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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海洋基层风云1:发配牛背驼 正文 第十章 痛打仇人刘清德

    从天而降的爱情

    星期天,侯海洋和付红兵在小街的豆花馆子吃过早饭,然后分手。侯海洋转到五金店里,订了一只大铁桶,同时要求在铁桶下面安一个水龙头。付了定金以后,他转到新华书店。昨夜,当付红兵呼呼大睡的时候,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考上大学,混一个光明前程,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吕明作出了一个错误选择。

    侯海洋失望地发现新华书店居然没有教材,他不甘心,来到一家私人的小书店,刚进门,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秋老师,你怎么也进城了?”

    秋云身穿白色的带帽的防寒服,围了一条米黄色的围巾,身材窈窕,气质出众,根本不像是小县城的人物,更不像是新乡学校的老师。她脸上表情带着喜悦,道:“我是来买点资料,你也来买书?”

    侯海洋道:“我下定决心要考大学,来找书,刚才去了新华书店,居然没有找到高中教材。”

    秋云道:“教材都是提前征订,不太好买,我先帮你选几本参考书。等会儿你陪我到车站去,从茂东来巴山的客车捎带了一套教材过来,是我用过的。”

    侯海洋顿时被一阵温暖所包围,道:“谢谢你,你买回程的车票没有?我们先去把回程车票买好,免得到时站着回去。”

    两人商量着买了几本历史、地理和数学的参考书,又到了车站。此时,到新乡的班车经过了调整,最晚到新乡的班车是六点钟,若是坐晚班车回去,天已经大黑,在侯海洋的建议之下,两人买了下午两点钟新增的客车。

    侯海洋排队买了车票,秋云要给车票钱。他退后一步,摆了摆手,道:“你别跟我客气,我现在比你有钱。”

    “你怎么会比我有钱?”

    “县城里有个霸道鱼庄,你记得吗?我昨晚过来,实际上是在给他送尖头鱼,十四块钱一斤,我送了十来斤。这点车票算我的,中午我还请你吃饭,想吃什么尽管说。”

    秋云听说侯海洋是来卖鱼,心中暗自一疼,目光更加温柔,道:“现在学校当局应该惭愧,把优秀的年轻教师逼成了鱼贩子。”

    侯海洋道:“我不这样看,革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鱼贩子都活得挺滋润,不比老师差。现在发了财的老板十有八九在以前是打烂仗的人,很多都是没有工作的混混、从劳改队出来的劳改人员,他们如今生活得最舒服。”

    秋云并不同意侯海洋的说法,辩道:“拿手术刀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脑体严重倒挂,这种偏差必定不会持久,最终还是知识决定命运。”

    走出书店,侯海洋又问:“你还有什么安排?”

    “没有了,就是等会儿接茂东的客车。”

    “那我们去吃饭。”

    如果昨天没有与吕明意外相见,侯海洋或许与秋云在巴山县城里逛街会有心理负担。如今他与秋云一起走在街道上,也就没有了任何心理负担,甚至还隐隐有一丝报复感。

    转了一会儿,距离师范学校不远了。秋云道:“听说在师范校附近有一家肥肠火锅鱼,很有特色,你发了笔小财,就请我吃鱼。”

    “要吃肥肠火锅鱼?好吧,我们这就去。”侯海洋听到肥肠火锅鱼的名字,不禁有些感慨。

    这大半年来,侯海洋经常思考自己从中师毕业以来是如何从市级三好学生的高峰坠入新乡牛背蛇村小,其间有许多曲折,追其起点,实质上是从这家肥肠火锅鱼开始的。在这家火锅鱼馆,他和父亲遇到了教育局常务副局长彭家振,从此命运就发生了转折,他留在东城小学的梦想被无情击碎。经过半年的思考,他基本上认定了那一顿肥肠火锅鱼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肥肠火锅鱼餐馆依然如旧,只是在柜台上多放了一部电话,写着“公用电话”四个字。侯海洋清楚地记得,上次在餐馆吃饭,副校长朱永清建议老板娘安装一部公用电话,看来老板娘采纳了建议。

    堂上有六张桌子,已经有两桌人在享受美味。侯海洋知道经常有师范校老师过来吃饭,自己衰成这样,没有脸面与老师相见。他特意选了角落的一张小桌子,背门而坐。老板娘过来,侯海洋点了一斤肥肠、两斤鱼和一份青菜汤。

    “少点些菜,我们两人吃不了这么多。你收购尖头鱼很辛苦,好不容易赚些钱,不要就这样浪费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说到这里,秋云自嘲地笑了笑,道,“今天吃肥肠鱼本身就是奢侈消费,就这一顿,下不为例。”

    侯海洋与秋云初见面时,秋云是一脸冰霜,此时两人面对面而坐,等着肥肠火锅鱼上桌,像一对热恋情侣。侯海洋昨日的伤痛似乎也被稍稍抚平。

    餐馆还没有到最热闹的时候,厨房人力充足,肥肠火锅鱼很快就端了上来,依然是脸盆大小的盆子,金黄色的肥肠、雪白的鱼片、绿色的葱花、鲜红的辣椒,构成了强大的视觉冲击。腾腾热气中有浓郁的香味,从味觉上让人舌底生津。秋云在新乡工作半年时间,饭菜都很清淡,此时食欲被勾了出来,道:“我若狼吞虎咽,你别笑话。”

    侯海洋吃了几块,他猛然想起今天居然是自己的生日,停下筷子,道:“你喝啤酒吗?”秋云正在嚼肥肠,满嘴是肥肠特有的香味:“我不喝酒,喝了要脸红,你怎么想到喝酒?平时也没有喝酒。”侯海洋这才道:“我也是才想起,今天满十九岁。”

    为了庆祝生日,秋云喝了半杯啤酒。半杯啤酒喝下去,她的脸红到脖子上,肌肤如火烧一般,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蒙上一层水汽。

    正吃着,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刘部长,别看地方小,味道绝对不错,很有特色。”

    侯海洋没有回头,他凭着声音就知道这是师范校副校长朱永清,在他的心目中,朱永清是既有能力又正直的少壮派,对自己很照顾也曾寄予厚望,如今自己混到了牛背砣村小,实在无颜面见老师。

    “朱局长,你太客气,听说教育局伙食团办得就不错,非得到这里吃。”另一个声音听起来也很熟悉,带着轻微的新乡口音。

    老板娘的声音随后响起:“朱局长,我把包间留好了,现在上不上热菜?”

