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万年打开秋迪菲的房门。某师兄也顾不得礼仪不礼仪、闺房不闺房的,门刚被打开他便抬脚迈进了屋子,然后将手里捧着的一个大金帖子急三火四的塞到秋万年手中。
秋万年皱着眉厉声斥道:“都告诉你别慌了!天阙宫就天阙宫,至于你对这三个字的恐惧程度都超过对你师傅了吗!再慌,手给你剁了!”
某师兄努力压下自己的鸡冻喘息,急急说道:“师傅师傅!不是的!师傅师傅,是这样的!——”
秋迪菲在旁边听她师兄讲话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又不是的!字没少说,没一个是有用的。
“——师傅师傅,是这样的!我们谁也没看到在山庄附近有生人出现,可是我们却偏偏在山庄门口看到了这个帖子。您之前教导诉我们说:天下间最奢侈的帖子就是天阙宫的全金贴。所以我们师兄弟几个看了这金帖子之后,一下就准确判断出:这是天阙宫下的帖子!等我们翻开帖子一看,果然是天阙宫下的帖子!师傅师傅,您看您看,天阙宫在拜帖里说……师傅师傅,您看您看,这写着呢,他们说等武林大会开完,要昆真派的什么天罡宝剑,还点名说一定要由我二师姐、咱们秋阳山庄的左香香亲自奉剑到天阙宫,还说……师傅师傅,您看您看,还说不得有误!……”
秋万年一抬手把自己徒弟狠狠的扒拉到一边去,极为不耐烦的说道:“别瞎指!你当我是瞎子还是不认字!我自己不会看吗!你这啰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大老爷们家家的,嘴怎么比你媳妇还碎!还有,我准你们这帮缺心眼的师兄弟私下看收到的帖子了吗!你们下次要是再敢私自看,眼珠子我全给你们挖下来!你给我退下!”
某师兄讷讷不甘的退下去了。
一边退还一边一步三回头的小声嘟囔着“天罡宝剑是啥呀”、“为啥非要让二师姐去送啊”、“不得有误……那要是误了会咋样啊”
秋万年真想一掌劈了他这败家徒弟!
瞎问什么实话!
这缺心眼劲跟自己三闺女有一拼了!不,应该是跟脑子进水前的三闺女有一拼了!
现在的他家三娃可真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从大愚蠢变成了大聪慧!
这人要是没事掉个江河湖海什么的,往脑子里进进水,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造化,瞧小三儿身上起的变化,是真大啊,翻天覆地的!
秋迪菲站在一边,从听到让她二师姐左香香奉剑到天阙宫这话茬开始,她心里便纠结成了一大团系满了死疙瘩的线球子。
无常大爷他到底想干嘛!
按说就算找人奉剑的话,不也该是找她二姐的吗;天下第一美人儿,那不是无常大爷的理想成亲对象吗?
可是,找左香香干嘛?!
他找左香香,那不就意味着,其实是,找她秋迪菲吗!!!
秋迪菲心里开始惴惴不安起来。百般惆怅间,她不知不觉的对她爹问了和她师兄一样的问题:“爹,天罡剑是啥呀?为啥非要让二师姐送去啊?不得有误……那要是有误了会咋啊?”=_=|||连语气口音都是他师兄的
秋万年听完他三闺女的问题后不由得一愣,整个人的第一反应是:这丫头跟那罗嗦的孽徒,他们俩是事先商量好的吧?这俩孩子也太合伙了!合伙折磨人!
还没等秋万年回答秋迪菲的问题,两个人突然看到门口处有道黑影闪动。就着敞开的房门,那身形迅速向里一晃,便直接晃进了秋迪菲的少女闺房中来。
秋迪菲感慨无限。
以前她的房间,鬼都不肯进来一个。而今天她回到家,她的房间竟能变得有如山庄的中枢书房一样,各路户主大腕全都过来踩点了。
此刻进来的人,一身明黄,不是当今的太子爷又是谁!
太子爷不紧不慢的走进屋子,不紧不慢的从秋万年手中抽走帖子,不紧不慢的对秋迪菲说道:“三妹有所不知了。这天罡剑是今年年初昆真派的弟子在为先祖掌门扫墓时,意外掘出的一把绝世宝剑。此剑一经破土重见天日,昆真派现任掌门人便给朝廷写了密信,言明在此次武林大会之后,要将宝剑秘密进贡给朝廷。天阙宫当真是无孔不入,居然连宫廷中的秘事也追查得到!”
秋万年听完太子的话,一脸恍然的说道:“原来是这样!”想了想,又疑惑问道:“太子刚刚既然说这把天罡剑是宫廷内的机密,怎么此刻您又把它拿出来对我和小三儿讲了呢!”
