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吹雨和狄安娜的吵架过后,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就显得异常的严肃,詹姆斯这边抱着情绪渐渐平稳下来的狄安娜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去,等着正在洗澡的风吹雨出来——或是没有洗澡,风吹雨也在借由着淋浴所制造的声响在掩饰自己崩溃的情绪。
虽然詹姆斯也清楚的知道就算是这么等下去,从浴室中出来的风吹雨出来也不会给他们任何的解释,他不是那样的人,但詹姆斯还是会等。
就像等着什么无望的希望似的,总得有人等着,而詹姆斯则是这种人。
——做了便是做了,杀了便是杀了,风吹雨不会为他做过的任何事情道歉,更何况这种事情还不是他所为,他不会为了自己的养父母所做的事情埋单,但同样的,坐在风吹雨的角度来说,他的养父母不该为自己哥哥的行为负责。
他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指责,更何况是外人的狄安娜,没有当场和狄安娜打起来可能就是风吹雨最后的矜持了。
沈危则比詹姆斯看的更清楚,他站在一旁,以一种纯粹的旁观者角度来看狄安娜和风吹雨的闹剧,他清楚地知道方才的狄安娜只是转嫁怒火,若没有风吹雨的冷静,这件事情恐怕会闹得天大。
不过这些和沈危都没什么关系,他之所以没有像詹姆斯那样去拉架,也是看出了狄安娜实际上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个名叫狄安娜的女人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在转嫁怒火,可是丧失唯一亲人的痛苦还是驱使着她发泄仇恨。
人就是这种奇怪的生物,却繁衍了千万年没有灭绝,一步一步走上了生物链的顶端。
或许,仇恨的力量远比爱意更加强大。
这么想着,看着狄安娜的状态,一旁的詹姆斯暗叹了口气,他的视野瞥向了一旁的沈危,他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似乎对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反应一样,坐在窗户旁边看着远处连绵的青山绿水,微风吹进窗台,抚起了发丝,他甚至眯起了双眼,一副好不惬意的样子。
不过还没等詹姆斯想到什么和沈危搭话的合适台词,就看见沈危扭过了头,起身向詹姆斯走了过来,跟随着詹姆斯的视线,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居然笑了起来:“詹姆斯,你有什么故事呢?”
“什么?”
詹姆斯不解的转头看向了这个沈危,不过后者显然没准备让詹姆斯凭借自己的理解力去想明白问题,
“风吹雨的心内已经完全向我们展开了,这很不容易不是么?谁会让一群陌生人随意的走进自己的世界么?”沈危看着詹姆斯,静静的说道,他的目光看向了蒸汽缭绕的洗浴室。“狄安娜是个重情义的人,亲人是她的软肋,风吹雨看起来很在乎他的兄弟,但是并没有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如今也在弥补曾经的错误。”
沈危说到这里,他偏头看向了詹姆斯,顿了顿:“那么,你是什么呢?”
“嗯?”詹姆斯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沈危。
“你看起来重情重义,热心肠。”井秋疏顿了顿,“但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热心肠的人。没有任何一个热心肠的人能在弗勒德或者沈渊的实验中活下来,或许我不是第一个看见这个问题的人,但我一定不是最后一个。”
沈危温温的笑了起来:“整件事情上,你看起来像是最积极的一员,这符合一个组织能力强的人的基础行为,但事实却证明,你什么都不太会。”
“你更偏向是一个矛盾的人,不…是一个随心而来的人…不不不,一个…我看不透的人。”沈危逼近了詹姆斯,一点点端详着他的脸,喃喃地说道:“我看不透你,这很有趣,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大胆地猜测,在你眼里的,别人甚至于自己的生死都是随着心情而来的?”
“怎么可能…”詹姆斯有些强颜欢笑。
“这样的人在这里应该是未知度最大的。”不过沈危显然没有理会詹姆斯的苦笑,他慢慢地说道:“未知是何等诱人的果实,让人期待着他将来的路即将通往何方,好戏何时才能够上演?”
“我…”
“没事,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很期待你的未来。”
沈危没等詹姆斯回答便又笑了开来,他起身离开了詹姆斯的地方,又再次趴到了窗台上安静的看着远方的景色,仿佛方才凌厉的质问只是闲谈而已。
詹姆斯坐在那里,苦笑了一声。
他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过是一个,努力想要保护一切,却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的人,仅此而已……么?
