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颖一大早就起来了,收拾好自己,她捧着钻石项链屁颠屁颠去还沈一帆,可到了门口怎么敲门都没人应。
后来还是服务生上前来告诉她:“这位先生一早就出去了。”
郑颖不禁有点懵逼。
她起得就够早了,所以沈一帆的“一早”到底得是有多早啊……
她把钻石项链存回到房间的保险箱里,迫不及待地赶去剧组。一整晚都没见到沈一帆了,她有点想得慌。
只是到了剧组后,她居然还是没有看到沈一帆。
余友谊仰着头对着天吐烟喷雾地告诉她:“你哥起太早了,搁这待了会说有点不困,就回酒店去补觉了,刚走。”
郑颖:“……”
这就让她很无语了。她对这种起很早、起来辛辛苦苦刷完牙洗完脸出来见完人之后再回去重新睡觉的做法并不是很懂。
她本来想奔回酒店去看两眼沈一帆。什么也不干,就看两眼解解馋也是好的。但导演和倪裳前后脚地到了。
郑颖于是安下心来,开始上妆换衣服,努力去补昨天落下的戏。
她边演边等,日头悬在脑瓜顶上大大地晒着的时候,她终于等来了沈一帆。
只是沈一帆出现后的接下来的时间里,郑颖越来越觉得有点懵逼加费解。
沈一帆居然对她闪闪躲躲的。郑颖几乎以为自己是没睡好,所以感官的神经末梢出现了问题。
每逢中场休息,她想找沈一帆去凑热乎聊聊天,明明前一秒他人还在场下,可是导演前脚喊卡后脚她一转头,他人就不见了。
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了。
一次这样,郑颖还没察觉什么。两次三次都这样,郑颖就知道沈一帆是故意的了。
她有点慌也有点心烦意乱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沈一帆不痛快了,他居然开始躲着她。
终于她逮到了个机会,及时冲到了沈一帆面前,没能让他溜掉。
她有点委屈地问沈一帆:“你怎么躲我呀?”
沈一帆告诉她,他并没有躲她。可他的声音态度居然都是冷冷淡淡的。
郑颖一下就愣了。
发生了什么???
后来她拍下一场戏的时候,在场上偷瞄到叶璃红着脸凑到沈一帆身边去主动聊天。
以往这种情况沈一帆总会冷淡客气地起身走开拉开距离的。
可是今天他没有。他居然就坐在那,耐心温和地和叶璃聊起来了。
郑颖在摄影机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使劲做出微笑的样子。然而她觉得自己心都要酸得碎掉了。
他怎么会和叶璃聊上了?发生了什么???
到了午休时间,郑颖三口两口扒完饭,争分夺秒给沈一帆煲了一锅大补汤。
可当她把汤端去沈一帆面前的时候,沈一帆居然说:“最近有点喝不下这东西了,不然以后就别再给我煲汤了吧。”委婉地发完拒绝卡,沈一帆说要去洗手间,于是起身走掉了。
郑颖端着那碗汤,酸海苦浪在心里疯狂泛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
郑颖不信邪,耐心地堵在卫生间门口,到底堵到沈一帆出来了。
她直截了当问:“你不理我,你和叶璃聊天,你不肯喝我的汤,为什么?”
沈一帆本来目视前方。顿了下,他调转目光看向郑颖。他的表情让郑颖浑身一凛。
该怎么样形容他此时此刻的神情呢?
就好像,把一切过程都清了零,他与她又回到了起点。他现在看着她的样子,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面无表情,陌生冷静。
他就这样看着郑颖,音色淡淡的,说:“我心里有点乱,可能我们进展得太快了,我想好好想一想,静一静。”
郑颖静静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扭身走掉了。
到了下午,郑颖再拍戏的时候有点魂不守舍,台词一出口,不是抢了董彦良的话,就是抢了娴姐的话。
她抢了董彦良要说的话时,梁维远怔了怔后改说了她的台词。
导演被气笑了,拎着喇叭喊停,冲上来问郑颖:“你怎么能耐那么大呢,咋地,男主角的戏你也想演啊?”又说梁维远,“还有你,这部戏拍完你想选最佳女主角怎么地?还连她的台词你都说上了!我真服了你们俩了,一个错了,另一个还挺配合的将错就错!”