    侯海洋暗忖道:“朱局长,难道朱校长到教育局当局长了?那个刘部长是谁,莫非是刘清德的大哥。”

    新乡学校原本就是最偏僻的地方,信息至少比其他地方晚上几个月,而牛背蛇相较于新乡学校则更加封闭,他在新乡慢悠悠地生活着,县城的政治格局已经发生了许多的变化。

    侯海洋内心闪过一阵自卑,马上又很自傲地想道:“从今以后,你们走阳关道,我走独木桥,看谁能笑到最后。”

    吃过午饭,侯海洋和秋云先到了霸道鱼庄。侯海洋到厨房将自己的桶取了出来,提着空桶,他道:“我还定做了一个桶,不是装鱼的,另有妙处。”

    在五金店,大桶已经加工完成,侯海洋买了胶管子、水龙头、螺丝刀、透明胶等工具,放在装鱼桶里,又将装鱼桶放进了大桶。出了店,侯海洋指着大桶上的水龙头,问:“你猜,这桶是做什么用的?”

    “不是用来装鱼的?”

    “当然不是,这是简易的淋浴设备。我把这个桶放在房顶,把管子接到楼下,打开水龙头就是一个简易淋浴系统。我把牛背砣当成了南泥湾,哪怕只住一年,也要尽量过得舒服。”

    秋云眼里闪出了小星星,她到新乡是准备过艰苦生活的,过了半年时间,其他的苦处都能适应,唯独没有淋浴让人特别难受。她急切地道:“今天下午能安装好吗?”

    侯海洋拍了拍胸口,道:“所有细节我都考虑好了,安装以后就可以痛痛快快地洗热水澡。”

    到了车站,接近一点钟,侯海洋带着大桶守在了新乡客车停车位,秋云去等茂东过来的客车。过了半小时,新乡客车泊到了停车位,侯海洋将大桶带上车,将自己和秋云的位置占住。还有十分钟就要开车,秋云还未过来,他拿出传呼机看了几次,开始着急起来。客车司机上车时,秋云终于气喘吁吁上了车,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

    “怎么才来?这里的车不等人。”

    “从茂东过来的客车晚点,这包东西是给你的。”

    侯海洋打开袋子,眼睛顿时直了,袋子里面全部是书,更准确地说,全部是高中文科的教材,历史、地理、数学、英语、语文、政治。他拿起了一本历史书,随手翻了翻,书的内页上写着“茂东一中秋云”,在正文的书页里有许多娟秀的字迹,是对课本的注解。

    侯海洋心里顿时充满了感动,道:“你的书保管得真好。”

    秋云伸手摸了摸袋子里的教材,道:“以前我还用牛皮纸包过,牛皮纸磨破了,书还是新的。”

    当客车离开城郊以后,车厢挤满了行人,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坐在侯海洋的大桶上,他一只脚有节奏地敲着大桶,发出咚咚的响声。秋云小声地向侯海洋介绍高考细节,有人相伴,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也就不再漫长。

    到了新乡场镇,秋云到杂货店买了一条新毛巾,还买了一块香皂、一把牙刷。侯海洋提着大桶和书,秋云抱着杂物,两人一起走出场镇。在公路上走了一段,再走一段小路,穿过几块水田,半个小时以后,回到了牛背砣村小。

    将钥匙插进铁质挂锁,轻轻转动,只听得嗒的一声响,锁舌弹开。镑迹斑斑的铁门发出嘎嘎声,被侯海洋拉开。秋云看着围墙处浓密的树林,道:“这个地方白天都这么阴森,聊斋里的小倩就在这里活动。”侯海洋提着大桶和大袋子走了半个小时,眉毛发梢都在冒汗,汗水蒸腾遇到空中冷气,立刻变成一股股的白烟。他稍事休息,提着大桶到了厨房旁边的房间。

    房间长期不住人,原来地面潮湿得生了青苔。侯海洋为了改造浴室,特意推倒了一小段围墙,取下来的砖块就铺在了这间房里,砖缝则用三合土细细地抹了,四周墙角铺上马蛮子提供的竹筒,这样可以将水导流出门,形成了能排水的浴室。

    侯海洋很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道:“村小有四间房屋,可以住两家人,现在我一人住,可以随便安排。这间房子经过我的改造,是新乡最高级的浴室。”

    秋云吃惊地道:“上次来,这间房堆了不少石灰、沙子,原来是做浴室。”她用脚踩了踩平整的砖块,道:“你当老师太可惜,应该去做建筑工程师,绝对一流。”

    大桶安放在二楼平台上,由塑料管道连接二楼大桶和底楼浴室。塑料管道到了底楼浴室后,固定在一块自制的三脚架上,尾端安了一个水龙头,洗澡的人可以用这个水龙头控制水量。浴室的原理非常简单,侯海洋却把此事当成一个大工程来做,每个细节都考虑得很周到,他甚至还在浴室里挂了一面小镜子。

    秋云看着侯海洋手脚麻利地将浴室的最后设备安装好,她爱煞了这个浴室,忍不住道:“海洋,你能不能多烧点热水?”她到底是年轻女子,说话时颇为羞涩。

    侯海洋端正面容,提高了声音,严肃地宣布:“牛背砣浴室今天正式开张。”

    秋云到厨房里捅燃灶火,特意交代道:“铁锅多洗两遍,别浮油在水上面。”

