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的时候高沛文约了第一节课,但在顾峻川家里上,她看上顾峻川家里的健身房了,要用他的卡,还要占用他的地方。
与她一起在顾峻川家里的,还有李斯琳、苏景秋,以及主人顾峻川。
因为是周末,大家都闲出了屁,突发奇想要围观高沛文练瑜伽。等她练完了再大吃特吃一顿,把消耗的热量补回来。
蔺雨落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她在带课,旁边站着的三个人抱着肩膀审视。高沛文赶了好几次他们都不走,尤其顾峻川,竟然靠墙角坐那开了局游戏。
蔺雨落实在忍不了,就请他出去。他却一动不动,理由很牵强:第一,这是他家,他想去哪去哪;第二,高手都在闹市中读书,你们怎么不能在闹市中练瑜伽了?他一边嘴上气人,一边在游戏中死了,蔺雨落看了一眼,说了句:“活该。”
瑜伽练不了了,他们嚷嚷着要在家里吃饭喝酒。蔺雨落收拾东西要走,被高沛文拉住:“留下一起玩嘛!”
“真不了。我下午还有团课。”
“你也说了,是下午。你到时候就跟你老板说顾峻川太磨蹭,上午没回去。”
蔺雨落不太想对方柳说谎,也不想留下。犹豫再三说:“我其实约了个人,刚好他住附近。”蔺雨落随便找了个借口,顾峻川刚结束一把游戏,站起身来问苏景秋:“吃什么?快点。”不赶蔺雨落,也不留她。
“对不起啊沛文,改天我去找你吃饭。”蔺雨落歉意地抱抱高沛文,背着包走了。
那天真是巧合,她下楼竟然碰到去小区门口买东西的孔青阳。印象中蔺雨落好像第一次见穿休闲装的孔青阳,没有了正装的衬托,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
两个人都因为这个偶遇开心,孔青阳提提手里的袋子,他去小区门口买了瓶黄酒。孔青阳平日除了工作就是应酬,哪怕周末也很少得闲。这一天他决定给自己做一条清蒸鲈鱼,再蒸两只蟹。
“原来孔律也会做饭。”蔺雨落有点羡慕孔青阳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孔青阳则觉得这是生存基本技能,并不值得炫耀。
顾峻川站在阳台上抽了一根烟的功夫,蔺雨落和孔青阳已经聊完了,两个人一起向外走。蔺雨落一改刚刚的严肃,跟孔青阳聊天时频频转头看他。
苏景秋手搭在顾峻川肩膀上,小声嘀咕:“我现在又觉得…你这婚是该离。蔺雨落明显更喜欢孔青阳那种人啊。”
顾峻川掐灭了烟,懒洋洋说道:“蔺雨落这个人呢,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道怎么选对她最有利。要说真心么,她倒是有,对我妈、对她弟,甚至对高沛文,她都挺真;对我呢,逢场作戏而已。我对她呢,有时觉得她可怜有时觉得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至于哪可恨,我也列不出一二三,就是觉得她可恨。”
很深奥。
苏景秋听不懂,但可恨的感觉他懂:“比郑良在我轻食餐厅对面的酒店跟男朋友开房更可恨吗?”
“那比不上。你跟郑良是你剃头挑子一头热,我跟蔺雨落,我俩这挑子两头都凉。”
苏景秋骂了一句。
他陪郑良跑了两个月步,郑良拒绝他两个月。第两个月零一天的时候,郑良对他说她谈恋爱了,真谈了,请他别再去找她了。她只见过那男生一面两个人就确定了关系,异地恋每天聊天,第二次见面就去了酒店。正常情况下苏景秋晚上是不会在轻食餐厅的,但那天他被事情绊住了,忙完的时候去外面抽烟,看到郑良和男朋友牵在一起的手一甩一甩,进了酒店。
苏景秋后来形容当时的感觉:当头一棒。真给他敲晕了。纵横情场十几年的他,真是摔了一个狗啃屎。
蔺雨落已经跟孔青阳并肩走到小区门口,孔青阳指指公交车站:“你要坐公交车?”
“是。”
“走,陪你等车。”
穿着休闲装的孔青阳像是换了一个人,少了些从前的沉稳,满身干净清爽,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听人讲话的时候微微倾身,从便利店买来了矿泉水顺手拧开递给蔺雨落。
蔺雨落因为带他上了很多课,如今并不拘谨,他对孔青阳说:“孔律给我的书单,我下单了前五本,但还没开始阅读。”
“读书呢,也要看心情。”孔青阳并不责怪蔺雨落:“强迫自己读书味同嚼蜡,心甘情愿才甘之如饴。”
“很多事情都这样吧?”
