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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处 正文 第105章 吹梦到西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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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吹梦到西洲(四)

    “要涨水了,今年怕是灾年。只这开春一场大雨就淹死这许多人,到了夏天,怕是难挨喽!”小贩仰着头对白栖岭说,见这位爷听得认真,就适时说道:“老爷,您若还要什么东西,尽管与小的说。无论天涯海角小的都能为您找到,只要您给小的银子让小的吃口饱饭就成。”

    那小贩生得真是瘦弱,早春天气里露着黝黑的细胳膊细腿,划桨的那只手上满是细密的划痕。白栖岭对他勾勾手,要小贩凑到近前去。

    小贩踮脚附耳,听到白栖岭说:“肉。”

    “什么?”

    “去给我买些好吃的肉。”

    小贩一直不解,但财神老爷吩咐的事他自当尽心办了,速速撑船走了。

    白栖岭着实不喜欢府上那厨子做的吃食,什么东西,狗嗅了都要叫骂几声扭头就走。目送那小贩走了,再扫量一眼外头的船,那上头蹲着的人已经换了。动作倒是快。

    柳氏在外头“哎呦”了一声,白栖岭出去看,见她蹲在大门口,腿软了似的。白栖岭几步上前,问她:“怎么了?”身子向外探,柳氏慌忙抓住他:“没事没事!”见他执意要探出去,就费力起身挡在他身前,勉强撒了个娇:“人家不当心摔倒了。”

    “那就把门槛砍平。”白栖岭命令家中小厮砍门槛,那小厮鼻孔快要朝天:“夫人,砍吗?”

    此时的柳氏不知为何,觉得脊背凉飕飕的,似是一阵阴风刮进她衣衫里,突然就对白栖岭生出一股子惧意来,下意识要依着他,连声道:“砍,砍,过两日就砍。”手推着白栖岭将他往里送。

    适才有人给柳氏送信,说那头河面上又飘来一具尸体,那尸体不是别人,是走街串巷的小货郎。要柳氏当心些,他们不定惹到了谁。

    柳氏小心打量白栖岭,可他像从前一样,全然看不出异状来。

    那头小公子又哭了,乳母怕柳氏责骂,忙抱起来哄。白栖岭从乳母手中接过孩子,耐心哄起来。乳母在一旁堆笑:“少爷一到老爷手里就不哭。而且您看,那眉眼多像老爷。”

    白栖岭突然问道:“像吗?”

    “自然像,不像你像谁呀?”柳氏快步上前,蹲下身去,指了指眼睛:“多像。”

    白栖岭就点头:“像,像。”

    外头有人敲窗,小贩跑腿给他买回了肉,他关上门,好生痛快地解了个馋。见那大个子要饭的又萎在他窗下,着实可怜,就将剩下的施舍给他:“赏你的!”大个子要饭的忙接过,狼吞虎咽吃起来,眼睛里竟有泪花。

    白栖岭见那些人看着,就问:“你们也要?”

    这是他第一回跟那些人讲话,着实突兀,原本就都是小喽啰,一时之间不敢乱说话,只是对白栖岭点头哈腰:“多谢老爷,不用了不用了。”怕白栖岭看出破绽来,撑船走了。

    小贩倒是心直口快,口中说着:“这些怪人,平日在这里待着,也不见卖出东西去。一坐就一整天。”

    白栖岭也不讲话,小贩无趣,撑船走了。左右终于没人,白栖岭问那大个子要饭的:“肉好吃吗?”

    瘦骨嶙峋的叫花子叹口气:“二爷,扮什么不好,非扮那叫花子。”

    懈鹰对这趟差不满,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了两年多饭。近一年,又时常要被那柳氏踢一脚,懈鹰几次三番想拧掉那柳氏的脚脖子,想到白栖岭的叮嘱,生生忍下来。

    他知晓跟随白栖岭是没有太平日子过的,只是这一遭多少有些窝囊。要说霍家人手段比那死去的母子不知高多少,在这江南一带颇有人心。懈鹰处处都要小心,生怕坏了事。

    “二爷,今日想起什么了?”懈鹰问白栖岭。

    白栖岭摇头:“怪了,偏想不起那半张图在哪。”

    “那您接着想。下着雨,夜里那柳氏又要来闹了。”

    “你没安顿好?”

    “自然安顿好了。如今属下这下三滥的手段用得很是娴熟。”

    懈鹰有苦难言,只是摇头:罢了罢了。

    那头新的人撑船来了,为掩人耳目,懈鹰捂着肚子走了。

    是夜大雾。

    河面上缥缈虚无,人影尽掩。柳氏照惯例进白栖岭屋内,只是这一次她并未着急上床,而是坐在椅子上。

    “夫人不睡?”白栖岭问她。

    柳氏摇头,眼里蓄起了泪水,凄惨悲切道:“夫君,你是不信任我吗?”

    “为何这样说?”

    “你今日端详孩子…好像…好像…他不是你亲生的!”

    “你竟这样想。”

    “还有家中那张宝图,夫君也不告诉我在哪,这往后家中揭不开锅了,可如何是好呀!”

    “我实在想不起来,待想起,就告诉你。”

    白栖岭弯身抱起她,一把把她丢到床上,用丝巾绑住她眼睛。柳氏扭捏一下,转眼就顺从了。

    白栖岭吹灭了灯,荷花的淡淡香气袭来,柳氏闻了闻,勾起腿,唤了声:“夫君。”

    她也算见过许多风月,独独这位最合她心意,今日这新把戏她着实喜欢,花枝触到她身上,她嘤了声。黑暗之中,窗外的懈鹰爬进来,无奈道:“二爷,我去办就好…”

    “今夜难得大雾,你给我看好了。”

    懈鹰叹口气,遮掩口鼻掩进黑影之中,眼看着白栖岭翻窗走了。那柳氏在床上折腾得紧,听着比往日要闹腾,懈鹰琢磨着今日这药是否过量了?又或者,这柳氏酒不醉人人自醉,心中惦记起二爷,所以才这样得趣?