    侯海洋又仔细洗了一遍铁锅,直起腰,道:“行了,再洗,铁锅都要穿了,放心,平时我这里没有吃几回肉,铁锅里没有多少油水。”秋云道:“明天,我要去买一个大铁锅,专门烧洗澡水。”

    灶孔里火焰熊熊,铁锅里的水很快就冒起了水泡。水彻底烧开以后,侯海洋先装开水瓶,然后将开水舀到桶里,飞快地提到了二楼大桶里。秋云伸手量水温,道:“海洋,还要加点热水。”侯海洋将锅里剩下的水全部提了上来,倒进大桶里,水温又稍烫。秋云有些不好意思,道:“再来一点冷水,一点就行了。”

    水温调好以后,秋云脸上现出些红晕,道:“我要多洗一会儿,等会儿多加点水。”

    秋云拿着毛巾、香患进了浴室,提进来一张放衣服的椅子。放好物品,关门时她才发现,木门换上了新的铁门栓,在木门的缝隙处还钉了些木条。

    试着打开水龙头,一股热水倾泻而下,尽管比不了大学里的专业水龙头,可是在新乡这种偏僻乡村,如此淋浴已经是高级享受了。脱掉外套以后,不知从何处钻来的冷风,让细嫩的肌肤起了不少鸡皮疙瘩。秋云脱掉内衣时,隐藏着的娇艳顿时显现出来。乳房并不太大但是很挺拔,乳头小巧精致,小腹平坦结实。

    在冷风中,她颇为自恋地打量了一会儿自己的身体,然后打开水龙头,一股水流冒着热气从天而降,从皮肤上滑下,让她舒服得差点呻吟起来。

    侯海洋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从木门顶部冒出来的水汽,心里感觉有些异样,一位漂亮女子在淋浴,若是没有一点幻想,就不是好身体的正常男人。

    等到铁锅里的水冒水泡,他就将热水舀进小桶,调好水温,提到二楼,加在大桶里。每次大桶的水所剩不多时,他都能及时将热水补上。

    洗澡出来,秋云头发披肩,肤色红润如脂。在美女映照下,牛背蛇村小围墙外的树林变得绿色喜人,不再阴森恐怖。

    随后,侯海洋也进了自制浴室,浴室内的热气还没有散尽,空气中隐约有着淡淡的秋云味道,想着秋云刚才就在这间浴室里洗浴,他脑中顿时涌现出腾旎的风光。下身的小兄弟不受控制地勃起,剑拔弩张,骄傲得紧。

    洗完澡,星期六以来的奔波风尘一洗而光,他对着镜子照了照,剑眉星目,鼻如悬胆,年轻人的英气在镜子前显露无遗。

    在侯海洋做饭时,秋云拿着一本英语书,站在厨房边,道:“抓紧时间,我听你读一读卡尔·马克思的那篇文章。从今天开始,你学英语也不能乱读,精读高中课本,单词全部记住,每一课都有语法点,我在书上多半都有标志。”看着捧着英语书的侯海洋,她暗道:“侯海洋其实是挺英俊的男子,而且是那种很男人的英俊。”

    侯海洋树立了考大学的远大理想,前途光明,道路却很曲折,没有读过高中,要在一年内把课程学完,且没有教师指导,着实是一件艰难之事。

    学英语时,北风渐盛,树林发出哗哗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从天空中飘下星星点点雪花,巴山县地处长江以南,下雪的概率不高,秋云最初没有意识到这是雪花。经侯海洋提醒,她才兴奋地喊了起来,张着双手来到小操场上,仰面朝天,迎接着从天而降的白色使者。

    “过来,你别站在屋里,享受雪花带来的清凉。”

    侯海洋被秋云所感染,来到了操场上,笑道:“下雪天不是清凉,是寒冬腊月。”

    “你这人一点都不浪漫,瑞雪兆丰年,下雪是好兆头。”秋云双手合十道,“我要许个愿,你也许个愿吧。”

    侯海洋初见秋云时,秋云完全是冷美人,此时站在操场上,双手合十,对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念念有词。

    “你许的是什么愿?”侯海洋有些好奇。

    秋云一脸神圣,道:“许的愿不能说,说了就不灵。”

    观雪到天黑,两人回屋吃饭。到了晚上八点,秋云准备回寝室,这才发现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地上、屋顶皆铺了厚厚一层雪。秋云站在门口看了远处,有些傻眼。路上多是小道,上坡下坎,还有田坎,如今罕见的大雪将平时走路的痕迹全部遮住了,黑咕隆咚的,实在不好走。

    侯海洋怕秋云在路上出意外,道:“别走了,就在这里住。”

    秋云看着厚厚的雪,还是道:“慢点走,应该没有关系。”

    侯海洋见秋云执意要走,道:“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给你找点草绳子。”他出去转了一圈,拿了些草绳子过来,蹲下来,绑在秋云的鞋上,道:“增加点摩擦,防滑。”

    秋云坐在椅子上,心里感觉热乎乎的。她俯着头准备看侯海洋绑绳子,不料她俯头之时,侯海洋恰好站了起来,秋云被挤得朝后仰,侯海洋身手敏捷,伸出双手抱住秋云。

    屋外雪花飘飘,屋内温暖如春,侯海洋与秋云拥抱在了一起。

    秋云脑袋轰响了一声,她想抗拒那有力的手臂和宽阔的胸膛,身体软绵绵的不听使唤。她将头俯在对方的胸膛上,隔着厚厚的衣服甚至听到一阵急过一阵的心跳声。侯海洋首先清醒过来,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一时冲动将对方抱在了怀里,对方柔软的发丝就在鼻端,让他感觉痒痒的,忍了忍,才没有打出喷嚏。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秋云将头从对方宽厚的胸膛上抬了起来,不料,一个火热的嘴唇寻了过来,有些霸蛮地印在自己的嘴唇上,同时用力地侵略了进去。如果说秋云刚才只是头脑轰响,此时被亲吻,头脑则燃烧起来。略作抗拒,她的舌头便与侵略者搅在一起,纠缠着、吸吮着。这是烈火与烈火的交战,所有的理智全部被烧掉。

