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该做晚饭了,褚潇来到厨房,见餐桌上放着一份叉烧饭便当和一份什锦蔬菜,看成色新鲜,汤饭还很烫手,是刚做好的。
她猜是兰焕买的,脑子里忽然钻出他的声音。
“潇潇,肚子饿了吗?快吃饭吧。”
褚潇又被冒犯到了,嗔怪:“还说不会监视我,结果说一套做一套。”
兰焕宽和地打哈哈:“我在饭菜外包装上设了微电磁场,你一碰我就感应到了,怕你怀疑这些饭菜的来历才特意说明。”
他否认偷窥,褚潇没抓住实证先不急着追究,问:“你刚才回来过?”
听说他用意念送饭,随口挖苦:“你要早来二三十年,用这能力开家快递公司,保证能当上世界首富。”
兰焕像伺候大小姐的管家逆来顺受:“我一回去你就有感应,会打扰你休息嘛。”
褚潇立马停住扯包装的双手,质问:“什么感应?”
“这个因人而异,到时就知道了。”
“你到底给我搞了多少奇奇怪怪的副作用啊,真的烦死了,赶紧走!”
她像被侵犯领地的野兽,听到入侵者的声息就烦躁,稍后理性又发出一则提示,让她主动呼叫兰焕。
“刚才忘了跟你说,早上我去龙德集团总部时戴了帽子口罩,可是对监控视频做技术分析还是能看到我的相貌。”
杜庆轩在春浦财势熏天,又有很多手下认得她,估计快追过来了。
神的思维少有漏洞,兰焕笑道:“我早就修改过那些视频了,他们不会认出你的。”
褚潇瘪嘴:“是我杞人忧天了,谢谢你的严谨细致,如果接下来能让我安安静静呆着我会更感激的。”
她把别人当抹布,用完就心安理得扔一边。
饭吃到一半,收到陌生来电,点开心不在焉“喂”了一声,已做好挂线准备。
“褚潇是你吗?!”
线路那边的男人非常惶急,声音有点耳熟。
她搜索记忆库,找到对应信息,不假思索切断通话,把对方拉入黑名单。
过了一分钟,呼叫显示出另一个新号码,她断定又是刚才那人,想了想,按下接听键。
“褚潇,别挂线!我是蔡志刚!”
男人仿佛坠崖的失足者,唯恐有人砍断手里的树藤。
“我知道你是蔡志刚,有事吗?”
褚潇嫌厌得无遮无掩,这蔡志刚是叶湄上一任男友,二人去年相识,交往两月后分手。时间很短,叶湄花在他身上的钱却不少,实质就是打着恋爱幌子的包养。
那个价钱足够养条乖巧听话的小狼狗,或者漂亮养眼的绣花枕头了,可蔡志刚又矮又胖,还装了一肚子恶习糟粕,是个扔到大街上都没人捡的垃圾。
母亲对男人的喜好异于常人,褚潇一贯无视,也没跟这些渣男有过交集,最多碰面打个招呼,这还是头一回被过期垃圾联系,推测蔡志刚闯了祸欠了债,想找叶湄帮忙堵窟窿。
果听他询问:“你妈妈呢?我打不通她的手机,她现在人在哪儿?”
褚潇冷声道:“你们都分手了,我妈妈也说了不想再见到你,请你别再骚扰我们,不然我会考虑报警。”
她一次给足威胁,免得对方纠缠。
蔡志刚激怒狂吼:“我还想报警呢!叫你妈妈快解了下在我身上的蛊,我快被她害死了!”
这消息跟何丙丁最后的留言连线,在褚潇心里点起一盏警示灯。
老瞎子说妈妈会什么导引术,专找坏男人做替死鬼,我还纳闷是怎么回事呢,答案自己就送上门了。
她改换态度,认真问:“蔡叔叔,你遇上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说我妈妈?”
蔡志刚认定她装傻,当下要求视频通话。
屏幕上的他枯瘦憔悴满目全非,真像被妖怪吸干了精气,一副垂垂等死的衰相。
当他撩起上衣下摆,更恐怖的情景呈现出来。
他的胸腹腰背长满鱼眼似的疥疮,大部分已流脓溃烂,成群的苍蝇围着飞旋,腐臭之浓烈可想而知。
“自从你们搬走,我就开始生病,浑身长满烂疮,跑遍大小医院都治不好。上周去问上清宫的老道士,他说我中了专门□□的毒蛊。下蛊的人自己中了邪毒,通过性、交把毒气过给别人。我认识和睡过的女人里就你妈妈是捞偏门的,下蛊的不是她是谁?!”
