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年末,蔺雨落开始同时管理两家店。
蔺雨落第一次从家里开车去机场店,是顾峻川陪同的。她驾照学下来有一段时间,顾峻川也陪她练过几次车,按理说他心理素质应该过硬,却还是在路上被蔺雨落吓个半死。
蔺雨落竟然有路怒症。
她不对行人怒,专门对加塞的怒,可以说在这件事上、她是一点都不会让。顾峻川坐在副驾上,身体紧贴着椅背,对蔺雨落说:“你倒是刹车啊!”
蔺雨落不理他,但他一惊一乍,她不耐烦,就凶他:“闭嘴。”
蔺雨落新手上路底气却足,谁也别想插她的队,她也不插别人队。前车大概是个性格跟她一样的,两辆车紧咬着一路开出了环路,最后蔺雨落眼见着那辆车开进了机场店旁边的别墅区。
顾峻川坐这一路,比他自己生死时速还要刺激,下车的时候跺跺脚,对蔺雨落说:“我告诉你,以后我不在你别开车。”
“你也不让别人加塞,为什么我就要让?”
“我不让我有技巧,你不让你是真要往上冲啊。”顾峻川也纳闷了,蔺雨落胆子哪来的?结果蔺雨落给了他答案:“你怎么开车我就怎么开车。你想管我就先改改你自己。”
顾峻川终于明白了,蔺雨落在治他呢。
他十一月份的时候撞过一次车,因为他不许别人加塞。那人也是个横的,跟他较上劲了,两个人在路上飙了起来。那天蔺雨落到家后总觉得眼皮在跳,打顾峻川电话他也没接。最后才知道他开斗气车,撞了。
蔺雨落要气死了。
顾峻川到家后他们俩吵了一架。这一架当然没有结果,顾峻川说他驾龄十几年,他自己心里有谱,蔺雨落与其担心他撞车,不如好好担心她自己一上路腿就抖。蔺雨落心说行,那你就给我等着。她沉得住气,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至于吗?”顾峻川问她。
“至于。”蔺雨落把车钥匙丢包里:“你别说,斗气车开起来可真爽。我下次还这么开。”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蔺雨落耍起了混蛋,顾峻川拿她没有办法,临走的时候警告蔺雨落:“我不在你别碰车,我非常认真跟你说,你别跟我来劲。”
蔺雨落只抬起眼皮微微看他一眼,明显不服气。
那天下午,观里来了个男客户,一件黑色羊绒大衣,脱掉后里面是一身笔挺西装。三十多岁年纪,一双眼看人的时候很是专注。蔺雨落接待他的时候,他直接说:“车技不错。”
原来是蔺雨落紧咬着的那辆车的车主。
对方办卡眼都不眨,蔺雨落也没想到开斗气车开出个大客户来,而且这个大客户指定她来上课。店里老师悄悄对蔺雨落说:这个好像是个真总裁,之前听旁边会所人说过。
真总裁蔺雨落又不是没见过,她老公就是真总裁,虽然这一年很惨淡,总裁光环岌岌可危,但好歹也被众星捧月着。给那人上课的时候,她就把自己淘的戒指戴上,避嫌好用。
对方却不在乎这个,只淡淡扫一眼她的戒指,就跟她聊起别的。问她是不是也在网上直播,他好像看到过;又问她馆里忙不忙,他办张卡,她能有多少提成,诸如此类。蔺雨落简单回答,在课程结束后问他是不是可以安排个其他教练,因为她平常真的很忙,担心影响他训练。对方也不为难她,同意了。但有意玩笑道:“我不给落落店长添麻烦,但好友总该要加一个吧?”
蔺雨落想了想,加了好友。
蔺雨落把这件事当成插曲。她其实习惯了生活中总有这样的际遇,平时也很少对别人提及她自己的婚姻情况,除非特殊时刻,她戴上戒指,避免一些麻烦。
这天还是顾峻川接她下班,坐在她的副驾上,看她开车。两个人又因为加塞的事吵了一架,蔺雨落气坏了:“你不承认自己有问题是吧?行!那咱俩以后都这么开,看看谁先给谁扫墓!”
她真的生气了。
顾峻川见她很久没有笑模样,就说:“好,我好好开车,你现在能不压线吗?”