    十来分钟以后,侯海洋腾出一只手,转身将木门关掉,插上门栓,搂抱着怀里的佳人来到床边。秋云平躺在床上,脸上一大片红晕,眼睛蒙着层雾,温柔地注视着半跪在床上的侯海洋。

    侯海洋感觉到唐突了佳人,讷讷地道:“对不起。”秋云竖起十指,放在侯海洋的唇边,轻声道:“别这样说。”

    自从侯海洋被赶出了牛背砣小学,秋云一有时间就总想朝这边跑。在这之前,她不承认自己喜欢上了那个受委屈的大男孩,此时,亲吻以后,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喜欢这位能干的、健康的、聪明的且又经受着挫折的年轻男子。

    侯海洋跪在秋云身旁,慢慢俯下身,在其额头上亲了亲,又顺着额头朝下,亲吻着如秋水般的眼睛,亲吻着那长长的睫毛,深吻着柔软温情的嘴唇。秋云最初还有些僵硬,很快就开始热情地回应着,当一只手钻进了衣服,她缩了缩身体,道:“好冷。”

    侯海洋听到秋云叫冷,将手从秋云衣服里缩了回来,放在自己身上先暖和一会儿,然后再重新开始,一路上行,握住胸前饱满且柔软的敏感部位。秋云身体随着那只手的节奏而颤抖着,内心的那一团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侯海洋的手伸进秋云的衣服里,一点一点地将其衣服拉起来,他心里激动地想道:“这是秋云的身体,这可是秋云的身体,她对我没有防备,情重如山。”

    用“情重如山”这个词在这个环境并不是太妥帖,可偏偏就是这个词总是朝着脑子里面钻。侯海洋将脸紧紧贴着紧绷绷的小腹,不停地亲吻着,同时脑袋朝前拱,手和嘴巴轮番使用,不知不觉中就侵略到了乳罩的位置。

    白色的乳罩,外围是金色花边,这本身就是一种优雅的事物,更何况此时一件优雅事物遮掩的是另一件更优雅的事物。侯海洋抬起头,双唇紧闭,目光坚定,他如在进行一种神圣的仪式,伸手到秋云背后,摸索着解开乳罩带子。

    一对俏生生的乳房毫无遮掩地出现在眼前,侯海洋咽喉轻轻抽动,下身涨得难受,浑身如一团火在燃烧,他如狼似虎地压了上去,手在乳房上一阵乱揉。

    此时此刻,他箭在弦上,迫不及待要发射。可是到底应该如何操作,他还是一团乱麻,与吕明在一起时还没有进入最后的程序就分手了,香港的三级片又总是玩花样,关键步骤总是虚枪假炮,因此,他空有许多的幻想却是一个菜鸟,不知道如何操作。

    侯海洋心急火燎地抱着温香软玉,试了几次,还未入港,就一泄如注。在《蜜桃成熟时》里就有这个情节,门前早泄被称为“送牛奶”,扔在门口就走,是一件挺无能的事。侯海洋自尊心挺强,又挺自负,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结局,他挺懊恼,用力地捶了一下床。

    秋云脸发烫,推了推侯海洋,道:“你有纸?”

    侯海洋这才发现秋云大腿上有着几块自己的精华,他大窘,逃也似地下床,扯了几张自己用的纸。他用的纸是浅黄色的草纸,颗粒粗,较硬,这种草纸便宜,是农村常用的厕纸。侯海洋从小就用这种纸,丝毫没有觉得用这种纸有什么不妥之处。

    秋云接过土黄色的草纸,诧异地问:“你就用这种纸?镇上有卖卷筒纸,也不贵。”

    侯海洋自嘲地道:“从小就用这种草纸,习惯了,从来没有想到过换纸。”他坐在床头,看着秋云擦拭着大腿,此时她的内裤已经被拉上,露在外面的修长的大腿洁白细腻,顿时又将侯海洋这把干柴点燃。他探身上前,从秋云手中夺过草纸,道:“我来将功补过。”秋云不许,两人开始争夺草纸,在床上扭来扭去。

    侯海洋再次箭在弦上,他以男人压迫性的力量,三下五除二将秋云衣服剥下来。当衣服全部被脱下时,秋云停止了对抗,她平躺在床上,安静地等待着应该发生的事情。当强硬且火热的物体急切地闯入身体时,一股股热浪就从下腹部向全身冲击,她咬着牙,脖子朝后仰,禁不住发出了“啊”的一声长长的呻吟,双手抬起,紧紧抓住了侯海洋宽厚结实的肩膀。

    这一次,侯海洋野蛮的体力展现得淋漓尽致,等到他力尽时,秋云双手抠着床沿,脸颊红如落山的夕阳,双眼紧闭,似乎昏了过去。侯海洋没有经验,见着秋云的状态,吓了一跳,他拍着秋云的脸,着急地喊着。过了一分多钟,秋云终于睁开眼睛,嗔怪道:“你把我弄疼了。”两个年轻人初尝云雨,整晚都黏在一起,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温暖如春。

    早上六点多,放着葱花的鱼汤挂面放在秋云面前。秋云双手捧着挂面,放在鼻尖闻了闻,喝了一口汤,赞道:“真香啊。我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鱼汤面。”在她准备出门时,侯海洋拦腰抱住了她,双手伸进了衣服,握着那一对柔软不停地搓揉着。秋云道:“别闹了,我要回学校。”侯海洋不理睬她,继续上下其手,不一会儿,秋云眼睛又迷离了,她转过身,抱住了侯海洋,道:“来,我的男人。”

    这是侯海洋到了新乡最幸福的一夜,将秋云送到镇边,他就踏着白雪而归,一边走一边唱:“乌溜溜的黑眼睛,在我的心头……”

