就好像一觉醒来之后,久违的幸福会重新降临在他身边。
可是当他醒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终究是做了黄粱一梦。
本以为软玉温香在怀,睁眼时却看到偌大房间里仅有他和已凉掉许久的另半边床铺。
黎语蒖已经不见踪影。
他怅然若失,被人睡过即抛的受伤和沮丧袭上心头。
昨天他也是被她折腾狠了,睡得沉沉实实,连她起来、连她离开,他都一无所知。
他起身,看到地上只剩下自己的衣裤凌乱地摊着。她的衣服和她的存在过的痕迹仿佛被她擦拭一空。
他忽然心头一紧,呼吸窒在喉咙口,一口气不敢进也不敢出,就悬在那里,涨红他的脸和额头。
他快速冲到衣柜前,拉开衣柜的门。
里面一件她的衣服都没有了。
他冲到化妆台前,拉开抽屉。
空空如也。
他不死心冲进卫生间。
她的一切洗漱用品,全都不见。
他一下子浑身无力,像身体被掏空一样,瘫坐到沙发上。
那丫头为什么对他这么狠呢?
她真的只是睡了他一下而已。睡过之后,她把自己所有的痕迹都带走了,什么也不留。
徐慕然冲到英塘去找黎语蒖。黎语蒖第一眼看到徐慕然的模样时,差点破功。
他看起来就要崩溃了。
他从来没有这副样子过。
他一直是男神一样的存在,刚硬,坚毅,果决,是所有想要变得有魅力的男人的榜样。
可是现在,他看起来情绪好不稳定。仿佛她只要对他说一个不字,他就能痛苦愤怒得咆哮起来。
黎语蒖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把他折腾得有点狠了。可是再想想自己之前受过得那些罪,那些心理上的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和折磨,她又觉得他活该了。
这几天她一直躲着他。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信息,也不给他见面的机会。
今天公司实在有事情要处理,她才赶来。不成想她前脚刚到,后脚就被他功夫不负有心人给逮了个正着。
他堵在她的办公桌前,看着她的眼神冷凝却又灼|热,像冰与火的混合。
他开口时,声音沙哑,他问:“为什么不声不响就走了?”
黎语蒖回视着他,眼神抖动了一下,差点退缩。
“我要是发出声响你还让我走吗?”
徐慕然走到她的老板椅旁,转着椅子,两手握住椅子扶手,把她圈在椅子和自己胸膛之间:“为什么躲着我?”
他的眼神简直像要着火。
黎语蒖望进他眼底,沉着声问:“被人躲着,难受吗?”
徐慕然怔了怔。
黎语蒖:“你不过只被躲了一次而已,你反反复复躲着别人的时候,想过别人会有多难受吗?”
徐慕然看着她的眼睛,心跳猛然加剧,他看着她,小心地问:“你说的别人,是在指谁?”
黎语蒖凝视他,不说话。她无声的凝视此时此刻对他来说是最煎熬的惩罚。
他改握她的双肩,用力地把她挪近自己:“丫头,别人是谁?”
黎语蒖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只问了一句不相关的话。
“我睡了你一晚,你感觉怎么样?”
徐慕然不敢轻易回答她的问题,他如履薄冰,只怕一字说错就会从此错失她。
黎语蒖看着他如临大敌紧张到话都不敢讲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
她说:“你怕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一觉之后你能不能确定,我到底是不是可以治好你厌食症的那口吃的!”
她的话说完,徐慕然彻底呆住了。
好半晌、好半晌之后,他眼圈都泛起了红。
“丫头,你想起来了?”
黎语蒖抬手摸着他的下巴。他一定没有睡好,也没顾得上刮胡子,满手都是硬硬的须茬。
她爱恋地用指尖抚着他的须茬,告诉他:“是啊,我想起来了!”
徐慕然二话不说风驰电掣把黎语蒖挟持回了家。
他把她按在沙发上,他蹲在她面前,殷切地问:“丫头,告诉我,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黎语蒖偏偏头,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思考样子。
那姿态就好像她还是留学时那个阳光少女。
徐慕然看着她,心头大跳。
“是那晚,我让你叫我周易哥哥吗?”他小心且期待地问。
黎语蒖毫不给面子的摇头:“不是!”
