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他见的世面少,在他眼里,这瓶酒和张裕干红并没有什么区别
见到向南,向前先是一喜,自然而然就站了起来。
但随后一看,她身后空空如也,不免心中立刻腾起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硬攒的局,只怕是要泡汤。
其实从柴进第一次催向前起,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宏斌一开始就不情愿,这是刻意躲着向前不想就范?
以她多年做生意的经验,从来没有所谓的好事多磨,凡事开端不顺,则中途不顺,则结局未必圆满。
但是生意嘛,就没有圆满的,做成了最要紧。
来之前,向前对着高平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今天看在老婆事业的面子上,一定要多多给江宏斌面子。
高平自然不情不愿,来的路上还不耐烦地抱怨:“你要谈公事,就去公司谈。干嘛弄到家里来?本来我们几个连襟,大家平起平坐,现在倒要我这个大姐夫伏低做小,去凑别人的下巴壳儿?简直成笑话了。”
向前不和他辩,冲窗户外翻白眼。
“我知道,江宏斌有钱。可他有钱关我们什么事儿?我们又花不到他一个子儿,没必要对他卑躬屈膝的。”高平边打方向盘,边还在那嘀咕。
高平这番不媚富的话本没有错,这也是他清高有人品的地方。
可这会子向前听起来,却多少有些刺耳。
她想回怼高平,若不是她成天“卑躬屈膝”地装孙子追着求人,她手里的那些单子难不成从天上掉?
没有单子就没有提成,没有业绩就没有奖金。
世间的美好是否环环相扣,向前不知道,但世间的利益肯定是环环相扣的。
“真看不起你们这些当销售的,为了几个钱,把自己的尊严和亲情都可以踩在地上摩擦摩擦。”
高平还是个愤青,一开始抨击现实,就口不择言还停不下来。
“要我说,明年我毕业了,你就别干了!辞职回家带孩子得了。等左左右右上学了,我们就搬到学区房去,家里现在这套房卖了理财得了!”
向前就当听笑话了,虽然这话高平已经说了好几十回了,尤其是这几年提的频率越来越高。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向前捋了捋额前发,又回头看了看后座上的左左右右一眼,“今天这戏你想演也得演,不想演也得演。江宏斌这单,必须拿下来。现在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了。”
“柴进那孙子又逼你啊?”高平下意识地问。
向前拧开手里保温杯的盖子,低头抿了一口,而后摇头:“不是他。”
高平捏方向盘的手明显松弛了一下。
“是董事长。董事长下周要回来。”
“董事长?”高平一惊一乍,“他也盯着江宏斌?”
向前示意高平开车要看前面,然后又喝了口水,说实话道:“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昨天董事长给我发了条微信,说他要回来一趟,还让我别和柴进说。”
“不和柴进说?”高平更疑惑了,“你不是说他俩一直穿一条裤子‘情同父子’么?柴进敢在滨江这么嚣张,还不就是拿捏的‘太子爷’的款儿?”
向前公司的事和高平说得不多,也就是解释她和柴进的关系的时候,和高平提过几嘴。
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这么牢。
“所以我说我也不知道嘛。”向前心烦地盖上保温杯的盖子,“下半年冲业绩,我总得尽最大努力吧。现摆着的江宏斌的资源,不用白不用。老公,你就帮帮你老婆嘛!”
向前很少撒娇,对高平来说,她的撒娇简直就是种警示,言下之意就是这件事不得不干了。
“好吧好吧。”高平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继续拨弄方向盘,“待会儿我对他客气点就是了。你不带了瓶酒吗?大不了,待会儿席面上我主动给他倒酒就是了。这TM都什么事儿啊?”
“谢谢老公!”
向前雀跃地坐好,喜不自胜。
这会儿,江宏斌没有出现,向前有些失望,高平却觉得如释重负。
邓海洋不明所以,也就在一旁看个热闹。
“老江呢?他咋没上来?”向前接过向南手里的东西问道。
“他……”向南支支吾吾,“他……”
向前疑惑地看着妹妹。
“他……临时公司有点事,去莫干山出差了。”向南鼓起勇气道。
“莫干山?”向前心生疑惑,“那不是个度假村吗?周末去度假村出差?”
向前绯红着脸掩饰:“嗯……他去开会。”
“那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啊?”
向前直接炸,差点就脱口而出,早点知道,她也不来了。
向南下意识地看了邓海洋一眼,然后摸了摸向前的胳膊,算是安慰她:“他临时有事也是经常的事。他不来正好,我们一家人也难得聚聚。我也好久没见大姐夫、二姐夫了。”
向前顺着向南的眼神,也瞥了邓海洋一眼,他看起来正盯着电视嗑瓜子,但耳朵估计是支棱着的,不然也不会一声不吭。
“哦,是是是。”向前会意,忙又刻意摆出笑容道,“一家人难得聚聚。那咱们就吃饭吧。左左右右估计也饿了。”
随即,向前朗声吆喝正在地毯上玩的双胞胎去洗手吃饭。
这时,高平个白目的,也不知是脑子里缺的是哪根筋,竟然莫名其妙地把那瓶轻井泽“咚!”地一声,扽在桌上!