    快要走回牛背蛇小学时,他脑中闪现出吕明的身影,以前想起吕明总会如刀绞一般疼痛,现在吕明仿佛离自己很远。

    伴随着甜蜜和忧伤,侯海洋回到了牛背砣小学校,此时的小学校不再单调寂寞,而是充满了秋云温暖柔软的气息。

    白天的时间格外漫长,总算到了下午下课的时间。马光头啰唆着留在学校不肯离开,拉扯些小学校杂七杂八的事情,侯海洋耐着性子听他磨机。到了五点半,马光头这才摇晃着离开了小学。

    寒冬腊月,天黑得早,马光头走后不久,在院里就无法看书。

    侯海洋将院门打开,烧了一锅热气腾腾的开水,然后站在院门口等待。等了一会儿,见到秋云身影从竹林中显现出来,她为了防滑,穿了一双带齿的运动鞋,脖子上围了一条浅色的围巾,在侯海洋眼里,她就如仙女一般。

    侯海洋第一个动作是关掉小学校的陈旧铁门,锁好挂锁,这才和秋云一起走到厨房。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侯海洋与秋云只有七八小时未见,也如隔了三秋。侯海洋道:“灶这里暖和,烤火。”秋云默默地坐下,伸出手放在灶孔前,红红的火光将手掌映得通红,同样被映红的还有灶火前的两双年轻的眼睛。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坐在炉灶前,柴火噼啪响着,锅里的开水翻滚起来,冒出一个个气泡,从锅底升至水平面。

    侯海洋率先打破了轻微的僵局,他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秋云背后,然后摸了摸黝黑的长发,顺着长发往下,将秋云揽在了怀里。

    秋云指了指大门:“大门关好没有?”

    侯海洋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在腰肢处摸索了一会儿,顺理成章地握着胸前的饱满处。秋云在白天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做爱的情景,每次回想起旖旎的情景总是心跳加速,脉搏加快,她内心盼望着夜晚早点到来。此时靠在侯海洋宽阔胸怀中,她暗道:“我这是怎么回事,太放纵自己了,难道真的就要坠入对身体快感的追求?”她再次提醒自己:“我今年考研究生是志在必得,导师也很明确这一点,而侯海洋才十九岁,他很难脱离新乡场镇。”

    欲望与理智在秋云脑中博弈,最终是欲望战胜了理智。她转过身,坐在侯海洋腿上,热烈地亲吻着,在激情之前,秋云叮嘱道:“今晚我要回学校,长期不回,会被怀疑。”

    到了八点,侯海洋取过长手电,送秋云回新乡学校。这只长手电是新买的,比原来的那只手电至少要长十来厘米,光照强度也提高许多倍。走了半个小时,两人来到场镇边,秋云道:“别送了,我自己回去。”侯海洋握着秋云的手,道:“场镇没有路灯,黑灯瞎火的,我还是送到门口。”

    此时两人初尝性爱,好得蜜里调油,一路搂抱着来到了学校的围墙边。侯海洋关掉手电,躲在青石梯旁边的树林里,将秋云抱在怀里,疯狂地亲吻着。

    秋云主动吻了侯海洋,道:“好了,我真的要回去了,明天李酸酸就要回来,我就不过来了,星期六过来。”

    侯海洋不依,道:“你别管李酸酸,准时回学校就行了,再说,新乡伙食团的饭菜难吃得很。”两人黏在一起,小声地说了一会儿话,秋云这才走上学校的青石梯子。侯海洋原来准备就送到青石梯子,可是他想多看一会儿秋云,就跟着走上青石梯子。

    在黑夜中,她双手拢在怀里,在寒风中缩着脖子,孤孤单单地努力向前走着。跟到操场口,侯海洋停住了脚步,看着秋云的背影进了教师院子。

    激斗牛背砣

    自从被赶出新乡学校,除非迫不得已的事,比如开老师大会、领工资等事,自尊心很强的侯海洋不愿意踏入新乡学校,更不愿意回到以前居住过的教师院子。此时为了送秋云,他进了学校大门,却不愿意走到教师院子。

    往回走,在下青石梯子时,一个黑影子出现在青石梯子下面,他粗声粗气地问道:“是谁?”从身影和声音来看,侯海洋知道来人是刘清德。他没有理睬其问话,继续走。

    刘清德是从馆子处回来,他带了些酒意,见到有人出来,条件反射就想举着电筒朝来人脸上射过去。他还没有看清来人,对方手里更亮的手电筒直直地射过来,让其睁不开眼睛。新乡场镇是刘清德的地盘,他在这里向来是可以横着走路的,被对方射了眼睛,令他很不爽,脱口就骂:“是哪个,你妈卖麻批,把手电关了。”这是一句具有新乡特色的土骂,问候的是女性生殖系统。刘清德是本土本乡人,骨子里就熟悉这些话,张嘴就来。

    与秋云有鱼水之欢前,侯海洋痛恨刘清德,放了巴豆来作弄他。两人关系有了质的飞跃以后,侯海洋想起刘清德曾经猥亵过秋云,又加上自己被弄到牛背砣也是他一手造成,新仇旧恨,顿时在心中爆炸,他恨从心生。听到骂声,一声不发,咬着牙齿,抬脚就踢向刘清德。

    刘清德身高体壮,是一条黑蛮汉子,真要与侯海洋放手打架,两人还算是好对手,可是他晚上喝了不少酒,走路摇摇晃晃,战斗力锐减。他只觉腹部如被锤击,抱着小腹,身不由己地蹲了下去。

    侯海洋咬着牙,对着刘清德的胸口又是一腿,这一腿极狠,让刘清德仰面朝天倒地。侯海洋发挥了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在刘清德即将倒地的瞬间,再来了一个正蹬。只听得“扑通”一声响,刘清德摔进了冬水田里。干脆利索地把刘清德踹进了冬水田,侯海洋不着一语,抬腿就朝场镇走。转了几个弯,身影隐入黑暗以后,他一路小跑,很快就回到了牛背蛇小学。他回想了一会儿打人的细节,特别是最后几句骂声,肯定刘清德没有认出自己,转念又想:“在新乡场,除了我谁还敢教训刘清德,他肯定会带人找过来,我得做些准备。”