蔺雨落无意识压线,被他这样一说自知理亏,慌忙将车调整回去。语音通话是这个时候响的,她没多想,直接接起,听到那位总裁说:“在哪里?出来坐坐吗?给你介绍一些朋友,看看谁还能办卡。”
他们明明只有一堂课的交道,那人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好像两个人很熟。副驾上的顾峻川微微扭过身体,看着蔺雨落。
他当然知道蔺雨落身边苍蝇多,但没想到这么多。且那些人并不在乎她已婚的身份,单纯想跟她发生点什么。好像她身上有着令人不愿尊重的气质。但她其实做事非常谨慎,无非是那些人在恶意揣测定位她罢了。
他的表情很奇怪,似笑非笑又带着点杀气,手指在腿上敲着,等蔺雨落的回答。
蔺雨落很官方。首先表示了感谢,其次说自己很忙,今天好不容易下班早,要陪先生一起逛街吃饭等,礼貌回绝了这个邀请。
“那下次。”对方显然很有耐心,笑了笑挂断电话。
顾峻川并不准备审问蔺雨落,但看她的目光颇耐人寻味。蔺雨落一心修炼车技,对这号“总裁”压根没往心里去,不过是个办豪卡的会员。她该给的尊重要给足,再想让她干点别的,那对不起,她不能奉陪。
在几次倒车入库,焦头烂额停好车后,终于意识到顾峻川情绪不对。她靠在椅背上,手指向后学他讲话语气:“怎么样?绝吗?”
“我会跟方柳说收回你的配车的。”
“你别管太多。尤其刚刚那个男的,更不用管。我甚至都不记得他叫什么了。我们给他的代号是总裁s。见面就叫您好,钱总。”蔺雨落有心给顾峻川解释,并不想他因此有什么不开心。
顾峻川倒是相信瑜伽馆那几个教练能干出这种事来,毕竟在北京遍地是总裁。
顾峻川不同意蔺雨落在高峰时候再开车,蔺雨落自有她的主意,第二天顾峻川还没睁眼,她已经开着车出发了。
顾峻川要被她气死,她还振振有词:“我没在高峰时候开车,我错峰了。”她多少有点反骨,对待开车的态度就像对待某个难搞的会员。越难搞她越要搞,她倒是想要看看最后能不能搞定。
顾峻川看不住她,跟她吵了一架。真吵。他说她在他不在的时候开车就是不爱惜生命,蔺雨落说他没有耐心让她练车就是想把她的车技扼杀在摇篮里。他们吵架的时候“钱总裁”进了瑜伽馆,刚好听到蔺雨落的最后一句:“我懒得跟你吵!”
在他眼里,蔺雨落是外界盛传的高嫁的瑜伽馆店长。但她带假戒指、开一辆代步车、工作勤恳、穿衣很随意,加之她直播、做兼职模特、还做了一个根本没人看的读书号,这样的人,从经验上来看婚姻生活是不会太幸福的。
“钱总裁”所在的圈子炫耀地位、金钱,偶尔也炫耀女人,就像养鸟,没事也要拿来比比。猎奇和攀比成了他们生活固定乐趣之一。钱总裁自视甚高,在北京这样的地方,住别墅、开豪车、管公司,自认只要他对人大方,就能搞定他看上的人。
他听到蔺雨落应该是跟爱人吵架,就对她笑笑:“吵架了?出去喝一杯消气?”
蔺雨落对这句话生理性反感厌恶,就当作没听见,把本子递给他:“辛苦您签个字。”她的傲慢反倒激起了钱总裁更深的兴趣,男人,尤其是自认成功男人,喜欢征服。用自以为狩猎的态度,准备蓄意接近蔺雨落。
蔺雨落天天跟顾峻川拌嘴,小吵怡情,都不影响感情,却不想他们吵架成了别人所谓的“空子”。钱总裁非要钻这个“空子”,他大概是个闲散总裁,每天都要来馆里。先是要请蔺雨落吃饭,紧接着说要陪她练车,再然后干脆把车钥匙拍到桌上,让她拿去开。
蔺雨落则拿起车钥匙仔细看看,而后轻轻放在桌子上:“您这是要过户给我吗?这我可受不起。”轻飘飘一句话,将钱总裁架了上去。过户,他是真不想,几百万的车给他只想玩玩的人,他再大方倒也没到那个地步;不过,别的教练看着,多少有点下不来台面。
蔺雨落呢,则笑了:“逗您呢,别当真。我们家也不缺这么一辆车。”
她就这么一说,顾峻川要给她买车,她死活不要。她对车没概念,那么好的车到她也开不出什么区别来,能代步就够了。她也没想着要顾峻川给她充面子,但有一件事她认知很深刻:她遇到的恶心人越多,就越喜欢顾峻川。
蔺雨落每次被人恶心,晚上都会很主动。顾峻川大概也摸出了一点她的规律,在她抱着他不让他出去的时候就咬她嘴唇:“那天那个?约你吃饭的?”
