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后,宁檬一时无法相信。
那样口口声声说着倾慕自己、做不成情侣恨不得结拜做兄妹的翟老板,居然就这么用实际行动背弃了他的口口声声。
他改了游戏的名字,以此绕过合同里与网剧同步上线的约束。这擦边球打得叫宁檬气得冷笑。
宁檬约了翟老板见面。她是理智的,在没有弄清来龙去脉之前,她没有恶语相对。
而在从翟老板那里弄清了来龙去脉后,宁檬一时间愕住了,她竟不知道最该对谁去出恶语了。
翟老板说:“宁檬,这么做,真不是我拿的主意,是苏总啊。苏总说,只有把游戏发出去了,账面做出利润,才好往上市公司的壳里装。”
宁檬愕住了几秒钟后,尽力扼住自己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问翟老板:“他说的上市公司的壳,是哪一个?”
翟老板的回答即刻戳破了她的这最后一丝希望。
“就是你说的那个ST股。”
宁檬连对翟老板声讨的力气都没有了。
和他相比,现在真正给她带来暴击的,已是苏维然。
宁檬立刻约见苏维然,以很公事的方式。
她去了苏维然的公司。进了苏维然的办公室,她唤了他一声“苏总”。
苏维然平和怡然得叫人生气,仿佛明知道她为什么来,却不觉得让她来的那件事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这样一番来势汹汹真是不至于。
一刹那间,宁檬觉得自己在这个水深似海的职场,还是太嫩了,尽管她已经被人叫了快一年的宁总。
她沉住气,不让自己泄了气势。现在谁先急,谁就落在下风。她很平常地对苏维然提起游戏公司的事。
她说:学长,我是和游戏公司已经约定好了的,为所欲为的游戏要等网剧上线后同步发。
苏维然给她倒了杯水,坐在她身边。他沉稳大气的样子让宁檬怀疑自己是不是来无理取闹了,而不是来声讨他怂恿翟老板做了一件违背信诺的事。
苏维然温和地说:“宁檬,抛开私人关系,以公事身份,我对你说句话。像你这样做投资,永远也做不大,你被道德绑架住了,瞻前顾后。你就能保证网剧重拍上线后一定火?你拿什么保证呢?你的眼光,你的预测,你的分析,这些都是虚的,充满变数的,万一不火呢?游戏还值得拖到那时候吗?所以你应该能保一样就先保一样。”
宁檬一时语塞。她心里有点懊恼——怎么搞的?明明合同上白纸黑字地有着彼此承诺的事项,游戏要等网剧同步发,因此网剧才授权游戏一部分剧本内容做游戏脚本。可现在被苏维然这么一说,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无理取闹了。
她被绕晕了。她决定先进行下一个问题的声讨。
“那么那个st壳资源呢?那是我的资源,可你绕过我,直接去联系了。学长,你这样让我有点难过。”
苏维然摇着头一副失笑的样子:“傻姑娘,你以为金融这圈子能有多大?st壳公司的老板,不只你认识,我也认识的!不只你和他是朋友,我和他也是朋友。宁檬,抛开私人关系,你想想看,他想往自己的壳里装资产,这么大的买卖,他一定不只找了你一个人的,他会找很多人,谁的资源合适价位合理他就选择与谁合作。”
宁檬又被绕晕了。
听起来苏维然是那么的有道理。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时间宁檬感到满心满肺都是憋屈,却又找不到发泄的由头。她感觉自己就要在她伟大能干的男朋友苏维然苏总面前憋屈到窒息了。
“可是学长,你怎么,怎么也该先和我说一声!”她憋了半天终于憋出句话来了。
苏维然还是笑,笑得温柔又大度:“宁檬,我们抛开私人关系,公事公说,游戏公司虽然是你前期开发的项目,但最后它是我投的,那么它的投后管理就该由我负责,它之后的运作发展也都由我接手管理,它所有一切事项都已经让度到我这里来了,对吗?从这个角度来说,关于游戏公司的一切后续运作,你觉得我有必要和你提前说一声吗?”
