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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处 正文 第119章 吹梦到西洲(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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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吹梦到西洲(十八)

    阿勒楚像患了重疾,而叶华裳是他的解药。草原王爷从没有过相处这么久的妻子,病死或被害死,女人于他,就如草场上初生的羔羊,喂大了就待宰了。

    叶华裳看起来应是活不过长大就死在草原上的那只病羔羊,可她竟活了下来,活了这样久。她明明孱弱,却又像野草一样坚韧,除不尽,烧不净,蓬勃生长。

    她不仅自己活了下来,还成为草原王爷的项背。他不信任任何人,独独信任她。若有不决事,他下意识会想:或可与华裳商议。但草原王爷又时常觉得:叶华裳不是羔羊,也不是野草,她是草原上的雄鹰,随时会飞走的。为防这只雄鹰飞走,阿勒楚将她看管起来。

    跟着叶华裳的使女是草原上功夫最好的女子,她保护着叶华裳和小公主,同时也紧密盯着她。

    外人看阿勒楚,是一心征战的宽广男人,只有他自己知晓,他生性多疑,不过隐藏很深罢了。

    此刻的阿勒楚,因着闭门谢客,有了三天闲功夫。他终于不急了,缓慢盘剥叶华裳的衣裳,直至不着寸缕。草原的日头可真烈,穿透她厚重的衣裳直达她原本如玉如雪的肌肤,为她刻上了一层薄红。这也更添了她的妩媚,他高耸的鼻梁贴上去,嗅到她身上有烈日暖阳的味道、草籽的味道,以及野花的幽香。

    阿勒楚喜欢这种味道,用力吸鼻子,渐渐地,闻嗅就变成舔舐和啃咬。他像牲畜在啃噬鲜嫩的操场一样,从她每一寸肌肤走过。

    叶华裳满脑子算计,都被他消磨殆尽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能短暂放下家愁国恨,像对待自己的丈夫一样对待阿勒楚。她的指尖穿进他浓密的发间,微微用力拉扯他的头发,将埋首的他拉到自己面前,亲吻他的嘴唇,喃喃道:“阿勒楚,我要。”

    “不急。”阿勒楚应她一句,握着她手腕,随他一起消失在被褥间。至此,战神阿勒楚已放下所有的骄傲,终于学会取悦。从前战神哪里肯弯腰,更遑论这样的卑微姿态,半跪在那,捧着她,啜饮甘霖。

    叶华裳呜咽一声,又求他:“阿勒楚,阿勒楚,不要这样招惹我。”

    “那你招惹我。”

    阿勒楚躺在被褥间,侧头看叶华裳,总之今日就是不肯予她痛快。叶华裳的眼里湿湿的,凑到他唇边亲他,被他一把捞起坐了起来。听到她捂住嘴唇叫了一声,阿勒楚笑了,动作一滞,问她:“你怕什么?”

    叶华裳摇头。

    “怕我们的公主在外面吗?”

    叶华裳点头。

    “她不在,她说要射箭,在校场上。”阿勒楚的力气真是大,一旦他铆足了力气,叶华裳就觉得自己被什么穿透了,她死死抓着他肩膀,不发出声音。

    “叫出来,华裳。”阿勒楚百般刁难,要她发出响动,叶华裳负隅顽抗,紧紧咬着嘴唇,直到他发疯了,她的声音终于冲破了喉咙。像鸟儿一样婉转,阿勒楚喜欢听,于是一遍又一遍,长长久久,与她厮磨。

    真是淋漓尽致。叶华裳腻了一身的汗,却并不想动。待她从这场欢爱中抽离,她自己又回到她的头脑中。叶华裳永远是这般女子:她知晓该在何时沉沦、何时清醒,知晓自己将往何处。她那样清醒、自持,懂得男女欢/爱不过是人生过场,她从未动摇过。哪怕她的枕边人阿勒楚已一改从前的模样,她也知道,他永远都是阿勒楚,是草原王爷、战神,他再爱她,都不会为她改变任何事。

    她转过身,看着同样满是热汗的阿勒楚,拿起帕子为他拭汗,轻声唤他的名字:阿勒楚。

    “嗯?”