蔺雨落也不回答他,只是在他怀里喘不匀气。她对顾峻川的感情有时候就像小孩子过家家,这里不开心,就到他那去“告状”。她的告状方式就是跟他抵死缠绵。
他将她揽向她,因为毫无缝隙,那一次次嵌入就会要她命,却还余一截。她伸手捏住想让他出去,却无意又烧了一把火。他急喘一声将她的手一起压住,情势就再不可转,一直将她送到天上他还不停下。
他喜欢这样的时候,蔺雨落的浇灌会让他神智不清,因为额头抵着,背部会有好看的弧度,每一块肌肉的调动都写满情/欲。
尽管顾峻川每天跟蔺雨落吃醋,表现得好像他身边很清静,但蔺雨落知道喜欢他的人太多了,也不乏真心的。甚至有人来到瑜伽馆假借办卡名义偷偷观察她。蔺雨落最开始是不知道的,是那姑娘跟别人聊天,被馆里的教练不小心看到了。她说:好看是好看的,人也挺好的,就是有一点点土。
蔺雨落听到的时候只是笑了笑:评价很中肯。她的确不太“洋气”。她现在已经不买衣服了,l的样衣她随便穿,但她一般只拿穿起来方便的。因为每天太忙,精心搭配就要化妆,里里外外至少40分钟,蔺雨落宁愿拿这时间来睡觉。
蔺雨落没有跟顾峻川提起来观察她的姑娘,她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倘若那姑娘有机会,就不会来观察她。
蔺雨落深知夫妻之间还是要信任,但顾峻川却学不会,他每天吃那些没用的醋,快变成醋坛子了。
蔺雨落一心练车,顾峻川拿她没办法,她再早起的时候他也一骨碌爬起来,陪她早点出门。路上车少,的确好开不少,他受的惊吓也能少点。因为每天陪她练车,他的司机就要开着车追着他跑,比如早上通常把车开到机场瑜伽店接他。
“我跟你说,再有五天我就彻底出师,你不用再陪我了。”蔺雨落说:“忙你的,每天一大堆事。”
顾峻川就斜眼看他这个不解风情的老婆,她以为他单纯是在陪她练车,根本没想到他就是为了多跟她待一会儿。哪怕他在她车上的时候一直在训她,她一直在还嘴,这样的相处他也觉得很好。
这一天早上,蔺雨落刚开车到馆门口,车还没停好,前面就有车滴她,紧接着有人从车上下来,是那个“钱总裁”。他走到她车前,还是那副沉稳的样子,顾峻川抱胸看着这装深沉的傻逼,目光已经不太友善。蔺雨落警告他:你别给我找事,大哥办了几十万的卡。
顾峻川哼一声。
蔺雨落下了车跟钱总裁打招呼,顾峻川也下了车。钱总裁看到顾峻川愣了一下,他们的圈子说蔺雨落嫁的是个中年人,那此刻她车上坐着的这个,分明是那个不太好惹的l负责人。他们在商会见过。
蔺雨落扯过顾峻川手,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先生,顾峻川。”
“这位是赫赫有名的钱总。钱总来办卡的时候,我们馆里的教练们兴奋了好几天,觉得我们的业务真是做得好,竟然能让钱总来办卡。”
她这么自信,甚至没在顾峻川的名字前加任何身份。她反正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见过,在她心里,顾峻川往那一站,哪怕什么都不说,也自带气场,并非池中物。
顾峻川喜欢她这样的自信,跟对方握了手。
顾峻川见过太多“钱总裁”这样的人了,把自己包装得很精致,从头到脚都透着精英范,说话不卑不亢,头脑转得快。赚钱是真厉害,但他们那个圈子不干净也的确是真的。
顾峻川看不上这群人,从来都离他们远远的,要一起做生意,他的合同条款也要滴水不露,避免被坑。
分开的时候他警告蔺雨落:不许单独跟他吃饭。不,饭都不能吃。你离垃圾远点。还有你们馆里的教练,也提醒着点。这傻逼不是什么好人,他转介绍的人也不会是好人。
蔺雨落点头:你放心,我又不傻。
顾峻川每次这样,她都觉得他把她当成了小孩。他爱她的方式有时候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有时又像忧心忡忡的父亲。他太可爱了。
蔺雨落亲他嘴唇:今天我一把进库,厉害吗?
顾峻川就捏她脸:“你忘了你又跟加塞车较劲了是吗?”
蔺雨落则耸耸肩:“还是那句话,你改我就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