宁檬发现苏维然真是一个诡辩天才。他说得都对,理全都在理。可是如果真的像他这样行事,在资本市场没几天就要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做买卖谁跟你讲的是理呢?不都是赚着彼此的情面钱。
他不该是这么不懂情面的人。
“那从我们的角度呢?好,这种事,不提前说一声是本分,提前说了是情分。你这样,是连情分都不顾了吗?”
苏维然笑得更温柔了。他说:宁檬,不是你自己说过的,公是公,私是私,公事上你不想过多地扯上我吗。
宁檬一下怔在那。她知道了,他反复地重复那句“抛开私人关系”、他笑得如此温柔大度,都是为什么了。
他在怪她遇到事情不肯让自己的男朋友帮忙。
她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可是他眼下这种怨怪的方式,是不是太赌气些了。
当晚苏维然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那样,真的隔离了公与私的界限,提出下班后带宁檬去吃海鲜的建议。
宁檬觉得自己苦苦修炼的几年职场道行在下午和苏维然的一番对阵中已经消耗殆尽了,她精疲力尽,需要躲回家好好休养。
她告诉苏维然,晚上约了柳敏荟。她在心里为自己撒了谎鄙视自己。
苏维然说那好吧,其实我今天也有点事忙。那么我们明天再见。
宁檬回到家里,冲了个很凉的凉水澡,想把自己浇得清醒一些。
虽然对人性还是有点灰心,但她告诫自己,于理来说,苏维然说的是没错的,万一网剧火不了呢?
这样想着,她的大部分气消掉了。可那一点被背叛了的感觉还是消除不掉。她一连几天都躲着苏维然。
周末的时候,苏维然带着一捧红得着火的玫瑰花来找她。
第一眼看向苏维然,宁檬居然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憔悴。
他那天跟她公事公谈的样子不见了,他的像武器一样的温柔也不见了。
他有点憔悴地对宁檬说:“好吧,宁檬,你沉得住气,可我沉不住了。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地道。我承认我是在赌气。可笑吧?年过三十的我,居然还在赌气。”苏维然一眨不眨地看着宁檬,说,“我赌气你宁愿接受陆既明的帮助,也不接受作为你男朋友的我的帮助。”
宁檬一下愣住了。原来苏维然是在赌这个气。
她失笑又无奈地说:“学长,你真的误会了,我没有接受他任何帮助,他是想投一点钱进来的,我一分都没要。学长,他提供给我的,真的只是个启发而已,其他事情是我靠我自己做的,你真的想多了!”
苏维然终于又笑起来,一种有点惨兮兮的笑。
“你这么多天不联系我,是不是想要和我分手了?”他带着惨兮兮的笑,小心翼翼地问宁檬。
宁檬怔了怔。
然后她看着苏维然,很认真地,说:“学长,你是不是把我看成了对待感情很随便的人?还是你觉得我把谈恋爱这件事看成了多随便的事?一点不顺心就要通过分手来解决?”
苏维然笑容里那点惨消失了,替代那点惨的是松了一口气。宁檬心中一动。她竟这样牵扯着一位资本精英的一喜一悲。可是她何德何能。
“以后有什么事,我们都开诚布公好好沟通,好吗?我们都是很大很大的人了,就不要再这样赌气了!”宁檬对苏维然说。
宁檬又联系了翟老板。她说事已至此,和撕破脸比起来还是平和地坐下来解决问题比较重要。
她让翟老板尽量改掉游戏后面和网剧剧本内容相似的部分。她不软不硬地告诉翟老板:“毕竟我们签过合同,您承诺过会和网剧同步发行游戏。假如不改掉和剧本相似的脚本内容,荟影视是可以起诉您违约的。”
翟老板说好,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改。
宁檬起身要走的时候,翟老板犹犹豫豫地,叫住了她,又犹犹豫豫地,对她说:“宁檬,关于壳资源的事,我得跟你承认个错误。壳资源的事你有天和我聊天时说漏了st股上市公司的行业板块,我后来把这个行业板块告诉了苏总。苏总根据行业找到了该板块下的几只st股,又根据需要把利润做到8000万这个条件最终锁定了壳资源是哪家公司,然后他去和老板谈的后续事宜。
“他起初要去谈的时候,我真的有说过,这样直接去联系壳公司不太好,应该先跟你说一声。但当时苏总跟我说,你的做事风格他清楚,你在一个不该清高的圈子里,做人太清高了,辛辛苦苦做项目到头来却等于是在给别人白忙活。这壳公司如果是他去谈,他能从中间谈到一笔不容小觑的好处,到时候这些好处会分给我一些。而他的那部分好处,是他的也就是你的,毕竟你们是一对,这样大家都有得拿才是皆大欢喜。
“我当时为了这笔好处,鬼迷心窍地就默不作声了。宁檬,我是真的很真诚地挺喜欢你的,这件事从发生就一直压着我,我觉得我的良心在痛。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厚道,跪在利益面前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补偿你!”