其实他的意思是,你当着我讲,不要紧,我一心向着朝廷;可我这三闺女也在场呢,她傻,你别看现在一抽冷子她挺好的,可她要是哪天进到脑子里的水干了,她又犯起傻来,再把这事给你说出去咋办呢!
太子微微咧嘴轻笑了下没有言语。秋迪菲却在一旁开了口:“爹爹,天阙宫的拜帖上都已经讲得清楚明白了,他们要天罡宝剑。这帖子从门口到你手里,一路上它都被多少人给瞧过了?您说宝剑这事从师兄们收了帖子那一刻起,它还算得上是秘密吗!”
秋万年被秋迪菲说得整个人怔忪不已。
他适应不过来脑子进水之后的秋迪菲。他觉得有种羞辱感。他刚刚想事情的时候,竟然还不如他的傻闺女分析得明白!这很可耻!
太子眼中噙满赞许神色,脸上泛着笑,一眨不眨看向秋迪菲。
秋迪菲却对那两道称赞之光恍若未见。她面带忧色的向太子问道:“天阙宫他们要天罡宝剑;如果我们不把宝剑拿去送给他们,会怎样?天阙宫,很可怕吗?”
秋万年忍不住在一边插起嘴来。他对秋迪菲小声斥道:“小姑娘家家的,别打听这些事!好好的学学做饭洗衣服,将来嫁个好人家就是了!这些武林和朝廷的事,女孩子不要过问!”
秋迪菲没去搭理他爹刚刚说的那一堆废话。
秋老头怎么就不知道自己烦人呢?总插话。
秋迪菲自己没搭理她爹说啥;可是让她意外的是,太子爷他居然也没有搭理她爹说啥。
相反,太子爷对秋迪菲提出的问题,解答态度还十分热心、耐心和充满爱心。他道:“天阙宫的势力,的确很可怕!天阙宫的宫主慕千山,听闻他是个貌比天仙、喜怒无常的人,他武功盖世,天下难逢敌手。不过传言说此人一向恣意妄为、说一不二,行事从来不讲道理。据说除天阙宫的人以外,至今尚无一人能见到他究竟长什么样子;因为谁看过他的长相,他就会把那个人毫不犹豫的杀掉,从无任何例外!——”
秋迪菲一边听着太子的描述,一边在心里暗想:原来流言也不一定都是瞎说八道的;关于慕无常的这番流言,传得就挺准的,这些实在都是那位无常大爷的真实写照!
“——朝廷这次涉足举办武林大会的意图,秋庄主是一早就知道了的,此刻我也不怕对三妹言明,其实,朝廷不仅仅是想通过此次大会,让武林与朝廷二者能够融洽和谐的相处,更重要的目的是,朝廷希望能够借着这次武林大会联合众多武林中人,来共同抵御我大闽国的边疆外敌和番邦余部对我国边境频频不断愈演愈烈的犯边举动!”
秋迪菲越听越迷糊了。不是因为一次群众聚会的性质,突然间由娱乐变成了政治;而是,太子爷干嘛特意说那句“不怕对三妹言明”?搞得她在他太子爷那里,像是地位有多卓然不凡一样!
太子看着秋迪菲越发显得迷糊的一张脸,顿了顿,体贴的容她思考一下,然后又继续说道:“其实,朝廷单单只凭与武林中人结盟来对抗外敌,力量还是尚显得薄弱了一些。”
太子说到此处时,又顿了顿,转头看了秋万年一眼,又接着说道:“而本王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说服天阙宫协助朝廷来一起对抗外敌。若有天阙宫出马的话,势必会马到成功的!”
秋万年听了太子颇显狂妄的言论后,一个没忍住直接脱口而出三个字:“不可能!”
不可能!
你丫也想得太美了!你以为你是太子、是未来皇帝,就能摆布得了天阙宫了吗!
天阙宫里,那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那是一群癫狂之众啊!除了宫主慕千山,就没听说过在这世上还有能命令得了他们的人存在的!连皇帝都不灵!更别说是你这差了一整个辈份的太子了!
秋万年心道:你一个羽翼还未长丰、翅膀还没养硬的黄毛太子,也太异想天开了!还跟天阙宫的人装上大半蒜了;你要是真惹急了慕千山,从此这天下还指不定是不是由你们老倾家来坐拥呢!
不管秋万年在心里觉得黄毛太子的想法有多幼稚可笑,可在表面上他总还是知道的,自己不该得罪这位未来的皇帝。
在察觉到刚刚自己有些失态以后,秋万年赶紧换上一副殷切笑容,嘻嘻说道:“太子爷您别多想,其实我的意思是说,天阙宫一向特立独行惯了,它未必会答应与朝廷结盟啊!”