郑颖一劲低头道歉,眼角余光扫向场下时,发现叶璃正在逮着沈一帆聊天。
所以他并没有看向自己这边。
她顿时心里像煮沸了一锅醋,酸得心肝儿直发疼。
抢了梁维远的台词,后果倒没怎么严重,只是又重拍了一条。
可是后面她稀里糊涂地一不小心又抢了倪裳的台词说。
这回倪裳可没惯着她,当场就发了叽歪。
“不拍了!”倪裳摔了助理递过来给她擦汗的手帕,“郑颖,希望你有点职业道德,这么心不在焉地拍,简直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
她愤怒地走下了场,告诉导演:“今天有她的戏我不拍,确定她调整好状态再来找我!”
她带着助理大军一路夹着愤怒轰然离去。
郑颖默默低下了头。
叶璃凑到她身边来,小声小气地替她委屈:“倪裳怎么这样啊,趾高气昂的逮着谁损谁,谁还没有个状态不好的时候呀,太过分了!颖姐你等着,我去找她给你出气去!”
叶璃说着就奔着倪裳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要搁平时,郑颖一定会告诉叶璃:这事你就别跟着掺和了,谢谢你的热心哈。
但是今天她实在没心情理她,也不愿意理她。
余友谊走过来,把她拎到无人处。
“说吧,什么情况,今天怎么跟丢魂儿了似的。”
他一边说一边叼了支烟,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准备点。
郑颖:“有人跟我说和我发展得太快了,需要冷静冷静。”
余友谊手一抖,打火机的火差点燎在他鼻子上。
“等会儿,你刚说什么?”
郑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余友谊把烟点着,狠狠吸了一口。
“我就问你,他说这话,你信吗?”
郑颖摇头。
余友谊吐着烟,烟雾白花花的散开,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居然有种虚无缥缈的空灵:“那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呢?”
郑颖吸吸鼻子,闻着二手烟提了提神,冷笑了两声:“呵呵,还能是什么意思,觉得自己要活不下去了,不想拖着我连累我呗。”她话锋一转,声音里充满委屈和愤怒,“友谊哥,你说他都多大人了,还那么有钱,怎么想法这么幼稚呢!”
余友谊默了一瞬后,缓缓开口:“你既然什么都明白,还跟他置气,犯得上犯不上?去跟他说开了不就得了。”
郑颖一撇嘴:“我倒是想跟他说啊,可他居然故意跟叶璃唠嗑刺激我!我生气了!我决定就不说!是,不说开我难过,但我不信他就不难过!”
余友谊瞪她一眼:“跟谁较劲儿呢?有意思没意思啊?”
郑颖大声地:“没意思我也要较这个劲儿!有钱就能随便抽风啊!”
余友谊利落地把夹在手指间的烟递到嘴里叼住后,擡起手来——
郑颖直觉余友谊是被吼暴躁了要来处理自己了,她不由下意识地一缩脖子。
——结果余友谊的手,只是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顶上。
郑颖怔了一下。
余友谊摩挲着她的头顶,用前所未有的温柔的声音轻声说:“小兔崽子!说他幼稚,你不幼稚吗?你这样要耽误大家进度了!”
郑颖鼻子发酸。她用力吸了吸,低头说:“对不起,我会想办法尽快克服的!”
再拍戏时,郑颖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一点。
余友谊搬着椅子走到沈一帆跟前,对像长在他旁边一样的叶璃说:“你先到别地儿去待会,我有事要跟沈总说。”
叶璃不怎么情愿地“哦”了一声,起身一扭三蹭地走了。
余友谊坐到沈一帆旁边。
他们一起看着场上郑颖和梁维远对戏。
看了一会,余友谊轻声说:“你看她今天拍戏的那个状态,稀烂一团。你再刺激她,这部戏的后半部可就要毁了。”
沈一帆默了下,扭头看向余友谊:“我想我一早,把想说的已经和您说得很明白了。”
一早时,余友谊对沈一帆说:我以为你还要问我对那丫头片子是不是男女之情。
沈一帆微笑着回答他说:“不用问的,因为我看得很明白。你对她,就是男女之情。而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所能唯一认可的值得她托付的男人。如果有一天我彻底离开了,你要好好照顾她。我知道就算我不说,你也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她有你在身边,我放心的。
他说完这些话之后,余友谊哈哈的笑起来,笑声里隐匿着某种被看透的尴尬。
“你真是异想天开。”他说完这一句就走开了,没有把两个人之间的对话继续深入。
此刻余友谊又笑起来,再说了一次:“你真是异想天开!”