宁檬在翟老板这番话里,懵怔怔地陷入了愕然中。
所以关于壳资源事实的全部经过,是这样子的。
翟老板叫了宁檬两声,宁檬回了神。她给翟老板递出一个走脸不走心的微笑:“哦,好的,翟总有心了。”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补偿你。
多空的一句话。当初谈得再好,再怎么说欣赏喜欢相见恨晚惺惺相惜,最后到底都抵不过商人趋利的本能。利益面前,情意和义气都是不名一钱的。既已选择了利益,却还折回来谈情分,未免又当又立了。
这是宁檬再一次扎扎实实地长了教训。
资本市场,谈合同,别谈交情,谈多了交情伤钱。
从翟老板那里知道了苏维然与壳公司究竟怎样联系上的所有前因后果,宁檬一直犹豫要不要和苏维然开诚布公谈一下这件事。
不谈,她心里有疙瘩。谈了,她又怕见到苏维然脸上再次泛起武器一样温柔的笑。
宁檬很苦恼。杨小扬下楼找她聊天时,她婉婉转转地把这件事和杨小扬说了,她需要一个倾诉对象。她是以“我一个朋友最近遇到了这样一点事”的名义说的。她问杨小扬听完有什么样的感想和意见。
杨小扬很潇洒地一甩头,说:“阿檬,得了,还你朋友,我看这就是你!你的人物特性辨识度太高了。”
宁檬:“……”她有了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宁檬说:“那么杨老师,请问你对我这件事有什么样的指教。”
杨小扬斜眼一想,然后把眼神收回来,说:“阿檬我先给你举一例子,就是关于吃不吃狗肉的问题。狗肉,你吃吗?”
宁檬摇头:“我小时候养过一条小狗,所以我不吃狗肉。”
杨小扬问:“那你反对别人吃吗?”
宁檬想了想,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杨小扬一拍巴掌:“我来帮你想!你不吃狗肉,但有人吃,有的民族吃,这是那个民族的习俗。可有些极端的爱狗人士就受不了,对所有吃狗肉的人都进行道德批判。问题是那个民族,他们也没吃谁家宠物狗,他们都是吃自己专门饲养的肉狗。那极端的爱狗人士凭什么要干涉人家民族传下来的风俗呢?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你不吃狗肉,你也别管别人吃非宠物狗的狗肉。我这么说你理解了吗?”