太子斜挑着眉梢眼神犀利的看着秋万年,慢声说道:“本王起初心下有个疑惑,这天阙宫一向特例独行,不屑与朝廷和武林人士有任何接触;可是让本王颇感意外的是,天阙宫此次索剑,却是点着名的要由贵山庄的左姑娘亲自去奉剑。所以本王在想,这左姑娘定是有过人之处因而才得到了天阙宫的赏识和偏爱。倘若真是如此,秋庄主,那我们何不趁此机会,让令徒为朝廷和天阙宫做回说客呢!”
秋迪菲看着太子爷斜挑着的眉梢,心里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总觉得那眉挑得,暗藏了许多风起云涌的戾气在里边。
她暗暗心惊的合计着太子的话。
左姑娘定是有过人之处而得到了天阙宫的赏识和偏爱。
不!不是赏识和偏爱,是戏弄和取乐!
她黯然无奈的在心中想道:一定是那个无常大爷的日子又过得无聊了,才想着要差她去给他逗乐子找开心解闷了!
她正愤愤的暗自揣测时,听到秋万年在一旁对太子说道:“太子爷啊!要说这事,蹊跷就蹊跷在这里了!我那愚徒左香香,她哪里有什么过人之处啊!非要说有的话,这过人之处,也只能说是那孩子身上的肉比寻常人多长了一些!况且更奇怪的地方是,我敢说我那徒弟她根本连秋阳山方圆五百里的范围都没走出去过,她哪里有什么机会去博得天阙宫的赏识啊!所以说,这事它着实是忒怪异了些!”
秋迪菲听了他爹的话后,心里不禁开始翻江倒海的折腾起来。有些惴惴不安。有些怕被她爹哪个不小心灵光一闪后发现,其实“左香香”不是左香香,其实左香香是她秋迪菲!
太子听了秋万年的话,略微沉吟了下,开口问道:“左香香现在人在哪里?”
秋万年毕恭毕敬答道:“下午时陪我两个夫人到隔壁山头的山神庙里拜大仙儿去了,要明日晌午才回得来。”
太子对秋万年吩咐道:“那就等明日晌午左香香回来之后,我见过了她,我们再进一步商讨此事!后天武林大会便要召开了,劳烦秋庄主差人去看看武林各派的掌门,此时已来了多少?”
秋万年连连点头的应承着“是是”,走前不忘对秋迪菲嘱咐道:“小三儿,爹跟你说的事,咱明天继续啊!你自己先好好想想。爹现在忙,等回头我再来找你哈!”
秋迪菲没有应声。
破事吧,说没完了。
不惜搭理你。自己说去吧。
待秋万年走出房门后,太子便换上了一种异样而深沉的目光,紧紧注视着秋迪菲,慢慢的问道:“三妹可是要被你爹许给汪梓林那傻小子了?”
秋迪菲微微一怔。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倏然闪过。
太子他刚刚站在门外偷听了她与她爹的谈话!
怪不得出现得这么及时!他压根就是一直都在!
这人怎么这么多毛病!大白天的在她们家对她姐耍流氓不说,大晚上的,竟然还来扒小姨子的房门!
忒臭不要脸了吧!
秋迪菲淡然回问道:“太子爷是怎么知道的?”
太子没有回答秋迪菲的问题,一言不发的绕着她旋走了半个圈,从她正面绕到侧面去,停住,然后又从侧面绕了回来,在刚刚的位置上重新站定。
秋迪菲在心里长叹一声。富家子弟就是这么爱摆谱!有话偏不能好好的直接说,非要弄些没用的肢体动作应应情、弄弄景、扮扮气度不凡。
真烦人啊!
太子在秋迪菲面前站定后,面颊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笑容,声音轻柔而又含着些许暧昧的对秋迪菲沉沉低语道:“本王不只知道这个;本王还知道,三妹似乎还有意与你二姐同气连枝呢!三妹若是真有此心,本王倒也真心开怀!三妹你虽容颜不及莲儿艳丽,可是却也真真的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动人味道!待武林大会结束之后,三妹你不如,也随了我和你二姐一道,我们一起回宫去如何?”
此处,太子爷煽情的用了个“我”字自称而没有说“本王”。这样屈尊降贵的做法,无外乎是想打动秋三大姑娘的一颗小芳心。
秋迪菲听了自大狂臭流氓皇太子的话,差点想吐。
她于这一天之中,第二次在心里狠狠的说了句脏话。
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