“对。”
蔺雨落的公交来了,孔青阳看她上车坐在窗边跟他挥手,他也挥了挥手一直目送她走。
高沛文给蔺雨落发消息:“我要检讨,以后顾峻川在我不拉你吃饭。我发现你俩是真不能坐在一起。”
“不是不能坐在一起,是顾峻川让人捉摸不透。如果我真留下吃饭,他不定哪句话就急了。”
“其实在北戴河那几天看你们俩相处很融洽。”
“那是因为我们都被迫对生活妥协了。”
去年冬天脚凉的时候,她也偶尔想起在北戴河,她把冰凉的脚塞进他怀里,而他并没抗拒。但片刻的温暖真的只是过眼云烟,当那个故事落幕,他们俩都迫不及待奔向了新生活。
论对旧日割舍这件事,她和顾峻川只能算是并列第一。
近来的周六是蔺雨落最忙的时候,因为她排的通通都是通班,从早到晚。下班的时候是晚上九点,骑着自行车回住处的路上看到地铁站边的卖花人还有最后一束,她买了放在车筐里,进小区的时候看到底商原来的瑜伽馆窗上贴着“出兑”字样。
这家馆她路过时总能看到学员在上课,是专门做社区生意的平价馆。她之外觉得生意还好,今天看到要出兑有点意外。
她走进去看到老板在,就问老板:“要出兑吗?”
“对。”
“多少钱啊?”
老板看她一眼:“你想接吗?”
“我想先问问。”
老板态度很好,给她介绍了这家馆的情况:月租金一万五、水电取暖自付、一百二十名会员的余卡情况。她说的这些蔺雨落不太懂,索性拿出笔来记。她比其他来咨询的人看起来更生涩,换句话说,她看着根本没有能接一家馆的底气。
“我倒是不着急兑,毕竟还在盈利。但我是肯定要回老家的,家里老人需要照顾。”
“我知道了。”蔺雨落拿出手机:“我可以加你个好友吗?”
“好。”
蔺雨落加了好友,出了瑜伽馆上了自行车她甚至被自己刚刚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她仔细想了想,又摇头,心里问自己一句:我行吗?
蔺雨落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她并不笃定,但她又有强烈的意愿想要试一试。可她对经营瑜伽馆真的一窍不通。
那天晚上蔺雨落失眠了。
她脑子里盘算着老板说的话,又把她记的那些东西看了好几遍,但她头脑里一团乱麻。她想请教方柳,又担心方柳因此对她产生看法,觉得她羽翼未丰就想单干,又或者觉得她不可靠,想抢她生意。而社区店,抢不了方柳生意。
这只是一个念头而已。
蔺雨落不懂经营瑜伽馆,但老板昨天说的那些账目她是算清楚了的,自己开店不如在方柳馆里赚得多。唯一的好处就是,自己开店,发展的可能性更多。
蔺雨落不知道该请教谁,但她有很多问题想问,最后打给了蔺书雪。蔺书雪认真听她说完了想法,问她:“想好了吗?”
蔺雨落坦言没想好,她想先学学门店生意怎么做,这太难了。
蔺书雪笑了:“门店生意啊,我的玩法说实话都有点老套了。现在公司都是职业经理人在打理。如果你真想知道怎么做,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你要是觉得可以,就找他聊聊。”
“谁?”
“L的创始人、你前夫顾峻川。”蔺书雪说完大笑,笑够了才说:“落落我没开玩笑。”
“可我跟顾峻川聊不到一起,他肯定也不愿意教我。而且我怕他以为我是想拉他做投资,而我一点这个念头都没有。我单纯就是想请教…”
蔺书雪听出蔺雨落的抵触来,沉吟半晌方说:“落落啊,你知道要成一个生意人,有一个准则很重要吗?”
“什么?”
“没有永远的朋友,当然,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做生意,除了人品立得住以外,首先要看的当然是目标和利益。我相信顾峻川也是这样的。你找他他未必不会教你,为什么呢?因为顾峻川在搞健康食品,健康食品跟瑜伽,这两种东西的目标是一致的:追求健康和美。你猜基于这个目标,顾峻川会不会教你?他会不会也能从中得到些什么?你们能不能双赢?”
蔺书雪把道理讲透了,蔺雨落听进去了。挂断电话后她想了很久,终于给顾峻川发了条消息,这条消息不算太短:
我住的小区底商有一家瑜伽馆要出兑,我动了念头,虽然不一定现在就要接,但我想学习一些关于门店经营的经验。蔺姐说你在这方面很擅长,所以我想问问你: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过了很久顾峻川才回她:“今天周末,我休息。”
“不见面聊也行,电话行吗?”
“嗯,行。”
蔺雨落打给顾峻川,听到她说:“等会儿。”他那边传来大勺翻炒的声音,还有砰一声类似于碳酸饮料开瓶的声音,紧接着菜刀切菜的当当声。
蔺雨落有点惊讶,顾峻川在学做菜?
顾峻川?做饭?