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妹几乎与陈宽年同时到。
她辗转一夜,不知陈宽年究竟为何要约她。春儿玩笑说陈宽年想睡她,要她悉心准备沉着应战,这更令她心慌。
陈宽年今日倒是正经。
他穿了一件皮夹克,搭了一条好看的男士丝巾,远远朝宵妹吹口哨:“同学,有约么?”
宵妹听他这样说,脸庞爬上一缕嫣红:“有约了。”
陈宽年这些年混在女人堆中,哪里见过这样爱脸红之人?心中顿时驶过千军万马,不知他日要如何,但那缕色念却实实在在是起了。他在心中暗骂自己不是人,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于是正色道:“走罢,一起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图书馆。
陈宽年有很多年没来过图书馆了,读书时泡图书馆,从来都是临时抱佛脚。这会儿一进来,倒觉得新鲜。寻了一本书坐在宵妹身边,二人互不打扰。直到下午闭馆,方擡起头来。宵妹诚恳道歉:“对不起,忘了时候了。”
“挺好。”陈宽年站起身,帮她拿着电脑包:“吃口东西去?”
“好啊。”
“有忌口吗?”
宵妹摇头。
“前几天听朋友说这附近有一家以花入味的餐厅不错,去尝尝?”陈宽年提前做了功课,若是放在从前,他对女孩感兴趣,会直接的多。现在懂得迂回了,可能因为眼前的女孩,明明到了什么都懂的年纪,却还会对他脸红,这多少令人心疼。
二人进了餐厅,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窗外爬着黄叶,窗内是雄花嫩蕊,两个世界。桌上的那瓶花与禅,很衬宵妹的风骨。陈宽年从卫生间归来,见到此情此景,心念微微一动,偷偷为她拍了照片。
“你读考古,对瓷器有研究吗?”陈宽年想起自己要从景德镇进的那批瓷器,便问道。
“略知一二。”
“我在景德镇进了一批大师手作,想出口。帮我掌掌眼?”陈宽年从手机相册中翻出几张照片:“类似于这种,都算孤品。”
宵妹认真看了,指着其中一张:“这不是手工的,纹路不对。”
陈宽年自然知晓,但宵妹看照片便敢断真假,可见那双眼多厉害:“回头陪我去看看?”真心邀请宵妹陪他去验货。
“好。”宵妹并未推脱,简单一个好字。
“?”陈宽年一愣:“你不怕我途中把你怎么着?”
“我也不是吃素的。”宵妹红着脸说这么一句狠话,倒是好玩。陈宽年给她倒了杯红酒:“敢喝点吗?”
“敢。”
“霍,可真是厉害。”陈宽年擡杯敬她,三口酒下肚,二人终于是放松了下来。陈宽年说起当年:“你说你成绩那么好,却每天跟在林春儿身边,她那么笨你看到不着急?”
“春儿不笨。她可厉害了。”宵妹不同意陈宽年的话,认认真真为春儿辩白:“春儿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你说她笨不客观。”极其认真。
果然有人这样认真。
“哦哦哦。”陈宽年见她一如既往不识逗,兴致又浓几分:“那你跟我说说,林春儿聪明在哪儿了?”
“……”宵妹终于察觉出他在逗她,严肃的唤他:“陈宽年!”
“干嘛?”陈宽年大笑出声,伸手去捏宵妹的脸:“多大人了还不识逗?林春儿跟人精似的,谁不知道她不笨,就你当真。”捏完发觉她脸发烫,指尖又停了片刻才抽回手:“单身多久了?你们学校就没有哪位知识渊博又英俊善良的男生追求你?”
“倒是有。”宵妹又认真起来:“只是无暇顾及。”
“大龄单身女青年的无暇顾及,指的是没有感觉?”陈宽年直指要害。
宵妹没有做声。她这人平时倒是没有什么胜负欲,但今日被陈宽年这几句话激发出了斗志。缓缓喝了一口酒,又切了一口牛排,这才缓缓出声:“你单身多久啦?国外就没有入你眼的女生?”
“倒是有。”陈宽年学她:“只是无暇顾及。”
“大龄单身男青年的无暇顾及,指的是选择太多?”宵妹讲完这句,见陈宽年立了眼睛,笑出声。
宵妹这样的女人太可爱。平日软糯的人,一旦起了斗志便像一只刺猬,令你无从下口。陈宽年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赢了。”
“好的。”宵妹满意点头:“以后不许欺负我了,你也看到了,我牙尖嘴利着呢!”