    “我们真的要回都城吗?”叶华裳问。

    “要回。”

    “可是都城…”叶华裳故意说一半话,端详阿勒楚的神情。

    “都城很危险,可能会有一场恶斗,不知花落谁手,是吗?”阿勒楚问她。

    叶华裳点头。

    “那你如何想?”阿勒楚问她。

    叶华裳不想让阿勒楚称王。叶华裳太了解阿勒楚了,一旦他称王,他的野心就会膨胀,他的军马回第一时间踏过额远河,去解决掉他始终视为眼中钉的谷家军,彻底侵占他认为早就属于他的燕琢城。他的军马会一路向南,打到每一个他觊觎已久的地方。阿勒楚不会手下留情的。

    阿勒楚永远是阿勒楚。

    若称王的是阿勒楚的兄弟呢?叶华裳觉得再好不过。阿勒楚的兄弟们互相不服气,却不如阿勒楚善战,无论睡登上王位,都会是一场无止境的内斗。他们的军马没有能力到额远河对岸去。

    叶华裳的心机如此深沉,多少年来她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与阿勒楚周旋,与阿勒楚的君主父亲和兄弟们周旋,与阿勒楚的母亲周旋,她几乎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她从始至终都知道,她一个弱女子被当作牛马一样嫁到鞑靼,若想活下来,就必须如此。可于她而言,仅仅活下来是不够的。叶华裳有着比天还高的梦,比草原还广的胸襟,比狼首还高的智慧,她从不甘于做阿勒楚的妻子,从不。

    “华裳只想王爷平安。”叶华裳拉过阿勒楚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神情楚楚,贴在他掌心上。阿勒楚颇为动容,抱着叶华裳,不停安抚她:“相信我,我不会有事,我会成为鞑靼的君主,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你辱你,你将是草原上最尊贵的女人。”

    “阿勒楚…”叶华裳唤他的名字,好似在与他交心一样:“阿勒楚,待你成为君主,你想做什么呀?”

    “征战天下,让我的子民想去哪去哪,在天下称王。”阿勒楚的熊熊野心从他眼中冒出来,直烧得营帐外草原无边的夏夜寸草不生。他喃喃诉说他孩童时遭受的苦,少年时兄弟的欺辱,母亲承受的鄙夷,以及他如何不惧生死终于成为最像君主父亲的儿子。阿勒楚坚定地说:“华裳,我受了这么多苦,如今君主去了,我终于能没有负罪感了,我要昂首挺胸成为草原霸主,要那些人对我俯首称臣。我要对我的子民好,他们将是这世上最高等的子民。”

    在阿勒楚心中,鞑靼人拥有世上最纯粹的最原始的血统,他们本该一统天下。他永远记得孩童时代额远河边的草场上,贫苦的牧民如何将他养大。他要那些人去别人的家园称王,拥有无数的奴隶,要他们再也不吃苦。倘若这世上一定要有人做奴隶,那绝不是鞑靼人。

    阿勒楚抱紧叶华裳,这个他真心爱慕的女子,她给了他许多惊喜,要他见识到世上的女子最好的一面。

    “阿勒楚,你会是一个好君主的。”叶华裳抱紧他,内心已是在翻涌。白栖岭的人还等在要塞上,而阿勒楚的父亲突然死了,走到一半的阿勒楚中途折返。叶华裳要将阿勒楚再引到那条路上去,带到那个要塞,用他的鞑靼铁骑来对抗霍家的百万雄师。

    在叶华裳心中,这真是一场舍命的豪赌。她的头脑不停在转,将阿勒楚所有活着的兄弟、还有他的母亲、都城里的每一个人都想了一遍。她知她这样算计阿勒楚,会被很多人唾弃:一个女人对自己的丈夫尚且不忠诚、心狠手辣,对别人又该如何呢?叶华裳不在乎,她只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女儿茶伦。茶伦那样聪明、勇敢、美丽,她是这草原上最好的女子。叶华裳仿佛能看到她长大后的模样,英姿飒爽、美艳无双,是草原的月亮。

    阿勒楚多偏爱茶伦。

    这几日茶伦因着夜风睡不安稳,阿勒楚便把她抱在怀里,用手捂着她的耳朵,直到她沉沉睡去;茶伦想养一只小狼,阿勒楚亲自带着她,走了很远的路,带回一只小孤狼。那小孤狼不过几天大,在茶伦的臂弯安静趴着,像她的孩子。

    唯有对茶伦,阿勒楚最真。

    因此叶华裳觉得自己对不起茶伦,她怕茶伦失去她最好的父亲。

    想到茶伦,叶华裳的心就柔软起来,她紧紧抱着阿勒楚,听到阿勒楚在她耳边说:“华裳,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叶华裳点头,偎进阿勒楚怀中。唯一一次有了动摇,想了偿阿勒楚再有一个孩子的愿。

    三日后,外头风平浪静,再没有人来寻他们了。他们知道了阿勒楚的态度,不与任何人为伍,而阿勒楚的大军早已悄然北上,再过十日就可先行到达都城。

    出发前茶伦拒绝坐车,她要背着自己的小狼骑她自己的小马,阿勒楚同意了,要茶伦跟在他身边,父女二人看起来气势汹汹。茶伦不停地要求她的马儿快些跑,她喊:“驾!驾!杀!”