    眼珠一转,侯海洋提了一桶水出门,走到门口,又将吃鱼剩下的油汤倒进水桶里。找了一段最陡的小路,将这桶油水倒在上面,然后又扫了些竹叶在倒水处。完成了这几个动作,他锁紧铁门,提了一把铁锹放在床边,静等着来人。坐了几分钟,他又想起一计,提起水桶到了二楼,将淋浴用的大桶里装满水。再将家里所有的桶和盆皆装满了水,提了放在铁门前。

    此时,在派出所宿舍里,浑身湿淋淋的刘清德敲开了老朱的门,道:“老朱,我被人打了,你带人跟我去,把那个小兔崽子抓起来。”晚上,老朱和刘清德一起喝的酒,他正斜躺在床上看电视,狼狈不堪的刘清德就跑了过来。他不紧不慢地道:“别急,怎么,摔到田里去了?赶紧换身衣服。”

    刘清德的内衣都泡湿了,他眼里冒着火,一边骂,一边讲了事情经过:“肯定是侯海洋那个兔崽子,你把他拘留起来,让他吃点苦头。”老朱笑嘻嘻地道:“你人都没有看清楚,怎么能肯定是侯海洋?来来来,先裹我的军大衣。”他从心里也相信打人者是侯海洋,在新乡场,此人还算是一条汉子,将社会青年刘老七打怯了胆,作为参加过越战的军人,他对这种血性汉子带着些好感。

    刘清德脱下外衣,背上、腰上都是乌青一片,他用手轻轻一触,倒吸一口凉气,痛得龇牙咧嘴:“老朱,快点带人将侯海洋抓起来,至少拘留几天,我得出口恶气。”

    老朱道:“你到底认清楚来人没有?还有,两人打架,你打到他什么部位,对方有没有伤?”

    刘清德穿上了军大衣,骂道:“他手里有一个手电筒,射了我的眼睛,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狗日的偷袭了。”

    “这样说来,你一没有看清来人是谁,二是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被打倒,那凭什么就说是侯海洋,他不承认怎么办?”老朱一边说,一边回想起在公安局开会时杜强的询问,他认定侯海洋与局长红人老杜有特殊关系,因此一直采取开玩笑的态度。

    刘清德稍稍回过神来,道:“百分之一百是他,把他抓过来,让他吃点皮肉之苦,啥子都交代了。”

    老朱态度很好,就是不肯去抓人,道:“老刘,这无凭无据,我怎么去处理?要是胡乱来,我这个所长也当不了几天,这一次,你只能吃亏了。”

    刘清德火了,指着老朱骂道:“我们也不是一天的交情,遇到事情,你就下软蛋。”穿着大衣离开派出所,刘清德越想越窝囊,他又去敲开了刘老七的门。

    侯海洋所料不差,静静地等了一个多小时以后,屋外传来了扑通扑通数声。他料到是刘清德带人来报复,束紧了皮带和运动鞋鞋带,提着7欠桶来到了铁门前。

    五条黑影中有三人滑倒在小道上,爬起来时,被摔得七荤八素,锐气先失。来到了门前,其中一个人伸手就来摸铁锁。侯海洋早就等在铁门后,他将水桶提在手里,朝着铁门泼了出去,外面的人没有料到铁门内会有一桶水泼过来,来不及躲闪,顿时被泼成了落汤鸡。

    巴山县虽然在长江以南,寒冬腊月的温度仍然在零下几度,被淋成落汤鸡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刘清德顾不得新乡学校副校长的身份,霸蛮性子显露无遗,站在铁门外,破口大骂:“侯海洋,你给老子开门,今天不弄死你,我不姓刘。”

    刘老七最倒霉,刚上坡就摔了一跤,然后从头到脚又被済得湿透,冷风过后,牙齿不争气地打起抖来。

    刘清德就如疯狗一般,恶狠狠地道:“我们翻门进去,今天晚上一定要把侯海洋收拾了,否则我们老刘家还有什么资格在新乡场混。找两个人翻门,我们拿石头砸,打死了我负责。”

    侯海洋头脑异常清醒,当两人翻上铁门时,他意识到守不住铁门了,劈头盖脸地将水泼完,直接退回到二楼。

    在退回二楼时,他将二楼楼梯的路灯打开。

    刘清德爬过了铁门后,一马当先朝二楼楼梯冲了过去。

    刚到楼梯口,一股瀑布一般的大水从天而降,五人一个也没有躲过,当先的刘清德和刘老七更是从头顶到袜子都被冷水打湿。

    在楼顶,侯海洋站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楼梯狭窄处,手里提着一把铁锹,铁锹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寒光。他冷冷一笑:“我还以为是强盗进了小学,原来是刘校长,不知刘校长深夜到学校来做什么?来检查工作,不必这么晚,还带着社会流氓。”他用铁锹猛拍墙壁,吼道:“刘清德,你还是学校的校长吗?你还是共产党的干部吗?你就是一个地痞流氓!谁敢上前来,我就当成强盗打,打死了活该。”铁锹拍在墙壁上,发出震耳的响声,墙上落下了很多粉末,随风飘荡。

    刘清德是带着一股怨气而来,此时站在楼道上,看着侯海洋毫不退缩的神情,他明白,若硬往上冲,绝对会发生流血事件,这不是流鼻血的事件,而是断手断脚开脑袋的大事件。可若是这样退走,他将在侯海洋和刘老七等人面前丢了大面子。

    刘老七见势不对,他拉着刘清德,道:“哥,到外面去,我说两句。”犹豫中的刘清德借机退了出去,北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寒战。