真凶。陈宽年喜欢。
他收了纨绔之气,认认真真与她聊起了考古。他从前就知道宵妹是一个极其专注的人,今日再聊,这才发觉眼前坐着的人是一块璞玉。有些怪自己这些年眼拙了。
二人这顿饭吃到餐厅打烊,这才起身回去。
陈宽年送宵妹进小区,想起她之前好像一直与林春儿一起,故问她:“你和春儿住在一起?”
“是啊。”宵妹点头:“确切的说是我借住在春儿这里。”
“哦哦。”这不好。陈宽年道,二人住在一起,平日脑袋往一起一对,好玩儿的事儿一件又一件,哪里还有心思谈恋爱?看了宵妹一眼:“你们住在一起,平日都聊些什么?”
“天地万物。”宵妹也学会了开玩笑,见陈宽年眼睛大了,便加了一句:“和男人。”
…
“聊过我吗?”陈宽年又问。
“聊过。”
“聊的什么?”
这宵妹就不能说了,总不能说聊过你的小兄弟吧?“聊你年轻有为,英俊潇洒,是女人竞相追逐的对象。”?陈宽年听出了宵妹的揶揄,加之她的反应,朝前站了一步,声音放小:“你们聊了两性关系?”他说的隐晦,但宵妹懂。向后撤了一步:“你想多了。”擡腿跑远。
陈宽年在她身后大笑出声,而后拿出手机给宵妹发消息:“没事,女人在一起聊男人,男人在一起聊女人。这是稀松平常的事。”
“滚。”
宵妹跑上楼,忍不住给林春儿打电话:“你睡了吗?”
林春儿刚到酒店,听到她气喘吁吁,便逗她:“陈宽年对你不轨了?”
“他才不敢。”宵妹抚了许久才止住心的狂跳:“陈宽年太讨厌了。”
“他到底怎么唐突我们书呆子了?”春儿盘腿坐在床上:“说与我听上一听,让我帮你判断一番。”
“他没有唐突我。”
“……那你是因为他没有唐突你才说他讨厌?那就是陈宽年不对了,我待会儿问问他,为什么不对我们宵妹动手。”林春儿说完兀自笑出声,过了半晌,听宵妹不说话,这才正色道:“容我猜一猜,你与他单独相处一天,发现更加喜欢他了。然后你胆怯了。你开始胡思乱想了,你怕他这样的浪子只是闲来无趣撩拨你,兴趣过了他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春儿说到了宵妹心里。
“我说话的时候,他坐在我对面认认真真的听,目光该死的专注,让我想吻他。”
“哇…”林春儿哇了一声,她刚刚听到了多么动听的话啊:“那你为什么不吻他?”
“我怕…”
“怕个屁啊!下次如果你还有这样的冲动,就给老娘冲啊!”
宵妹终于笑出声:“好好好,我冲!”
“这就对了!”林春儿十分开心,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我就一点啊,如果两个人到了那个点,觉得一定得将对方拆吃入腹,得做好保护。”
“好的,我的林妈妈。”宵妹靠回沙发上:“那你呢,你想吻宋秋寒吗?”
宵妹问她。
林春儿愣了一愣,想吗?她并没有那样的冲动,但她想拥抱他。那晚他靠在墙上抽烟,而后拿出一杯温热的梨汤,那时她想拥抱他。
“我想拥抱他。那么多年未见了,总该像老朋友一样拥抱。但那时他说他有未婚妻…”
“现在他没有了。”宵妹打断她:“你刚刚还鼓励我,有冲动就去做。到你自己就变成缩头乌龟了…”
“我不是。”林春儿不是缩头乌龟:“我没有拥抱他,是因为我不确定他是否也想拥抱我。”宋秋寒是否也想拥抱她这个故人?
林春儿挂断电话,打开宋秋寒的微信,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始终没发出去。
那头却发来一张截图,红色画笔框出她正在输入的状态,并发来一个问号:“?”
…
……
林春儿被他抓了个现行,脸腾的红了,慌忙把手机丢到一边,心中已想好了应对策略,过半个小时再回,就说自己不小心碰到了手机…对,就这样。她想好了,宋秋寒却不放过她,径直拨了语音过来,林春儿长舒一口气才接起,听到宋秋寒问她:“不小心碰到手机了?”他已经帮她想好了借口,倒也不是借口,只是宋秋寒并不觉得林春儿会主动找他说话。他们从前关系好,但林春儿从不主动找他。都是一群人凑到一起玩,有他也有她。
“啊…”
“我打开你微信想问你点事,就见你是在输入状态,等了很久也不见你发消息出来。”宋秋寒想与林春儿敲定江浙之行的时间,再去安排工作上的事。
“不是不小心碰到手机。”
“那是?”
“我刚刚是想问你,下次见面我可以拥抱你吗?”
二人都屏住了呼吸,电话里寂静无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