詹姆斯看着眼前的人们,风吹雨,狄安娜…甚至是沈危,沈醉,他所认识的所有人。
他要出去,尽可能地带着所有人。他只要这个。
至于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就交给井秋疏去想吧,自己只要本持着自己的道一路前行,他人的看法又能如何?
——保护我所要保护的,也许这才是我的道,我的义,我生存的意义。
玻璃门被拉开,风吹雨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衣出了门,脖子上挂着一条黑色的毛巾,奇怪的看向了忽然站起身不动的詹姆斯,此刻的风吹雨已经面色平静,显然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而当他刚刚准备开头提问时,一阵礼貌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这个时候已经穿好正装的风吹雨开了门,将一位严肃的中年人迎进来。
“来这里打扰两日,很抱歉。”
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风吹雨就先迎了上去,在面带微笑的和中年人恭维了一阵后,让双方看起来是主客尽欢,沟通顺利。
而詹姆斯、狄安娜和沈危则就是站在一旁的角落里,中年男人的气场和风吹雨的不相上下,两人光是站在一起就能让人心生怯意,而詹姆斯这种土著穷逼哪见过这架势,赶紧躲在了一旁防止被这种光芒误伤。
狄安娜则就是十分正常地侧身站在了詹姆斯的身旁,而沈危呢,则干脆就是一副:与我无关
的架势,完全展现了两人的打酱油精神。
随后,中年人起身面带微笑的离开了——似乎是看在小风吹雨的面子上,中年人只是简单的询问了一下他们的来意以及关心一下是否舒适的问题,并没有说什么为难他们的话题,但是也没有说什么有用的,甚至连他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告诉他们。
中年的身影消失在了门缝中,面对富翁而下意识一本正经的詹姆斯立刻松懈了下来,一瞬间,那正经的神情就消失不见了。
介于方才风吹雨与中年人的问话并没有什么营养,所以他转头对着风吹雨好奇地问着那个人的更多的事情。
那是风吹雨的养父,杨阳的生父,其名杨成,事业有成。
“长的正直到不像一个贩毒的。”狄安娜惊叹的说道。“我还以为你父亲…。”
“嗯,他是一个很爱家的男人。”风吹雨淡淡的开口说道,似乎方才他们两个没有发生一点冲突一般。
“所以他才什么都没有问,脾气很好的对我们,都是因为他儿子的一句话?”詹姆斯听后,简直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说道。“我的天,你的面子是不是也太大了。”
“我小时候很聪明,但是却对某种东西有着超乎寻常的执念,而且很多人不知道是什么。”风吹雨瞥了詹姆斯一样,竟然开始解释詹姆斯那不是问题的问题:“我的话我父亲全部会信,我的朋友我父亲全都善待,但是若是哪个人有一丝值得怀疑,或是坏意图,我便从此看不见他们家任何一名成员了。”
信则全然相待,疑则血手灭族。
真狠。
詹姆斯想到了这里,竟然心中萌生了微微的羡慕之情,这种羡慕毫无来由,似乎是一直潜伏在他的心底,只待一种信号将它激活。
而风吹雨就是那个激活信号,他只是坐在原地,感觉昏昏欲睡。
接下来的事情詹姆斯便不清楚了,但是风吹雨显然也没有指望詹姆斯三人能够帮上什么忙,他只是简单地安排了几人的住处,而狄安娜则第一个窜了出去,好像迫不及待地要跟风吹雨保持距离。
沈危则是慢悠悠地离开了,前往了自己被分配给的卧室去,末了他还瞥了一眼在沙发上没了声息的詹姆斯,也没多说什么。
风吹雨呢?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还留在他的卧室内浅眠的詹姆斯,不知道怎么的,就不想将他叫醒——他静静地看着詹姆斯熟睡的侧颜,这么一看,竟然就是入夜了。
金乌西坠,月兔高悬,风吹雨站在窗旁看着泄进来的银色月光,沉默了半响,他偏头凝视着还在熟睡的詹姆斯,却发现他的睫毛颤动,像是要醒来的样子。
风吹雨突然就想让詹姆斯叫醒,他略加思索,决定还是以一个问题为开场比较不突兀——至于…究竟要问一个怎样的问题呢?
风吹雨想起了家人。
“詹姆斯,你有过什么期待么?对于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