他恨急惶悚,找到对手后讲起话来便啰嗦,吭吭哧哧叙说自己如何倾家荡产求神问药,如何四处奔走寻找叶湄,后来终于在东北医大打听到褚潇的手机号,眼下只剩这一条生路,如果叶湄不解除蛊毒,他做鬼也不放过她们母女。
褚潇心里默认他的指控属实,口头上正直否认:“你别含血喷人,我妈妈研究玄学是不假,但从没搞过歪门邪道。而且世上哪有这么邪乎的事?肯定是你在外面乱搞染上了怪病,还想讹诈我妈妈。都病到这份上了,劝你还是给自己积点德吧,不要死得太难看。”
她挂断电话,重新设置拦截程序,拒接一切陌生来电。
“吱吱,过来一下。”
她叫来吱吱说明新情况,让它协助分析。
蔡志刚的毒疮和时下流行的皮肤癌很像,兰焕说人类患癌的根本原因是“光扰乱”。
本来宇宙里充盈着和谐的光能,可保障人体DNA正常运作。但是人的脑波具有改变DNA的能力,当人产生焦虑、忧恐、愤怒等负面情绪以及伤害、杀戮、折磨等邪念时,DNA就会制造出一种波长为310纳米的能量,这股能量会吸收纯净的光能,造成DNA变异从而引发癌症。
于是波长310纳米的能量被称为邪能,是恶灵的力量源泉。
“从我记事起妈妈至少交过二三十个男朋友,那些男人都很糟糕,跟她来往的时间也很短,最多的不超过三个月。我以前只觉得她脑子有问题,现在看来那些男人都是她找来排毒的,除了蔡志刚,其余的应该都嗝屁了。妈妈吃玄学饭只为骗钱,多数业务都在装神弄鬼,从哪儿沾染到那么多的邪能?”
吱吱犹豫着说:“你都已经有结论了,干嘛还问我?”
褚潇原想寻求另外的可能,听了它的话明白答案只有一个。
“是我造成的吧,妈妈早知道我体内暗藏邪能,靠近的人都会受害。”
复盘过去,事情早已有迹可循。
劝她别和同学太亲近,租房让她单住,带她频繁搬家,都属于隔离措施。
前阵子她状态失常,老是怕我躲着我,幻听幻视加中邪的,想必那时已经重度“感染”了。
褚潇又想起那天吵架她讽刺母亲滥交,叶湄那句歇斯底里的尖叫。
“我还不是因为你!”
只当她发疯甩锅,结果真是因为我啊。
内疚、自责闯不进白眼狼的心理防线,这些真相只助长了探求欲,褚潇知道所有隐秘的钥匙都埋藏在她的童年,更迫切地想要捞回遗失的记忆。
“吱吱,我怀疑我被人种下封印才会忘记8岁以前的事,你有办法帮我恢复那段记忆吗?”
吱吱思索半天,抱歉道:“要解除封印先得知道封印的类型,你这种情况很难啊。除非你自愿开放给有能力读取记忆的灵体观看。”
兰焕曾请求搜寻她的记忆,现在他虽然以守护神自居,还和她缔结了真假不明的“共生契约”,但仍然没取得她的信任。
说到保险,就数吱吱最可靠了,她考虑片刻做出定夺。
“我给你权限,你来帮我看看那段记忆究竟包含哪些内容。”
吱吱乐意效劳,让她去床上放松平躺,用咒术引导她开启冥想状态。
起初一切顺利,当它即将潜入她的意识时,猛地触及一股强大的能量,被狠狠弹开,拍到天花板上撞散了架。
褚潇惊起,问它怎么了。
吱吱痛苦万分地呻、吟:“好险啊,你意识里藏着一股非常强大的光能,差点让我魂飞魄散了。我现在肯定你的确中了封印,施术者是等级很高的善灵。”
它的身体碎做缕缕烟丝,花了好几分钟拼凑复原,再借它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做尝试。
果然还是父神的嫌疑最大,地球上有能力有动机对我施加封印的只有他了。
褚潇不愿放弃追查,沉思良久,决定另辟蹊径。
“我学过一些催眠课程,试试用回溯催眠没准能回到小时候。”
她只会点粗浅的技法,达不到自我催眠这么高深的境界,将方法教给吱吱,让它为自己催眠。
吱吱怕重蹈覆辙,惴惴配合她。
褚潇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来来回回试了七次,到第八次终于沉下心进入深层意识,对外的感官逐渐弱化,对内抵达期望探索的场景。
她先来到一片辽阔的海域,夕阳正在水中浸浴,用晚霞做搓澡巾,将海天染成了金红色。
靠近岸边的水面上伫立着上百座漂浮式海上风电组,雪白的外壳吸收了日光,灿灿闪烁着,像纯金打造的风车缓缓转动叶片,显出默默无闻的勤恳,天荒地老的寂寥。
没错,这正是脑海中曾经闪回的童年画面。
褚潇欣喜地沿着礁石走向海边的陆地,首先看到一座白色的灯塔。
灯塔下都有地名标识的,去看看就知道是哪儿了。
她飞奔去到目的地,却落得空欢喜。
塔下的碑刻模糊不清,无法辨认上面的文字。
又是封印捣乱吧,痕迹毁得还真细致。
她绕塔寻觅线索,在右侧墙面上找到一幅红褐色的儿童涂鸦。
一只被解剖的猫,一条被砍断四肢的狗,两尾被挖出内脏的鲤鱼。
笔触幼稚,对细节的刻画却很精准,看得出创作来源于细致真切的观察。
见有的线条往下渗出水滴状印痕,她伸手抠取些许粉末查看,发现这幅涂鸦使用的颜料是新鲜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