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夜色笼罩在积水潭湖面上,就像戏台子换了一张幕布。
一艘灯火通明的两层大画舫犹如一炳利箭,劈开了积水潭的黑暗。
湖面上的水汽和凉风驱散了暑热,烟笼湖水月笼沙。
夜宴开始,酒过三巡之后,伴随着丝竹之声,红袖招的新花魁身穿舞衣,如蛇一般的长水袖围绕着她的身体旋转着,水袖还时不时的伸展,飞到席间去挑逗客人,歌舞助兴。
三丈水袖就像五百年后的海底捞扯面师傅手里的扯面,眼瞅着又长又宽的扯面就要抚到客人的脸上,却总能在最后一刻收回去,纸醉金迷的气氛很快就起来了。
这一次,水袖往汪大夏脸上伸过去,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汪大夏侧身避过水袖的挑逗,看着坐在身边的魏采薇微笑,一副守身如玉的贞洁烈夫模样。
赵全和吴典用对视一眼:啧啧,风流成性的汪衙内连红袖招的花魁娘子都不屑一顾,眼中只有小寡妇,可见传闻是真,汪衙内被小寡妇迷得死死的,已经色令智昏了。
再看这小寡妇,戴着白色孝髻,耳垂挂着一对一滴泪般的东珠,穿着月白道袍,素着一张脸,只在唇上点了些胭脂。初看时并无惊艳之色,但是很耐看,越看越有味道。
她清冷雅致,犹如一道白月光,好像从广寒宫里飞来人间的神仙妃子,她本是个女医,悬壶济世,拯救病人,就这样的穿衣打扮,往莲花台上一座,就是一尊万人膜拜的活菩萨!
和她比起来,就连歌舞助兴的红袖招歌姬舞姬都成了胭脂俗粉。
此女奇货可居,难怪陆统领和汪衙内都接连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这时舞姬的水袖甩到了魏采薇面前。
采薇没有躲避,她迎袖而上,伸手抓住了水袖,不肯放手,还凑在鼻尖闻了闻,“沉香、龙脑、合欢、龙涎、檀香,依稀还有些**?我猜的可对?”
舞姬早就熟练应对各种场面,被抓住水袖依然能够舞动,她跳着舞步着来到席面上,盈盈一拜,“夫人定是精通配香之人,猜的一点没错呢。”
“好香,好舞,好姿色。”魏采薇放下了水袖,却轻轻擡起舞姬的下巴,“论相貌,你不如以前的花魁娘子莺莺姑娘,但是论歌舞,你比她好,我喜欢。”
赵全做东,见客人喜欢,连忙说道:“你跳的好,我们魏大夫很喜欢,重赏。”
吴典用早有准备,给了舞姬一个金臂钏。金臂钏躺在托盘的红丝绸之上,金光灿灿,亮的晃眼睛。
没等舞姬接过赏赐,魏采薇抢先起来,“把手伸过来,我给你戴上。”
居然要亲手给她戴臂钏。臂钏是一圈圈缠绕的细圆圈,赵全出手大方,这个臂钏差不多有三两重,一共十几个圈。
舞姬脱下水袖,露出如莲藕般的胳膊,方便戴臂钏。
魏采薇将臂钏一撸到底,戴在她的上臂上,舞姬的手臂瘦不露骨,一圈圈的卡出如豆腐脑般细腻的皮肉,赞道:“好一个臂缠金,漂亮。这样的打扮,最适合跳柘枝舞。”
客人有要求,船头奏乐的乐伎连忙换了一曲西域风格的柘枝曲,舞姬就光着雪白的膀子,戴着臂缠金,跳起了柘枝舞。
魏采薇兴起,居然也随着音乐起舞,和舞姬一起跳,跳的居然还不错!
仿佛菩萨走下了圣坛,和人间俗人在一起,感受着红尘的烟火气。
魏采薇纵情舞蹈,唇角微翘,好像很享受和舞姬共舞。
而且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征求情夫汪大夏的意见,问他同不同意这样做。甚至都没有看汪大夏,她毫不掩饰的表示对舞姬欣赏与喜欢。
赵全和吴典用从未见过这种女人,原来“放荡”和圣洁可以融为一体,就像被贬入凡尘的谪仙,恣意感受着人间的七情六欲。
难怪像陆统领和汪大夏这种“见识多广”、阅尽人间红粉的高官子弟会被她迷住,果然与众不同。
从头到尾,汪大夏也从未露出不满的表情,看到魏采薇跳舞,他还兴奋的用筷子敲击酒壶带着节奏,目光也始终黏在魏采薇身上,俨然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
舞姬穿着贴身的舞衣,窈窕的身姿纤毫毕现,还光着膀子。魏采薇则穿着完全遮盖住身形的宽大月白道袍,居然能够舞出飞天魔女之感,圣洁之中带着诱惑,居然不输舞姬,妙哉!