徐慕然:“那是什么时候?”
黎语蒖看着他的眼睛,她脸上有再也藏不住的深情。
“那晚你堵到我家里来,带着一脸胡茬,强吻我。你回去之后我做了很多零碎的梦,醒来之后我知道,那些都是被我忘掉的记忆片段。”她摸着徐慕然的下巴,告诉他,“那个吻之后,我想起一部分事情。”
徐慕然握住她的手,递到唇边来,缠绵地用嘴唇摩挲着:“那是什么时候全部想起来的?”
黎语蒖告诉他:“在机场看到究竟是谁打伤我的时候。”
也许解铃还需系铃人,谁打得她失掉了记忆,谁触发她想起全部记忆。她失掉记忆的时候天旋地转,她找回记忆的时候一样天旋地转。
徐慕然怜惜地吻着她的手。忽然他表情一变,神色变得别扭和些微狠厉,他钳住她双肩,问:“那么那天在海岛,你到底在为谁哭?”
黎语蒖望进他的眼底:“你说呢?我这辈子,不管失没失掉记忆,都只对一个男人表白过。可他推开我,不要我!”
徐慕然想起来那晚她在他的吻中落着泪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我。
他的心霎时揪在一起,说不出的疼。
他把她揽进自己怀里。
她倚在他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继续倾诉:“那时你一直和别的女人腻腻歪歪,现在我就不能假借别的男人也惩罚惩罚你吗?”
她声音里有无尽的委屈,诉说得他心都要化成水。
“你问我为什么睡过你就跑吗?当然是要让你也知道知道被拒绝后的难过!以前我还小,手腕转不过你,由着你正着反着的捣腾欺负我!可是现在我要告诉你,如今不一样了,我长大了,我成熟了,我成手了,你再想懵我试试看!”
徐慕然搂紧了她。满心的怜爱让他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他低头,细细密密缠缠绵绵地吻着她。
吻了好一阵,他松开她,话锋一转,问:“你之前消失那几天,去了哪里?”
黎语蒖冲他笑起来:“去找闫静和唐尼啊,当年回国时我把钻笔丢在她那了,眼不见心不烦。前几天我去她那拿回我的钻笔,顺便问问唐尼当初你为什么不屑一顾推开我,现在却又死皮赖脸缠着我!”
徐慕然顺着她有些乱掉的发丝,把它们温柔别到她耳后。
“现在你都知道了?”
“嗯。我可能要原谅你了,毕竟你也有苦衷。”
他忽然表情一变:“所以就算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想明白了,还是接着忽悠我?”
她抬手抚上他的脸:“你要公平一点!有件事,你知道,但不让我知道,而它伤害了我。现在同样有件事,就是我恢复记忆了,我知道,但你不知道,而这件事也折磨到了你,那现在,我们两个扯平了!讲道理,我原来真的想折磨得你更狠一点的!”
徐慕然掐着她的腰,揉弄着问:“你想怎么折磨我?”
黎语蒖拧着身子回答他:“我本来想睡了你就抛弃你,看你会不会痛不欲生地也失掉记忆!”
徐慕然手在她背上攀爬放火:“你真那样做,我会直接没了命的!”他的手转到她胸前来,一握,“你刚刚说,‘本来’?那现在呢?”
黎语蒖脸颊嫣红,眼睛像要汪出水来,她咧着嘴笑,笑容就要溺死人:“现在啊?现在我觉得有点睡你睡上瘾了!”她吃吃地笑,扭着身子躲他的手,“所以现在就等我睡够你再抛弃你吧!”
徐慕然什么也不再说,直接把她扛到床上去。
徐慕然压着黎语蒖,一发过后,他把她折腾得气喘吁吁。
他却还不满足,压着她,揉着她胸前香软隆起的白面团儿,吮着她的耳垂,低低沉沉问:“丫头,翻过去,再来一次,好不好?”