向前正在给右右挽衣袖,听见动静,直接被高平这个蠢材给惊着了!
这时,邓海洋已经坐在桌上了。
向前心急如焚地盯着那瓶酒,恨不能酒桌上上酒也能有个撤回功能。
这要是在自己家里,向前估计直接就跟高平飙了!你不长眼睛,难道还不长心吗?!
向南也正在帮忙给左左挽衣袖,见状,抬眼看了大姐一眼,只见她脸都绿了。
于是她马上情商高地劝阻高平开酒道:“大姐夫,快把你带的好酒收起来!大家都开车来的,你这是要害我们呐?”
“谁开车来的啊?”
高平并不知道这瓶酒的价值,还杵在那里嚷嚷。
“小妹你不司机接送嘛?二姐夫坐地铁来的。我们回去向前开。”
他见的世面少,在他眼里,这瓶酒和张裕干红并没有什么区别。
邓海洋的智商和高平不分伯仲,但究竟浸淫了多年的职场,又当了几年高管,眼界自然高出许多。
他轻轻把有酒年份的那一面包装转了过来,然后讶异地抬眼去看向前和向南。
向前都快尴尬死了!
总不能因为江宏斌没来,就把带来的酒再揣回去吧?
那邓海洋怎么办?
他肯定会戳脊梁骨,觉得向前这个大姐待人有亲疏,看人下菜碟。
好在邓海洋并没有这么想。
他本就怀疑老丈人攒这个周末局的合理性,这会子看情势,也猜出了七八分。
于是邓海洋主动把酒拿地上的纸袋儿给装好,又拍了拍高平的肩膀道:“大姐夫,可快别闹了!我这和向中正忙着造人呢!你可不能杯酒释兵权,坏了我们家的千秋大计。”
听他这么说,向前和向南同时松了口气。
向南愧疚,没能把江宏斌抓来。
向前更愧疚,为了单生意,一家人在一起酒都不能好好喝,还得耍心计。
谁让酒是柴进的呢?
不见兔子不撒鹰,向南倒不是舍不得一瓶好酒,而是回去没法跟柴进交代。
这高平也不知道体谅人,脑袋绝对是被驴给踢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江宏斌没到场,酒的事就应该黑不提白不提啊。
向前狠狠剜了他一眼。
这一眼,又刺痛了高平的自尊心。
他赌气坐下,用脚把酒该到一旁。
自打向南进门,向郅军在厨房里就留意着客厅的动静,向中缺席,江宏斌临时放鸽子,他已然心里不爽。
切菜的后半段,他将砧板剁得咵咵响!
方才眼皮子底下这么一段小插曲,向郅军瞅得明明白白。
他气得发怵,表面却不露一丝痕迹。
“咚!”地一声,他铁青着一张满是沟壑的脸,把桌子下面那瓶2008年的茅台顿在桌上!道:“喝这个。”
向前一见那瓶茅台,就心有不舍地说道:“爸,今天你怎么把退休的酒给拿出来了。江宏斌又不在,这不是浪费了吗?”
“噢,他不在,就是浪费啊?”
向郅军毫不客气地戳穿向前前头的小心思。
向前瞬间脸红到脖子根:“爸,我的意思是……这不是一家人,人不齐嘛!”
向郅军又严厉地去瞪向南。
向南心虚地垂下脑袋,继续理左左的袖子。
“小姨,你弄好了没有啊?”左左奶声奶气地催促她。
“好了好了。”
向南低着头无奈地放开左左,往餐桌走过来坐下。
邓海洋见全家人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诡异,只得继续扮和事老和稀泥道:“爸,要不咱今个儿就别喝了吧。我刚才跟高平说,想造人……”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向郅军坐在长桌的头首,冷厉地直接打断邓海洋。
“这都七八年过去了,造颗北斗都上天了!”
“这都七八年过去了,造颗北斗都上天了!”
向郅军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原本“人不全”的话是冲向南,这会子又改了冲向中。
“今天都给我喝,你要造人,也不急在今天!母的都不在,你自体繁殖啊?!”
他坐在长桌的头首,围裙也没解,兀自打开茅台,黑脸仰脖自斟自饮了一杯。
向郅军知道三个女儿都各自组建了小家庭,他这个老丈人就算常图一家人团团圆圆,但也是人微言轻。
可他就是气啊!
一来,他识趣,不总牵着女儿女婿回来看他,虽大家同在一座城市,也不过三五个月才聚一次。
二来,他明讲了,这个局是为自己的“阴历生日”。就算日子是假的,那情谊总该是真的吧?
这女儿女婿也都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何况,他撒谎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群小没良心的!
江宏斌缺席家宴的事,就像是滚雪球,本来很小一个疙瘩,却将向家这几年家里如浮尘般的隐患都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