他转头回视沈一帆,看着他,神色凝重而认真:“感情这东西,能说让就让吗?喜欢的人,能说托付就双手往外送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你把她又当成什么了?”
沈一帆眉宇间涌现黯淡哀伤:“可我真的活不久了,真的。”
余友谊瞪着他,目光变得凌厉:“沈一帆,这是我第一次点名道姓地叫你,我实话告诉你,你这番托付是没什么用的,就算你真的活不了多久,等你走了,我也不会和她变成男女关系的,永远不会!”
他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沈一帆眼底浮现不解:“哪怕你其实在心里……那么深切地爱着她?”
余友谊迟疑了一会。然后他重重一点头,没有否认自己那份暗藏心底的爱意,告诉沈一帆:“是,哪怕我那么深切地爱上她了。”
沈一帆彻底疑惑了:“为什么?”
余友谊:“我要信守我曾经许下的誓言。”
沈一帆:“对曾经的爱人一生不渝?”
余友谊:“是。”
沈一帆:“哪怕已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也要信守这个誓言?”
余友谊坚定地:“是。”
沈一帆皱眉:“我不懂。”
余友谊轻笑:“就像我也不懂你为什么因为怕死,就要把她推开一样。活着的每一天,就好好地享受每一天,不好吗?真的,这个世界上变幻莫测太多,最难捉摸的就是生命了。趁着你们都还好好活着,别再互相折磨了。很多事,错过了,就是痛悔一辈子,再也追不回来的。”
沈一帆低下头。过了好一会,他擡起头来,对余友谊挤出一抹笑:“友谊哥,你真的很会熬鸡汤。”
组里似乎很多人爱讲八卦。这风气让郑颖有点反感。
她平时和叶璃在相邻的化妆间化妆。这天她本来已经化好妆了,走到外面却突然打了个喷水量丰富至极的喷嚏,顶风间水星子一下反扑回她自己脸上,于是她在自我嫌弃中又折回到化妆间来,准备再收拾收拾自己。
结果就让她听到了隔壁屋子里传来了七嘴八舌的八卦声。
八卦是围绕倪裳展开的,那些七嘴八舌的交谈里充满了义愤填膺。
“这个倪裳,真是要把架子摆上天了,我又不是欠她的,她倒好,天天使唤我跟应该的似的!”
“就是啊!我们家小璃这么乖,跟她好言好语讲话,可人家大影后从来没给过一点好气儿!怎么就那么瞧不起人呢,十年后还指不定谁红呢!”郑颖听出来了,这个说话的人是余友谊让叶璃自己找的助理,据说是她的初中同学。
其他人顺着这话,吐槽倪裳的声音一时间此起彼伏。
郑颖给自己重新补好粉,想着是赶紧离开这块是非之地还是过去和大家说一声,别再乱嚼舌头根子了。毕竟这里离倪裳的化妆间也不远,尽管她不怎么用这一间,而更喜欢用本来留给余友谊的休息室。
忽然一道细细弱弱的声音,分散掉了她的注意力。
是叶璃在说话。
“其实说实话,倪裳这个影后身份,我真的……真的不怎么服气的!因为我听我师姐跟我说,倪裳的影后,当年还不一定是怎么当上的呢,”说到这,叶璃的声音变得有点神秘起来,“我师姐跟我说,当年啊倪裳应该是用陪成墨阳睡了才换来的各种资源呢!说实在的,要真的是这样,我如果是她,我现在真的没脸把鼻孔擡得那么高走路呢!”
她的话换来一片附和声。
郑颖有点听不下去了。她以前只知道叶璃有点爱讲别人小话儿,但没想到她能把这些小话儿讲得这么添油加醋的难听。
这几天因为沈一帆,她心情很不好,看着叶璃也非常不顺心眼儿。她决定去隔壁怼一怼叶璃这背后说小话儿的毛病。
她走到隔壁化妆间。
屋里的人看到她时,都有点发傻。
叶璃连忙站起来,走过来拉她的手喊颖姐。
“颖姐,原来你在隔壁啊!”她面不改色微微笑,“我们刚刚还在为倪裳对你的坏态度抱不平呢!”