她摇着头说不要。
她摇头的娇气样子把他本就没来得及熄掉的火燃得更旺。他连哄带诱,逗弄着让她翻了身。他看着她洁白的背,纤细的腰,翘起的臀,白长滑腻的腿,简直觉得有鼻血要从笔管中喷出来。
他呼吸粗沉,手握在她细软的腰肢上,又掐又揉。她不堪逗弄,扭动起来,他就势探手向她胸口,握住一团,又捏又攒,兴奋得难以自已。
他抵着她磨,磨得她一片水泞。他冲破那片水泞,用力突进。
她被他侵入得绵软成一汪水。他握着她的腰肢提起她的臀,让她更贴近地迎合自己。
他撞着她,逼她出声:“丫头,叫出来,叫周易哥哥!”
她羞得恨不能死去:“不要!”
“不要吗?”他狠狠碾着磨着,拍打她的臀瓣,简直逼疯她。
她声音都要破碎起来,带着哭腔,叫出来:“周易哥哥!”
他抱住她,用力,又用力,像要把全部的自己都给她。
“丫头,周易哥哥爱你,永远爱你!”
再次醒来,徐慕然是惊醒的。他以为自己又做了一场香艳的梦,醒来又是床畔空空。
还好睁眼时,他看到了黎语蒖长长的睫羽。
她正倚在他胸口,熟睡着,像只吃饱喝足后的猫。
此前他从未真正感受过什么叫幸福。他曾经以为衣食无忧是幸福,曾经以为商场无敌是幸福,曾经以为万人臣服是幸福。但在眼下这一刻,他知道之前的一切通通都不是幸福。
幸福是他怀里卧着他爱的女孩,他睁开眼时,就看到她长长的睫羽,他眨一眨眼后,就看到她张开眼,冲着他笑,问他:我没睡过就跑,你是不是很开心?
是的,他很开心。
他开心得愿意倾尽所有,包括生命,只为她盈然一笑。
此后的人生,不管遇到怎样险情,丫头,你都别怕,一切有我真心以护。
丫头,别怕。
我将对你真心。
一个月后,闫静和唐尼将在国外举办婚礼。在去往异国的飞机上,黎语蒖想起一个问题。
她扭过徐慕然的脸,问:“那天你让我对你笑,我笑了你才肯帮我。后来我笑了,但你为什么转开头?”
徐慕然看着她,认真说:“你笑得太美,我不敢多看,会把持不住。”
黎语蒖对这个回答满意极了。
轮到徐慕然问黎语蒖:“等见到唐尼和闫静,我要怎么介绍我和你的关系?睡友吗?”
黎语蒖说:“可以啊。如果觉得不够朗朗上口,说炮|友也没问题。”
徐慕然恨得咬牙,却没法奈何她。
黎语蒖笑了,把头靠在他肩上。
“算了,睡这么久,怪上瘾的,恐怕以后也戒不掉了,干脆你就说你是我未婚夫吧!”
徐慕然身体一僵,简直不敢相信幸福可以来得这么突然。
他抬手揽住黎语蒖,侧头吻她的额,轻声问:“丫头,假如你还是不恢复记忆,你会重新爱上我吗?”
黎语蒖对他眨眼:“你猜呢?”
徐慕然看进她眼底:“我猜,会吧。”
他居然加了个“吧”字。曾经纵横国外的周易,现下在S城就要只手遮天的徐慕然,竟也有这样不自信的时刻。
黎语蒖开心地笑起来。
“你猜对了!”
徐慕然紧张凝然的表情瞬间舒展开来,他眉眼间的俊朗像花开的瞬间,夺目摄心。
“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重新爱上我?”他好奇地问。
黎语蒖看着他,笑意浓浓:“从我知道,不同的我曾经四次遇到过不同的你!”
在我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里,原来我曾经四次遇到过你,每一次都是不同的你,但居然都是你。我感受到了命运的魔力。这魔力我无法抗拒,它让我一次又一次地爱上你。
我想这也许是我和你的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