    刘老七劝道:“哥,好人不跟疯子斗,今天弄不好要出大事。侯海洋就是一个疯子,哥有家有业,当了校长,又是老板,生活过得逍遥自在,何必跟这个疯子打斗?”刘清德打了一个喷嚏,道:“我就不信,在新乡治不了这个小崽子。”

    刘老七跟着打了个喷嚏,劝道:“这个批娃儿在新乡,我们还愁找不到教训他的机会,现在大家的衣服都打湿了,再弄下去,全部要得病,赶紧回去,再拖下去小事变大事了。”

    刘清德彻底清醒了过来,猛地打了一个喷嚏,道:“今天就便宜了他,我们退吧。”在离开之前,刘老七为了显示他的地病劲,跑到侯海洋屋里砰砰乱砸一气。

    侯海洋原来的计划是将刘清德逼走就完事,没有料到刘老七居然砸东西,他火气上冲,蛮劲大发,打定主意跟这群人不罢休。

    刘老七将侯海洋的屋子砸了个稀巴烂,得意扬扬砸铁锁时,隐忍多时的侯海洋冲了出去,他是打定主意下狠手,就闷头冲了出来。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打人的人也不会乱喊乱叫,只听得一声闷响,一个混混的大腿被铁锹拍中,惨叫一声,抱着腿在地上鬼哭狼嚎。

    侯海洋一击得手,迅速跑回到楼梯最窄处。他打人时倒拿着铁锹,实际上是用木棍打人,这一棍敲在对方的小腿骨上,硬碰硬,小腿不断都要痛得脱层皮。

    刘清德此时是骑虎难下,他深刻体会到侯海洋的难缠和凶狠。他带着刀,站在楼梯下与侯海洋对峙,却没有再踏上楼梯的勇气。这时,刘老七走过来,道:“哥,锁砸开了。”刘清德道:“腿断了没有?”刘老七暗自庆幸:“还好,没有断。”刘清德狠狠地看了一眼侯海洋,虽然心有不甘,还是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走吧。”

    侯海洋眼见着刘清德退走,他的蛮劲发作,提着铁锹抄小路追了上去,埋伏到一个三盆路口。刘清德等人离开了牛背砣小学,他们的衣服全被淋湿,在冷风下牙齿发抖身体发颤,小腿被砸中的那个混混走在中间,一瘸一拐,骂人时犹带着哭腔。

    第四人走过三岔路口以后,侯海洋从竹林中冲了出去,对准最后一位混混就是一棍打去,这一棍不是迎面打在小腿骨上,而是拍在小腿肚子上。被打中的混混号叫着扑倒在地上,等到其他人回过神来,侯海洋早就在黑夜的掩护下,不见了踪影。

    刘清德被弄得欲哭无泪,暗自叫苦,开始后悔今天晚上的行为。附近院子的看家狗听到响动,狂叫起来,狗叫声如星星之火迅速蔓延,沿途院子里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还有一条狗叫得如狼嚎。

    五个人浑身冻得发僵,狼狈不堪往回撤,此时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回到镇上,换上干衣服,至于报仇,那是以后的事了。

    侯海洋没有罢手,他如野狼一样紧紧跟着五个侵略者。在一条长田坎处,他再一次抄近路赶到了五人前方。

    侯海洋以百米赛的速度冲了出去,对着最后一人猛地一推,然后转身就跑。扑通一声响,刘老七摔进了冬水田里。跑了一段,侯海洋一头钻进附近的林子,沿着小道又爬上一处小土坡。站在小土坡上,他看见了落水之人从冬水田里爬了起来。这是他能实施的最后一次袭击,再往前走,就到新乡镇边缘了。

    刘老七浑身湿淋淋地从水田里爬了起来,满身是泥,长吁短叹地对着刘清德道:“哥,这人已经疯了,以后我们和他井水不犯河水,要不要得?”刘清德转过身,望着黑暗处,狠狠地跺了跺脚,一言未发。

    回到家里,他铁青着脸,对老婆道:“啥都别问,赶紧给我烧水,我要洗澡。”换掉了湿衣服,裹在大衣里,仍然牙齿不停地打战。等到老婆烧好水,他就去卫生间洗澡,脱下衣服一看,前胸后背都是青黑的肿块,摸着就疼。

    洗完澡,喝了杯自制的药酒,这才上床睡觉。

    在新乡这种山乡小镇,有点钱的人都喜欢泡点舒筋活血的药酒,药酒用材越高档则越有身份。刘清德的药酒里有五步毒蛇,还有海马,算是土洋结合,中西合璧。

    半夜里,刘清德不停地做着噩梦,在梦中,侯海洋五官扭曲如鬼子,提着一柄铁锹要杀人,他使劲地想跑,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最后,雪亮的铁锹砍进了脑袋之中。他从梦中被惊醒,睁眼看见老婆关切的眼神。老婆伸手摸了摸刘清德的额头,道:“你发烧了,还说胡话,有谁要杀你?”刘清德自己摸了摸额头,也觉得烫手得紧。

    在牛背砣村小,侯海洋裹了床被子,提着铁锹坐在二楼,眼睛盯着小院,若是任何人想进入院子,都逃不过他的金睛火眼。

    就这样如金刚一般过了一夜,天亮时,马蛮子在门前探头探脑。侯海洋提着铁锹在院子里乱走,见到马蛮子,道:“马蛮子,你不讲义气,昨天我这边闹得这么凶,你都不过来帮忙。”

    马蛮子昨天晚上被自家的狗闹醒以后,就悄悄到这边来看了,他认识刘老七,赶紧躲在黑暗处不敢动弹,将整个过程也看得清楚。此时,一人独斗五人的侯海洋在他眼中完全就成了武林高手。他嘿嘿笑道:“昨天喝醉了,嗜都没有听见。”

    马光头来到学校,听说门锁被砸,侯海洋房间也被人砸了,吓得脸色发青,暗道:“幸好我没有住在学校,否则就要趟这祸水。”

    侯海洋昨夜已经想好了应对措施,对马光头道:“有强盗进入了学校抢东西,这是大事。麻烦马老师,你到派出所去报案,再去找代校长、王校长,请两位校长务必到学校来看。”他决定不提刘清德,而是将此事说成强盗抢东西。

    派出所老朱接到报案,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听说侯海洋没有受伤,暗道:“老刘脾气急了点,下手还是有分寸的,至少没有伤到人。”他在所里啰唆了一会儿,处理了日常事情,带着一位民警来到了学校。

    看了被砸开的锁,还有被砸得稀巴烂的房间,老朱冷冰冰地问道:“你看清楚是哪些人没有?”

