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儿在深秋的夜里骑回家。街上空无一人,草枯叶黄,路灯昏暗。她骑的很慢,这样的清净自在是一天中难得的时光。
生活在这样的城市中,每个人都是渺小的存在。无论你如何努力,在这里都会归于平凡。大家都学会了苦中作乐。
林春儿在一个视频脚本中写过:我在飞机降落前看到这座城市夜晚的灯火,亮成一片银河,还有那么多人在深夜守着一盏灯,守着一个梦;我在校园中拾起一片深秋的叶子,金黄金黄,叶片上的脉络清晰可见,仿佛在说明年我还会来;我在夏天中淋过一场雨,什刹海在细雨中荡着清波。真实的活着,热烈的活着。
路过地铁旁那对炒饭夫妻,停下车买了两份炒饭,要老板多盛了些酸豆角。进门之时,宵妹正在看书,见她进门仰头笑着:“房东回来啦?”宵妹的室友突然决定回老家,她一时无处可去,今天便将东西都搬到了春儿家中。
“买了两份夫妻炒饭。”
“地铁口那家?”宵妹放下书跑来看,她今天梳着两条细辫子,黑框眼镜架在眼睛上,书呆子一样。
“饿死了。感觉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春儿放下背包去洗手,而后与宵妹坐下来吃饭。一大勺炒饭塞进口中,满足的点头。
“你今天又没好好吃饭吧?”宵妹见她饿成这样便问她。
“吃了…傍晚时候跟姜方路吃了煮泡面。”春儿看了眼宵妹:“看了一天书吗?”
“嗯…在补课,再过两天就要出发了。”宵妹博士读了的考古专业,这次导师让她帮忙带几个外国学者去大同,走一趟考古之旅。
“线路计划好了?”
“计划好了。第一天大同博物馆、华严寺、九龙壁,第二天去应县木塔和悬空寺,第三天云冈石窟。必须好好做功课,深度展示我国的文化瑰宝…”
“这条线简直太人文,我喜欢。”朝宵妹竖了竖拇指:“我们宵妹是民族文化之光。”
“那我们春儿是顶级主编。”二人开启互相吹捧模式,嬉闹许久春儿才正色道:“你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我是真的想做考古方面的内容,那些文物值得被更多人看到和了解。”
“好好好,我知道啦。这不是最近在研究如下下手吗?”
“回头拉上小喜他们,脑暴一下。”
“妥嘞!”
二人吃了炒饭后在沙发上挺尸,都不愿收拾,只能老规矩,石头剪子布,宵妹输了。她起身哀叹道:“谁让咱寄人篱下呢!”
“谁让你每次都出石头呢!”
手机一直在响,林春儿打开“恰同学少年”,看到消失了两天的袁如发了一段话:这两天在片场,并不知晓休息室的偶遇发酵升级。我的工作室已发了声明,也在群里对同学们解释一下,给宋秋寒带来的困扰深表歉意。
而后丢出一个红包,林春儿手快抢了,好家伙,够买一个星期咖啡了。连忙拿起宵妹的手机顺道帮她也抢了,这一套动作相当娴熟,而后哈哈笑出声。
她的小快手被陈宽年看到,陈宽年跳出来:“林春儿,说话没有你,抢红包最积极!”而后电话打给她:“你怎么还不睡?”
“刚跟宵妹吃过饭。”
“出来喝酒吗?”
“不喝。您是不是除了喝酒没别的正事儿了…”
“看你说的。宵妹干嘛呢?”
林春儿将头探出去,看到宵妹正在收拾垃圾袋:“打扫房间呢。”
“你是不是欺负她?这么晚了要她打扫什么房间?”
“关你屁事。”
陈宽年被她噎够呛:“你给老子等着。”挂了电话单独对宵妹说道:“打扫房间如何收费?”
宵妹将垃圾袋送到门口,回到沙发上看到陈宽年的微信,眉头一皱,口中嘟囔:“这什么意思?”
林春儿凑过去看了一眼,将刚刚发生的事与她说了。宵妹脸一红:“你就没正形。”
“报价啊!”林春儿朝她挤挤眼:“看看那厮要干嘛?”
宵妹想了半晌,才回道:“按小时收费。”
“成。”陈宽年丢出一个地址:“明天到这里来,300块钱一个小时。”
……
宵妹慌了,将手机送到林春儿面前:“什么意思?”