吴典用耳语道:“老板,在一楼船舱里等待召唤的五个男妓就算了吧?我看魏大夫对舞姬比较感兴趣。男妓上来,未免会扫兴。”
赵全说道:“要他们坐一条小船走吧,这里用不着他们了。”客人喜欢美女,要投其所好。
柘枝曲到了尾声,魏采薇和舞姬一起原地旋转,好像较上劲了,舞姬不停,她也不停。
她们都不肯停,奏乐的乐伎也就不敢停,吹笛的那个都快吹断气了!
舞姬的舞衣轻薄,裙子就像莲蓬一样张开了,露出纤细笔直的双腿,裙摆只能勉强遮住大腿以上,舞姬的两条腿就像象牙般光滑润泽,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而魏采薇穿着宽大的月白道袍,里头还系着膝裤,遮得严严实实,旋转的时候,道袍就像一张大鼓,笼罩着她的全身,只露出一截皓腕,但却能勾起人的令无限遐想,简直又纯又欲。
舞姬经常跳舞,魏采薇偶尔为之,转着转着,就像陀螺一样快没劲了,开始左右摇晃。
汪大夏放下敲酒壶的筷子,张开怀抱,要去接她。
魏采薇收势不住,轻笑着直接倒在了汪大夏怀里,捂着额头,在他怀中撒娇,“哎呀,头好晕。”
汪大夏就这么打横将她抱起来,放在画舫尾部的一张贵妃榻上,这床榻是预备给酒醉的客人们休息的,和画舫中的酒席隔着一张半透明的绣屏,所以贵妃榻上的动静、连一个翻身都会被酒席上的人听见。
而且绣屏是半透明的,两人搂抱的身影投在屏风上,就像皮影戏似的,身体的轮廓看得一清二楚。
咯吱!
汪大夏将魏采薇放在贵妃榻上,正要起身,魏采薇举着双臂,环抱住他的脖子,“头晕目炫的,给我揉揉太阳穴。”
汪大夏就坐在塌边,俯下身,双手大拇指放在她的太阳穴上,耳语道:“真揉啊?”
刚才搂搂抱抱的都隔着一层衣服,现在这可是肌肤之亲啊!
魏采薇悄声说道:“揉个太阳穴又不会少块肉,你就揉呗。”
汪大夏就开始揉捏起来,还用正常的音调问道:“力道如何?”
魏采薇说道:“轻了,你用点力气嘛。”
汪大夏在手指上使了点劲,问:“现在呢?”
魏采薇说道:“再用点力。”
指腹下,她的肌肤光滑细腻,还有些微汗,就像雨后的荷叶,一滴滴水珠在荷叶上滚动,汪大夏的手指放在她脸上的穴位上,不忍用力揉搓,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弄疼她。
他舍不得,所以魏采薇催促了两次,他才真的使劲。
魏采薇轻叫一声,“哎呀。”
汪大夏立刻停止,“疼了吧,我就说不能太使劲。”
魏采薇说道:“不是,力道刚好,但是穴位不对,你往上一点点。”
“嗯,这样?”汪大夏就像个木偶人似的听从指挥。
魏采薇说道:“在往左边一点。”
汪大夏:“这里?”
魏采薇:“太左了,往右。”
重来一世,心灵手巧的汪大夏明显退步了嘛。连按个太阳穴都笨手笨脚的。
汪大夏移动着大拇指,“这样总可以了吧?”
“就是这里。”魏采薇发出一声荡气回肠的喟叹,“舒服了,不要停。”
听到这一声叹息,榆木脑袋都能开窍,演技稍逊一筹的汪大夏脑子嗡的一声,好像有谁捅破了马蜂窝,脑子里群蜂乱舞。
他耳朵尖瞬间变得通红,像是染了一滴胭脂,连汪小夏都被瞬间唤醒了。
幸亏有半透明的绣屏作为遮掩,否则汪大夏就要当场破功露陷了。
绣屏之外的酒席上,丁巫听到里头的动静,他没有吃过猪肉,也没有看见猪跑过,但是他也懵懂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的半夏妹子啊!你这大半年都经历了些什么?京城花花世界,你也太……
好在丁巫能够稳得住,表面依然淡定,他甚至举起筷子,夹起一片雪白的藕片吃起来,好像这一幕他司空见惯了。
酒席上,饶是赵全和吴典用见识多广,但此时都有些瞠目结舌,这两位居然公然在画舫里你侬我侬的缠绵起来了?
虽然隔着一层绣屏,他们看不清楚贵妃榻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两个都是吃过猪肉的人,仅凭想象,就香艳的不得了。
还是这些高官子弟和小寡妇会玩啊!
难怪陆炳会以推荐考宫廷女医来迫使魏大夫主动离开陆统领。这样又纯又欲的寡妇,谁能扛得住啊!
小寡妇不放手,陆统领怕是要被缠住一辈子。
这时丁巫若无其事的举杯,“来,今晚好宴好夜色好歌舞,我们同饮一杯!”
赵全和吴典用跟着举杯,心道丁巫一定经常看到汪衙内和义妹在他面前胡天胡地,所以他熟视无睹,司空见惯,否则怎么可能如此淡定从容?
谣言诚不欺我!真相比谣言更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三号技师的技术不太行~~~~~汪大夏同学差点没有接住采薇的戏,再接再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