宁檬说:“理智上是理解了的。”
杨小扬说:“而你说的那件事呢,你要这么看,你自己有你自己的职业操守,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但你不能逼着别人都和你一样。一是别人也做不到,二是现在这社会大趋势就这样,你说吃回扣不合法,那有很多方式可以让它合法啊,开个咨询服务费呗,以支付咨询服务费的方式吃回扣,问题就这样合法地解决了。法律都不追究,你说你还纠结个什么劲儿。”
宁檬陷入沉思中,
其实这道理,不可不说她一早就是明白的,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认可和接受是另一回事。按杨小扬说的,关于吃回扣,她不那么做,但也用不着非得去拦着挡着别人也别那么做。人各有选择,各对自己的选择问心无愧、各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好。
宁檬这么劝着自己。她仿佛劝下了自己,又仿佛还是意难平。
这件事就这样结束在杨小扬的狗肉理论里,宁檬没再和苏维然说起。
可是一时半会她心里还是有个小疙瘩搓不平。
苏维然想亲她时,她总会忍不住向后躲。她躲他的距离,渐渐在心里投下了等比例的影子。
对于她的闪躲,苏维然有点无奈,但他很有耐心,说:“好吧,我知道你还是有点生气游戏公司的事,是我做得不妥,我等你慢慢消气。”
连续几番波折,让宁檬从盛夏忙到入秋。这个夏天她过得有点心力交瘁。
和她一样心力交瘁的是二级市场的大盘,起起落落,红红绿绿。
双勋集团就在这起起落落红红绿绿中持续吃进钦和的股份。入秋后一个月,双勋第二次举牌,公告持有钦和的股份累计达到10%。
资本圈又热闹起来。人们这次的议论比上一次还要兴奋一点,因为双勋集团假如继续吃进钦和的股票、吃到持股15%时再举牌一次,它的持股比例就要和钦和的第一股东国宇集团持平了。到那时双勋就可以在钦和股份争取董事席位,钦和股份的整个公司治理情况都会发生变化,原来的第一股东国宇集团在钦和股份的话语权就会被大大削弱了。
面对现在这个状况,宁檬很想知道,钦和会有什么样的动作,它会坐任双勋就这样持续吃进自己公司的股票不理吗。
下班时,苏维然来接宁檬。
在地下车库里,好巧不巧地,他们遇到陆既明以及韩伊梦。
苏维然先打了招呼:“陆总,真巧,带女朋友出去玩?”不等陆既明回答,他又和韩伊梦风度翩翩地打招呼,“您好!”
韩伊梦回他:“您好!”
他把陆既明该开口的话头就这么岔走了。
韩伊梦和苏维然打完招呼,冲着宁檬轻轻一笑。她倒是认得出换了外形的宁檬。女人看女人,总是能眼毒地穿过一切化妆品的伪装,看透到对方最本我的那张面皮。
韩伊梦主动和宁檬打招呼,仙仙地夸赞宁檬:“我就知道你打扮起来准是个漂亮姑娘!谢谢你上次请我吃饭!”
宁檬听着这温柔好听的声音,觉得自己都要喜欢韩伊梦了。何况陆既明呢?
眼随心动,她看向陆既明。
一看之下她有点怔。
陆既明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急,就像被人误会以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种急。
韩伊梦叫他:“小明,我们出发吧!”她转头跟宁檬和苏维然说抱歉,“下次有机会再和你们聊天,我们赶着去听音乐会,要来不及了,抱歉!”
苏维然也牵着宁檬的手走了。
上了车,陆既明发泄似的一脚油门踩下去。车轮摩擦地面,惨叫着孜嘎嘎地开出去,像在替主人发泄他没机会发出来的坏脾气。
苏维然带宁檬找了家馆子一起吃晚饭。
一边吃他们一边聊起了双勋举牌钦和的事情。
宁檬问苏维然对这件事怎么看。
苏维然说:“看起来双勋是不打算停的,它应该还会继续增持。但有一个情况是很奇怪的,双勋从第一次举牌的5%到第二次举牌的10%,其实已经足够让钦和股份董事长陆天行有所警醒和采取相应行动了,但他并没有。你觉得这说明什么呢?”
苏维然丢了个问题给宁檬。
宁檬想了想,说:“发展到这个态势,而陆天行没什么动作的话……总不会这场面其实是他想看到的吧?”
苏维然笑起来,笑容里是满满的赞许:“真聪明!”
宁檬愣了下,她就那么一说,居然还撞上正确答案了?
“可他为什么想看到这样的发展态势呢?”宁檬问了句。
苏维然放下筷子,眼底里有拭目以待的光:“你再想想,这是为什么。”
宁檬也放下筷子。她想了想,蓦地眼底一亮:“我懂了,制衡!如果新进入一家大股东,就可以和现有的大股东国宇集团互相制衡了!”