郑颖真是要佩服死叶璃的淡定从容了。她觉得自己之前真小看了这个姑娘,冲这姑娘她这看见个路过的就想一顺手拖下水的腹黑劲儿,她将来肯定能干成点不一样的大事。这样面弱心腹黑的姑娘,穿回到古代去,妥妥的又一个武则天或者慈禧太后。
郑颖笑了笑。她的笑容让叶璃以为自己拉到了同盟军。
结果郑颖话锋一转:“告诉你这些话的师姐,是谁啊?”
叶璃怔了怔:“就、就是高我两级的师姐呀……”
郑颖:“高两级?那应该是万雨辰的同学呢,是谁啊?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呢?她是和倪裳认识,还是和倪裳身边的人认识啊?”
叶璃被这一连串的问题怼得支支吾吾,无言以对。
“……”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中。
旁边有人站出来打圆场:“郑颖你看你怎么突然较真起来了,你看叶璃都让你给吓着了!她胆子可小着呢,你快别吓她了!”
叶璃应着这话,脸上真的有了怯怯懦懦的表情。
郑颖在心里简直想要冷笑。
胆子小吗?看不出来啊,往沈一帆身边凑的时候多么勇敢果断啊。
她不再理会叶璃,省着真被人说欺负胆小同门。
她转头对大家好声好气地说:“关于倪裳和成墨阳的事,大家以后还是不要乱传了。你们有人亲眼看到倪裳爬了成墨阳的床吗?没有吧,没有看到的就不应该乱说。外面还有人传我想爬成墨阳的床但死活都爬不上去呢!”
其他人听着她的话,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叶璃的助理忍不住从人群站了出来,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郑颖:“郑颖,你不是最爱恨分明嫉恶如仇的吗,怎么现在还白莲花起来了!倪裳她平时那么挤兑你,你现在居然还替她说话,我们是没看到她爬成墨阳的床,可你也没看到她没爬啊对不对?”
郑颖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
“一码归一码,”她看着叶璃的助理,字字清脆地说,“我也觉得她有时候针对我,纯属没事找事,那些时候我也恨不得喷她一脸。但关于被谁睡过这种谣言,我自己都深受其害,为什么还要看着它继续去祸害别人呢?”
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回想着不久前倪裳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倪裳抽了她自己一嘴巴那场戏之后,曾经说:我不屑和别人共用一个男人,无论戏里,还是戏外。【第五六章】当时从这句话里,郑颖就基本确定,倪裳一定没有被成墨阳睡过。
她那么骄傲,如果真的被成大花睡了,她不会讲出这样的话来。
郑颖对叶璃的助理说:“倪裳为人确实傲了一点,但说实在的,以她的地位和实力,她有这份傲的资格。等我将来用演技压倒她的时候,我会比她更傲,我会傲她一脸!所以叶璃,我们都奔着演技使劲吧,以后你师姐传给你的这些话,就不要继续传了吧。”
叶璃红着脸,小声小气地回答了一声好的。
走廊拐角的暗影里,静静站着一个人。
前边化妆间的喧嚣声平息下去后,她慢慢走向自己专属的化妆间。
推门进去,她看到了沈一帆。
沈一帆对她微笑:“你占了友谊哥的休息室,我把我的休息室让给了他,我只好到你这里来休息了。”
倪裳看着沈一帆,发了声意味深长的笑。
“你是求之不得换到这里来的吧?可以离那丫头暗中近一点。”
沈一帆垂下眼眸不做声。
半晌后他擡起头,看着倪裳,轻轻开口。
“你都听到了,是吗?”
倪裳冷笑:“当然,不能辜负你沈公子特意发来的邀请信息。”
沈一帆笑了一下。
倪裳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沈一帆又笑一下。
“没什么目的,就是想让你知道,郑颖她很好,真的很好。”他的神色忽然有点落寞起来,“我护不了她一辈子,所以真希望你能看到她的好,以后就算没有我坐镇,冲着她的心性人品,也希望你能待她稍稍和善一些。”
倪裳又是一声冷笑,讲了脏话:“这个组里还真他妈不缺情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