    侯海洋用可怜巴巴的语气道:“昨夜有人闯进来,我怕得很,顺手拿了把铁锹乱挥乱舞。然后跑到学校外面躲起来,他们是谁,来做什么,我都不晓得。”

    老朱道:“你有一米八的个子,这么大的块头,还怕几个偷儿?”“我是老师,又不是警察,当然怕。”侯海洋道,“我有两百块钱放在衣柜里,不见了。”

    老朱让手下民瞀给侯海洋作了笔录,他抽着烟,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暗道:“有五个人,刘清德肯定去找了刘老七,嘿,五个人都搞不定侯海洋,反而被弄成了入室抢劫。侯海洋这家伙拳头够硬,脑袋灵光,确实是个人物。”

    从牛背砣小学出来,老朱沿途问了些村民,村民反映在夜里有一段时间狗叫得特别凶。回到镇里,老朱直接来到刘清德家里。刘清德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床边有一瓶吊水,胡子拉碴,满脸憔悴,样子极为狼狈。老朱道:“你啊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做起傻事来了?今天早上牛背砣小学报案,说是五个人入室抢劫,侯海洋被抢了两百块钱。”

    刘清德吃了大亏,反而被“恶人”先告状,大骂道:“侯海洋简直是放屁!”

    老朱抬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帮你分析一下,你再发言。第一,昨天和你打架的是谁,你自己都没有看清楚,只是感觉像是侯海洋,对不对?”

    刘清德点了点头。

    “昨天夜里,你带着刘老七那四个人来到了牛背砣,砸了侯海洋的房子,对不对?”

    刘清德眼睛望着天,不说话。

    老朱道:“还拿了两百块钱,对不对?这就是入室抢劫,被抓到要判刑的。”刘清德青筋暴胀,道:“这纯粹是诬告,我们绝对没有拿钱。”他听老朱说得严重,就将昨晚的经历原原本本地给老朱讲了。

    老朱吸着烟,思考了一阵子,道:“此事可大可小,大家都不追究此事,到此为止。侯海洋和公安局办公室老杜有点关系,如果他跑到公安局报案,把事情往大处搞,你这次是吃不了兜着走。”

    刘清德已经意识到找刘老七是一个大败笔,他心犹不甘,道:“我就吞不下这口气。”

    老朱道:“侯海洋这个小子不是一般人物,现在还年轻,阅历不够,手法不老练,他只要在社会上多打磨几年,绝对是了不起的人物。老刘,欺老别欺小,你最好别惹他,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说到这里,他把笑脸收了回去,道:“刘老七这几个人,打架斗殴,吃喝嫖赌,没有什么出息。你要护着他们,就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别在社会上混,迟早要出大事。”

    刘清德是鸭子死了嘴壳子硬,嘴上不服,心里却对侯海洋生出了怯意,道:“我听老朱的话,将这口气忍了,否则,捻死侯海洋就如捻死一只蚂蚁。”

    老朱见刘清德终于服软,道:“现在什么社会,有钱才是王道,有了钱,啥子事做不了,你别跟这些青屁股娃儿斗,弄赢了,你不是英雄好汉,弄输了,你就丢大脸了。这一次,若是侯海洋咬到这事不放,朝公安局捅,朝县政府捅,你就惨了。”刘清德点了点头,一脸衰相。

    下午,派出所老朱接到镇党委书记乐彬的电话。乐彬专门询问了牛背砣小学的事,语气还挺严肃。将乐彬敷衍过去以后,老朱再次来到了牛背砣小学。他对案情大致有谱,并不准备破案,只是以破案为名,反复询问了案件发生的细节。

    侯海洋话很少,说来说去就是昨天的那几句。

    了解得越多,老朱越觉得侯海洋是个人物。在临行前,真心实意地点拨了几句:“……强龙不压地头蛇,好汉难敌双拳,就算你次次将这些人揍成猪头,若是有一次失了手,事情就麻烦了……我在新乡当所长,求的是平安,你为了自己的前途,不能在这里惹事……当然有困难可以找我老朱。”他相信凭着侯海洋的机敏,也应该听得懂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侯海洋听说过关于朱所长的许多传闻,知道他在和刘清德一起开煤矿,此时听到他如此循循善诱,不禁感觉意外。他想了想,决定通过朱所长转达自己的意思,道:“朱所长,我听你的,规规矩矩教书,我不会主动惹麻烦,但是也不怕麻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昨天入室抢劫案,有些人看上去面熟,若想起是谁,我马上给派出所和镇党委、政府报告。入室抢劫,性质太恶劣了。”

    老朱是真心实意在刘清德和侯海洋之间当和事老:“你和刘老七打过架,我会警告刘老七,若是他再惹事,我会不客气的。你也要考虑自己的教师身份,在新乡遇到事情找派出所,找我老朱,天大的麻烦也能解决。哈哈,现在是法制社会,你说是不是?”

    事情如此结束,顺利得让侯海洋感到惊奇。朱所长走了以后,他站在门口想了很久,突然觉得兴味索然,暗道:“我与刘清德、刘老七这伙人打架,就算胜了,又有什么意义?完全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自己始终还是牛背砣的村小教师。”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潘晓的故事,禁不住鼻子发酸,仰天长叹:“人生的路啊,为什么越走越艰难!”

    巴国方言,骂人的话。

    ——本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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