苏维然忍不住擡手去摸宁檬的脸:“聪明!说得一点都没错!”
宁檬下意识地想要缩脖子。但在苏维然指尖触碰到自己的一刹那,她强迫自己忍住了那股想要退缩的冲动。
总不能老是这么躲着他,该过去的,也得让它试着过去了。
星期六,苏维然约了宁檬去城郊吃农家院。宁檬收拾妥当准备出门的时候,听到走廊里面有声音。她趴猫眼上看了看,是陆既明和曾宇航。
陆既明挡在门锁前低头开门,曾宇航站在他身后说着话,嗓门没刻意压低,于是隔着一道门宁檬听得很清晰。
“你一点都不担心你家老头子啊?”
陆既明按错了门锁,有点唧唧歪歪地:“他跟个老狐貍似的,你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吗你就担心他?你心怎么那么爱往别人身上操呢?妈的,改完密码老子没有一次记得住,气死我了,回回还得现翻手机!”
曾宇航问:“你这回设的谁的号?”
陆既明喷他:“滚,你管不着!”
宁檬想等他们进了屋她再出门,这样可以避免一次不必要的碰面打招呼。于是她拐去厨房收拾垃圾。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就手就丢掉了。
对面。陆既明终于找到了打开自己家门锁的正确方式,把曾宇航领进了屋。
曾宇航继续问他:“按你刚刚的意思,你是说,这是老陆和双勋那老板闫双勋达成的默认?为了要制衡国宇?”
陆既明:“应该是吧,毕竟国宇在董事会里对钦和的影响力有点大,引入另外一个和它差不多势均力敌的股东,正好可以彼此掣肘。”
曾宇航连声啧啧:“你说得没错,咱爹可真是只老狐貍!”
随口认完一个爹,曾宇航问陆既明:“大周末的,你就可着我祸害,你怎么不找梦姐出去玩呢?”
陆既明有点没好气:“她和病友相约去听音乐会了。上回我陪她听,结果睡着了,这让她很抑郁,于是她再也不想让我陪她去听音乐会了,说不让我有机会再亵渎神圣的音乐。”
曾宇航哈哈地狂笑:“牛嚼牡丹啊,牛嚼牡丹!所以你就约我来喝酒?明明不是我说你,你做人真失败,除了我我看你也找不着别人了!”
这回陆既明没搭曾宇航的茬,在曾宇航将将把话说完的时候,他一巴掌把人从自己面前扫走,像扫一个横在眼前的多余的垃圾桶一样。
然后他冲到门口,趴在猫眼上。
——他刚刚是听到了对面的开门关门声。
他从猫眼里看到宁檬出了门。她收拾得很漂亮。或者说她不管收不收拾,都很漂亮。她在等电梯。
曾宇航跟过来,问:“我草你发什么疯?怎么了怎么了?”
陆既明眼珠子还长死在猫眼上,他向旁边一擡胳膊,手掌很准确地呼在曾宇航的脸上。他用巴掌把曾宇航推开。
“憋说话!”他压低声音喷曾宇航,一着急话都走了调,从北京飘去了东北方向。
宁檬进了电梯。
陆既明这回终于肯离开猫眼了。
但他随即又转身往窗口冲去。他看到了等在楼下的苏维然。
他哼了一声。
不一会宁檬从楼洞里走出来,和苏维然汇合,上了他的车。
陆既明一脸的酸甜苦辣大杂烩表情。
曾宇航在旁边受不了了:“明明啊,你这傻逼样子简直看得我心酸!”
陆既明从窗口把自己收回来:“你不懂,那个苏维然给我的印象真不是什么好人,手很黑,就认钱,虽然长得人模人样斯斯文文似的。我担心他对宁檬不好。”
曾宇航翻白眼:“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大情圣!”
这世上看似最不懂情的人,实则最多情。这样多情的陆既明太容易一辈子为个情字所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