    懈鹰兀自困惑,那头白栖岭已经跑远。

    雾气很大,伸手不见五指,水汽罩到人脸上,令他突然生出恍惚来。他自然也见过这样的雾,在狼头山的黑夜里。

    霍琳琅下手狠,白栖岭重伤睁眼,忘却了许多事,于是下一日,他身边就多了一个美娇娘,还有一个刚满月的婴孩。那美娇娘叫他夫君,朝他胸前靠,白栖岭心中泛起一阵恶心,却将计就计唤她:夫人。

    霍琳琅为他造了一个家,给他种一个蛊,再让柳氏蛊惑他。江南女子柳氏,那是何等风华绝代的人物,霍琳琅不信白栖岭不中圈套。

    白栖岭将计就计,他与霍琳琅,各守半张图,各执半颗子,小心翼翼较量。

    白栖岭在黑夜之中奔跑,一直跑到茶楼外,听到里头的人道:“昨儿夜里那死的人不简单,但应当不是白栖岭做下的。别人盯得死,他始终未出来。他身边无一个可用之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叫柳氏动作快些,不行就再想别的法子。我看那白栖岭对那孩童算上心,许是真当成了自己儿子。不行就在孩子身上做文章。”

    白栖岭察觉到有人过来,便藏了起来。那人却并未走过来,而白栖岭听到扑通一声水声,那人跳下了河。白栖岭无心试探他,转身跑了。

    待他回到家中,懈鹰耳朵已磨出了茧,见到他回来就翻窗逃也似地走了。

    下一日清早,雨还在下,雾散了。

    白栖岭推开窗,看到飞奴站在河对岸,正死死盯着他。白栖岭的目光从飞奴身上如常移过去,似是与他不相识。他的反应令飞奴一愣:难不成他真的都忘了?

    但飞奴转念一想,白栖岭是何人?他心机深沉,善用人心,又万事都比别人多思几分。他转身去了茶楼,对那些人说道:“白栖岭那暂且先不要轻举妄动,你们寻那个柳氏,美虽美矣,却美不到白栖岭心头上。换句话说,你们这个美人计,败了。”

    “可是霍…”

    “他也不尽然都是对!”飞奴目露凶光:“既然千里迢迢要我来,就都听我的!”

    别人见状不敢言语,大气不敢出,屋内一片死寂。飞奴看着这些废物,这么久,那么多人搞不定白栖岭!

    下一日,一条消息从苏州河悄然出去,一直途经几千里,最终到达额远河边。花儿听到那密探说:“属实是这样。白二爷的确在江南,有人看到他要小贩买东西。”

    谷为先看了眼花儿,问道:“可去探了?”

    “去探过,但那地儿看似寻常,实则都是霍家的耳目。我们不能接近,看不到白二爷本人。但逮着传言中的小贩问了一句,那小贩说的倒是与白二爷能对上。”

    花儿眉头紧锁,倘若说的是真的,这杀千刀的果然命大!

    “我去一趟。”她对谷为先请命:“我倒是要去江南看看唱的都是什么戏!他既然活着,就有能力传消息出来,他却装死这么久。”

    “去归去,若真的是他,可要冷静。”谷为先劝她:“我看你这架势像要手刃他。”言罢笑了:“带人去,照之前说的那样,将江南搅个天翻地覆,看看霍家人到底有多大能耐!”

    “那我便去了!”

    花儿故作镇定,但内心却风起云涌不得消停,片刻不想等,径直踏上了山高水远的路途。起初她担忧白栖岭会死,转念一想,这几年他都没有死,自然不差这几日。她终于冷静下来,放慢了行进速度,不仅放慢了,还拐道去别处玩了几日。

    自打出了松江府界,她的一举一动飞奴都知道。原本以为她会火速赶来,却不成想她先去别处玩了。

    花儿进城那一天,刚停了一日的雨又下了起来。光景已行至春末,她终于看到了霍言山用来哄骗她的苏州河。霍言山倒也没说谎,那住处的确是推开窗就是水,那水似一汪静潭,可比奔腾的额远河消停多了。

    那一日飞奴撤掉了白栖岭窗前的明哨,花儿坐的船未受到任何阻碍,一直划到白栖岭窗前。

    白栖岭正抱着小公子,给他指着被细雨打皱的河面,教他背诗呢!

    “斜风细雨——”擡眼一看,一个女子立在船头怒视着他。白栖岭心里轰隆一声,抱着孩子的手一松,小公子差点掉地上去,还好乳母手快接过。白栖岭趁机躲避那女子的目光,又怕是一场错觉,从乳母怀里再接过孩子,没事人一样重新指着河面:“斜风细雨——”余光扫向那立着的女子,可不就是她么!

    他话音未落,花儿手中的石头就砸向了他,叫你不归!不归!

    白栖岭偏头躲过,大喝一声:“谁家的泼妇!敢在我窗前撒野!”

    泼妇,泼妇,好,好!

    花儿叫那船家撑船走,船家问她:“姑娘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了?”

    花儿大声喊:“死了!淹死了!喂鱼了!”

    她是真生了气,但朝他丢石头却是故意的。她又不傻,她这么轻易就见到白栖岭,自然是有人要请她入瓮。

    可令她不解的是,白栖岭有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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