“想睡你。”林春儿逗她。
“谁睡谁还不一定。”宵妹推了推眼镜,脸上镀了一层凤仙粉色,似那春花一朵。不知想起什么,又眉头微皱:“你说他有性伴侣吗?”
林春儿凑到宵妹跟前,手指在她脸颊上一试,烫的可以:“从心。这个年纪的单身男人,多少会有故事。但看他的体魄…”春儿轻咳一声:“不会差吧?”
宵妹这会儿脑子乱成浆糊,她有一个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头靠在沙发背上,脸上盖着书。犹豫很久才说道:“其实…我看过陈宽年的身体…不止陈宽年的,还有宋秋寒的…”
林春儿本已头脑昏沉欲会周公,这会儿又被打了一管子鸡血,腾的坐起身,拿下宵妹脸上的书,眼睛睁的老大:“何时?何地?如何?”致命三连。
宵妹手捂着脸,眼前是当年的情形。
风将她的试卷吹到树上,瘦弱的少女爬上了树,去拿试卷,回过头的瞬间,见到两个少年在解手。少女心扑通扑通跳,却好奇的定在那顽皮少年的神秘之物上,一时之间心惊胆战。生理课本上可不曾画的这样清楚。
林春儿摇着她肩膀:“这么多年都没说过!”
“怕你笑我。”
现在也要笑你,林春儿大笑出声,而后笑声问她:“什么样儿?”
宵妹翻着眼睛想了想,而后拇指食指张到最大:“大概是这样。”
霍。
林春儿竖起拇指,霍。
拉开宵妹衣领朝内窥探:“去他家里之时,请将你那件木槿色超薄蕾丝文胸换上好吗?显白。”
女孩们就是这样,明明心中胆怯的要死,私底下却要很豪放。宵妹瞪她一眼,而后问她:“不想知道宋秋寒的什么样?”
林春儿轻咳一声:“什么样儿?”而后斜过眼去,脖子伸长。
“长度……相当,形状似乎不同。没看的特别仔细…”
霍。
林春儿又霍一声,顿觉口干舌燥,仰头喝了一整杯水:“不行不行,睡了。”
边向浴室走边脱衣裳,宵妹在她身后扔了一个抱枕:“林春儿!你注意点儿!”
林春儿散开头发,波浪大卷披在肩上,身上无一块赘肉,健康又不失柔美,手搭在门框上,将头发甩到另一侧,朝宵妹抛个媚眼:“给女博士发一个深夜福利。”
而后大笑着关上门。
热水冲到脸上身上,闭着眼睛想起少年宋秋寒。
坐在电车上靠窗的位置,电车摇摇晃晃,阳光斑斑波波,他看着窗外,别人看着他。回头看到林春儿站在过道,摘下耳机叫她:“班长,过来,坐这。”
林春儿不愿去,去了他肯定又要说:“腿那么短,紧倒腾还是找不到座位。”但夏季炎热,挤在那当真不舒服,那会儿所有志气都消失不见,挤到他身边:“谢谢。”宋秋寒站在她身边,双手撑着前后的椅背,为林春儿开辟一片清净之处,看她拿出耳机带在耳上,看向窗外。
“不客气。明天上午我有事,你不要告状。”有交换条件的。
林春儿点头:“放心,我不告状。”但点名时却公事公办,令宋秋寒不知被罚多少站。
宋秋寒时常对旁人说:“林春儿这样忘恩负义之人,活该站着回家。”
他说的狠,但有他在之时,林春儿从未站着回过家。
那时林春儿对宋秋寒是有绮念的。少女人生中做的第一场不可告人的梦,主角便是宋秋寒。梦中白雪漫天漫地,呼出的气变成白烟蜿蜒向上,直飘过眉间,宋秋寒将她围巾系紧,顺手将她带进怀中。少年的吻落在她唇角,嘴唇冰冷,令她慌不择路。只那细细一吻,便叫人动情。
第二天在电车上碰到宋秋寒,狠狠瞪他一眼,站到远远的地方。好像是宋秋寒生闯了她的梦一般,将醒后的失落一股脑丢到他身上。一整天不给他好脸色。
成年林春儿笑出声。
当一个女孩爱上一个男孩,会在梦里与他过完一生,哪怕少一天,都不算完整。
在当时林春儿的梦中,她与宋秋寒生了三个小孩,两个人都很老了,还会在日光温柔的午后做爱,而后手牵手去菜市场买菜。
才那么小的人,就会做这样圆满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