    阿勒楚被茶伦英勇的憨态逗笑,而叶华裳皱着眉头一直看着外面。初夏的草场草长莺飞,牛马成群,远处的群山沾染了绿色,开始蓬□□来。

    叶华裳看到很远的地方站着一只老虎,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那虎已经消失了。她心里惦记那只虎,休整之时借故解手向远处走。草越来越深,她回过头去,看到阿勒楚正看着她。她指指脚下,而后蹲了下去。草遮掩了她整个人,有东西滑到她脚边,她捡起来,擡头张望,看到远处的那棵树上,依稀掩映着一个人。阿勒楚他们那个位置却看不出什么。

    胆子太大了!

    叶华裳心里一惊,拿起那个东西,看到上面写的字,而后将纸吞吃了。谷为先他们来了,约叶华裳在下一个城镇相见。

    叶华裳起身向回走,一把抱起来寻她的茶伦亲了一口,看到阿勒楚的目光在草场上逡巡,就将茶伦放到他怀里,说:“出发吧!不然晚上到不了。”

    阿勒楚看了一圈并未发现异常,举手命大军开拔。叶华裳坐在马车里,看了一眼那棵树,生怕谷为先他们被发现。小狼在茶伦怀里不太安稳,发出小小的叫声,好像很怕。

    阿勒楚说:“这里没有野兽,你不必害怕。”

    怎就没有野兽?在不远的地方,一只老虎卧在那里,盯着阿勒楚大军身后的羊群,正准备大快朵颐。若不是它身上坐着的人一直按着它的脑袋,那片羊群恐怕已横尸遍野了!这样一只虎深入到草原腹地,却不被人发现,谷家军的人有如天兵神将了!

    他们的大军在疾行,叶华裳看到阿勒楚的神情,随着他们距离都城越近而愈发显露出一种王者之姿来。叶华裳知晓阿勒楚对王位已是唾手可得,而她的头脑中已有了一个非常危险的计划。

    三天后,他们于一个城外整顿。茶伦吵着要去城内玩,小家伙许久没见过那么多好玩的东风了。阿勒楚拗不过她,允许她抱着自己的狼崽、扛一把小剑随他去。叶华裳跟在他们身后,看前面父女两个打闹着进了城。

    说是城,不过是相较牧区的人多了些,房屋多了些。走进去,仍可见凋敝。牛马的味道扑鼻而来,蚊蝇到处乱飞。尽管如此,茶伦仍旧很开心,要阿勒楚为她买一个小风车,她不停奔跑着玩。叶华裳借故累了,拐进一家茶楼。

    那茶楼简陋,不过三两张桌子,只有一个看起来像牧民的人坐在桌边打盹。她择了个靠窗的位置,伙计招呼她时那人睁开了眼。

    叶华裳看到他眼睛的一瞬间就认了出来,是谷为先!而那伙计对叶华裳嘟囔几句鞑靼话,转身走了。叶华裳明白了,这是谷家军在城里安插的暗哨。

    谷为先径直问叶华裳:“那条要塞,是白栖岭要你们去的吗?”

    “是。”

    “为何不要我去?”

    “因为白二爷认为谷家军另有他用。”叶华裳轻声说:“大将军莫不是因为此事对白二爷生了嫌隙?”

    “并非如此。我了解他。”谷为先喝了面前的碗茶,简单几句讲了他对白栖岭的判断。他说的是真话,他就是信白栖岭。

    “那便好。”叶华裳说:“我有一事要请大将军帮忙。”

    “请讲。”

    叶华裳说了自己的疑虑和打算,谷为先认真听着,最终叶华裳说出自己的计策之时,谷为先无比震惊。他能想象叶华裳这样做会有割肉之痛,可她的神情那样笃定,仿佛那不过是一件寻常小事。

    “就这样吧,大将军。”叶华裳起身告辞:“十日后,都城外,以放箭为号。”

    恰在此时,阿勒楚带着茶伦走进来,阿勒楚看了眼那茶楼,伸手拦住叶华裳,说了句:“站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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